老匹夫小才还是有的,但是身为六国相的才华可是有些夸张!

细思起来,总是觉得他的背后乃是有高人指点,而有这翻云覆雨之才之人为何,简直是不用想都能知道。

张仪自问自己绝对没有曾经的同门庞涓那般狂妄,对待恩师也还算恭谨,可是恩师这般处处刁难自己又是为何呢?

带着这样的委屈,张仪便也找寻上门,要问恩师一个究竟。

可如今二人俱是被拒绝在了山门外,被告知鬼谷子就不见客,还请回转。

如今谷内的仆役,二人一个都不认识,是以,这靠脸入山是行不通了。

张仪无奈,只能亲笔写封书信,委托仆人递交恩师。苏秦也连忙同写了一份,一并成了上去。过了许久,二人在谷口冻得瑟瑟发抖时,仆役才姗姗来迟,请二人入内。

谷外是冰天雪地,谷内则是另外一番风景。到了谷中深处,到处是一片绿意盎然。在谷中的花园中,更是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一个俏生生地女娃瞪着大眼,站在花园门口,好奇地看着走来的两人。看见苏秦食得,说道:“你就是那身披六国相印的苏秦?快拿相印出来给我看看。”

苏秦被问得一愣,定眼看着这女娃。也不知是不是谷内灵气沾染,他从来没见过长的这般灵动的少女。一张明艳得晃得让人心里都痒痒的小脸,配上一双股溜乱转的大眼,眼中更是透漏出一丝智慧和狡黠的眸光,让人一见便忍不住

可是,这一张口就要六国相印的行径,实在是让人感到诧异。苏秦到底也是在诸侯之间混迹了许久,只微微一愣,便想到这般灵动的少女,相似与师母,想必就是恩师的掌上明珠了。

于是,微微一笑道:“相印怎可随时带在身边,以后再来拜访恩师时,便带来给你看可好?”

那少女听了这答案,虽然略有些失望,却有浑不在意,仰着脖说:“两位皆是父亲的徒弟,我带你们去见父亲可好?”说完转身,蹦蹦跳跳地前行了。

进了花园,发现这里正举行着午宴。端坐在正上方的乃是恩师,坐在身边的女子头上挽着夫人的发髻,未施粉黛。一张吹弹得破的小脸,宛如少女一般,眼神中更是闪烁着睿智和一许童真,让人一眼望去便沉迷其中,就算他这般见惯各国后宫佳丽之人也失神了片刻。

同在席上的还有两个男女,这两人张仪倒是俱都识得。一位是赵国的将军廉伊与他的夫人,另一个则是齐国贵女妫姜和她的丈夫。

齐国贵女甚多,而妫姜却是其中名声最显的一个。因为她没有按照惯例嫁给诸国公子,而是嫁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且她医术高超,救活了许多被各国名医诊断必死之人,就连各国诸侯俱听闻过她的超绝医道,这些年她还在各国开设了数十家医馆,低价为百姓诊病。

此来,各自有着心事,终于得见恩师,连忙请安问好。

王诩依然是以前云淡风轻的样子,久不见两位爱徒,也面色不惊地说道:“既然来了,请坐下饮上一杯罢。

张仪此来并未料到会遇到苏秦,而且此时恩师正在宴请宾客,他无法同恩师私下谈论,一时间眼神闪烁,便有些坐不住。

只听席上王诩的夫人莘奴笑道:“原以为姬莹你不会来,怎么刚刚出了月子就急着赶路?若是着了风却是大为不妙。廉伊,也不心疼下你的爱妻!”

只见姬莹怀里,正抱着一个娇儿。姬莹一向喜欢女孩,此番可算是随了心愿。被莘奴一说,姬莹却是觉得满脸的不自在。说起来,她这一生,次次情缘接下的都有些糊涂。儿子廉颇自不必说,连**之事她都不记得。而与廉伊结合,当初也不过是另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姬莹性子急躁,而廉伊看着冷面刚毅,却是个温吞的性子,两人一急一静,习性也是大相径庭,生活中倒是有点水火相交之感,隐约中有种似是而非的家的感觉。不过虽然口角不断,夜里两人却是相敬如宾,姬莹在卧室安歇,廉伊自去另一处卧室就寝。

时间荏苒,少年早已经成为了青年,虽然心中一直挂念着莘奴,可是他心中也自知无望,那个守护在莘奴身旁的男人,实在是深沉得可怕,这是年少时的他无法深切体会的。

也许别人不大清楚,可是他身在赵国,却深切地体会到这个看似归隐,不再过问世事的男人是何等的可怕,用精准的手腕操控着天下风云。

那周王姬扁,前些年曾经图谋借苏秦之势攻打秦国,一正周家王室威严,最后这看似荒诞之势,竟然在那看似温吞的周王操控下一步步地即将达成,可是最后竟然在快要成事之时,出了大纰漏。

周王室的文武百官倾巢而动,替六国联军践行,可是偌大的校场上,却是空空如野,原本应承好了的六**队全无影踪,让身在高台上的姬扁脸色面如黑锅。

此等笑话,堪比那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君王的颜面被一扫而空!

也许别人不知,其中为何。更是会不解这位周王的心血来潮。

可是深知隐情的廉伊却事后想得明白,若不是王诩授意,那姬扁怎么会在他归隐后一路春风得意,隐隐竟然有尧舜在世,圣达诸国之意?

这便是王诩一贯的手段,将人高高捧起,再狠狠摔落,周王室这次丢下了脸面,虽然得史官留情,没有载入史册,可是这笑话却再也让那位周王撑不起圣君的脸面,手中的羽翼尽被剪除,而那位龙葵夫人竟然在一次郊游中,马车摔落山崖,被发现时,已经无回天之力。

那偌大的周王宫里,据说人员调动频繁,周王虽然不曾退位,却已经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前年他随赵王进洛邑见君时,本该是风华正茂的男子,却已经是早生华发,一副垂暮朽朽之相了。

而那龙葵夫人的死法更是让廉伊动容,无法将她当做一个意外。这若不是王诩的刻意报复当年的断崖之险,又怎么会这般的巧合?

所以,那莘奴便是被一只上古猛兽严守的珍宝,他人怎么能觊觎分毫?

心死之余,难免觉得心中寥落,直到一年前,姬莹听闻那公子疾又娶了一位新妇,倒是一时心内忧郁,便找自己同饮,廉伊一时与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夫人喝得大醉,糊里糊涂的不知怎地就上了同张床,早上醒来后虽然颇有些尴尬,但也就此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自此便大被同眠起来,然后便有了怀中这个小女娃儿。

姬莹被莘奴开口挪揄,也是有些隐隐的不自在,偷眼飘向身旁沉静的青年,面色微微一红,竟是许久不见的少女之姿。

她连忙伸手去取酒杯,想要猛喝一口掩饰心内的羞意。可是却被青年伸手制止,并递给了她一杯刚刚兑了酸浆的酒杯,这样一来酒意便抵消了很多,饮上一些也不伤身子。

青年便是这样的人,他从来不会谈在口头上谈及情爱,但是总是会在一些小处上关心着自己。

这样的温暖,是早年便离家了的姬莹极为欠缺的,心里不由得感动。

二人的情形,被莘奴妫姜看在眼中,也甚是欣慰。

只是这几位好友的情谊融融,被张仪看在眼里,真是急在心头。他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人打断,真是愁煞秋雨愁断肠。

现在好不容易逮了空子,正要开口,却又被一阵清凉的声音打断:“父亲,母亲!快与我做主,那廉颇竖子真是小泼皮无赖,他欺负你们的晏晏!”

伴着一阵娇憨,那个先前领路的少女揪着一个小小少年的耳朵,一路拉扯地走了过来。

少年被这般欺凌,也是折损了颜面,可是看出几次想要出力反抗,却似乎是略有顾忌,都没有使出力气来。

莘奴倒是瞪圆了眼:“晏晏,这般无礼,只看见你在欺负逼人!快些撒手!”

她的这个女儿,算是被父亲娇宠坏了。越发的无状,每每都叫莘奴暗自生气——当年他严苛教育自己成为淑女贵妇的尽头,到了女儿的身上,不知都被狗吃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9章 大结局

姬莹见晏晏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连忙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没有来的惹了什么祸?还不快些给晏晏道歉?”

她一直喜欢女儿,加之这晏晏乃是恩师与好友的千金,就算是同自己的亲儿相比,她也是要偏心着晏晏几分的。

倒是廉伊心疼自己的养子,加之常年养成的与那王诩唱反调的性子,此时看见爱子被个小泼皮猴欺负,倒是比他的亲娘还要心疼儿子,立刻冷冷开口道:“我儿一向沉稳,何时看见他惹祸?被个女子提耳,岂是大丈夫?”

那廉颇天生力大,先前是看这少女娇娇弱弱,生怕自己劲头使大了,让她摔得散了架,此时被父亲冷艳提醒,少年的脸面一时挂不住,顿时微微一晃肩头,将那少女甩开。

虽然稍用了气力,可是那力道也不容小觑,若是换了别的柔弱女子,老早就成了断线纸鸢,随风飘散得没了影踪。

可那少女,却是顺着力道轻轻地在半空里扭了个腰,如燕儿一般,轻巧地跳入了娘亲的怀里,然后撒娇地搂着莘奴的脖儿说道:“娘亲快看,他现在是欺负我了吧?”

莘奴狠狠地瞪了那少女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转身和颜悦色地对廉颇道:“我的女儿任性刁蛮惯了,还请颇儿不要怪她。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秦国公子疾来访。”此话一出,酒席是哪个顿显出一分微妙之气。这几年来,因为莘奴的安排,公子疾和姬莹是王不见王,君不见君的情形。然而,今年不知为何,公子疾却突然毫无预兆地来访,与姬莹她们撞个顶头破,让作主人的她们尴尬。

这时,怀中的女儿在她耳旁说道:“娘亲,刚才在谷口,廉颇哥哥听了二伯来访的消息,脸色就变了。后来,不知二伯和他说了什么,他勃然大怒,就要上前与二伯拼命,要不是我机智,借口找他吵了一架,两人就要大打一场了。”

听到这里,莘奴恍然大怒,怪不得自己的女儿今日这般的泼皮,她倒是懂眼色,解了一场亲父子相残的惨剧发生。

那姬莹教育儿子的方式也是奇特,从小就不避讳他的身世,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哪个。廉颇长在廉伊身旁,心内对养父恭敬有加,而且他心内以为亲父让母亲有了自己,却又不迎娶她,实在不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心内对公子疾存了极大地怨尤。今日这一杯酒,恐怕是因为公子疾的突然而至要酸涩得难以下咽了。

想到这里,莘奴不由得抬眼狠狠地瞪向了坐在主位,悠哉饮酒的男子。今日这闹剧不用问,必然是这男子安排的。无论痴长了多少岁月,捏起酸醋来永远像是个无脑少年郎一般,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这几年来,廉伊偶有到访时,他莫不是弄出一些事来。今年倒好,眼看廉伊与姬莹有了亲生的孩子,二人的感情渐浓,他却将公子疾叫来搅局,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不过,那始作俑者,搅得满座男女俱变了脸色,自己倒是气定神闲,悠然道:“快快有请。”

当公子疾步入厅堂时,他的眼直直地望向了姬莹。有些情节变得深重,便是因为“求不得”这几字作祟。年少时与姬莹的这一段憾事,经过时间的沉酿,早已成为公子疾心中解不开的痛。如今看着姬莹,并没有被岁月侵蚀,一如他初见时娇艳明艳的模样,胸口不由得微微一滞。

再转头看向自己的亲生儿子,转眼之间,襁褓中的婴孩,如今出落得英挺笔直,而自己府内妻妾所生养的孩子竟没有一个长得如廉颇般肖似于他。刚才就在山谷之外,他看到少年轻而易举地制住了扑向他的几个侍卫,身手的矫健让人隐隐惊叹,可是这样的孩子,却不能跟随自己,而是随了廉伊那竖子。

姬莹冷冷瞟了公子疾一眼,又不安地微微斜看着廉伊的脸色,而廉伊倒是面色如常,只是将少年唤到了自己的身旁,亲自夹了块厚重的酱肉放到少年的碗中,真是一付慈父的模样。公子疾与廉伊先是有夺爱之仇,又添了抢子之恨,可是又碍着众人的颜面,一时不好声张。尤其是她的夫人张华之兄张仪也在宴席之上,更是要“忍”字为上。

莘奴为了解姬莹的尴尬,便特意叫上姬莹与妫姜一起,转到后宅去欣赏自己新种的几盆兰花。待转入后宅,姬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是又担心道:“廉伊在前院,会不会为了我与人打起来?”

妫姜安坐在一旁,捡着桌面上的姜糖糕吃了几口,悠哉悠哉地道:“应该是不会,你如今已是人老珠黄,哪里能与人家公子新娶的艳妇相比?可是若为儿子的缘故,倒是有可能打得脑汁迸溅,人仰马翻。”

姬莹一听,先是慌忙拿起一旁的铜镜左顾右盼,看着镜中的妇人依旧明艳美好,不由缓缓舒了一口气。她也是在年前随廉伊到楚国为楚王贺寿时见到了昔日的同窗张华,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昔日的怨尤也消减了不少。可是她没有想到,再见张华时,那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女人,竟然变得衰老不堪,眼角眉头满是细细地褶皱,脸色暗沉,叫人不忍直视。服侍她的婆子倒是有经验,看那张夫人的脸色,便道此乃是怨妇相,常年缺了男人的滋养,以至于斯也。

她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公子疾在她之后,又娶了位夫人,据闻出身相貌皆在张华之上,加之妙龄,想必是独得了恩宠。而张华膝下无所出,日日独守空房,怎能不会有早衰之相。

不过,被这昔日的同窗提醒,姬莹分外重视你自己的容颜来。她的丈夫廉伊本就比自己小,自己若是如张华一般,岂不是勾不住丈夫的心思,白白便宜了外面的狐媚女子?

莘奴长叹一口气,道:“你且放心,宴席上一时是打不起来的。可是诸国之间,却是不大太平了。”

她这话一出,姬莹和妫姜都是心知肚明,晓得恩师又要掀起妖风,在诸国间兴风作浪了。只是不知要在秦赵两国之间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就在这时,姬莹眼尖,突然发现面前的两位姐姐竟是捡着一盘酸梅来吃。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去年时也是如此,便有些恍然大悟,道:“你们二位这般能吃酸食,可是都怀有了身孕不成?”

妫姜早已与姜云君成婚,可是一直无所出,这是早年她被龙葵夫人下毒,余毒未清,不敢有孕的缘故。

这一点,是姐妹们都知情的。不过让人纳闷的是莘奴,自从剩下女儿晏晏后便再无所出。这不禁让姬莹有些怀疑恩师是否英年早衰,雄风不畅,每每来见恩师时都考虑是否要进献些雄壮之药来尽孝。

妫姜微微笑道:“这几年姜云君一直为我找寻灵丹妙药,加之恩师施以援手,我体内的余毒已经消除得差不多了,想冒险试一试,为云君添个一儿半女。不过,莘奴姐姐,你也有了吗?怎么不告诉我们二人?”

莘奴微微一笑,早年生下晏晏后,王诩便担心她生育损伤了身体,一直不准她再生。深谙医理的他,对于避孕颇有心得,就算她想再要一个孩子,也是不能。那男人看似改了许多,不再拘束于她,可是天生的掌控欲,让他还是无意识地操纵着日常的一切,可是对此她也是甘之如饴,她是爱他的,虽然是花了许久才知,所以她也愿意试着包容着他的缺点。

可是一直为他生个儿子的念头从没以后消减过,一番软磨硬泡,男人终于点了头。经过一番细细地调养之后,终于让她再次有了身孕。没想到妫姜也是同时怀了身孕,真是双喜临门。

男人饮酒归来时,莘奴已经入睡。第二日清晨,莘奴醒来时,转身看到一旁的王诩,正低头看着她,用大掌轻轻摸着她的腹部,低声道:“要不要吃些东西再睡会?”

莘奴向来是了解他的,看他的脸色便知昨日席间的明争暗斗也是遂了他的心意,便低声道:“怎么这般小气,如此为难廉伊姬莹她们?”

王诩哼了一身,小心翼翼地将莘奴拉在怀中,手中大掌摩挲着她的肚子道:“这也叫为难?想成为我王诩的女婿,若不是有些底气和本事,怎配娶我家的晏晏?更何况他的亲生父亲在男女私情上是那般地优柔寡断,毫无男子气派。而养父又是个阴沉之徒,若是生得一身他二人的缺点,岂不是要晏晏受尽了委屈?总是要磨些硬气出来才好。”

莘奴听到这里,才有些恍然大悟,不由得顺着王诩的目光望向窗外,就在不远处的池塘,一个清丽的少女,正拼命地往身旁坐着的少年嘴里塞着甜李子,而那少年则是一脸无奈而宠溺地看着那顽劣的女子。

这画面恍惚间竟是似曾相识,一如她与王诩的当年……只是……这少年的命运只怕更加地让人心酸些吧?

莘奴转过头来,望着这位少年未来的岳丈正阴沉的脸,不无同情地想着……

不过眼下,她倒是无心为小儿女的事情操心。

人生实在是太短,她不能面面俱到,唯一能做的,便是安守在这个男人的身旁,不能期颐着让他一朝改变,却希望他能明白为人父,终究是要放手的道理——因为她会一直安守在他的身旁。

双影比肩而立,两心情甘为奴。

史书载:“廉颇,生卒年不详,嬴姓,廉氏,曾经以固守的方式成功抵御了秦**队。又屡建奇功,击退了燕国的入侵,斩杀燕国的栗腹,并令对方割五城求和。因战胜燕军,任以为相国,封为信平君。”

合辙竹简之后,谁又知,那一次次的血战,不过是少年廉颇为求得美人归,而被未来岳父刁难的坎坷的开始?

至于随后的故事呢?那般暗流涌动,又岂是能任世人全数记载?也不过是在史书上藏掖半露,任君凭想入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