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椹只有小臂有些划伤。陆甄仪果然上臂被咬伤了,是巨齿擦过的伤,裂开几个血槽,衣服上全是血。

  也不知道哪些是从从的,哪些是自己的。

  受伤最重的是沈宏欢。

  他肩膀处直接被撕掉一块肉。

  伤口非常狰狞可怖。

  他虚弱地发出“嘶嘶”叫痛声。

  秦椹是随身带了外伤药物的,拿出来给他们消毒包扎。

  沈宏欢却面色奇异,他专注看着自己的伤口,慢慢的,血不流了,伤口竟然也慢慢合起来些,看上去好多了。

  “靠,”陆甄仪惊讶了:“水异能能疗伤吗?”

  沈宏欢抬头咧嘴笑了笑:“我感觉到体内有种无形的力量,好像武侠小说里的内力一样。我刚才把它们慢慢弄到伤口附近,就产生了这效果。”

  “这是奶妈技能啊!”陆甄仪再次惊叹。

  “等我歇会,看看能不能把内力传到你身上,把你的伤也治治。”沈宏欢苍白着脸笑着说。

  “估计没戏。”秦椹说,“怎么看奶妈也应该是木系才对,水系能给自己治治就不错了。”

  三人稍微争论了一会儿异能和奶妈的关系。还是赶紧回车上。

  附近已经没有从从的踪影了,但是他们的楼周围窗口下散落了不少从从的尸体。

  有不少被啃咬了,从从不吃同类,但是死了的就不算同类了,它们饿得估计不轻,也就不那么挑剔…

  他们正要走出小区时,另外一栋楼里突然有人开窗朝他们大喊。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相对瘦弱,带着眼睛,口音是江浙沪一带的。

  “同志,哥们~哎…带上我一起——”

  三人交换了眼神,沈宏欢冲他招手:“你下来吧。”

  那男人颠颠颠跑下来,跑得气喘吁吁。

  看到他们浑身血,那男人吓了一跳,但还是讨好地笑了笑:“看来你们很厉害嘛,不好意思啊,能不能带上我哦…”

  “你是…”陆甄仪问。

  她字正腔圆腔调沉静一听就觉得受过良好教育和专业训练的声音立刻安抚了那男人。

  “我,唉,我叫许光月,就是光风霁月那个…我在中某油工作,唉,没想到摊上这灾了…”

  男人边走边跟他们唠叨了一下自己的来历。

  原来男人本是借调来的,本来也没想买房子,两年前正好有机会,就在这里花不多钱买了一套,把老妈老婆孩子接过来,打算离开时再卖掉。

  他们前天已经被接到了某军营避难,然而,赈灾粮不够吃,还没有药品,他老婆病倒了,他让老妈带着他女儿,自己跑回家这边来搜索可吃的东西,结果太晚了,他就在家住了一晚上,结果被怪兽堵了。

  幸亏怪兽大部分被秦椹他们吸引了火力,他家防盗网又比较靠谱,所以才哆哆嗦嗦撑了过来,不敢自己走,所以找他们一起走。

  这个许光月其实是比较传统的文人类型。

  也是比较典型的江浙人。

  上了车,听说他们要去找一个湖,湖里可能有能治病的鱼,又听了陆甄仪关于《山海经》东山经这块儿的解读,把变异犬和变异鸡对号入座了从从和呲鼠,这位仁兄居然一下子接受了,而且非常兴奋。

  “陆小姐,不,陆女士,我觉得你非常有见地,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去!”

  

下水

  陆甄仪靠在副驾驶上,觉得自己手臂这下真的不行了。

  她回顾自己将近三十年的一生,都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

  这种疼痛,其实不是简单就能描述出来的。那种一直牵扯着神经的抽搐式的痛苦,让她觉得自己很虚弱。

  这种时候,反而不会去流泪去哭了。

  刚才他们又遭遇了一次袭击,好在只是规模不大的呲鼠群,大约只有几百只,他们把窗玻璃摇下来(反正关着也会被喙啄碎),架着枪扫射了一番。

  许光月吓得瑟瑟发抖,缩在座位底下,但是秦椹给了他一把枪之后,他虽然手哆嗦了一会儿,却还是砰砰砰开始射击。

  准头不能说好,但是还凑活。

  事后他把枪还给秦椹时,居然一点儿没受伤…

  嘴里还说:“我的乖乖,你们哪里弄来的枪啊。”

  秦椹笑笑:“这种世道,不弄点枪怎么敢外出?”

  陆甄仪已经没力气聊天了,她刚才的战斗又加深了伤口,所以只是靠在椅子上。

  凌晨跟从从战斗时,最后那几下,应该是秦椹的空间能力造成的吧?

  她没问是打算到单独两人时问他,可是为什么沈宏欢也没问?

  是当时受伤失血过多几乎没精力留意?

  秦椹的能力很强呢,有那么大的空间,而且用于战斗还有那么大的威力…

  陆甄仪低头看自己修长的手指,白皙却沾染了血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拥有力量…

  他们到达湖边的时候,大约午后一点钟,他们在车上吃了东西,秦椹带的东西不少,许光月反正才一个人,就给了他吃的。

  一人一包点心加两根火腿肠,一盒牛奶或一瓶饮料,点心有绿豆酥,有面包,有板栗饼。

  许光月喜滋滋地拿了秦椹给他的面包和火腿肠,说:“哎呀,还是肉粒多的…”

  本来因受伤正在虚弱状态中的陆甄仪听到他这发自内心的喜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许光月被笑得不好意思了,讪讪说:“咳咳,在以前这点吃的当然不算什么,不过我都两天没吃饱了…那点发的赈灾粮啥也不够,我都让我女儿吃了。”

  秦椹指指车后方:“其实刚才打下那些东西都能吃。”

  许光月摸摸鼻子:“倒是看见有人吃,但是毕竟是变异的…万一吃出什么问题…以前就连转基因食品也不敢吃啊,何况这些活生生的变异。”

  沈宏欢一直在专注用他的水异能慢慢疗伤,听了这话,嗤笑一声:“许大哥,这都快活不下去的时候了,还管以后?能填饱肚子就行啊。”

  他自从有了异能,渐渐开始不那么沉默,而是更加愿意发表意见了。

  其实这点很容易让一直习惯了他的沉默谦逊的人不舒服,就像你有个穷亲戚,他(她)一直是围着你转的,以你的意见为意见,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她)发财了,开始各种意见建议乃至颐指气使了,任何人都会心里不舒服。

  但是秦椹跟他是一起打过架共患难的交情,所以很容易调整了心态,而且还有点乐见其成。

  至于陆甄仪,她一向比别人接受能力要强些。

  面前的湖不小,目测至少在一千亩以上,波光粼粼,还颇为宜人。

  周围乱世嶙峋,显然是刚刚地震引起的地貌变动,所以没有什么树木,光秃秃的。

  许光月居然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北京市地图,仔细看了看,惊讶说:“这果然是刚刚出现的湖…地图上根本没有!”

  又绕湖一圈,仔细查看:“难道说这儿原来有地下河,被地震弄得溢出来了,才形成的湖?”

  “哎呀,那么大的湖,就这样生成了…大自然真是奇妙啊。”

  陆甄仪再次“噗嗤”笑出声来。

  关键许光月自己不觉得,一本正经感慨完,看陆甄仪笑,还特别莫名其妙。

  秦椹从车后行李厢拿出来两根折叠鱼竿,跟沈宏欢开始组装。

  陆甄仪惊讶了:“你要钓鱼?”

  秦椹皱眉:“是啊,总不能立刻跳下去啊,谁知道水里有什么怪物,而且咱们水性也没那么好。”

  他俩弄了两块火腿肠在鱼钩上,把鱼钩抛下去。

  然后耐心等待。

  陆甄仪大觉不靠谱:“这要是再有怪物来…”

  秦椹把车停在旁边,说:“那你俩先在车上等,一旦有动静,我俩就上车。”然后又拿了枪在身边。

  陆甄仪没法子,只好听他的。

  结果快四点了,许光月都跑去石头后面解决了两次身体蓄水问题了,浮漂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陆甄仪焦躁了:“这样不行啊,一会儿天都要黑了。万一再有什么怪兽袭击…”

  沈宏欢站起来:“我下水吧,我本来就是潜水员,而且又有…”他看了一眼许光月,没把水异能的事情说出来。

  秦椹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下去,我水性还行。你一个人下去太危险。”

  陆甄仪皱眉:“还不知道这箴鱼有多大呢,《山海经》里只说它嘴像针一样,会不会很小,不好抓呢?”

  秦椹说:“应该不至于。”

  陆甄仪想了想,又从后备厢拿出他们事先准备好的两卷长绳子。给他俩捆在腰间。

  “别游太远也别潜太深了,宁可抓不到,也别冒危险。”她低声嘱咐。

  秦椹点头,说:“放心。”

  两人腰上系着绳子跳下水,绳子另一段分别握在陆甄仪和许光月手上。

  随着他们下水往湖中心油,绳子在他俩手掌间出溜溜滑过。

  陆甄仪提着心。

  这件事真的太冒险了。

  虽然她知道秦椹实力颇强,但是这毕竟是危机四伏的时候…万一,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办呢?

  绳子已经滑过七八十米,离一端头已经不远。

  这时候突然不动了。然后陆甄仪手里的绳子缓缓朝左边移动,许光月手里的则相反。

  “他们是不是发现了,打算包抄一下那个鱼哦?”许光月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听来特别喜感。

  陆甄仪点点头:“很有可能。”

  然后绳子剧烈一颤。

  陆甄仪紧张极了。

  他们约好如果要拉他们上来,就轻轻拽三下,现在这样肯定是不能拉。

  然后绳子又前后摇摆,动作都很快幅度很大。

  陆甄仪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看破水面以下。

  突然间绳子被轻轻拉了三下,然后许光月手里的也有了动作。

  陆甄仪和许光月连忙用力往上拉,手感不重,应该是下面的人也在竭力往上往岸边游。

  他们连忙更加用力拉。

  没多久水面就翻滚开来。

  岸上的两人大惊,拼尽了力气拉绳子。

  沈宏欢首先浮上水面,没几秒钟秦椹也浮出来,怀里抱了很大一条东西。

  许光月高兴地指着:“抓住了!抓住了!那个是不是?”

  陆甄仪低喝:“快用力,用力拉啊!后面有东西在追他们!”

  这时候秦椹和沈宏欢两人离岸边已经不到三十米。

  他们游得不算慢,还有人用力拉,速度更是不错,但是后面的东西追得更快一些。

  天色有点暗,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甄仪本来手臂就有不轻的伤,这样拼命拉动,伤口又崩裂开来,血液慢慢湿透她的毛衣。

  秦椹突然转身,对着后面的东西挥了下手,感觉是手合拢,仿佛掌刃一样的姿势。

  后面真的就冒出血来。

  但是那东西并没死。

  受伤将它阻了一阻,依然追了过来。

  利用这个时间差,水里和岸上的人一起竭尽全力,把人和岸的距离缩近到十米。

  而这时那个追的东西也加快了速度。

  十米的距离,真正发生可能不到一分钟,却惊心动魄,在秦椹一手抱着鱼跳上岸,沈宏欢随之跳上的时候,一张巨口,露出满嘴森森尖牙,一口咬住了沈宏欢的腿。

  陆甄仪几乎要尖叫。

  而沈宏欢已经痛叫出声。

  他手里喷出一股高压水枪一样的水柱,直接向巨口的咽喉冲击。

  那嘴被喷得松了松。

  而已经爬上岸的秦椹手里的鱼已经不见了,他转身用力将沈宏欢一拉,沈宏欢终于从那巨口脱了出来,大腿上血迹殷然。

  “快!上车!”秦椹朝陆甄仪和许光月吼。

  两人连忙扔下手里的绳子,往车上跑,而秦椹也拉着一瘸一拐的沈宏欢冲到车旁,打开车门就上。

  后面传来近在咫尺的响亮的出水声,还有类似劈木头的声音。

  

旋龟和箴鱼

  秦椹本打算让陆甄仪开车,自己在后座断后。

  但是扫了一眼陆甄仪被鲜血浸湿的上臂,知道她不成了。

  沈宏欢又不会开车,秦椹只好沉声问:“许先生,会不会开车?”

  许光月一愣:“啊?会,会…”然后连滚带爬到了驾驶座。

  秦椹坐在后座,打开后玻璃窗,陆甄仪坐在他身边,也扭头往后看。Elsa跳到她膝盖上,朝着车后大声叫着。

  许光月一开始不适应秦椹的车,上去就熄火了。

  越紧张越是开得歪歪扭扭,幸亏也没别的车。

  “别紧张!就当后面什么都没有!”秦椹沉声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