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便再给你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若明日此时你还交不出解法——”

“随你处置。”

符蓝夫人既然松了口,储君等人自然也顺水推舟,索性将般若关进了天牢,答应再给她十二个时辰的时间想出办法,唯有鬼医忿忿地拂袖而去。

由于还不能确定楚王所中之毒与国师宣于简无关,他被储君下令继续关在天牢中,直至真相水落石出。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特意安排,般若与宣于简关在了一起。

般若被抬进去的时候,宣于简正悠闲地躺在地板上扎稻草人。看到般若此刻的模样,他瞠目结舌。

“这是怎么回事?”

牢役们一离开,宣于简立刻扑了过来。

般若把前因后果那么一讲,宣于简又开始扯头发。“麻烦,好麻烦!我说你怎么老是给本道添麻烦?”

“你以为我想?!”般若怒道。“事到如今,还不快想想办法替我恢复!”

“我没办法。”宣于简抱着胳膊,嘴里还叼了一根稻草。“只有等等看了。”

“你——”

“大师姐!”

牢房里忽然花香四溢,地上凭空开出了一朵月季。月季花盛开到极致,化作一名秀雅温婉的少女。原来瑶泉竟藏身在天牢里,陪着宣于简一起坐牢。只是这天牢照理说根本困不住这两人,为何他们不用法力逃出去?

“我家祖训,除非生死攸关,否则不可对凡人施展法力。”宣于简皱着眉。“你以为这小小天牢,怎么困的住我?”

“真是死脑筋。”般若叹了口气。“你不出去,楚王陛下可就没命了。还有我,明天一早交不出解药,恐怕会被当成蛇妖给处理了。这还不算生死攸关?”

“楚王中毒,那是他自己的命。至于你的性命,跟我有什么关系?”宣于简撇撇嘴。

般若咬牙切齿。“你这个——”

“冷血无情的无耻之徒!”瑶泉已经抢先一步骂了出来。“要是大师姐有什么不测,我-我-我跟你绝交!”

“别激动,别激动。”宣于简无奈道:“开玩笑而已。”

49四九章 鬼医计

储君一声令下,楚王寝宫里的诸人退散。青妃和崇华君走出寝殿,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现在怎么办?”青妃神情焦急。“不行,我要去劫天牢,把般若妹子给救出来。”

“等等。”崇华君一把将她拉住。“别忘了,天牢里头可有个宣于简。”

“那又怎样?他不过是个道士,也看不出有多少道行。”

“你可别忘了,当初他可一眼就看出你是妖类。这个人,深不可测。”

“我看你是多虑了。要真是深不可测,怎么如今还被关在天牢里头?”青妃嗤笑一声。

“你懂什么!以他的能耐,从天牢里出来那是轻而易举。”崇华君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若他自天牢中逃走,正好坐实了弑君后畏罪潜逃的罪名,谁想到这臭道士平时看上去直来直去,关键时刻却精得很,直到现在还乖乖地在牢里待着,谁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当初他便已怀疑你的身份,若你去天牢劫狱,岂不是被他捉个正着?”

“那又如何,难不成他能降得住我?”

“就算他降不住你,你的身份也暴露无遗。”

“暴露就暴露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般若妹子没命!”青妃停了停,忽然看向崇华君。“她好端端地在你袖子里待着,怎么会掉出来?如今你又百般阻挠,该不会是故意要加害于她吧?”

“怎么可能!”崇华君快要抓狂。“我当然也想救她,可是你别忘了我们的任务。要是这回不能成功,必定受到陛下的重罚!”

青妃轻蔑地哼了一声。“罚就罚,本夫人什么苦头没吃过?倒是你银重华,平日里一口一个般若姐姐,她有难的时候却成了缩头乌龟,难怪她心里的人不是你!”

“你——”崇华君勃然大怒,一头乌丝忽地转成银色。此时一名宫女经过看见此幕,连声惊叫,被崇华君伸手一指,化成了飞灰。

待他冷静下来,恢复了样貌,青妃已飞身离开不知所踪。

“蠢货!”他蹙眉咬牙,漂亮的脸庞显得有些扭曲。“你以为只要救出她就好了么?不除掉想害她的人,即使救她出来又有什么用?”

他深呼吸,双目厉色一闪,忽而轻轻一笑。

“心里的人不是我,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她最终留在我身边,那就行了。”

天牢之内,般若,宣于简和瑶泉,三人围坐一圈,般若向二人说明了自己被关进牢中的始末。

“这个鬼医究竟跟大师姐你有什么仇,要对你步步紧逼?”

“鬼医我也见过,不像是这样的人啊…”宣于简皱眉思索。

“恐怕这个鬼医,并非你所知的那一个人。”般若转向瑶泉。“师妹,如今有一件事,只好拜托你了。”

“师姐请说。”

“替我去找一个人,一定要快。”

鬼医与弟子被安排住在宫内一座幽静的偏殿,储君“好心”地安排了不少人手,名为保护,实为监视,以免他两人逃跑。

“我们何时离开?”素音挑开竹帘,看着外面围着的士兵。

“不急。”鬼医呵呵一笑。“还没看见般若惊慌失措濒临绝望的表情,我怎么舍得走?”

“难不成你还想留到明日?”素音回过头看他。“般若不可能拿得出解药,她死定了,还有什么留下的必要?”

“其实我也不一定要她的命。只要她肯认输,我说不定会网开一面放她走。”鬼医笑眯眯地盯着素音。“今日在大殿上,你与她说了些什么?”

素音一愣,随即冷笑道:“她认出了我,想威胁我罢手。我要她认清楚形势,再尝尝被人陷害的滋味。”

鬼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其实她将你接回碧水,也算对你有恩。你为何还要与我联手算计?”

“这算什么恩情,不过是施舍罢了?”素音咬牙道:“她抢了我最爱的人,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感激她?”

鬼医徐徐展开一笑。“你们妖族人可真是记仇。”

“会记仇的,可不止是妖族人。”话音未落,房间里已多了一个人。

玄衣银发,一张漂亮的脸上带着戾气。

鬼医皱了皱眉。“你是崇华君?不对,你是妖魔!”

银重华意外地挑了挑眉,往素音的方向一指。“怎么,我的身份,她没有告诉你?”

素音摊了摊手。“还没来得及说,他是魔界隐王银重华。”

“原来是魔族人。”鬼医若有所思。“这么说,楚王中毒,是你们魔族干的?”

“这与你无关。本王今日来这一趟,只有一个目的——”银重华忽然身形一闪,猛地欺身前来,掐住了鬼医的喉咙。“就是要了你们的命。”

鬼医并未挣扎,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看。

“你要杀我们,是因为我们坏了你的事,还是因为般若?”

“你倒挺聪明。”银重华勾唇。“两者皆有。”

“若是因为我们坏了你的事,我无话可说;若是为了般若,”鬼医抓住银重华的手,微微一笑。“那么你最好还是别杀我。”

银重华冷笑。“理由?”

素音忽然插了嘴。“隐王,你要想杀我们轻而易举,不过至少听我们把话说完。”

银重华略一踟躇,松开了手。鬼医捂住喉咙咳了咳,随即笑道:“刚刚在大殿之上,你不曾为她力证清白,如今也没有前往天牢劫狱,想必不是隐王做不到,而是有所顾忌不可轻易使用法力。既然如此,要救般若,除非能让她拿出楚王所中之毒的解药。然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恐怕连你自己也没有这毒的解药吧。”

银重华双目微眯,这鬼医,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你没有解药,”鬼医笑意更深。“我却有。”

“怎么可能?”银重华不信地扬眉。“媚蛇之毒,根本就没有解药。”

“隐使若不信,可以立刻杀了我。”鬼医毫不畏惧地迎上他逼视的目光。“只不过这么一来,恐怕明日般若交不出解药,只能是死路一条。”

“拿来。”银重华朝鬼医伸出手。“拿出解药,我可以不杀你。”

“别急。明日在大殿上,我自然会拿出解药。”

银重华盯着她,目光森冷。“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样。”

“隐使大可放心,若到时候我们交不出解药,你再杀也不迟。”

银重华走后,鬼医舒了一口气,揉额叹道:“这女人也不知哪儿来的好运气,怎么个个都维护她?”

素音瞥了她一眼。“你真有解药?”

“你说呢?”鬼医大笑。“反正明天你我早已不在长邺,银重华再怎么厉害,找不到我们又能如何?魔族隐王,也不过如此!”

“你以为银重华为何被称做‘隐王’?”素音却惴惴不安道:“他极擅于隐藏追踪。要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我们。那是料定了我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擅长追踪又如何?他连我的真实身份和面目也不知道,如何追踪?”鬼医忽然转向素音。“至于你,放心,我定有方法能将你藏得好好的。”

天牢内,般若正拈了根稻草沉思,宣于简睡得鼾声如雷。

“般若妹子!”

她耳边忽然传来极细的呼唤。般若连忙四处寻找,却见一尾青色小蛇缓缓地朝她靠近。“是我!我是青姬!”

般若从地上拾起小蛇。“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救你!”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妹子,你拿着条蛇做什么?”

青姬忽然从牢顶上跳了下来,疑惑地盯着般若和她手里的蛇看。

原来是认错了…般若尴尬地把小蛇放走,搓了搓手心。“大姐,你怎么成了魔族?楚王中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青姬戒备地看了看熟睡的宣于简,这才拉了她的手轻声说:“这个以后再说,先救你出天牢!”

“怎么救?”般若指了指自己的蛇尾。“我恐怕走不动路。”

“我背你!”青姬回答得干脆利落。

“不用了大姐。”般若摇头。“你先回去罢,我自有脱身之计。”

青姬薄怒。“你是怕连累我?放心,拼着这个什么妃子不做,我也要救你性命。”

“还挺讲义气。”

“那当然——”青姬忽然一愣。两人缓缓地转头,只见宣于简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坐在地上看热闹。

“你们俩又是怎么认识的?”宣于简问道。

般若正想回答,宣于简忽然摆了摆手。“别说了,反正也是桩麻烦事。一句话,是不是你下的毒?”

“是又怎么样?”青姬叉着腰。

“快把解药拿来,否则别怪我替天行道。”

“我可没解药。”青姬朝他丢了个媚眼。“谁都知道媚蛇之毒是没有解药的。”

宣于简皱紧眉,仔细地将她看了个遍。

“原来是媚蛇,这回可真麻烦了。”

“难道真无法可解?”般若也心下一紧。

“媚蛇之鳞,是天下至阴之毒。”宣于简抓了抓头发。“的确没有解药。不过万物阴阳相生相克,如果能找到至阳之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50五十章 皇者剑

般若不肯离开,坚持说自己一定会想到办法脱身,青姬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先行离开。她前脚刚走,宣于简便对般若使了个眼色。

般若会意,高声道:“该走的已经走了,阁下还不出来么?”

一阵得意的笑声传来,鬼医和素音自暗处显出身形。

“既然知道我们来了,还把救你的人给打发走,是你太蠢呢,还是太狂妄?”

般若挑眉,丢下手里的稻草。

“是我好奇,鬼医大人为何这么晚还来探望在下。”

“还嘴硬?”鬼医皱眉,摇了摇头。“我向来欣赏倔强的人,但倔强过了头可不好。你难道还没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境况?明天一早 ,你拿不出解药,便会被剖心而死。”鬼医叹了一声。“这种死法,实在有些可怜。”

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自己的境遇,都是鬼医一手造就,他反倒先感叹了起来。般若嘲讽地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言。

“难道你还在指望有人来救你?”鬼医略一思索。“喔对了,你还有个了不得的师父。只可惜,他要是会来早就来了,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

般若依然笑而不言。鬼医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麻烦,真是些麻烦的人!”宣于简在一旁看得直冒火。“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吗?非得斗来斗去斗得你死我活,有意思么?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

“国师说得没错。”般若终于开了口,直视鬼医道:“鹤昔,你利用我在先,我不过只是把你捆了捆,实在不算过分吧?如今你步步紧逼要取我性命,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怎么不过分?你让我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鬼医咬牙,忽然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跟我有仇怨,又喜欢耍阴招陷害别人的,除了你还有谁?”般若又指了指素音。“再说,不是还有这么个老朋友在么?”

鹤昔叹息了一声,身形一转露出原本的模样。

“我也没打算在你面前隐瞒身份,否则也不会带着她了。”她走近几步,神情柔和了一些。“你从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如今被人当作妖怪,滋味如何?”

“这些不都拜你所赐?”

“我最讨厌你那副自命清高正义凛然的样子。”鹤昔蹙眉,盯着她的眼。“我偏要让你看看,这世界就是这样,好人又如何?一样会被人陷害,一样会被人误解。你不害人,难保人不害你,唯有谋算在前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我也不想要你的性命。”鹤昔看了她一会儿,又转开眼。“安荷把你当作朋友,我不想伤她的心。”

“那你要我如何?向你认错道歉?”

“我要你将帛山石交还,并承诺从今往后再不与我作对。”鹤昔微微一笑。“很简单吧?”

“的确不难。”般若也随她笑。“不过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她指了指宣于简。

“不过一个道士,让他消失便是。”鹤昔说得轻描淡写。

宣于简咋舌。“果然最毒妇人心。”

“恐怕没那么简单哪。”般若忽然笑得很开怀。“符蓝夫人,我说得没错吧?”

鹤昔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身披斗篷的符蓝夫人和景方君竟从监牢的另一侧踱步而出。

“两个凡人而已。”鹤昔看清两人,冷笑了一声。“你该不会想让他们为你作证?要令他们闭嘴,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大胆狂徒!”符蓝夫人终于忍不住怒喝一声。“你竟化身鬼医陷害他人,将我等愚弄于鼓掌之中,还不束手就擒!”

符蓝夫人举起手中双剑朝鹤昔攻去。鹤昔急退,转向素音道:“还不上?”

素音却默默地转身,走到了般若的身边。

“鹤昔王后,你还是自己上吧。”

“你——”鹤昔恍然大悟,眼神如刃般将素音来回割了好几遍。“叛徒。”

素音轻笑。“这回我根本没打算帮你,怎么算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