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军师,智商是绰绰有余了,不过情商可就…

宣于简被这眼神的意味惹怒,又不能对自家主上发怒,只能恶狠狠地瞪了般若一眼。般若假装不懂,笑嘻嘻地回应。

“如今夫人该知道这皇者之剑的重要性了吧。”宣于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又低眉垂眼地转向符蓝夫人。

“我明白。”符蓝夫人略一沉吟。“依你的意思,这皇者之剑只有我才能使用?”

“不错。如今夫人是皇者之剑的唯一主人,只有您才能召唤五大族现身相助。”

“那就行了。”符蓝夫人点了点头,微笑着望向般若。“般若姑娘,无论你是否能够救回陛下,都可以带走这把剑。”

般若十分惊喜,宣于简十分意外。他原本以为符蓝夫人知道这剑的力量必然不会出借,却没想到她不仅借,还借得这样爽快。

“夫人,你是不是还没理解属下的意思?”宣于简心痛无比。皇者之剑好容易现世,怎么能拱手相借?女人果然就是麻烦,要是换做男人,怎么可能将拥有如此力量的宝物送到别人手上?“您万万不能失去皇者之剑的力量,哪怕是一刻!”

符蓝夫人摆手道:“你的意思我很清楚。如果必须要依靠一把剑的力量才能称得上人间皇者,那么这个所谓的皇者,其实不过是剑的傀儡罢了。我是它的主人,而不是奴仆。”

般若激赏地看着符蓝夫人。这份心胸,这份姿态,才是人间皇者应有的气度,试问那些皇室子弟,又有谁堪与她并肩齐名?

宣于简依然嘟嘟囔囔。“恕属下不能苟同…”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如替我将剑护送回碧水给我家师父。”般若无奈,只好宽慰他道:“你可以一直守着皇者之剑,直到归还之期,再将它送回来。”

宣于简眼睛一亮,随即又开始纠结。

“不成,你那师父,比你还要胡搅蛮缠,若是他最后不肯还给我怎么办?”

“若是他真想要皇者之剑,你以为你守得住么?”般若冷笑一声。

宣于简愣了愣,终于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楚王的寝殿之前,早已跪满群臣和诸位王子,焦急地等待符蓝夫人一行人的到来。众人内心忐忑,除了储君之外,也没有人注意到青妃和崇华君已不见了踪迹。

符蓝夫人已向众人说明了昨夜天牢里发生的一切,鬼医是个冒牌货,他的话自然也不能听信,一切的希望只在般若的身上。

般若从怀中掏出一枚乌亮的灵珠,一旁的内侍官连忙接过,呈给了储君。

“请让陛下服下此珠,或许可以逼出奇毒。”

储君皱着眉思量。青妃和崇华君在这个时候消失,难不成眼前这个女人真有些来头,能解得了楚王身上的毒?然而事到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让她试试。

“若你这珠子治不好父王,又当如何?”

“我只是试试,不能保证能令陛下解毒。”般若实事求是地说,“若储君殿下有更好的办法,当然可以不予采纳。”

“殿下,如今也只能一试了。”符将军等众臣纷纷劝说。

储君无奈,只能答应。

内侍官将奄奄一息的楚王扶起,将灵珠喂进了他的嘴里。

般若与旁人一样,双眼紧紧地盯着楚王的反应。这颗珠子本是她自鬼界得来的九婴兽内丹,九婴兽本是炽阳之物,它的内丹究竟能不能对付至阴的媚蛇毒,一切还是未知之数。

九婴兽的内丹一入楚王腹中,楚王的脸色立即转红。

众人刚要欣喜,却又见楚王刚刚红润起来的脸色慢慢变白,随后便不停地在红与白之间切换,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竟呈现出左脸白右脸红的状态,十分怪异。

但楚王的神色却是渐渐安宁了下来,不复之前的痛苦。

医官查探了一番楚王的状况,欣喜道:“陛下的脉象平稳下来了!”

储君一愣,脸上做出惊喜的神色。“你查清楚了?”

医官连连点头。“陛下已无大碍,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清醒。”

众人如释重负,但看楚王那张半红半白不复当日俊美的脸,又都觉得有些尴尬。然而这回连般若也束手无策,她用九婴内丹替楚王驱毒已是碰运气,至于为何出现如此怪象,她也同样困惑不解。

宣于简解释道:“应当是陛下所中的阴毒与九婴的内丹旗鼓相当,最终在体内留下了阴阳二气,作用于陛下面部而致。只要调理得当,假以时日可望恢复。”

储君终于抓到时机发难。“景方君,符蓝夫人,你们为何将国师放出天牢?要知道,国师可是毒害父王的嫌犯!你们擅自释放嫌犯,是何居心?”

“还未经过调查便指认嫌犯,是否太过武断?”符蓝夫人反唇相讥。“国师地位显赫,深受父王器重,难怪有小人陷害。储君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国师押入天牢,又是何道理?”

“谁说没有调查?”储君扬声,怒气冲冲。“父王分明是吃了他送来的丹药才中了毒,这一点内侍官有目共睹!”

“父王服用丹药之前,难道没有用过别的东西?”符蓝夫人丝毫不让。“除了食物,还有很多种方式能让人中毒。在没有彻底查过父王的起居饮食之前,绝不能冤枉好人。”

“好!”储君冷笑着,心中暗想,这其中能做手脚的地方可太多了,这一回一定要将碍事的景方君和符蓝夫人也一并除掉。“彻查便彻查!”

“不必查了!”疲倦却坚决的声音响起。

众人立刻哄然。“陛下醒了!”

内侍官扶着楚王,自卧榻上慢慢支起身来。

楚王的眼睛缓缓地扫过底下的每一个人,带着难以言说的苍凉。那半红半白的脸色看起来十分滑稽,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来。

般若忽然觉得他苍老了许多,不仅仅是因为中毒,更因为来自内心的疲惫和难过。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中毒的真相?

“不必查了。”楚王半闭着眼,揉了揉额头。“这件事,到此为止。”

“父王——”储君还想说什么,却被楚王挥手止住。

“国师,”楚王在内侍官的搀扶下起身,朝宣于简走来。“孤之前没有听你的话,才有这场大难,如今孤知道自己做错了,还望你不要见怪。”

楚王放低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众臣望向宣于简的眼神终于再也没有了怀疑。

“陛下,”宣于简摸摸胡子,显然也有些手足无措。“如今知道也不晚。”

般若无奈地摇摇头,这家伙,还是那么不会说话。

“孤王经历此番劫难,身心俱疲,正好各位爱卿都在,孤宣布一件事。”楚王望向各位大臣,神态坚定。“孤将于数日之后退位,将王位传于——”

储君面露喜色。

“传于孤的第五子,景方君。”

储君面色急转,竟显出了一丝扭曲。

“父王,你——”

楚王不慌不忙地瞥了他一眼,神情冷淡。“孤当年的确答应过你的母妃,要封你做储君。可做了储君,不代表能做楚王。”

储君脸色苍白,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53五三章 魔帝宫

“他还真可怜。”站在屋檐上的青姬幸灾乐祸。“到手的王位飞了。”

银发飘扬的隐王银重华瞥了她一眼。“楚王一定知道了真相。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青姬摊了摊手。

她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她看储君不顺眼,又觉得应该让楚王死也死个明白,所以故意引他在楚王的卧榻前说出了自己的野心。楚王虽然动弹不得,她却知道他偶尔仍有意识,至于储君会不会正好撞上楚王清醒的时候,就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如今看来,储君的运道实在不怎么样。不仅楚王被救了回来,还知道了他的一切作为。好在楚王这个人天性仁慈又挺要面子,做不出诛杀自己的儿子这种事。尽管如此,被发配到边陲荒芜之地的命运储君恐怕是逃不掉了。

楚王苏醒,殿中的各色人等纷纷散去。青姬也想离开,却见银重华望着殿下来往的人们,并不动身。

“我们还要再等一个人。”

“谁?”青姬疑惑地问。

“我。”他们身后忽然又跃上一个纤长轻盈的人影,不是般若又是谁?

银重华的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说吧,特意引我到这儿来,有什么事?”银重华的神情令般若想到了自己化身为蛇做他宠物的那段时间,不由得避开了他的眼,语气却更加冷了几分。

“般若姐姐,跟我回魔界吧。”银重华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五界之中,你唯独没有去过魔界,不想去看看么?”

“抱歉,我还不想去。”般若毫不犹豫地拒绝,忽然把目光转到了青姬身上。

青姬不由得一缩。她知道自己这回的所作所为势必不会得到般若的认同,不由得也有些心虚,不敢面对这个好朋友。

“青姬,是不是有人胁迫你,让你为魔界做事?”般若的语气充满了怀疑。青姬的爱人暮云,当初正是死在魔神白宴的手上,她如今却反倒认白宴为主,这其中必有蹊跷。

青姬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不是胁迫,那就是利诱了?”般若回头看向银重华。

银重华微微一笑。“想知道原因,那就跟我回魔界。”

青姬困惑地看了银重华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固执地要求般若跟他回去。

“我说过了,不会去魔界。”般若皱了皱眉。“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立场相对。”

“那可未必。”银重华颇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忽然走近,低声道:“凤凰泪在魔界。”

二十四件神器中的最后一件,凤凰泪?!

般若的神情一变。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找凤凰泪?这个消息是真是假?银重华向来诡计多端,以凤凰泪为幌子把自己骗到魔界也不是不可能。

银重华看出她的怀疑,无奈地叹了一声。“当年娥凰神女叛离天界时,为表真心,将凤凰一族的宝物凤凰泪偷出来献给了陛下。此事千真万确,你且信我这一回,好不好?”

他的语调放柔,最后竟带了些撒娇的味道。

般若的心头一动。对于凤凰泪,她如今也是毫无线索,当然不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再加上她与盘蒙之间已落到尴尬境地,不如就此离开,省得回去再次面对他,又令她心痛难受。

思量之后,她终于答应了下来。

几日之后,楚王正式让位于景方君。原来的储君晨远君被楚王安排到了距离长邺都城万里之遥的白州,做了白州的州主,除非王上宣召,不得擅自离开白城。

白城虽然遥远,也不算富庶,但能保住性命,对于晨远君而言已是天大的恩惠。

宣于简带着皇者之剑,跟素音和瑶泉一起动身回了碧水,临行前,般若托瑶泉向盘蒙神君带几句话。

虽然她不想回碧水跟神君相对,但对于刻意挑拨多管闲事的凤王,必要的报复还是得有的。

碧水福地之中,宣于简恋恋不舍地拿出皇者之剑,咬牙递给了盘蒙神君,千叮万嘱生怕他把自家宝贝给弄丢弄坏,或是一时贪念把宝贝给留下了。

自己牵肠挂肚的乖徒儿没有回来,盘蒙神君本来就十分怨念,此刻对宣于简更是看不顺眼,索性扬手把皇者之剑嗖地一声直接丢到了冰泉里。

宣于简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恨不得直接扑到冰泉里去捞。

“再啰嗦,本君就当真不还了。”他冷哼了一声。

宣于简又怒又急,口不择言。“麻烦,你这神仙真是比女人还麻烦!无耻,无情,无理取闹!难怪连你那徒弟宁可去魔界也不肯回来见你!”

盘蒙神君的脸唰地青了大半。

“怎么回事?”

想到那个虎视眈眈的白宴,他像活吞了一条鱼,浑身也不自在,心里长满了刺。

瑶泉连忙解释道:“大师姐托我向师尊说,师尊授意凤王向她转达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绝不会令师尊为难。所以——”

她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说:“所以这一次就不回来了,省得给师尊添堵。”

盘蒙略一思索,忽然笑了起来。“好,好得很。”

远在云上宫的宣梧凤王,此时猛地打了个寒噤,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人界与魔界之间的出入口原本只有两个,一个是在极东之地,由白巫族看守;一个则在南海,有鲛族秘密守护。因此魔界中的群魔若想到凡间作乱,必先经过白巫族或者鲛族的抵挡,这也是人界向来太平的原因之一。然而千年前魔神出世之后,在魔界与人界之间打开了几条裂缝,使得高阶魔可从这裂缝中来到人间。

魔神被封印之后,高阶魔也死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低级魔过不了这些缝隙,天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不理。盘蒙神君向来只管魔神的事,对这些小事也懒得管,于是这些缝隙被放任至今,成了几道魔界与人界之间的小门。

楚国的都城长邺正有一道这样的门,当初碧沅遇难,玄鸦光出手相救助她成魔,也正是在这里。

般若在银重华和青姬的带领下穿过大门,走过黑暗的通道后,立刻被眼前的情景震撼。

五界之中,天界瑰丽,鬼界幽深,人界热闹,妖界奇异,而魔界,则是可怖。

魔界没有日月,深黄色的天空上有无数的裂纹,炙热的岩浆从这些裂纹中倾泻而出,带来无穷的光和热。这里的植物不约而同地呈现出浓暗的黑色,仿佛身带剧毒,每一种动物都生得奇形怪状,警惕地望着周围,时刻准备着张牙舞爪。

地上有热泉,竟然是血一般的红色,令人触目惊心。

“这儿怎么样?”银重华始终注意着她的神情。“很可怕是不是?”

般若定了定心神,没有回答。

“这里就是我长大的地方。”银重华却笑了笑,转脸望向天空。“这里没有蓝天白云,没有美丽的花草,更没有清泉绿树,只有针锋相对的杀机。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同样也没有阴谋,没有谋算。魔界的生存法则很简单,谁的实力强,谁便是主人。”

步步为营的银重华向往的却是没有算计的生活,这不免有些讽刺。般若细想他的话,也知道的确有几分道理。她所知的魔界中人,无论是魔帝白宴,还是玄鸦光碧沅那些高阶魔,几乎都是直截了当的个性,少有心计。就算是最为狡诈的银重华,也时常掩饰不住自己的本性,被她看出端倪。

青姬也颇为赞同。“跟妖族和人类相比,魔族的确头脑简单了不少。这也没办法,时间都花在打架上了,哪儿有机会想别的?”

银重华白了她一眼。“别忘了,如今你也是魔族的一员。”

青姬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三人穿越血泉之后,便进入到百里虚泽。说是“泽”,其实是面积广大的凹地,四面有白色的雾气笼罩,浓厚,却无毒。

雾开之后,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头顶上是潺潺流动的清澈水脉,简单不失优雅的亭台楼阁散落在不远处。这哪里是魔宫,倒像是海底的水族王宫。

一种亲切而熟悉的感觉袭上般若的心头。

“陛下喜欢水,所以建了这座水底宫殿。”银重华皱了皱眉,显然对这座宫殿不甚满意。

气势不够也就罢了,连守卫的魔将魔兵也少得可怜。再加上魔帝不喜欢让人服侍,魔宫里连个宫娥也没有,哪里像是一界之主居住的地方?

干净简洁,的确是白宴的风格。他甚至没有在魔宫周围布下任何形式的防御,连魔界原本的毒物也全被处理掉,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魔宫展示给众人看。

饶是如此,百里虚泽周围依然没有任何魔物敢于靠近,可见魔帝的威慑力有多么惊人。

“你终于来了。”

水纹略一波动,走出一个青年。白衣乌发,一双干净温和的眼睛。

称帝之后,这位我行我素的魔神依然没什么变化,只在额间佩戴了一颗造型独特的蓝宝石,自在来去。几位魔王及众魔将当然也不敢发表异议,只是魔帝打扮得简朴,他们这些做人臣子的当然也只能更加朴素,使得整个魔界开始流行起森林系的着装潮。

“好久不见。”般若朝他笑了笑。

青姬和银重华在白宴出现之后便已知趣地告退下去,只是临走时银重华深深地望了般若一眼,般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白宴身上,自然没有发现。

白宴走到她身边,最自然不过地牵起她的手。“喜欢这里么?像不像我们的家?”

般若愣了愣。“我们的家?”

“须弥海。”白宴的唇角慢慢展开。“我们一起生活了万年的地方。”

难怪她总觉得熟悉,原来他竟是照着须弥海中的情形造出的水中宫殿。

若说一起生活,怕是还要加上个盘蒙神君吧。两镜一人的组合,算得上是在生活么?

般若觉得有趣,竟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白宴脸上的笑容顿时更添几分温暖。般若这才感觉到自己的不同,跟他在一起时总是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也许这就是找到同伴的安全感。

她意识到这一点后,迅速地把手从白宴的手中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