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狐狸立刻松懈了,“我还有你来找小包呢——”话出口,发现说漏了嘴。立刻后悔得想跺脚。

“小包在哪里?”宁长庚闻言立刻追问。

自己说出口的话已然不能反驳,夭卿意图抵赖,可是又立刻意识到他面前这两个人不是好对付的,他要真的抵赖指不定他们两个拆了他的洞府,磨蹭了一会儿,夭卿蔫蔫地领着他们朝刚刚小包离开的地方走去。

宁长庚摇头叹息:“我说夭卿,三百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还是这么可爱。”

当年夭卿因为一件事彻底惹恼宁长闲,两人之间相互追杀二百年,只要一见面必定刀兵相向,两人法力不想上下,所以一直没分出个输赢,只要他稍微占下风,夭卿立马现出原形,白色的九尾狐摇晃着尾巴竖前爪投降,还不忘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卖萌,宁长闲每次想继续斗下去都被周围捧着脸颊,浑身都是母性的粉红泡泡的女仙拦住。

前边领路的夭卿瞪眼:“不许说劳资可爱,再说劳资可爱信不信劳资挠花你的脸!”

宁长庚差点被口水呛住。

夭卿愤愤回过头去。

这时候他脚下踢倒一个陶罐。空气中顷刻弥漫着一股酒香。

宁长庚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夭卿皱着鼻子嗅了嗅,“醉春秋,宁玄予,你的徒弟肯定偷喝我的酒了。”

失去自我

宁玄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酒坛子,皱了眉头,对夭卿说:“她才九岁,你居然给她酒喝?”

夭卿挑眉反驳:“都说了是她偷喝。”

魔君陛下凉凉看了他一眼,“你本该把酒拿的离她远一点的。”

夭卿本还想再回嘴,却发现宁长庚的脸色不对劲,“糟老头,你怎么了?”

宁长庚狠狠瞪了一眼夭卿,夭卿不满:“不就叫一句糟老头么,再说你本来就是个糟老头子。”

“夭卿你个死狐狸你居然又敢给我女儿灌酒。”

迟钝的公狐狸也反应过来,“又?”

“夭卿我要宰了你!”宁长庚从腰间抽出了剑,直直劈去,夭卿慌忙后退,躲开剑锋。

“你女儿不只是宁长闲一个么?…小包她当真是宁长闲,不是我的错觉?”夭卿意识到自己的猜想被证实,心里先是一阵踏实,随后又觉得茫然。

宁长庚不管他,只想削掉他的脑袋。

夭卿这狐狸刚修理成精的时候,委实不是个好东西。他刚学会幻化人形,拖着一条尾巴大摇大摆的在路上走,被偷溜下山的宁长闲发现,当时的宁长闲只觉得这狐狸身上没有戾气和血腥,大眼睛忽闪忽闪很是可爱。于是主动上前提醒他尾巴露出来了。

可是狐狸精究竟还是狐狸精,尾巴被人发现这只骚包又骄傲的公狐狸恼羞成怒,将很少下山的宁长闲骗走灌醉,扔到山下小倌馆,被后来下山寻她的宁长庚逮个正着。宁长闲是个脾气极好的人,仙门之人都有那么个缺点,爱惜羽毛,重视名声,宁长闲也不例外。而这件事几乎是她一辈子的污点,所以她每次见夭卿,都想拿剑砍了他的尾巴。

夭卿是妖界的妖主,法术之高即使遇到全盛时期的宁长闲也能全力一搏,只六道之中唯独对上那个以天才脑袋闻名的魔君陛下没有胜算。宁长庚为人散漫,在子归后山种了数百年的桃花,两人之间顷刻就分出了高低。

“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动脚的。”夭卿嚷嚷,“我都说了是你女儿自己偷的,不是我灌的。”

宁长庚甩开他的束缚,“我家阿闲一向乖巧,休要胡说八道。”

夭卿反驳他:“她纵然乖巧也是只在你面前乖巧,六道谁不知子归长闲上仙心如天池冰,九个太阳也暖不了她分毫。”

“胡说八道!”宁长庚趁他不备又斜刺夭卿一剑,被夭卿飘逸的躲过去,“她纵无情也只对你这种疯癫的不男不女的狐狸精无情。”

夭卿被噎住了。

魔君陛下面无表情的摇头:“非也,她对我也甚是无情。”

夭卿点头:“甚是!甚是!”

这次是宁长庚无言以对。

“咳咳…”角落里传来一阵痛苦的咳嗽声。三人这才注意到柱子后有人。

宁长庚眼角抽搐了一下,大步上前走去。

一个女人靠着柱子坐在栏杆上,一身清素白衣,头发散在背上垂到腰际,她偏头看过来,如古井般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绪。

宁长庚走拿走她膝盖上的酒壶扔进旁边的荷花池里。她垂下眉眼,轻轻唤了一声:“爹爹。”

宁长庚皱眉训斥她:“那狐狸精告诉我你偷喝酒,我还不信,可如今,又该如何解释?”

她闭上眼睛侧过脸不说话了。

宁长庚没料到她这副反应,这才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对劲,无精打采地像受了什么打击,他轻轻关切地问“阿闲,怎么了?”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伸手指了指水里自己的倒影。

“她是谁?”

她眼里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可是那双黑如子夜的眸子却没有当年的光彩,黯淡如蒙上了一层灰尘。

宁长庚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夭卿直言直语:“那不就是你么?”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醉春秋昭人本相。你本来就是这幅模样。”

她闻言继续看着宁长庚:“真是如此?”

“阿闲…”宁长庚顾不得埋怨夭卿乱说话,只急切安慰她,“爹爹马上把你变回去,好么?”

“不必。”她淡淡说了一句。“既然你们盼望的就是我这副模样,我…无所谓。”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魔君陛下突然出声:“小包。”

她回头看他。

“跟师尊回去。”说罢,伸出一只手,那只玄色袍子下覆盖的一双手白皙修长,手指弯曲,就那么对她伸着。

空气之中是能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宁玄予的徒弟,从头到尾,只是宁小包罢了。”他这么说道。

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似乎过了好久,她转头对宁长庚说道:“爹爹,我去不归山了,告诉姨娘们不必担心,我倘若有空会回去看她们。”

宁长庚愣住。

宁玄予看着她一步步朝他走来,她依旧是三百年的她的模样,只是心思稚嫩,在他看来如同白纸一般。

他想起宁长闲带他四下游历,告诉他世间万物迷惑人心,万万不可失去自我。只是她如今,也丢掉了自己。他看到她回来,他心中欢喜无人能比,可是她却是骨灰为肉天池冰为骨,活不过十八…

他低头苦笑了一下。

而且,她如今只当她自己是他的徒儿,她会信任又依赖地拉着他的袖子喊师尊。

“糟老头,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宁玄予他拐了你女儿啊。”夭卿不可置信的看着宁长庚。

宁长庚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淡淡地笑:“阿闲她总会回来的。玄予那孩子太可怜了。将阿闲放在他那几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呢?我不也挺可怜的。”夭卿眨巴眼睛,“我说糟老头,我也挺喜欢阿闲的,不如你也把她放在我这里几日?”

“你?”宁长庚挑眉,“你是喜欢看她,你那倘若叫喜欢,顾乐安那就是善良。”

吃了瘪的狐狸精翻了个大白眼:“别拿我跟他比。”

“你是狐狸。”宁长庚极认真的说。

宁长庚说的倒是实话,九尾狐狸不就不是长性的妖,向来喜新厌旧,对物如此,更别提感情。夭卿是妖界的妖头子,对待感情,更是如游戏一般。

甘之如饴

魔君陛下回来的时候,天虞蹲在夕云殿门口逗着新来的小姑娘,看到魔君兴冲冲地打招呼,可是挥舞的手看到他身后的人之后,僵在了半空。

“长…长…长长…”他结结巴巴。

宁玄予打断他:“这是小包。”

天虞震惊,过了好久才趋于平静,喃喃说道:“原来如此。”

小包垂眼不语,外人看来高深莫测的样子。天虞抬手摸了摸小包的脑袋,小包抬眼看他,黝黑的眸子沉静如墨谭。

“但愿这您能幸运一点。”天虞说。

魔君陛下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天虞一眼,说道:“世事本无常,我只愿她安稳,其他的,休要再提。”

天虞闻言神色没有什么异常,拽下来身后的酒葫芦,悠悠往嘴里灌了口,心里只笑到:怕是因为你没有把握吧。陛下啊陛下,你白活三百年也依旧搞不定她啊。

魔君陛下冷着眸子扫过天虞,继续往夕云后殿走去。

夕云殿的桃花被施了法术,一年四季都是盛开的模样,这是宁玄予记忆里子归最美的模样。

他送小包会她自己住的院子,随口叮嘱些法术的事情,告诫她不可以因为离开这些日子荒废了学习。

这话他说出来的时候有些愕然,他回忆起当年他还小的时候,宁长闲也是这么教他的这些东西,可惜如今,天意弄人,竟调转了过来。

小包点头,应了下来。

“你现在这副样子不必担心,等醉春秋的酒意散了便可恢复。”

“小包不担心。”她说道。

宁玄予低头勾着嘴角笑了笑,银色长发顺着肩膀滑下,遮住一半的脸颊:“小包。我是你师尊,你在想什么,我一眼都能看出来。…你终究,还是个小孩子。”

小包垂头不再说话。

宁玄予抬手捏掉小包头上的一片桃花:“罢了,回去休息吧。明日一切都过去了。”

“是。

他满意地将她送回院落门口。

小包穿过拱门,提气踮在院子的水面上走了过去。走到一半,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看到宁玄予还站在原地。

宁玄予挑眉看她:“如何?肚子饿了么?”

“没有。”小包摇头,轻轻说了句,“师尊,谢谢。”

宁玄予好笑:“有什么好谢的?”

“总归是要谢谢您。”小包认真看着他。

宁玄予挥袖赶她:“我所做的只是我该做的,并没有什么该谢的,倘若真要谢,你就好好就是。”说罢,转身离去,袖角擦过桃花枝,摇落一地细碎的瓣。

转弯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她抚着袖子静静站在水面上,微微眯着的眸子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黝黑,衣如白雪长发漆黑,脚下的水面果不其然波澜不惊。

宁玄予想起很多年前,他尚是个年少的孩子,那年参加了子归一位师兄的婚礼,喝了酒熏熏然地回去。

那时候宁长闲在思我池中涉水采莲,她回头看他过来,轻轻地笑了一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莲蓬递给他,他放在鼻子下边嗅了嗅,没有剥开,只是看着她问:“师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宁长闲闻言回头正对他,点点头:“讲。”

“为什么师兄能成婚?”

宁长闲好笑地看了他许久,直到他感觉到浑身上下都不对劲,才地问:“玄儿可是看上哪个师妹了?”

“没有!”他立刻反驳,“明明是我先问师尊的问题,理所应当的师尊应该回答我。”

宁长闲这才说道,“我仙门中人并非定要断绝七情六欲,自然可以成亲,更何况,双修也不失为增进修为一种办法。”

他闻言亮晶晶的看着她:“真的?”

宁长闲看他一眼,摇头笑道:“玄儿究竟看上哪家女娃娃了?为师自可以前去说亲给你定下,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他看师尊难得这般取笑他,只觉得她今日心情定然好,于是大着胆子问道:“那…那我以后可以和师尊双修么?”

宁长闲眯起了眼睛,双眼只余一片漆黑,像没有星星的子夜天空,深不见底窥伺不到一丝情绪。

她转身采下一朵荷叶,声音清冷地说道:“玄儿醉了,快些回去休息。”

他怔了怔,有些委屈又有些害怕地落荒而逃。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她在那边轻轻擦洗着一片荷叶,白色的袖子没有卷起来,就那么浸入了水里,而她脚下的思我池水,波澜不惊。

他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的师尊,仙骨已成,清姿佳骼,一颗心如天池最寒冷的冰一样永生永世也不会起涟漪。

???

宁长庚来不归接凤梧的时候,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见女儿,魔君陛下就已经来赶人了。

他无奈:“我又不是来接阿闲的。”

宁玄予不耐烦的挥了挥袖子:“我不愿在不归看到你,劳烦你还是赶紧回子归后山种桃子。”

宁长庚乐了:“我知道你怕我。你放心,现在就算我求着她,她也不一定跟我走,我把阿闲撇在这里,劳烦你照顾。”

“不敢当。”魔君陛下转身欲走。

宁长庚拦住他:“五年之后,我是必须接她走,还希望你能理解。”

宁玄予回头看他一眼,没有应声,只一句:“你快些走。”

凤梧看魔君陛下走远,转头对宁长庚说:“阿闲放在这里你当真放心?”

“放在这里是我最放心的地方。”宁长庚笑的高深莫测。

凤梧好奇问他。

宁长庚双手拢在袖中,不归的剧烈的大风吹得他袍角散乱纷飞,他眯着眼睛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凤梧你可知为何这魔君陛下年纪轻轻,却有一头银发如雪?”

凤梧道:“凤梧自然不知。”

“三百年前,阿闲的前世灰飞烟灭,阿闲那时本不想活下去,我强求不得,”宁长庚慢慢地说道,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浓烈的悲哀,“玄予这孩子整颗心都在阿闲身上,阿闲两度封印掉他有关她的情感。阿闲走后,封印解除,这孩子一夜白头。”

凤梧唏嘘不已。

“阿闲走之前,要求他必须好好活下去,她算准了玄予不会违抗她的命令,可要知道他活的比死还痛苦。”宁长庚看着不远处,“所以,他恨阿闲。”

“那你还放心把阿闲放在不归?”

“再恨又能怎么样。”宁长庚抚着袖口的锦纹笑了,“只要她一来,纵使他是魔君又怎样,是她的师尊又怎样,只要他还是宁玄予,他就依旧——插翅也难飞。”

凤梧想起宁玄予那双沉寂的黑色眸子,覆在玄色衣袍上如月光的银色长发,想起他万千风华的垂眉抬眼每一个姿态和动作,心里叹息。

“好可怜。”

“只怕他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万恶的没人品的懒鬼昭呀~

某昭主动认错~不该几天没有更新~

前两天我过生日,朋友从老远地方赶来看我,结果玩的太哈皮忘了更新~自行抽打之~

PS....求包养~~~~

114267313~~这是我写hp同人的时候申请的群~人不多~催更抽打的不要大意地加吧~

小包长大

魔君陛下在这之后的几年是真的断了别的心思,一心只想把徒儿抚养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