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未晚

作者:蔚空

文案:

独居江城平静生活的盲女桑非晚,曾经是一名战地摄影师,两年前的中东,她在乱世中遇到一个神秘的雇佣兵,却注定只是一场露水情缘。

两年后,随着一个与那人声音相似的男人的到来,平静生活再次被打乱,所有不可预知接踵而来。

是露水情缘,还是今生注定?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会知晓。

程诺: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知道我爱你。

桑非晚:我会一直等,因为我知道你会来。

吉瑞:没有人生来就是魔鬼。

本文的目标:剧情很跌宕,感情很温暖!不天雷小白,偶尔重口狗血!

PS: 故事略走大片路线(大人看的片?),男主男配皆开外挂!一个字——牛,两个字——绝壁牛!

内容标签:春风一度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非晚 ┃ 配角:程诺吉瑞许小东李文静 ┃ 其它:男女主负责言情男配负责虐

☆、独居盲女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

叮——

电梯停顿的提示音与桑非晚心中默数的“十一”完美重合。

这幢大厦的电梯反应总是有点慢。非晚觉得愣愣地等到它自动开门,是一件有些傻气的事情,所以直接伸手按向了开门键。

这个动作她已经做过无数次,绝对非常熟悉,没有任何偏差的,她的食指就到达了目的地。

可今天令她意外的是,她按到的不是往常那个冰冷的键,而一个带着温度的物体。

好在眼睛看不到,触感就变得特别灵敏,非晚没有忘记,此时电梯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而那个温暖的物体显然就是他或者她的手指。

她耸耸肩收回手,凭感觉转头,对那个帮她开门的人露出微笑,礼貌道了声“谢谢”。

而后,便拿出盲杖,步履平稳地踏出已经打开的电梯门。

“不用谢。我刚刚搬来十二层,以后请多关照。”在电梯徐徐关上的片刻,非晚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温和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她全身猛然一震,转过身,才恍然想起自己是看不见的,而电梯门显然也已经闭合。

错觉,一定是她的错觉。

想罢,非晚砰然乱跳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杵着盲杖,丈量着步伐走到公寓门口。

掏出钥匙,打开门,换鞋,倒水,打开电视,一气呵成的动作,做得娴熟而自然。

乍看过去,绝对不会想到,她是一个盲人,或者说的再通俗一点……一个瞎子。

就连非晚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适应地这么好。

当初失明的时候,她其实也是非常糟糕的,一片黑暗之中,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在屋子里走路都觉得诚惶诚恐,磕碰、摔跤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她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生存下去。

整整花了半年,她才终于接受自己已经成为瞎子的事实,也终于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瞎子。

电视里正在播放娱乐节目,几个矫情的女人在讨论男女话题。非晚兴趣缺缺,脑子里又倏地响起刚刚电梯里的那个声音。

其实也不算完全相像,除了嗓音本身,说话的语气和那种彬彬有礼的温和,都与那个人完全不同。

明明知道就算是火星撞地球,也绝无可能,可非晚就是忍不住因为这一丝的相似,而乱了心。

有人说,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耳朵就会变得灵敏。这个道理用在非晚身上简直就是真理。自从她失明之后,她对声音的敏感就节节攀升,如今都快赶得上许小东送给她的导盲犬贝贝了吧。

也大致是这样,她才会对刚刚那个声音那么敏感吧。

正胡思乱想着,电话铃突兀地在房间响起。非晚扶额叹息了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许小东那家伙又来报道了。

她挪过身体,从沙发边的小桌上拿起电话。果然,电话里传来轻快年轻的声音:“桑非晚,听说贝贝病了,要不要我过来帮你照顾它?”

非晚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电话搁在耳朵边,摸到茶几上的遥控器,一边换台一边回:“不是什么大问题,怪只怪你送给我的是一只小馋狗。昨天他竟然偷吃了我放在茶几上的冰淇淋,吃坏了肚子。我已经把他送到宠物医院了。医生说明天就可以把他接回来。”

“美女,这个可不能赖我。只怪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狗,要不是你馋嘴,贝贝能有机会吃坏肚子吗?”

电视里调到新闻频道,主播正字正腔圆地播报中东数十年如一日的混乱战局。非晚放下遥控器,嗤笑一声:“好吧,都怪我。可是许小东同事,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这么闲?一下班就给我打电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天天追债呢?”

“可不是嘛!”非晚能想象出许小东在那头吊儿郎当的样子(虽然她并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Seven小姐,这期的截稿日马上就要到了,你的稿子还没给我呢。”

非晚拍拍脑袋:“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好了好了,那我不和你多说了,写好了晚点发给你。”

一通本来可能又臭又长的电话,就这样迅速结束了。

许小东是一家知名杂志的栏目主编兼摄影师,性别男,爱好女,据说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喜欢他的姑娘能从城南排到城北,家里媒人一年四季不间断。当然,这些都是他自己据说的,照非晚理解,从满嘴跑火车的许小东口里说出的话,至少得掐头去尾外加中间砍掉一半。

眼见才能为实,她没亲眼见过他,自然是当玩笑听听就算了。

之前有一次一起吃饭,再次说到这个话题,当非晚一如既往地故意流露出怀疑的表情时,许小东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情急之下捞起她的手,在自己脸上一顿乱摸。

“信了吧信了吧?我这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脸,就算看不见,摸也能摸出了吧?”他愤愤不平地说。

非晚噗嗤笑出声:“反正你有鼻子有眼,这个我是一定能摸出来的。”

“你怎么就不相信呢?”许小东有些挫败的摊在桌子上。

非晚也有点无奈,摇头笑道:“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要说服一个瞎子来承认你冠绝宇内呢?”

许小东用筷子戳了戳面前无辜的点心,抬抬眼皮,闷闷回:“就算你看不见,我也希望你能感受到世间的美。”

虽说他这话是带了十足的自恋味道,不过,非晚还是有些感动的,眼睛看不到,可还能听得到,闻得到,触摸得到,这些都是能带给人美的感受的。

非晚曾经是个战地摄影师,在中东一带拍摄过两年。

她还记得在更早的时候,自己刚刚从大学毕业,在国外做的第一份工作,便是拿着相机穿梭于各个秀场。她抓拍的技术很好,总是能拍到别人拍不到的瞬间。但真正热爱摄影的人,是绝不愿意将菲林永远浪费在五光十色之下的。

只是,她当时太年轻,而且天真随性,还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到底在哪里。整日拍些华服美人,也能自得其乐。

直到有一天,他去看一位偶像的摄影展,恰好有机会和那位大师聊了几句。末了,大师拍着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你的才华不应该浪费在秀场上。”

然后举荐她进入了一家非常著名的图片社。

这家图片社的摄影师,常年奔赴在世界各国角落,为全球各大通讯社提供图片。进入图片社的非晚,很快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第一次去战地时,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当她举起镜头对准那些满目疮痍的地带时,忽然就有种使命感油然而生,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方向,她手中的镜头也找到了价值所在。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在看战地图片报道,或者战地摄影作品时,常常会看到一个署名为“Seven”的摄影师。只是很少人知道,她是一个年轻的华人女子。

有战争的地方就一定有危险,非晚没有像很多战地记者一样将性命丢在了战场上。但是两年前,她也没有幸免于难,在战乱中失去了双眼,也许再也无法拿起她赖以生存的相机。

对于一个摄影师来说,这无疑是致命的。

好在,图片社为每位摄影师都买了丰厚的保险,失去双眼的非晚,回到国内,倒也不必太为生计发愁。唯一让她不知所措的是,未来漫长的几十年,她不知该用什么去打发。

直到一年多之前,自称她忠实粉丝并就职于某知名杂志社的许小东找到她。先是约采访,然后便邀请她在他们杂志开设一个小专栏,专门写一些战地中的小故事。

非晚琢磨了下,虽然不知道这位许小东同志哪里打听到摄影师Seven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如何知道自己失明的事实。但以前在国外就看过这份杂志的英文版,如今进军中国,似乎也算是有些名声,况且听许小东同志的声音也不像是骗子,便接下了这个活。

杂志是半月刊,每个月写两个小事故。几个月下来,反响着实不错。再后来,陆陆续续有几家报刊向非晚约稿,有写战争小故事的,也有写战争评论的。不过除了许小东,她再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也没有同任何记者编辑见过面,所以大部分人只知道SEVEN从战场隐退,并不知道她已经失明,甚至仍旧不知道她是个女人。不然一定会有更多的媒体向她约稿或者做访谈,要她谈论如何身残志坚自强不息,做新时代的张海迪之类的话题。

非晚自认做不了青少年的楷模和范本,也不愿舍身去满足人们的猎奇心理,所以自己失明一事,便从来没有在专栏里提起过。

无论如何,因为许小东的关系,非晚算是开辟了事业的第二春,和许小东也成了朋友。

许小东除了嘴巴贱了点,基本上算得上一个热心热血的好同志。比如第一次见面采访她时,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说:“Seven老师,我是看着您的作品长大的。”

非晚银牙紧咬,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她到底是有多老啊?

再后来,聊得深入一点时,他问她:“Seven老师,您的笔名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非晚睁大着自己没有焦距的双眼“这个啊……”然后不紧不慢啃了一口手中的鸡翅,“其实呢,是来自于我少年时期的一段经历。”

哐当一声,对面人的筷子掉在了桌面上,一听就是八卦鸡血的前兆,连声音都是克制不住的激动:“请问有什么故事可以跟我们的读者分享一下吗?”

非晚心中默默汗了把,道:“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故事,就是有一段时间晚上特别容易饿,楼下正好有一家7-11,便每天跑去吃里面的甜不辣充饥。所以后来取英文名的时候,就将人家7-11的前半部分给拿来了。”

噼里啪啦,用许小东自己的话说,他的玻璃心当时就碎了一地。偶像的光辉形象瞬间崩塌。他说,本以为他心中偶像Seven就算不像盗墓者罗拉一样女王,至少也应该是个飞沙走石的奇女子,不想,竟是个天天跑去便利店买甜不辣的干物女。

于是很快,许小东便将非晚从偶像的位置降到了朋友。

比起做粉丝,做朋友的许小东倒是更加靠谱些。时不时嘘寒问暖,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知道她一个人独居在江城,还专程买了一条导盲犬送给她。然后非晚又很没创意,让他很想晕倒地为这条导盲犬取了个贝贝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开锅~~~

这个故事不会那么小白天雷了,认认真真讲个故事~~

卤煮挥小手绢求收藏~~小真空作者每开新文有多苦逼造吗?从零开始爬榜有多惨绝人寰造吗?说多了都是泪啊,卤煮先哭过去~~

☆、乱世爱情

非晚用的是专门为盲人设计的电脑,一边打字,电脑会一边发出读音,所以不怕错字什么的。刚开始非常不习惯,总觉得思路会被打断,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从不习惯成了自然。一边敲电脑,一边有声音发出,倒显得不那么寂寞了。

她在战地待的时间其实不算特别长,但是看到的听到的,每个细节都记忆深刻,所以她有很多故事可以讲。只是有些故事,她却不知如何启笔。

今日写的是一个伊拉克恐怖袭击的故事。她亲眼见过,就在大街上,一辆车爆炸,当场炸死了路边十几个路人,其中有一个还是两三岁的幼儿。

当时,她就在不远处一所房子的二楼。她恰好抓拍下了那个画面,却无论如何阻止不了那种惨剧的发生。

除了担忧自己安全之外,她彼时其实也没有太大感觉,这种爆炸袭击,在中东很多国家日日上演,待久了,多少也便见惯不怪了。

生命在那里如同草芥,人人自危,包括她自己,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悲天悯人。

但是那一次,她还是有些感触的,因为她看到那个幼儿的母亲,一个戴着面纱的阿拉伯女人,跪在她失去的孩子面前,双手合十,一直重重地磕头,祈求她的真主。

她当时想,那个女人一定是在祈求真主将她的孩子还给她。

专栏字数要求不过千八百字,这种纪实性的小故事,不需要太多写作技巧,娓娓道来讲完即可。她很快写完,用邮箱发了过去。

完成工作,非晚方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

她哼着小调,摸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速冻饺子,架好锅,烧好水,站在一旁,等水烧开,便将饺子下进去,几分钟过去,关火,将饺子盛出来,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就好了。

非晚曾经一个人在国外求学,练得了一手好厨艺,不过自从看不见后,做大餐的几率就很少了,因为无论对厨房多么熟悉,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比如她不会做叶菜类,因为不知道有没有洗干净,她可不想本来是要补充维生素的,说不准就因为菜青虫的停留而顺便补充了高蛋白。同样,也不能做大鱼大肉,因为太考验一个瞎子的刀工。所以大多数便只能是速冻食物。

唯一在家吃大餐的时候,便是许小东过来,他在她的指挥下,做出她想吃的菜。更多的时候,她会叫外卖,或者煮面条和速冻饺子。

好在,她以前拍摄常年奔波在外,三餐不定是常态,对食物要求自然不会太高。

她端着盘子,坐回沙发,又打开电视,正是新闻联播时间,也就没有了找节目的必要。

吃到一半,许小东的电话又来报道:“桑非晚,你刚刚发过来的稿子,我看了,我都快哭了。你说中东真的这么恐怖吗?我现觉得自己简直太幸福了。”

非晚咬了口饺子,不紧不慢地对着夹在脖颈上的电话道:“朝廷台每天七点多说的都没错,国内形势一片大好,国外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许小东嘻嘻笑道:“那是,朝廷台怎么会欺骗我们广大老百姓呢?”

非晚也噗嗤笑出声,正要开口,却忽然惊呼了声。

“怎么了?”电话里立刻传来许小东担忧的问话。

非晚吁了口气:“没事,大概是楼上在整理东西,砰地一声吓了我一跳。”

“哦。”许小东也明显松了口气,又问,“你楼上不是一直都空着吗?怎么搬进新人了?”

“是啊。大概是刚刚搬进来的吧。下午在电梯里有遇到,很有礼貌的样子。”说着,她嘻嘻一笑,“没准是个帅哥呢!”

许小东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帅哥?”

“因为声音很好听。”非晚顺着他的话答,片刻忽然又想起什么的问,“许小东,你说世界上有没有一模一样的声音?”

“一模一样我不敢保证,不过声音相似倒是很常见。我和我哥的声音就很像,在电话里,我爸妈都分不出来。”

“这样啊!”非晚像是释然般点点头。

“怎么?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瞎子的听觉会有多厉害?”

听她这么说,许小东立马在那头抗议:“喂喂喂,别瞎子瞎子的,多难听。”

“我本来就是瞎子啊。”非晚有些好笑,“我自己都没觉着有什么,你有什么好急的?”

“算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个。”许小东气呼呼地转移话题,“对了,你写这个专栏也写了一年多了。很多读者反映,说想听你讲点乱世中的爱情故事,你看下次能不能写这方面的。要是精彩的话,做连载也行。”

非晚无奈地笑:“乱世之中的爱情是最奢侈也是最多余的东西,我听到看到的爱情故事,真的没什么。”

许小东立刻抓住她言语里的漏洞:“没什么不代表没有对不对?”说罢,他忽然停顿了片刻,“你听到看到的没有,那么你自己经历的呢?”

非晚微怔,反应过来,对着电话大吼:“许小东,你这个八公,又想打听我的隐私!?”

许小东揉揉耳朵:“大人息怒!小的我也就随便说说。我就是想,爱情是人类亘古不变的主题,即使再恶劣的环境,也一定有美好的爱情。不过,你要不想写爱情故事,只想继续写这些杀人放火或者舍身救人的故事,我们可爱的读者包括我也是很爱看的。”

几句闲聊之后,挂上电话,非晚囫囵吞枣吃完剩下的饺子,一边洗碗一边想,其实许小东说的也没有错,再恶劣的环境,也一定有美好的爱情。

她不知道,她的爱情算不算美好,但是,那样的环境之下,她和他,竟然也开出了爱情的花,虽然注定无果,却也足够在她的生命里绚烂了一把。

之前一直不敢想,是怕太痛。可现在想来,其实也并没有多痛。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也或许是因为接踵而来的失明等种种状况,她还没有来得及痛,便已经变成了一道近乎于虚幻的记忆。

也许,她是时候将这个隐藏于心的故事讲出来,就当是对那段刻骨铭心的祭奠。

算了算了,非晚笑着摇摇头,还是以后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虽是慢热文,但请看窝渴求的大眼睛:求收藏求收藏~~

☆、热心邻居

桑非晚本不是江城人,照理说失明之后,她这个单身女儿死乞白赖都应该待在父母身边。不过,非晚独立已久,想着父母年迈,自己不能尽孝道也罢,还要做双亲的拖油瓶,让二老受尽旁人唏嘘目光,便执意要独自生活,甚至换到了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江城。

之所以选择这座城市,很大一部分,可能还是因为,当时,他曾经跟她提过,他的故乡是江城。

非晚在他乡独自生活,倒没有太大困难。实际上对一个瞎子来说,在哪里生活,区别不大。反正她不用朝九晚五去上班,也不用这般那般的交际。每日到小区散步遛狗,去附近的咖啡馆点一杯咖啡听一个下午音乐,再写点约稿。日子日复一日,也算自在。

她曾经在战地拍照的时候,也憧憬过,倘若等到哪天,遇到她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她就放下相机,回到平凡的生活中,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做一个普通的女人。

实际上,除了之前职业的特殊性,非晚一直就是个普通的女人。她曾经在战地看到过扛着相机,满头白发的奶奶型女记者,心中自然是敬佩的。但她自己却从未想过,要在硝烟中贡献余生。人生在世,结婚生子,柴米油盐,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尤其是进入战地后,非晚对于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渴望,愈加清晰。

只是,没想到她还未自主隐退,就被迫从战地中退了下来。而那些对于婚姻家庭的渴望,她现在几乎已经不愿再想,或者说不敢再想。

试问,有谁愿意娶一个瞎子做妻子?不说照顾与否,只要想到自己妻子连自己长相如何都不知道,恐怕就难以忍受。

当然,这两年来,也有过不错的男人表示愿意照顾她一辈子,但她知道,那并不是出于真爱,而是怜悯。男人骨子里通常都有一种同情弱者的本能,于是有时候,他们也就将这种本能错当成了爱情。

非晚出门的时间通常都会在过了九点之后,大部分的人已经去上班,电梯里空空荡荡对她这个瞎子来说,算是利人利己。

昨晚她睡了个好觉,浑身神清气爽,在等电梯的时候,不自觉地哼起这两天新学的昆曲段子。人的爱好似乎和习性有很大的关系,从前做摄影的时候,她听得最多的就是摇滚电子乐,尤其是听着外面兵荒马乱,耳朵里放着摇滚乐就特别带劲。但自从看不见,提前进入养老生活后,她慢慢地喜欢上了悠缓的戏曲。

不过她着实不是唱戏的料,荒腔走板地让她自己都想笑。好在这个时段,楼层不可能有他人,她也就继续自娱自乐。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非晚杵着盲杖走进去,或许是太安静,她以为没有人,便继续哼着不成调的段子。

“早啊!看起来心情不错。”又是那个磁性的声音。

非晚半句曲子卡在喉间,生生被自己噎住。

太……太……太丢人了,不用想也知道,她现在肯定满脸通红,看,连说出的话都结结巴巴:“我……我以为没人在。这个时候都已经是上班时间了吧!”

桑非晚,你还可以再没出息点。明明就看不见这个人,却让她有种少女时代见到校园大帅哥的手足无措。

唔!都怪那该死的相似的声音。

他因为她脸上的赧色,而愉悦地笑开:“我刚刚来江城,这两日处理一些琐事,所以没有上班。”

“哦。”非晚讷讷地点头。

电梯很快下到一楼,非晚第一次觉得盲杖对她一点都没有帮助,走出电梯时,她竟然用盲杖差点让自己绊了一跤。幸好身后的人稳稳扶住了她。

“小心。”那是一双很有力量的手,鼻尖轻嗅到的男性气息,更是让她一阵恍然。

“谢谢。”非晚下意识摸摸鼻子,露出一个窘然的模样。

“你去哪里?我正好要开车出去,不如送你一程。”他松开她的手,轻声而礼貌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