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可的血蜿蜒着从身体流出,汇成一条红色的小河,颜色由浅渐渐变深。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盯着杰西卡的脸,身体一阵一阵痉挛,喉咙隐隐发出j□j,然后瞳孔终于慢慢扩大,那不甘又难过的表情,最后被定格。

“将军说了,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那边的争执还在继续,虽然吉瑞的脑袋被雷诺用枪顶着,但是语气却在刚刚一刹那的犹疑后,恢复坚决。

雷诺一字一句回:“我说——不准杀。”

“你疯了吗?”吉瑞大吼,“他们是记者。”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们至少知道我们的存在。”

“对他们来说,我们就是雇佣兵而已。”

吉瑞见他态度坚决,缓下语气,讥诮一笑:“这是将军的命令,难道你要违抗?”

雷诺终于浮现一丝犹疑,但是片刻又冷声喝道:“我会跟将军解释,你们马上离开去执行该执行的任务,我随后会跟你们会合。”

“雷诺!”这回,吉瑞没有再叫他上校,而是直接呼出他的名字,怒气呼之欲出。

雷诺手上用了用力,那把手枪紧紧抵着他的太阳穴:“马上走,不然我会以违抗命令为由,立刻一枪杀了你。”

吉瑞愤愤骂了一句,朝周围人做了个手势:“我们走!”

走出几步,他忽然又回头,似笑非笑道:“上校,就算我们不杀,将军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两个女人。你……救不了她们的。”

“你可以走了!”雷诺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吉瑞仍旧不甘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为什么。”

得不到答案的吉瑞,怔了一下,眯眼遥遥看向还站在原地的非晚,漂亮的脸孔露出一抹危险的笑意,随后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大吼一声,做了个手势,带着一队人呼啦离开。

“他已经死了!”不知何时,雷诺已经走了过来。

杰西卡听到他的声音,像是疯魔一般,蹭的起身,扬起拳头狠狠往他身上砸去:“你们这些魔鬼,我要杀了你替麦可报仇!”

雷诺有些猝不及防,倒也没费力避开,只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来。

非晚恍若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发觉雷诺的异样,赶紧拉住发疯的杰西卡:“你冷静点,是他救了我们。”

杰西卡这才住手,喘着粗气,眼神仍旧是淬着毒一般狠狠盯着雷诺。

雷诺随手抹了下嘴角,蹙眉看了看手上的血,淡淡开口:“这里的志愿者全被杀死了,而这条去霍姆斯的路有很多我们的人。你们想要安全抵达霍姆斯的话,只能绕路走沙漠。”

杰西卡挣开非晚的手,激烈地大叫:“不,我哪里都不去了,我要打电话给爸爸,让他派飞机到这里接我。”

非晚轻喝:“杰西卡,你冷静点。国外的飞机现在怎么开得进来?”

“可是麦可怎么办?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非晚低头看着麦可在地上蜷缩僵硬的尸体,痛苦地闭上眼睛:“麦可已经死了。我们还要活着离开。”

杰西卡哭哭啼啼地趴在地上,亲吻了下麦可的额头,将他的眼睛合上。

“快点去装汽油拿食物!”雷诺不耐地朝两个女人吩咐。

非晚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眼神微微闪动,声音低了下来:“从沙漠绕,大概要三天,沿途很少有补给,所以要准备好充足的汽油和食物。”

非晚讷讷地呃了一声,跑进油站的小楼,才刚刚走进去,就差点被里面的血腥味给逼了出来。七八个人面目惨烈地倒在地上,分不出哪些是油站的员工,哪些是志愿者。

她用力屏住呼吸,忍住想要呕吐的恶心感,手忙脚乱地从货架上拿了食物和水,便匆匆跑了出来。

这厢杰西卡也似乎缓过了神,竟然在给车子加油,而雷诺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进了车后座。

非晚一骨碌将所有的食物扔进车内,想了想,又转回小楼抱了一大抱,这时杰西卡也已经加好油,并用油桶装了两桶备用的扔进了后箱。

上了车,坐在副驾的杰西卡咬牙看着地上的麦可,眼泪再次哗哗流出来。

非晚心里也难受得厉害,虽然相识不久,但麦可是个让喜欢的年轻人,这样魂断异国,连尸首都无法替他收,连她这个生者都不由得觉得凄惶。

她拍了拍杰西卡:“节哀顺变,在战地这种情况有时无法避免。”

杰西卡收回目光,捂住嘴巴抽抽噎噎点头,却没有说话。

非晚眯眼看着她,轻叹一声,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知这样的经历会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什么。

刚刚一切发生地太惊心动魄,杰西卡发动车子后,非晚这才想起坐在后面的雷诺。

她转过头看他,突兀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她们?为什么会带她们绕路?

闭目靠在车座的雷诺,微微抬眼,半眯着眸子,淡淡回:“不为什么。”

和刚刚他回答吉瑞的话一模一样。

非晚暗自嗤了声,管他呢,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而这一刻,她已经确定,这个人神秘而不可捉摸的男人,至少不会再伤害她们。

本以为雷诺那冷清的模样,不会再说话,不料片刻之后,他又冷冷开口:“车开得稳点,我要休息一会养伤。你们不准说话吵我。”

“喂!”杰西卡一听,不满地转头抗议,却在看到他冷飕飕的眼神时,自动噤了声,只是想想他毕竟算是救命恩人,她当然也是感激的,于是讪讪低声道,“谢谢你救了我们。”

雷诺却是像没有听到般闭上了眼睛。

杰西卡不满地哼了一声,腹诽几声,咬着牙继续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战地的内容还有好几章,大家等等哇~~~窝不会告诉你们很快就要开船的

☆、进入沙漠

进入沙漠之后,完全是另外一番风景。本来就不是人口众多的国家,沙漠中就更加荒无人烟。

夕阳西下时,非晚将车停了下来。

在沙漠中过夜,这是她人生从来没有的体验。

已经过了仲夏夜的时节,沙漠中昼夜温差很大,白日炙烤炎热,到了晚上却是微凉。

非晚看了看天色,跳下车对杰西卡道:“我们分头多找些树枝,晚上生堆火以防狼啊蛇啊什么的靠近,该好好睡一觉了。”

杰西卡连连点头,因为麦可身亡的低落情绪,经过这番舟车劳顿,似乎暂时抛掉了些。她应声下车:“是啊,总不能蜷在车上睡。”

好在这一带的枯木还算比较多,不一会儿,两人就各自抱了一捆枯枝回到车旁。

非晚见车内还没动静,便打开车门,坐在后座的雷诺仍旧闭着眼睛。

本以为他还在熟睡,但是在看到他不同寻常的脸色时,非晚心中猛地一惊。之前因为受伤失血过多,他的脸色都是惨白惨白,现下却是带着不同寻常的潮红。

非晚探身进去,伸手去摸人的额头。雷诺反射性避开她的手,不过在她贴上他的皮肤时,他却没有再动。

果然是烫得厉害。

“喂!你醒醒!”非晚拍拍他的脸。

雷诺嚅嗫了几声,微微睁开眼,双目迷茫地和她对视两秒,又重重阖上。

“杰西卡,帮忙把他抬出来,他发烧了,应该是伤口感染。让他平躺着透透气。”

一旁生火的杰西卡哦了一声,丢下手中的活跑过来,帮着非晚将雷诺拖出了车子。

两人小心翼翼好不容易将雷诺放在地上躺好,都已经气喘吁吁。

杰西卡看到雷诺的状况,忧心忡忡地问非晚:“他不会死吧?要是他死了,我们怎么开出沙漠?”

非晚蹙眉回道:“车里还有消炎药,应该不会有事。”

说罢,转身从车内拿出药和瓶装水,在雷诺旁边坐下,轻轻扶起他的头,将水和药灌入他的口中。

雷诺虽然意识不清,倒也知道配合,老老实实吞下了药片。

非晚舒了口气,开了大半天的车,又经过这一番折腾,此时已经筋疲力尽,恨不得就此睡得昏天黑地。

想着,也便真的躺了下来。

杰西卡这时却凑过来,轻轻摇了摇她。

非晚睁开眼,看见她带着疑惑的表情,指了指旁边的雷诺,小声问:“桑,你说他为什么会救我们?“

这何尝不是非晚的疑问,她摇摇头,找了个自认合理的理由:“可能是他还残存一点人j□j!”

“怎么可能?如果他有人性的话,开始就不会有让我们去死的打算。要是我们没有被他们抓,现在也不会被追杀。”

非晚想了想:“抓我们的也不是他。”

“可他是这伙人的长官。”

非晚沉默了会:“反正我们只要知道他救了我们就可以了,管他为什么。”

“也是。”杰西卡点点头,下巴靠在膝盖上,幽幽道,“好想回家,等回了家,我一定要去办一个盛大派对,请上所有的朋友,庆祝我死里逃生。桑,你到时也要来哦!”

非晚嗯了声:“我先睡一会,等会和你换班看火。”

杰西卡重重点头:“刚刚在车里不让说话,我都睡饱了,现在我站岗,你好好睡一觉吧。”

其实这一觉睡得并不好,不说天为帐地为床的不安全感,就说刚刚经历的那么多死亡,非晚都不得不噩梦连连。

勉强睡了一会儿,非晚睁开眼睛,看见头顶漫天星空,有种恍若如梦的错觉。她定了定神,爬起身对一旁发呆的杰西卡道:“你睡吧!我看着。”

此时的杰西卡也已经抵不住困意,打着哈欠点头,在火堆旁躺下。

身娇肉贵的大小姐,哪里有过这样的经历,躺在地上翻来覆去许久,不过到底抵不住疲倦,呼吸慢慢变得平稳沉重。

非晚攒了攒火,忽然听到一旁雷诺细微的呓语。

“水……”凑近时,非晚才听清楚。

摸了摸他的额头,非晚心里一提,本以为吃了消炎药会好,哪知道他竟然还在发烧。她赶紧回到车内取出水,将他的头抱着靠在自己腿上,一点一点喂他。

等他喝完水,非晚又找出毛巾浸湿,覆盖在他额头为他降温。

待他稍稍舒服一些,非晚轻手轻脚将他的头从自己腿上移开。哪知她才移动,雷诺竟然又毫无意识地靠上来。

三番五次,非晚见他动到伤口,只得认命地让他靠着了。

等到火堆变成残灰时,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

杰西卡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眼睛,看到非晚拥着雷诺的诡异画面,不可思议地轻呼:“桑,你干什么?”

非晚本来在迷迷糊糊,听到她的声音,清醒过来,见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又低头看看自己和雷诺的姿势,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他昨晚烧得没有意识,大概觉得我的腿比较舒服,一直往我靠。”

杰西卡愤愤地抗议:“你干嘛对这个坏蛋这么好?”

非晚无奈地叹气:“别忘了是他救了我们,而且……没有他,我们到不了霍姆斯。”

面对事实,杰西卡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悻悻地接受,然后起身去车内拿吃的。

非晚无奈地笑笑,摸了摸雷诺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下。借着晨光,她看到他的脸不再发红,只是仍旧显得苍白。

就在这时,雷诺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恰好与她对上。

这样的场景,着实有些微妙,沙洲晨曦中,男人靠在女人腿上,乍看过去,大概像极一对亲j□j人。

非晚尴尬地别开目光,轻轻移开自己的腿,这才发觉,被他靠了一夜,已经没了知觉。

雷诺倒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撑着身体做了起来,不过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你昨天发烧了。”非晚干干开口。

“嗯。”他淡淡回应,片刻,又道,“谢谢。”

“哦。”非晚不自然地应了声。

“桑,你吃什么?”这尴尬的气氛,终于因为杰西卡的返回而被打破,她手里拿着一堆食物,见雷诺醒来,动作不太友善地递给他一袋面包,“给你。”

雷诺倒是不在意,顺手接过,又拿起非晚放在身旁的水,沉默地开始自己的早餐。

非晚从杰西卡手中拿过面包:“等吃饱休息会,我们就上路。”

“对了,我们还要多久,今天不能到吗?”杰西卡边吃着食物边问。

这话明显是在问雷诺,但是他却置若罔闻,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不急不慢吃着东西。

杰西卡被他的冷淡反应弄得有些不快,脸色垮下来,语气恶劣地开口:“我问你呢?”

非晚皱皱眉看向仍旧毫无反应的雷诺,小声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只要你给我指路就可以。”

沉默了片刻,待到手中食物吃完,雷诺才面无表情地开口:“最快明天。”

说罢,已经起身向车子走去。

杰西卡愤愤咬了两口面包:“他以为他是谁?耍什么酷!?”

非晚拍拍她肩膀安抚她:“这种人不是我们正常人所能理解的,别往心里去,反正到了霍姆斯,我们就和他分道扬镳,永不相见了。”

杰西卡想想大概觉得有道理,便释然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一般来说男女之间有点尴尬了就是在产生化学效应了,下章就上船了,会不会太快???

☆、真实温暖

第二天的旅程无波无澜,沙漠中的路没有想象中的艰难,除了一望无垠的荒凉之外,并不会让人太绝望的地方。

不知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还是雷诺本身体质好过常人,到了下午时,他的模样已经不像是一个伤者,面色不再苍白,神情也不再萎靡,只是眼神依旧是深沉如水的冷漠。

好几次,非晚开车时从后视镜和他不小心对视,心里都莫名跳得厉害。这个男人让人有非同寻常的压迫感,而且危险异常。

为了摆脱这种没有来由的无所适从感,非晚努力将精神集中到驾驶上,就连杰西卡和她说话,她也是敷衍了之。

就这样又行到了夕阳西下,非晚本打算再赶点路,在后排沉默许久的雷诺,忽然开口:“就在这里停吧,左边五百米有一处水源。”

非晚停下车,从窗外看去,果然见不远处有一弯小湖。其实他们并不缺水,不过在沙漠上行驶确实舟车劳顿,好好洗漱一番也还不错。

看到水源最高兴的莫过于杰西卡,她看着窗外重重舒了口气:“终于可以洗洗了,都臭了。”

将车停好后,又是一番忙碌,找枯枝、生火。

大致是西方人天生开放,非晚在水边洗手洗脸时,杰西卡已经脱光跳入了水中,完全忘了不远处还坐在一个男人。

非晚走回火堆边,瞥了眼半躺在地的雷诺,闭着眼睛的人仿佛已经睡着。

这样看过去,他就是一个英俊而普通的东方男人,并没有任何杀伤力。

大致是累了,非晚没等杰西卡洗完,便先躺着睡了去。醒来时,头顶已经是星光璀璨,周围两人也已经安眠,唯有火光还在跳着。

非晚攒了攒火,又加了些树枝,兴许是睡了一觉,已经不那么困。

她再看了眼睡着的两人,轻轻起身,走到水源边。几天没洗澡,身上的味道自己都快受不了。

夜间的水很凉,不过下去了一会,便渐渐习惯。

也许是泡得太出神,在水里发出一丝声响时,非晚才回过神。

她转头一看,差点吓了一跳,只见雷诺不知何时已经脱光下了水。

真的是脱得一干二净,若不是逆着月光,非晚大概会从上到下,一览无余看全他。

“你干嘛?”非晚下意识抱胸问,沙漠的月色太过光亮,这样的坦诚相见,让她有些羞耻。

“洗澡。”雷诺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她问了个很无聊的问题。

非晚怕吵醒不远处的杰西卡,显得尴尬,便压低着声音,有些恼怒道:“你就不能等我洗完吗?”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洗完?再说,这里这么大,我又没有影响你。”不知为何,非晚觉得这人忽然有些莫名的无赖。

她想了想,反正也洗的差不多,便道:“行,你慢慢洗吧。”说罢,眼神瞥到他肩头的纱布,又加了句,“注意点,别碰到伤口,我可不想再伺候病人。”

雷诺没有回她,只是低低嗤笑了声。

非晚背过身,一步一步朝岸边走去。她走得很慢,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必然会暴露在这个男人视线之下,实在是件尴尬的事情。

待到水面渐渐浅到腰腹间时,她忽然被一股力量往后拉住,还未尖叫出声,嘴巴已经被捂住。非晚转头瞪着始作俑者。

雷诺也看着她,却是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挣扎。

“你干什么?”非晚的声音从他手指间倾泻而出,低低的,有点像小兽的低鸣。

他并不做答,只是将捂住她嘴的手改变方向,捂住了她的眼睛,然后以吻封缄,吻住了非晚欲发出声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