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贵对阿河道:“这帮新兵蛋子赶上了好时候,我们当年在边境,瞧见大将军,大气都不敢出,哪里敢坐着喝酒。”

阿河笑道:“大将军这些年确实和蔼很多。”

那边厢宿风正与薛文奇说话,却也不是朝堂天下,只说些儿女们的教养,请什么样的先生,读什么书之类的,薛文奇不耐敷衍,忍不住说道:“我朝兵力减弱,你就真的不管了?”

宿风笑笑:“文奇一路北上,沿途所见民生如何?”

薛文奇道:“民生安乐富足,一派盛世景象。”

宿风点头:“我若继续把持朝堂勤兵黩武,安王势必与我争斗,内斗一起则民不聊生,我退出后,安王一人独大,他心中安稳,才可用心治国,况且新任林相国与六部尚书均延续褚相之风,是以我朝政局稳定官风清明,至于未来的忧虑,权衡利弊,眼下是最好的局面。”

薛文奇点点头,宿风又笑道:“既提起了,另有一桩家事说与文奇,从我往上数,五代英国公没有活过三十六的,人丁也越来越单薄,三代单传,我如今三十有一……”

宿风说着话,目光越过人群,瞧着青艾与一双儿女:“是以,我这几年藏了私心,只想多陪陪她们,若是有那样一日,这一家老小,文奇看顾着吧。”

薛文奇瞧着宿风一脸微笑,似乎在说别人的事,心惊不已,这些话,就连大大咧咧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宿槿,也从未跟他提起过,想来英国公一家对此事讳莫如深。又瞧向正与抱着孩子与众人谈笑的青艾:“青艾,可知道吗?”

宿风摇头:“她是居安思危爱琢磨的性子,何必告诉她,我活着一日,便让她欢喜一日。”

薛文奇怔怔得,一时再提不起兴致说话,宿风笑笑唤一声凌薇,一声唤跑过来三个孩子,怀里抱了一个,膝盖上坐了两个,正纠缠得热闹,翠屏走了进来,笑嘻嘻说道:“夫人,有贵客临门。”

话音未落一人跨进院门,一袭白衣神采飞扬的,正是白先生,他的身后,吟歌低着头通红着脸走了进来,宿风放下孩子们,让凌薇带他们到屋后玩耍,起身和青艾迎了过去,老太君唤声吟歌,眯着眼睛道:“莫不是我眼花了?这孩子盘了发髻。”

老夫人瞧着笑道:“看来吟歌成亲了,总算有了归属。”

吟歌对老夫人点了点头,脸色更加通红,扶住老太君手臂唤声祖母,似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太君拍拍她手:“这样好的孩子,谁有这样的福气?”

那头白先生含笑说道:“祖母,是我,我有这样的福气。”

吟歌头垂得更低,老太君笑道:“这下好了,吟歌父母的遗愿,达成了,你们两个,没有辜负老人家,很好。”

白先生瞧向吟歌,宿风在旁道:“师父临终前有遗命,将吟歌许配给师兄,吟歌不想逼迫师兄,不让说。”

白先生看着吟歌直咬牙,早拿出来也不用虚度这好几年,吟歌低了头心想,没有这几年,你能想明白吗?二人隔空默谈。

宿槿抱过青艾怀中的凌越,递到吟歌手上,吟歌瞧着白胖胖的小婴儿,双眸亮了起来,总算去了尴尬,不想宿槿来一句:“吟歌何时为白先生生个小娃娃?”

吟歌又羞臊失措起来,脸红到了脖子跟,众人都笑起来,吟歌羞涩得有些惊慌,白先生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手悄悄在她腰间扶了一下,吟歌方咬唇抬起头来,青艾瞧见她羞窘,过来携了她手:“来,我们屋中说话。”

进了屋不待她询问,吟歌红着脸细细说了,青艾笑道:“成也月牙儿败也月牙儿,亏她想得出来。”

吟歌低头道:“师兄更出乎我意料,竟有那样举动,说出那样的话。”

青艾笑道:“吟歌这几年怎么做的?相隔那么遥远,能让白先生有出人意料之举?”

吟歌手中帕子又绞在一起,二人在屋中说话,白先生对宿风道:“还有一个人,非要跟来,我瞧见院中人多,嘱咐铁摩勒带着他到屋后去了。”

宿风有些意外:“师兄先坐着喝酒,待人散了,再招待贵客。”

尉迟攸来到屋后,是一大片草地,青草刚冒出头,三个孩子正头碰头玩耍,大呼小叫的十分恣意,尉迟攸凑了过去,原来在玩儿蚂蚁,之谦嚷嚷着要找到蚂蚁老巢挖蚁后,薛蕊则围追堵截,不让蚂蚁回巢,凌薇拼命阻拦:“蚂蚁这么小这么勤劳,寿命又短,就不残害了吧。”

说着话起身蹦蹦跳跳捉一只蚂蚱喊道:“你们两个过来,我抓一只蚂蚱。”

之谦跑过来伸出手就要扯蚂蚱的腿,薛蕊伸着小胖手:“给我给我,我一把捏死它。”

凌薇手一松,蚂蚱落地,蹦几下仓皇而逃,凌薇训斥两个小家伙:“欺负小动物小虫子,算什么本事。”

薛蕊脆生生道:“谁让他们好欺负。”

之谦难得应和:“就是就是。”

凌薇好说不成,拿出杀手锏:“你们两个不听话,不带着你们玩儿了。”

两个小家伙就喜欢追着姐姐跑,一听这个都败下阵来,薛蕊嘴巴甜,赶紧讨好道:“姐姐英明神武,都听姐姐的。”

凌薇便道:“这样吧,我们扣竹笼抓鸟,不过说好了,抓了来玩一会儿就放了。”

两个小家伙拼命点头说好,尉迟攸瞧着凌薇,不觉就笑了。

负手过去拦在凌薇面前,笑道:“我是尉迟攸,你呢?”

凌薇警惕瞧着他不说话,尉迟攸瞧着她白净如瓷的脸,伸出手在她右脸颊抹了一下,笑说道:“有泥点。”

凌薇就笑,薛蕊嘴快:“姐姐脸上那朵花是天生的,是胎记。”

凌薇后退一步问道:“我在这村子里没见过你,你从哪儿来的?”

尉迟攸笑道,“你可以叫我阿攸。”扭头问薛蕊,“她叫什么?”

薛蕊瞧着眼前好看的少年,咬一根手指头道:“我叫薛蕊,姐姐叫凌薇,那个是我弟弟,叫薛之谦。”

之谦叫道:“我是哥哥,她才是妹妹。”

尉迟攸笑道:“凌薇,傲雪凌霜,美哉蔷薇,好名字,你姓什么?”

凌薇依然警惕,尉迟攸笑道:“怎么?我象坏人吗?”

凌薇飞快说道:“你不象个孩子。”

说着话招呼一声薛蕊和之谦,飞一般跑了,尉迟攸瞧见她从后门进了院子,心想,原来是英国公府上的人。在后园负手站着,瞧着南边的山线,此处倒是清幽,只是呆久了难免厌烦,听着院子里说笑声渐弱,然后村道上响起马蹄声,唤一声摩勒,笑说道:“原来皇帝是见不得人的。”

铁摩勒不解风情,硬梆梆说道:“都是为了皇上安危。”

尉迟攸一笑,就见一堆人朝后园而来,远远瞧见都伏身下跪,口称接驾来迟万望恕罪,尉迟攸忙过去扶起宿风,笑说道:“一别几年,太傅依然是旧时模样。”

宿风站起身:“皇上长大了。”

尉迟攸笑道,“托太傅关照。”又含笑对跪着的一大群人道:“都免礼吧。”

话多的小胖子跑了过来,一把揪住他袍角,仰脸道:“阿攸原来是皇上啊,皇上好威风,所有人见了都得下跪,我也想做皇上。”

薛文奇唬得过来一把抱起,口称皇上恕罪,尉迟攸一笑:“童言无忌,薛太守不用慌张。”

说着话迈步往院中而来,门后一个偷偷张望的身影倏然躲了开去,尉迟攸心想,她为何不出来见驾?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白先生和吟歌洞房的亲估计要失望了,洞房是不能描写滴,是熄了灯,然后天就亮了滴~自行脑补~嘿嘿~

疯癫

尉迟攸朝薛蕊招招手,薛蕊忙不迭跑了过来,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他手,笑眯眯道:“皇上有何吩咐?”

身后一帮大人忍俊不禁,尉迟攸低头和气问道:“叫做凌薇的那个姐姐呢?”

薛蕊自告奋勇:“我带皇上去。”

尉迟攸说好,老夫人张了张口待要阻拦,老太君伸臂拦住了,青艾环顾一大群人,没有女儿身影,狠狠瞪了宿风一眼,“我女儿见不得人吗?“宿风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以为凌薇跟着呢。”

尉迟攸随着薛蕊进了书房,凌薇正在写字,写得是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有模有样的颜体,尉迟攸低头瞧了一会儿,出声称赞:“凌薇的字很好。”

凌薇一惊抬起头来,瞧见来人忙又低下头去福身下拜,尉迟攸说声免了,又问:“刚刚怎么不见凌薇?”

凌薇低头不说话,尉迟攸回头对正嘬大拇指的薛蕊道:“薛蕊先出去,回头有赏。”

薛蕊很不舍得拿开大拇指,歪头道:“我闻见厨房里炖鸡了,过会儿开饭的时候,皇上下令两只大鸡腿都给我,谁也不许跟我抢,尤其是薛之谦。”

尉迟攸说声准了,薛蕊喜滋滋嘬着大拇指出去了,尉迟攸又问凌薇:“凌薇何故不去见驾?”

凌薇低着头又一福身:“凌薇貌丑,恐惊吓了贵客。”

尉迟攸皱了眉头:“太傅和国夫人竟如此?”

凌薇摇头:“不是爹娘,是祖母。”

尉迟攸道:“朕觉得凌薇很好看,瑕不掩瑜。”

凌薇心性开阔,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胎记,虽然祖母总瞧着她叹气,也只是觉得祖母心性如此,并未多想,今日合家出去拜见皇上,凌薇也很好奇,想瞧瞧皇上的样子,可祖母一把拦住了她,瞧着她叹气道:“这样的容貌,别惊着圣驾。”

凌薇终于抬起头来,尉迟攸瞧着她道:“凌薇,朕以为,若长辈无礼,晚辈不可忤逆,但可反抗。”

凌薇摇头:“我们家祖母最孤单可怜,我不想惹她伤心。”

尉迟攸问为何,凌薇道:“全家上下都捧着哄着曾祖母,无人敢忤逆,母亲有父亲疼爱,还有我和弟弟,祖母和父亲生疏,姑母不在身边,又不如曾祖母和母亲那样有主见,开怀的时候很少,身子又弱。”

尉迟攸点点头,凌薇又道:“祖母孤单,去年母亲有了身孕,我提出陪着祖母睡,我搬到祖母屋中后,祖母夜里睡得踏实许多,笑容也多了起来。”

尉迟攸抿一下唇:“有这样一家子,既富且贵,儿子出世父亲就去世了,母亲青春守寡,要帮儿子守着家业,又要对付虎视眈眈的叔父和下人,母亲寂寞,养了一只犬,这犬在宠爱之下,渐渐通了人性,家里家外仗势欺人,若儿子砍了这只犬的头,母亲会不会很可怜?”

凌薇摇头:“从小没了父亲的孩子最可怜。”

尉迟攸一笑,瞧着凌薇,突然问道:“凌薇平常画画吗?”

凌薇点点头,尉迟攸道:“拿颜料来。”

凌薇调好颜料,瞧见尉迟攸持笔朝她脸上而来,慌忙躲避,尉迟攸说声别动,凌薇又躲一下,尉迟攸伸出左手托住了她的脖颈,凌薇再不敢动,尉迟攸在她脸颊上描画,几笔而就,松开凌薇放下笔拿过铜镜朝着她道:“凌薇瞧瞧。”

凌薇朝铜镜中瞧了一眼,脸颊上一朵梅花绽放,映衬着眉目如画,尉迟攸笑道:“凌薇更好看了。”

凌薇开颜而笑,她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已经决定了胡式邧的命运。

此时胡式邧正在安王府看戏,今日乃安王世子尉迟睿周岁,安王府大肆庆祝,朝中文武大臣,各家亲贵,许多命妇贵妇悉数到场庆祝,一派喜气洋洋。

胡式邧远远瞧着郎歆,依然是美貌惊人的一张脸,心中却再无昔日垂涎,只觉恨意滔天。他带头弹劾了英国公宿风,逼得宿风远离京城,安王妃却未兑现承诺,只推脱太后舍不得。

宫外升官不顺,宫内也不遂心,小皇帝年纪渐长,太后索性让他常年呆在行宫不许回京,郎歆有孕后,为提防太后,严密封锁称病不出,她的儿子降生后,褚文鸳才得知消息,她心中算计着,为了避免得逞后的嫌疑,特意躲到行宫去,一住就是一年。

过年的时候派了胡式邧回来,让他给时玉透露些消息,时玉自从郎歆有孕,虽心中酸苦,却也瞧着安王高兴,竭力主持王府事务,将郎歆照顾得十分妥帖,并帮忙隐瞒消息,连自己娘家人也没告诉。

郎歆一朝分娩,时玉为安王高兴,刚出生的小婴儿已能看出肖似安王的眉眼,时玉抱过来瞧着就笑,郎歆在旁凉凉说道“玉侧妃果真将门虎女心胸开阔,自己再无法有孕,瞧见别人的孩子还能笑得出来。”

时玉心中一惊,青艾给她开了方子后,吃了一年的药,又总去医心堂倾诉,近来自觉身子强健如初精神也好了许多,每每瞧着郎歆的大肚子,总觉得自己也快了,今日听郎歆如此一说,心中起了万般猜疑,难道那次落胎时,郎歆在药中放了狠药,此生再不会有孕了?就听郎歆笑道:“玉侧妃别多心,你这几年了不见动静,我觉得是不是上次落胎伤了元气。”

时玉正忿恨的时候,一日前往大相国寺上香偶然听到两个婆子闲谈,其中一个自称几年前在卫国国都湟中住过,做些小本生意,时玉留了心,她这几年对郎歆陪嫁的几个侍女软硬兼施,始终打听不出郎歆有何难以启齿的旧疾。

时玉派人请了那婆子来,给了两大锭银子,问起卫国公主,婆子笑道:“知道,这个公主以前有疯病,大王曾四处寻医,和亲前才好。”

时玉一笑,那婆子又道:“这位公主奇怪,瞧见杀人就发作。”

时玉点点头,那婆子笑道:“听说疯子生下的孩子也是疯子,生了不如不生。”

时玉心中打定了主意,只是对那孩子,她却下不去手。

戏台上演罢一出离魂记,一队杂耍戏班登场,绳技、高跷、踏肩蹈顶、人上叠人、至三四重,节目精彩纷呈,客人们气氛热烈到了顶点,安王瞧着时玉一笑,赞赏她的安排,时玉微微点头,喝彩声中杂耍艺人下了台来到安王桌前,拱手道:“接着要演一个死去活来,请王爷近着欣赏。”

安王点点头,那人抽出大刀,刀光闪过,身旁俏丽的女子身手易手血溅三尺,安王下意识一躲,身上未沾一个血点,悉数喷溅到刀手身上,从头到脚血淋淋得,刀手一笑,拿刀挑起地上的人头,往那依然站着的无头女子肩上一扔,身首复合在一处,女子一张口,笑吟吟唱起歌来,全场掌声雷动。

掌声未歇,观者听到刺耳的尖叫声,以为是新的节目,都抻着脖子看向台上,接着又是连续刺耳的尖叫,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安王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尖叫着爬到桌子上又跳了下来,跑到台上夺下一把刀,叫嚷道:“杀人了,又杀人了……”

她胡乱挥舞着大刀,喊叫着冲下台来,客人纷纷躲避,安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郎歆已跳到抱孩子的奶娘面前,喊道:“休想杀我的孩子,快将我的孩子还给我。”

安王扑过去护孩子,时玉比他更快,飞扑过去从惊呆了的奶娘手中将孩子夺了过来,郎歆的刀砍了过来,时玉手臂上血流如注,时玉背转身紧紧护着孩子,郎歆的刀朝她背上砍了过来,安王伸出手,紧紧攥住郎歆手臂,郎歆挣扎着大骂:“恶魔,都是恶魔,去死,都去死…….”

大力挣扎着发髻散乱妆容已花,脸上眼泪鼻涕齐流,安王只瞧一眼别开头去,招手吩咐道:“先绑了吧。”

回过头来,时玉正捂着手臂微笑着送客,安王过去一把抱起她来,大声吩咐:“速请郎中过来,为玉妃包扎伤口。”

时玉说一声睿儿,安王瞧着她:“玉儿放心,孩子好好的。”

时玉头一歪,晕倒在他怀中,安王疾步向屋中走去,身后传来尖利的笑声,然后是咬牙切齿的咒骂:“杀人了,流血了,都是些恶魔,恶魔都要死……”

咒骂着又唱起歌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然后柔情低喃,斐哥哥教我的,斐哥哥的真名只告诉了我,你是父王的爱宠?我才不管,我要与你成亲,怎么?你不愿意?不愿意我杀了你……又是咬牙切齿的咒骂。

安王脸色一变,头也不回冷声吩咐道:“堵了嘴,关到后园阁楼中去。”

时玉闭了双眼紧靠在他怀中,睫毛微微翕动,郎歆口中这些疯话,正触动了安王心中最深的痛楚,也是最不能容忍的愤恨,算是意外的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

心结

郎歆发疯后被关在阁楼,安王竟没有请御医前来医治,只吩咐人看好了,并对时玉说道:“睿儿以后就是你的孩子,要视如己出。”

时玉郑重应下,担忧说道:“王妃那儿,该请御医来瞧瞧。”

安王笑笑:“玉儿安心养伤才是正经,旁的事,不必操心。”

未几,英国公府门外来了一位颜若美玉的男子,开口指名道姓找宿风,守门人摇头:“自从四年前离去,再没有公爷的消息。”

颜斐瞧着偌大的英国公府,愤愤然而去,一边走一边骂,宿风你明明答应过,若我有求于你,你会尽全力相助,如今呢?我找上门来了,你们家人去楼空。

前些日子他将一双儿女留在去职归乡的祖父母家中,携妻远游至雁荡山,有一队人马截住了他们,一场恶战木清飏寡不敌众,被掳而去,走时大声喊着:“颜斐,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颜斐不会忘,他答应过清飏,若她有朝一日回到卫国,颜斐不会惹是生非,他会守着一双儿女,静待她归来。

答应的时候,以为她此生不会离去,事到眼前,颜斐想到宿风,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却不见宿风人影。他想了想,前往安王府,他要见郎歆,她是卫国公主,自然能帮得上忙。颜斐骑在马上直奔安王府,为了清飏,出卖色相就出卖色相。

安王上朝去了,时玉主持府中事务,听到有人来报,说颜斐求见,颜斐?时玉来到客堂,瞧见颜斐也是一愣,世间竟有这样好看的男子,颜斐也不客套,瞧着她问道:“我要见郎歆,郎歆呢?”

时玉笑笑:“敢问颜公子与王妃是怎样的交情,前来何事?”

颜斐想了想:“交情?就说是故人吧,你跟她说我是颜斐,她自然会见。若她忘了我的名字,那让她瞧瞧我这张脸,她就能想起来。”

颜斐说着话指着自己的脸,时玉想了想笑道:“委屈颜公子从后门进入。”

有小丫鬟带着颜斐绕过侧门穿过长长的甬道,推开后门前面是一处花园,穿过花径来到一处阁楼前,郎歆正临窗而望,瞧见颜斐,伸着手咯咯笑道:“斐哥哥,我就知道,你终有一日会来接我。”

说着话跳上窗台纵身跃下,跌落在颜斐面前,口鼻中有血涌了出来,朝颜斐伸着手笑了,断断续续说道:“焦灼了这些年,只有此刻,心中安然。”

颜斐瞧着她大睁的双眼,蹲下身手抚了上去,郎歆合了双目。

颜斐瞧着她,她因小时候亲眼目睹母后被父王杀死,被吓失常,后来无论是清醒还是癫狂,她一直是个疯子,从无善念也无是非,心中只有自己。

颜斐叹口气转身出了后门,出门就看到他的马拴在石桩上,上马转身而去,郎歆一死,虎视眈眈的郎堃有了发起战争的借口,宿风出兵迎战,颜斐相信,宿风一定会战胜,到那时,他的清飏就会归来。

安王下朝回到府中,时玉红肿着双眼迎了出来,扑通跪在他脚下哀哭道:“是我无能,没看好王妃,竟从高楼跌落,当时就,就去了……”

时玉嚎啕大哭,安王扶起她来,时玉瞧着他心中一惊,安王脸上竟似带了一丝笑容,对她道:“暂且秘不发丧。”

时玉避开安王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喜色,同床共枕几载并共同孕育一子,几年的恩爱情深,竟都是假的吗?那他对我又是如何?时玉的心缩在一起。

安王径直迈步进了书房,时玉追在身后问道:“王爷要不要去瞧瞧……”

安王说声不用,时玉定定站着,竟不见最后一面?

呆立着听安王嘱咐道:“别惊吓了睿儿。”

时玉出了书房,来到后花园瞧着阁楼发愣,郎歆的尸体藏在那儿,郎歆死了,她并不伤心,但也笑不出来。可是王爷能笑得出来,又秘不发丧,他打的什么主意?她头一次觉得,并不了解自己的夫君。

夜里安王异常兴奋,再三需索,时玉推拒道:“王爷,王妃尸骨未寒。”

安王笑道:“王妃?玉儿不就是本王的王妃吗?”

时玉心中并无欢欣,安王搂住她笑道:“该是玉儿的,还给玉儿,以后玉儿就是孩子的生母。”

时玉忍不住问道:“郎歆死了,王爷竟无一丝伤心?”

安王冷笑一声:“此时正好,她也算死得其所。”

时玉心中发寒:“王爷和她的恩爱,都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