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吟歌一早去大相国寺等候,安王如今是摄政王,安王妃自然威风赫赫前呼后拥,尚未进大雄宝殿,就有两队士兵进来往外轰香客,时玉喝一声不可,进来恭敬上香。

站起身就见身旁蒲团上跪着的一位孕妇,正要艰难起身,时玉忙过去搀扶一把,笑说道:“这位娘子几个月了?”

吟歌笑道:“八个月,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

时玉的肚腹也已微隆,携了吟歌的手笑道:“这几日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得折腾,娘子可有这样的时候?”

吟歌瞧着她肚子笑道:“五个多月正是活波时候,过了八个月动得就没那么欢腾了,青艾姐姐对我说过,因为孩子长大了,肚子就那么大,不能随便折腾了。青艾姐姐还说……”

“等等。”时玉笑道,“娘子所说的青艾,可是姓胡?是一位郎中?”

吟歌笑说不错,时玉道:“如此巧了,我与国夫人也算相识。”

吟歌点点头瞧着时玉:“正是受国夫人所托,前来向王妃求助,王妃可能借一步说话?”

时玉略有些犹豫,吟歌抚着自己肚子:“我如今大腹便便,能将王妃如何?再说,我不会拿自己的孩子犯险。”

时玉这才跟吟歌来到偏殿,吟歌笑道:“王妃腹中孩儿活泼调皮,定是男胎。”

时玉脸上浮出笑容:“但愿如此。”

吟歌笑道:“可惜只是次子。”

时玉面色一变,吟歌道:“若是没了长子,次子就是长子。”

时玉沉了脸:“我做不来残害孩子的事,休要再说了。”

说着话起身要走,吟歌在她身后道:“若能给孩子一个好去处,孩子会受到更多的关心爱护,将来会登顶王位,王妃可愿意吗?”

时玉回头瞧着吟歌:“你的意思是……”

吟歌道:“卫国大王郎堃无后,十分思念外甥。”

时玉盯着她:“于你,有何好处?”

吟歌艰难福下身去:“奴乃是白霁岩的妻子,几月前大将军率军迎战敌军,守住安西后出城反击,一路追敌军至小方盘城,不想我朝不战而降,和卫国议和,大将军麾下五万将士被坑杀,大将军被囚禁在卫国王宫,宿槿的夫君薛文奇下落不明,奴的夫君和国夫人前往卫国相救,卫国大王提出以孩子交换。”

良久,时玉方说声起来吧,吟歌直起身子瞧着时玉,就见她脸上神情僵硬,其实时玉已从其兄时孝口中得知真实战况,且时孝派出的援军,尚被囚禁在安西,时孝为此特意前来求见安王,安王竟借口不见。

又过一会儿,时玉道:“明日卯时,后园的门会敞开……”

话音未落,她已疾步而走,吟歌如释重负的同时,不由叹一口气,她也不易。

十六日卯时三刻,戚贵来到沐阳村,马上包袱打开,露出一个小人儿来,舔着嘴巴笑嘻嘻道:“真甜,还有吗?”

戚贵又递一块糖瓜过去,小儿人接过去砸吧着嘴:“都不让我吃甜的,让我每日尝苦胆,说是怕锦衣玉食养坏了,哼,我离家出走,去能吃糖的地方去。”

吟歌朝孩子伸出手,圈在怀中仔细瞧着,记着他的模样,趁着家中老小未起,嘱咐戚贵带人尽快启程,留下数人,待她做好绢人分拨前去追赶。

安王如今炙手可热,每日早出晚归,次日难得闲暇,问起尉迟睿,问一声认得几个字了?时玉抚着肚腹恹恹说道:“那么多人伺候着,王爷就放心吧,我近日身子倦怠,总是懒得起身,睿儿爱闹,学了些拳脚后,总对着我的肚子拳打脚踢,我少不得躲着他。”

安王一笑,过来摸一摸时玉的肚子,嘱咐她好生歇着,来到尉迟睿的院子就觉奇怪,院中一片死寂,推开门就见地上躺着十余名婢女和太监,七窍流血,已然是服毒自尽了。

安王出来大呼来人,喝问世子何在,管家抖着声音回道:“卯时还瞧见呢,在后花园练习拳脚……”

安王揪住他领子拖进屋中,管家瞧见地上的尸身,惊得面如土色,一干人都跪了下来,连称奴婢万死,安王爷将府中上下召集起来询问,有说昨日见的,有说今日见的,也有说昨日门外有人叫卖糖瓜,小世子总馋甜的,是不是偷偷打开门闩去买糖瓜,被人拍了花子……

安王暴跳如雷,贴身伺候的自知难逃干系,都已自尽,其余人顶多办事不力,时玉听到消息,白着脸跑了过来,跪在安王面前哭道:“都是妾身失察,一时害喜犯懒,竟没有勤着过来瞧瞧,王爷打死我吧,睿儿丢了,我也不想活了。”

这时有人过来说在后门处捡到了世子的鞋,安王拿过那只鞋半晌不语,时玉跪着跪着,身旁的婆子喊一声:“不好,王妃见红了。”

安王一惊,忙扶时玉起来,唤人去请郎中,安慰时玉说道:“不怪玉儿,怪我,我都三日没见着他了,我尽全力找寻就是,玉儿勿要自责,我们已经丢了一个孩子,肚子里的这个,万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青艾在湟中苦候一个月,终于等来戚贵的队伍,从后门进了青艾赁的一处院子,除了真的尉迟睿,又拿出来五个绢人,竟是活灵活现,青艾本意为防郎堃使诈,不想吟歌会错了意,以为是防备安王追赶盘查,做了五个假人分拨出发,使得障眼法。

也好,多多益善,青艾命人藏起,蹲下身瞧着尉迟睿:“孩子,对不住,我终是为了一己之私,做了恶人。”

尉迟睿眨着蓝眸瞧着青艾:“你是谁?可见过我的母妃吗?王府里那个不是我的真母妃,她不喜欢我。”

青艾笑道:“我见过睿儿的母妃,是位美丽高贵的公主。”

尉迟睿问道:“她在哪里?”

青艾道:“她到天上去了,睿儿在夜里抬头仰望星空,最亮的那颗,就是睿儿母妃的眼睛,她在天上守护着睿儿。”

尉迟睿甜甜笑了起来,他深信不疑,他扑到青艾怀中,紧紧抱着她:“夜里,你陪着我,去看星星可好?”

青艾抱起他来,说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次日青艾又进王宫,远远瞧见汉白玉砌成的宫殿,心钝钝得疼,这一月来制了许多药丸,装药丸的盒子堆满了书案,她却什么也不敢做,她知道从她进宫那一刻起,郎堃已然加强了戒备,送进去任何东西只会让他怀疑,并连累二郎。

颜斐因帮不上忙愤愤生气,青艾赶他走,生怕他出门被人认出,徒惹麻烦,颜斐死活不肯,昨日见尉迟睿来了,知道书信已送到,方有了些笑容,青艾笑道:“有一件事,你兴许能帮得上忙。”

颜斐忙问何事,青艾问道:“郎堃的男宠,若是年纪大了,不再受宠,有可能出宫吗?”

颜斐摇摇头:“郎堃这人倒也仗义,再年纪老大,也留在宫中养着,隔些日子还去瞧瞧,高兴了也说几句话。”

青艾失望道:“就不可能出来了?”

颜斐想了想:“也不是,郎堃这人最怕唠叨,去求他,说多了,他烦了,也就准了。”

青艾眼眸一亮,颜斐忙摆手道:“只限于他在意过的人,你别想用这一招救宿风。”

青艾笑道:“我有那么蠢吗?”

颜斐身子往后一靠,探究瞧着她:“那,青艾为何要嫁给宿风?”

“嫁给宿风就是蠢吗?”青艾好笑道。

颜斐点点头:“他们家的男人,都活不过三十六。”

青艾狐疑瞧着他,颜斐打一下嘴,跳了起来戴了帷帽,匆忙说道:“我来了好些日子了,想清飏和孩子们了,青艾,我走了啊,等着你的好消息,需要帮忙的话,就派人到双塔堡送信……”

颜斐絮絮叨叨逃一般走了,青艾愣愣坐了半晌,起身自嘲笑道,胡青艾,你竟然相信这样的话?宿家的男人活不过三十六?谁定的?我偏要陪着宿风一起长命百岁。

见了郎堃,青艾将手中包袱打开,一个少年接过去就是一愣,递给郎堃笑说道:“好可爱的娃娃。”

郎堃不由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接过去瞧着道:“唤昌平来。”

昌平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内监,哈着腰过来,郎堃将手中绢布娃娃递了过去,内监一瞧满面笑容道:“跟王上小时候一模一样,是王上的儿子吗?王上后继有人了,老奴为王上高兴。”

郎堃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昌平,这是个假娃娃。”

昌平手指戳了一戳:“王上小时候就是这般模样。”

郎堃命人扶着他走了,看向青艾,青艾笑道:“宿风和白霁岩,换小王子,王上觉得如何?”

郎堃瞧着青艾,青艾心跳如鼓,他若不愿呢?又该如何是好?静谧中青艾深吸一口气:“小王子会叫舅父,小王子问他的娘亲哪儿去了,说王府里的王妃不是他的亲娘,王爷也不是亲爹。”

后面这句是青艾加的,她豁出去了,对上郎堃的眼:“小王子爱看星星,从来没人陪着他看,天一黑他就要睡觉,四更天要起床,冬日的时候在雪地里,打着灯笼习武,他爱吃甜食,那些人生恐锦衣玉食宠坏了他,每日让他尝苦胆……”

郎堃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岂有此理。”

青艾松一口气,郎堃嘴角噙了一丝微笑:“你很聪明……”

又没了下文,青艾硬着头皮等着,过一会儿郎堃道:“将孩子带来,我先瞧瞧。”

青艾摇头,大声道:“不行,王上将宿风和白霁岩送往双塔堡,人一到我就将孩子送到宫中。”

郎堃笑笑:“孤可以派人跟着青艾。”

青艾咬牙道:“王上若要硬抢,我的人会将孩子处死,绝不手软。”

嘴上说得硬,心里急躁不已,她那里肯对一个孩子下手,况且还是满心信任她的睿儿。

又过了很久,那个少年在郎堃耳边低低说一句什么,郎堃一抬眸,对青艾道:“好,就这么定了。”

青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直到郎堃出了殿门,有一位少年过来说一声请,青艾方起身,迈着僵硬的双腿向外走。

午后方羽环进了白玉宫,宿风这些日子咳嗽得越发厉害,正靠在榻上小憩,方羽环在榻边站定了,闲闲笑道:“大将军这个样子,竟是时日无多,虽然大将军从未将奴放在眼里,可只有奴,能陪着大将军最后一程,想来果真是,让人高兴。”

说着话捂了唇咯咯直笑,宿风也不理她,只闭了双眼假寐。

方羽环笑了一会儿,自去坐下斟一盏茶:“你若待我好些,我就禀报了大王,为你寻医问药,这湟中城有了般若堂,坐堂大夫叫做徐锦文,听说多年前他收过一位女弟子,这位女弟子正在来往湟中的路上,说是来救她家夫君。”

宿风攥一下手缩进了袖子里,他知道青艾的脾气,可他以为安王会囚禁着她们,虽没了自由,却能暂得平安,方羽环半真半假的话,让他不禁担忧。

这时有几名太监进来,方羽环喝道:“你们是何人?胆敢乱闯?”

为首的太监笑笑:“咱们奉大王之命,将他送走。”

说着话指指宿风,方羽环伸手阻拦,为首的太监笑道:“瞧着王后的脸面,咱们不会伤你。”

方羽环面色一变,说声你们等等,脚步匆匆去找郎堃,来到郎堃寝宫外就要往里闯,两位少年伸手将她拦住:“这种时候还要闯进去?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方羽环候了一会儿,担忧白玉宫中的太监不会听命与她,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已是人去楼空,跌坐在他刚刚呆过的榻上,抚摸着微温的枕席怔怔落泪,本以为这一次,能陪在他的身旁。

哭了一会儿,擦擦眼泪理了妆容来见郎堃,直闯进寝宫去唤一声王上,不由愣住了,雕花大床上郎堃只着了里衣,身旁一位少年蜷着身子在哭,郎堃正捏着他的脸仔细瞧着,瞧见方羽环怒道:“大胆……”

方羽环吓得扑通跪倒在地,语无伦次道:“奴婢事出紧急……”

说着话一眼看到少年的脸,再看一眼郎堃身后,一幅巨大的画像,画着一个鲜衣怒马美貌无匹的男子,床上哭泣的少年和画中人眉眼有几分相似,方羽环心思急转,指着那幅画道:“奴见过这个人。”

郎堃瞧她一眼,将那少年甩在一旁下了床来,逼问到她面前:“当真?”

方羽环点点头,郎堃指指她道:“若是真话,孤满足你任何要求,若有半句谎言,你和王后都得,死。”

方羽环起身笑道:“画中人,乃是征东大将军之女木清飏的夫婿,叫做颜斐,扬州人氏,乃是宿风的挚友。”

郎堃惊怒不已,他曾问过宿风,当年那个叫做飞的少年,是不是宿风派来离间他们父子的,宿风哈哈大笑:“我宿风岂是那样耍手段的小人,从未听说过,若非大王如此说,宿风也没想到,大王有如此嗜好。”

郎堃没了最后一丝希望,回到寝宫瞧着画像,心中自我安慰,寻找这么多年杳无音讯,或许是死了,尸身被郎歆藏了起来,他知道郎歆是个疯子,知道她瞧不得任何人好过,是以将她嫁到雍朝,若她活着,雍朝朝堂鸡飞狗跳,若她死了,他就有了发兵的借口。

这会儿听到方羽环的话,急怒不已,直觉被宿风耍了,披了衣衫出来,亲自调兵遣将,兵分两路,一路去将宿风和白霁岩追回,另一路将孩子抢回来,务必出其不意,不可伤到孩子。

吩咐完毕,人马尚未出动,就见一人脚步匆匆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过来将孩子递给郎堃,擦一把汗说道:“王上,臣刚刚巡街,碰见一位女子,拦在臣的马前,将这孩子交于我,说……说是大王的孩子,臣仔细瞧着,果真与大王十分想象,不敢怠慢,忙送进宫来。”

郎堃接了过去,瞧着怀中的孩子,双眸期冀望着他,奶声奶气叫了一声舅父,郎堃心中怒气平复不少,难得和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说:“我叫尉迟睿。”

郎堃摇头:“从此时起,你叫做郎睿,再和雍朝无半分关系,你是卫人,卫国的小王子,长大后要登顶王位,文治武功,治理国家造福百姓。”

朗睿奶声奶气道:“不打仗就是造福百姓。”

郎堃一愣,倒也不以为杵,噙了一丝微笑问道:“谁教你的?”

郎睿笑道:“是青艾姨姨,我最喜欢她了,她身上有娘亲的味道。”

郎堃转头瞧着送来孩子的人,吩咐道:“看来人已被对方抢走,他们出不了湟中,罗奇来得正好,下令严守城门,带人挨家挨户搜查宿风与白霁岩,吩咐画师尽快画像。”

这位罗奇乃是卫国今岁新科状元,文武兼备,郎堃十分看重,破格擢升他为湟中府尹,掌管都城事务。

罗奇笑道:“前日王上赏宴,席上有一道菜,叫做清汤羊肚,臣是江南人,从未吃过,吃着十分新鲜,若搜得这两人,还求王上将做这道菜的厨子赏给臣。”

郎堃一笑,“不就是一个厨子吗?这会儿就领回府去。”说着话抱起尉迟睿,“走,跟舅父去一趟双塔堡。”

罗奇敛了双眸,后退几步一揖道:“多谢王上,臣这就带人去搜寻。”

此时方羽环正躲在墙后,听着郎堃点兵遣将,听到罗奇说话,就觉声音十分耳熟,探头一看,心中一惊又笑了起来,薛文奇,纵使你胆大包天,今日也要栽在我的手上。

此时那位厨子被人带到,方羽环再一瞧,安国侯世子,自小得见,就算此刻他木呆呆的,一副下人装扮,又岂会不识,方羽环咯咯笑起来,不想今日一下子逮住两个,不,加上颜斐,是三个才对。

薛文奇随着笑声看了过去,就见一名女子自墙后缓步移出,指着他唤了一声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归来

薛文奇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掐住方羽环脖子,令她说不出话来,然后抽出腰刀手起刀落,往她脖子上一抹,手一松方羽环栽倒下去,却未立即气绝,她用力指着薛文奇,口中嘶嘶连声,双眸中满是不置信,瞧着青天中有鸿雁飞过,想起自己短暂的一生,为了能有片刻的幸福,做出过很多努力,到头来依然一无所有,难道今日就命丧于此?愤怒不甘委屈,终是大睁着双眼去了。

郎堃身旁的太监冲了过来,大声叫嚷道:“这可如何是好?她是王后嫡亲的阿姊。”

薛文奇假装吃惊,冲郎堃跪下说道:“王上恕罪,王上调兵遣将之地竟有女子,臣以为是奸细。”

郎堃摆摆手,“死了就死了吧,她心地毒辣,继续留着她,只怕要算计睿儿,再带坏了王后。”对那名太监皱眉道,“大呼小叫做什么?去跟王后说一声,就说士兵操练刀剑无眼,失手刺死了她,就地安葬还是运回雍朝,都听王后的。”

薛文奇出了王宫,命人分头去搜寻,一把揪住厨子道:“快上马,趁着郎堃离开湟中,我们赶快出城追他们去。”

厨子扒开他手:“你是谁?我不跟你走。”

这时身后追上来一人,攥着邹仝手道:“阿大,快些上马,我带你回去找你的家人。”

阿大点了点头,薛文奇瞧着他叹口气,对后来的人道:“杨兄,咱们得快走。”

三人仗着薛文奇的名头出了湟中城,策马一路狂奔,绕过渭城双塔堡一线,沿着白先生确定好的路线,向西再向北然后向南,一路上跋山涉水,迂回五个日夜到达蒲州,蒲州原是雍朝疆域,如今归于卫国,三人藏身在树林里,远远瞧着城头,杨德昌叹气道:“这蒲州是卫国最后的防线,只怕不好出去。”

这时就听树林深处传来三声鹧鸪鹧鸪的叫唤,随着叫唤声,阿河跳了出来,压低声音道:“这边请。”

密林深处,白先生带人迎了过来,却不见宿风与青艾。

白先生一眼瞧见那厨子,大步过去一把搂住,双眸已是含泪:“邹仝,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邹仝瞧着他摇摇头:“你是谁?”

身旁杨德昌叹气道:“都不记得了,渭城失守那日,他要拔剑自尽,我一急,随手抄一块石头将他拍晕过去,估计拍得重了,拍坏了脑子,唉,怎么跟他家夫人交待才好?”

白先生含泪笑道:“活着就好,慢慢再记起来就是,杨太守端得机敏,怎么就躲到了宫里?”

杨德昌自嘲笑道:“当日眼看卫军打了过来,我也是急中生智,为自己和邹仝换两套短打,只说是太守府里的厨子,其实我们当日情状,灰头土脸,比厨子还惨,卫军信了,领头的都统爱吃雍朝饭菜,就将我们留下了,回到卫国将我们送进宫,拍大王马屁。”

白先生笑道:“杨太守会做菜?”

杨德昌摇摇头:“哪里会?可阿大会,他会做清炖羊肚,风味独特,好在阿大有良心,我不在身旁,他就不做,卫人好吃羊肉,稀罕他那口,都知道他这怪癖,是以他走到那里,我跟到那里,也跟着活了下来。”

白先生叹口气:“这清炖羊肚,是苏芸的拿手菜……”

薛文奇在旁说道:“让邹仝见一见大将军,兴许能想起些。”

曲曲折折来到一处山洞,青艾正在里面陪着宿风。

她那日从王宫出来,心中百转千回,不知郎堃会不会信守承诺,满腹心思在大街上走着,不小心冲撞了湟中府尹的坐骑,二人对上目光均是一愣,薛文奇马鞭一指:“胆敢冲撞本府,还不带回府中仔细审问。”

府中相见,将各自计谋简短截说,薛文奇打听到宿风羁押在王宫,却苦无接近王宫对策,正碰上卫国科举,竟一举夺魁,郎堃爱才,他得以常去宫中行走,未见着宿风,却意外碰到两名厨子。

薛文奇听了青艾的话,摇头道:“不能让他们去双塔堡,万一木清飏的母亲翻脸,我们插翅难飞,何况双塔堡离边境甚远,我们面临的凶险太多,另外还有颜斐,一旦被郎堃得知,他会连累我们。”

青艾点点头:“文奇说得有理,我也是走投无路。”

薛文奇一笑:“我这科考的功夫没有白费,湟中巡查的都是我的人,我一得着宫中送人的讯息,就派人知会你,你尽快带着队伍出城去等,我给你一块腰牌,也好行事。”

青艾拿了腰牌匆忙吩咐道:“颜斐那儿,传个信,让他速速离开双塔堡,省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