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斐一扇子敲在儿子头上:“你一个大男人,听女儿家的私房话,像话吗?难怪凌薇不待见你。”

大郎嘟囔道:“爹也别逼我,我想娶一个我娘这样的。”

颜斐又敲一下:“你娘这样的,千载难逢,你以为那么容易碰到吗?”

木清飏闲闲说道:“斐,我觉得大郎和凌薇不合适,做好兄妹就是。”

颜斐再敲一下:“你娘既然觉得不行,就算了。咦,凌薇今日,似乎没来?”

康兴帝尉迟攸如今十六,翩翩少年一身甲胄端坐马上,目光扫过人群,也在寻找凌薇。

凌薇如今十三,正端坐房中发呆,手中拿着块晶莹剔透的九龙玉佩。

自从她们家回到京城,皇上每十天半月来一次,说是探望太傅的祖母和母亲,以示圣眷,皇上坐着与曾祖母说话,她低头作陪,总能感觉到皇上带着笑意的目光。

征战出发前夕,皇上来与太傅辞行,走的时候一家人送到府门外,皇上经过凌薇身边的时候,手一伸,她手中塞进一个物事,她忙用袖子遮住了,并警惕瞧一眼母亲,因为皇上每来一次,母亲都会给她讲一个后宫的故事,太后凶狠霸道,皇上三宫六院,皇后过得很惨。

玉佩已被她攥得温热,拿帕子包起来塞到席下,摸出一个香囊来,每日瞧见那玉佩,就想起和气笑着的皇上,她觉得受赠玉佩,理当还赠什么才是,便悄悄得,一针一线绣了香囊,黑色底子,上面绣了只绣了简洁的蝠纹,求取平安之意,香囊做成,想起无法相赠,今日众人出城迎接大军班师回朝,凌薇想见却又怕见,推说是身上懒窝在房中发呆,青艾知道她前日来了头一次月信,也就笑着由她。

发着愣听到外面传来说笑之声,知道是众人回来了,连忙将香囊塞回了枕下,迎了出来笑道:“娘,今日可热闹吗?”

青艾没有听到女儿的话,只瞧着那张明媚的笑脸发愣。刚刚回来的路上,月牙儿笑说道:“都得胜还朝了,这下踏实了,苏姑姑,我们两家的亲事也该筹备了。”

苏芸笑说是啊,青艾笑道:“都还是孩子,筹备什么亲事。”

吟歌笑道:“熙儿十五了,丹儿十四,筹备上一年多,明年成亲,可不是正好。”

青艾愣愣道:“啊?孩子们都该谈婚论嫁了?我觉得自己还是小姑娘呢。”

苏芸捏捏她脸:“小姑娘她娘,凌薇也十三了。”

众人笑起来,福姑跟在吟歌身后笑道:“大姑娘也长大了,前些日子绣好一个香囊给我看,绣工极精细,我问给谁的,竟然脸红了。”

月牙儿啧啧道,“瞧瞧,凌薇有了心事,姐姐这个做娘的竟不知道。”指指青艾怀中襁褓,“明显的,偏疼着小女儿了。”

青艾嗔道:“才没有,凌薇是我们家最受宠的,凌越懂事,不跟她争,两个小的就不一样了,老三尤其坏,嫉妒啊,和老四合着伙捉弄凌薇,凌薇大度,也不跟他们计较。”

说笑着进了家门,这会儿瞧着自家女儿,初显玲珑的身子,月白色裙子外罩着鹅黄色的褙子,一张明媚生动的脸,倚门笑看着她,红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是啊,前日来了月信,可不是大了。跨进门去搭了凌薇的肩,笑问道:“独自在家,可闷吗?”

凌薇摇头:“不怎么闷,娘,伯伯叔叔们都好?”

青艾笑道:“都好着呢,一个个打了胜仗,志得意满的。”

凌薇顿了一下,想问可瞧见皇上了,又觉得不妥。青艾坐下来喝口茶假作随意道:“听说凌薇前些日子绣成一个香囊,可能给娘瞧瞧?”

凌薇从不对父母撒谎,虽犹豫,还是拿了出来,青艾握在掌心里笑道:“果真好看,凌薇,告诉娘,绣给谁的?”

凌薇低了头,青艾声音沉了些:“凌薇要跟娘说实话。”

凌薇拿出九龙玉佩,怯怯说道:“娘,这个是皇上给的,我想着,总得回赠一个。”

青艾瞧着那玉佩,凌薇瞧着她神色,不安道:“娘,按理说,女子不能随意接受男子赠予,可他是皇上啊。”

青艾声音不由自主就大了:“皇上的就更不能随意接受了。”

凌薇绞着手:“皇上要出征了,我若不受,他不能安心上战场……”

青艾心想,大郎那样对她,也没见他为大郎想过,怎么到了皇上这儿,她就,想得那样多?

想着扶额站了起来:“娘有些头晕,先回房歇息一会儿。”

凌薇忙过来扶她,青艾拍拍她肩:“没那样娇气,你爹一回来,就让他回房来。”

大军班师,宿风分外忙碌,宫里忙碌完,又到白先生府上,兄弟几个欢聚一番,回来时已是夜半,且微有醉意,一进屋瞧见青艾坐着等他,忙道:“明知道我会晚,就别等了,快去睡去。”

青艾摇摇头:“睡不着。”

宿风笑道:“都平安回来了,兴奋的?”

青艾垮下脸去:“愁得……”

宿风忙问道:“小三又使坏惹你生气了?”

青艾趴在他肩头:“皇上亲政了,又御驾亲征得胜归来,你辞官吧,我们全家找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隐居去。”

宿风拍着她后背:“辞官是早晚的事,只是如今大军刚刚归来,还有许多事务交待。”

“交待什么交待。”青艾愤愤道,“这大雍朝离了你,还是大雍朝。”

宿风笑道:“青艾说得没错,可我得有始有终是不是,拿着朝廷俸禄呢。”

青艾不能直说凌薇绣荷包的事,因为宿风会絮叨她,说她逼迫他闺女,探听他闺女私隐,还有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一套。老太君和老夫人不用说,定是乐得凌薇进宫,更不能对她们提起。仔细想了想道:“皇上如今十六了,该娶皇后了,放眼放去,这大雍朝,你是一等一的权臣,皇上又亲近你,我怕他册封凌薇。”

宿风点点她额头笑道,“原来为了这个,又瞎琢磨。”说着话抱她到床上,为她盖了被子,“褚文鸳有个侄女,这一年常常进宫,估计皇后就是她了。”

青艾转愁为喜:“那敢情好,只要不是凌薇,其他的人,谁都行,跟我无关。”

宿风亲一下她脸:“既睡不着,就等我沐浴,过一会儿……”

俯下身去耳语,声音越来越低,舌尖不时扫过青艾耳垂,青艾笑着嗯了一声,翻个身侧身向里,脸颊已经微微发烫了。

花有清香月有阴,春宵一刻值千金。

皇帝御驾亲征时,太后竭力阻拦,宿风不去,皇帝天子之躯,更不可去,皇帝还是去了,是以皇帝归来,太后并未出城去迎,以示自己不变的立场。

夜里皇帝犒赏众将官,回到大明殿已是夜半,未去打扰太后,太后等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皇帝前来长春宫请安,听到杜鹃说起,心里也是愧疚,笑着进来行了大礼,起身坐了笑道:“昨夜太晚了,怕扰了母后歇息,没敢前来。”

褚文鸳刚用过阿芙蓉,一夜未睡也是精神抖擞,笑说道:“知道皇帝的孝心,只是皇帝打了胜仗,高兴得睡不着。”

母子间话语投机,倒是前所未有的亲密,褚文鸳趁机道:“皇帝十六岁了,也该议亲大婚了。”

皇帝双眸更亮:“儿子也如此想。”

褚文鸳点点头:“那,母后可就着手办了。”

皇帝笑道:“母后且等等,待儿子再做些准备。”

褚文鸳瞧着皇帝脸上神采,难不成已经有了中意的?

皇帝走后,当即让杜鹃去褚府传英华进宫,她的兄长是扶不起的阿斗,仗着父亲庇护,整日里看书写字收集古玩冒充清流,自从父亲去后,褚文鸳总不太搭理他,不想他养了个好女儿,英华颇象当年的自己,花容月貌举止有度文采宛然。

褚英华进了宫,皇帝却出宫去了。

皇帝来到宿府,只说是来探望老太君和老夫人,进了屋中,老太君拉住他手眼泪都下来了:“满朝文臣武将,非得御驾亲征,何苦来呢?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

嘘寒问暖的,倒象他嫡亲的曾祖母,老夫人碍着身份不多话,关切却溢于言表,皇帝心中又软又暖,他喜爱来宿府,一为凌薇,二是喜爱宿府和睦温馨,他能彻底放松下来,暂时忘了朝堂。

说一会儿话笑问:“怎么不见凌薇?”

老夫人笑道:“凌薇大了,不宜再见外客。”

一句外客,让少年皇帝心中好生不爽快,又坐一会儿,怏怏告辞走了。

送走皇帝,老太君眯了双眼:“说不定我们家凌薇要进宫做皇后的,淑娴拿着凌薇的生辰八字悄悄卜个卦,问问凌薇的命格。”

老夫人摇头:“母亲,我不愿让凌薇进宫,找个小门小户的,捧着她多好,何必去瞧别人脸色。”

“糊涂。”老太君道,“瞧谁脸色?任凭是谁家,只要夫君疼爱,公婆妯娌小姑算个屁,皇家也一样,如今宫里统共就一个太后,虽说厉害些,我瞧着皇帝更厉害。”

老夫人道:“母亲还说我糊涂,皇帝都要三宫六院的,凌薇连个蚂蚁都舍不得伤害,能恩威并施统率后宫吗?”

老太君沉默一会儿,噘嘴道:“扫兴,我挺喜欢皇帝的。”

老夫人笑道:“母亲前些日子还说喜爱大郎呢。”

老太君又乐了:“要说这些孩子,都挺讨人喜欢的。”

老夫人也笑得咧了嘴。

凌薇靠坐在廊下看着青天中的白云,这块象马那块象羊,还有一块象一簇花,还有一条条鱼鳞状的,正看得开心,老三凌霄跑进来了,拽着她手道:“姐姐,外面有叫卖蜜饯的。”

凌薇眼眸一亮,凌薇随了宿风口味,嗜甜,青艾总拘着她,怕坏了一口洁白整洁的牙,她少有吃得尽兴时候,偶尔也偷吃些。

牵着凌霄小手出了后门,门外一位少年长身玉立,一身货郎装扮,笑看着她喊一声凌薇,凌薇吓一跳:“皇上怎么来了?”

“微服私访。”尉迟攸笑答。

凌薇甜甜唇,瞧着他的货郎担:“果真有蜜饯吗?”

“果真有。”少年弯腰打开木盖,果真是各色蜜饯,凌薇悄悄咽一口口水,少年拿出一个罐子来,里面一颗颗胀鼓鼓的金黄色小花,递给凌薇道,“这个叫做米花,市面上刚有的,也是甜的。”

凌薇接过去,少年拈起一颗递到她唇边,凌薇下意识抿紧了唇,少年笑道:“很甜,凌薇张口试试?”

凌薇抱着陶罐摇头,少年两眼盯着她道:“凌薇怎么不出城迎接?”

凌薇低了头:“那日腹痛……”

一张口,少年手中米花已塞到她嘴里,瞧着她鼓着嘴的模样,又笑,凌薇少不得囫囵咽了下去,就觉口中甜丝丝的,舔一下唇也笑了起来。

相对笑了一会儿,少年唤一声凌薇:“当日接了我的九龙佩,是不是该回个什么才是?”

凌薇的手不由去摸袖子,九龙佩在,那个香囊也在,按着母亲的意思,该将九龙佩还回去才是,可是,她瞧着少年清亮的眸子,若还回去,他会不会伤心?

凌薇紧紧捏着袖子,少年笑道:“上巳节的时候,宫中会有花宴,凌薇一定要来。”

凌薇手下捏得更紧,娘肯定不愿意,可以去求爹啊,凌薇打定主意,点了点头。

少年看着她:“凌薇进宫的时候,记得带上回赠。”

凌薇咬着唇,慢慢从袖中抽出一样物事递了过去,少年接过去双眸璨然,系在了腰间,将货郎担中木盒子拿起来递给凌薇,笑说道:“凌薇回去吧。”

凌薇抱着木盒和陶罐,往门后退去,少年笑道:“看着你回去了,我再走。”

门扉紧闭,少年又站一会儿,方转出街角,铁摩勒松一口气,就算是皇上也有孩子气的时候,可是玩儿什么不好,偏偏要扮个货郎玩儿。

回到宫中已是傍晚,杜鹃正在大明门外候着,瞧见远远的人影,恭敬迎过来道:“太后备下晚宴,请皇上过去。”

尉迟攸点头:“好,换了衣衫就过去。”

来到长春宫,灯下坐着一位俏丽少女,瞧见皇帝进来忙起身下拜,尉迟攸笑道:“免礼,英华一向可好?”

笑看着他这位表妹,娴静如姣花照水,行动若猛虎下山,十分有趣。

褚文鸳瞧见表兄妹二人相处甚欢,也笑眯眯的。尉迟攸道:“今日出宫去几位臣子家瞧了瞧,耽搁些事务,就不在母后这儿用膳了。”

褚文鸳脸色就有些发沉,尉迟攸又道:“英华陪朕到园子里走走。”

褚文鸳又笑起来,忙说道:“快去快去。”

来到御花园,尉迟攸笑道:“英华为朕,做一件事。”

褚英华离了长春宫,若出了樊笼的小鸟,东看看西摸摸,跳起老高去揪树上的叶子,一边玩耍一边问:“皇帝表兄,何事?”

尉迟攸道:“英华与宿府的凌薇,相处如何?”

褚英华摇头:“在安国侯家见过几次,她远远坐着,听说是貌丑,羞于……”

接下来的话被皇帝冰冷的目光堵在嗓子眼儿里,噎得打个响嗝,不满道:“皇帝表兄要吃人吗?真是的,怪不得人家说伴君如伴虎,这翻脸跟翻书似得,吓我一跳。”

皇帝缓和了脸色:“英华,凌薇很美。”

褚英华点点头:“美就美呗,我瞧上的人,跟她颇为亲密,我不喜欢她。”

皇帝皱了眉头:“谁?”

褚英华难得有些羞窘:“大画家木非的儿子,颜长卿。”

“他和凌薇,很要好吗?”皇帝袖了手,转身问道。

褚英华后退一步:“倒也没有订亲,两家大人似乎有意。颜长卿什么都好,就是他家父母有些奇怪,他爹爱穿女装,他娘爱穿男装。”

皇帝挑了挑眉:“英华放心,此事朕做主了,上巳节后,为你们赐婚。”

英华又跳了起来,甜笑道:“皇帝表兄真好,说吧,要我做什么事?赴汤蹈火……”

皇帝摆摆手:“那倒不用,上巳节的时候,英华去到宿府,将凌薇一起邀进宫来,若是国夫人不愿,英华就死缠烂打。”

英华迟疑道:“可是,我都不认识国夫人。”

“一回生二回熟嘛。”皇帝笑道,“再说英华脸皮那么厚,肯定能行。”

瞧着英华还是犹豫,皇帝笑道:“怎么?不想嫁给颜长卿了?”

英华一口将手中树叶塞在嘴里,嚼几口道:“要嫁要嫁,皇帝表兄交待的事,一定做好,我呸,这叶子苦死了……”

很快迎来上巳节,凌薇收到宫里来的请柬,惴惴不安,不想青艾痛快答应了,青艾有自己的盘算。凌薇进宫,自然能见到褚文鸳,褚文鸳霸道,且对宿府充满恶意,对凌薇更不会有好脸,见到褚文鸳后,凌薇就能彻底打消对皇帝的那点念头。

虽然知道女儿可能会受些委屈,青艾为绝后患,还是精心为女儿装扮,又嘱咐好同去的丹儿,让她护着凌薇。

不想这日一早,来了一位姑娘,自称是褚文鸳的侄女褚英华,抱着青艾手臂十分亲热,说是来邀凌薇一起进宫,青艾就有些糊涂了,褚文鸳的侄女,为何要对凌薇示好?

这姑娘性子开阔疏朗,青艾倒也喜欢,不过是孩子,倒不会因褚文鸳之故就冷待她,热情慈爱得招待一番,褚英华早就听说过这位国夫人的诸多传奇故事,缠着她问着问那,不觉时候已是不早。

待凌薇装扮好出来,褚英华瞧着她吸一口气,“好美。”又指指她脸上,“有快污渍。”

凌薇瞧着褚英华无暇的脸庞低了头,青艾知道女儿今日进宫,少不了要被指点,却也知道女儿长大了,迟早要面对这些,狠下心肠送几个姑娘出了大门。

人都上了马车,吟歌匆匆赶了来,掀开车帘,拈起一个绢布做的杏花花钿,用鱼鳔胶仔细贴在凌薇胎记处,捧着下巴端详着笑道:“正好,想了好几日。”

青艾在她身后瞧着女儿,贴了花钿后人比花娇,忙对吟歌道:“不用这个。”

褚英华瞧着凌薇一声欢呼,“太美了。“又对吟歌道,“夫人手真巧,回头我要拜夫人为师。”

吟歌知晓青艾心思,也顾不上问这个姑娘是谁,放下车帘催促车夫:“时辰不早了,快走。”

瞧着马车走远,方回头对青艾道:“若是真有姻缘,嫂子又何必阻拦?”

青艾叹口气:“吟歌,做娘的心不都一样吗?我们受多少苦都行,别让孩子们受苦,尤其是姑娘家,身子不能受苦,心里更不能受苦。”

吟歌劝道:“嫂子若是硬要拦着,凌薇当下心中就得受苦。”

青艾不再说话,就看褚文鸳的了。吟歌搂住她手臂,亲亲热热向府门里走去,边走边说笑,为青艾开怀。

青艾快要望穿双眼的时候,翠屏进来笑道:“大姑娘回来了。”

青艾瞧着她喜笑颜开的模样,警惕问道:“出了何事?”

翠屏笑着福下身去:“贺喜夫人了,大姑娘今日进宫,皇上钦赐了玉如意,大姑娘是钦定的皇后了。”

青艾拔脚求往外走,迎面瞧见凌薇,伸出手道:“玉如意呢?”

凌薇叫一声娘咬了唇,青艾声音里添了严厉:“玉如意拿出来给我。”

凌薇打开手中锦盒,青艾瞧一眼,啪一声盖上盒子,拿在手中招呼翠屏:“走,进宫去。”

凌薇忙拦住了:“娘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