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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雪讲了个茶室的名字,两人约好一小时后见。

通完电话舒展才醒过神来,不知道袁雪此番和他见面是代表她自己,还是代表龙震宇,他为自己一时的心慌意乱感到懊恼。

从安全的角度考虑,他应该带几个弟兄一起去,但又担心袁雪如果只是一个人约见自己,他这么大张旗鼓带一群人显得自己心怯,那就太丢份了,所以最终他选择单刀赴会。

一进包厢,他顿时松了口气,暗自庆幸没带人来,因为房间里只有袁雪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就要当新娘的人了,还敢这么出来乱跑!”他故意开着玩笑走过去。

“我和龙震宇分手了。”

袁雪漂亮的眼眸幽深宁静,而这句话却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舒展心里引起一串串涟漪。

“找我什么事?”舒展的语气情不自禁温柔下来。

“想跟你合作。”

“哦,合作什么?”他来了兴趣。

“对付龙震宇。”袁雪口气里有不容置疑的味道。

舒展先是惊讶,继而了然,笑道:“这么说,是他抛弃了你?”

袁雪没有否认。

“你们要结婚的消息可是传得沸沸扬扬,这么快就黄了?龙震宇又有新欢了?好像没听说啊!”

“具体原因,我暂时不想说。”袁雪笑了笑:“不过你早晚会知道,这会是我们合作中的一件利器。”

舒展舒服地靠在椅垫上:“我可没答应跟你合作。”

袁雪把视线投向他,漆黑的双眸深邃无波,舒展只跟她对视了一眼就转开目光,不知为何,他总是不习惯坦然面对她的眼睛,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如此,唯恐被她左右了似的。

“别告诉我你对龙震宇已经心无芥蒂。这么多年,他虽然人不在江湖,却依然暗中操控着许多事,把你们这些原本是兄弟的人来了个大洗牌,他自己倒是洗得挺白,成了体面的成功人士,却把你洗进了监狱。”

舒展的表情不自然起来。

袁雪继续说:“你以为你出来后可以跟他平起平坐,他的生意你不说做一半,至少可以分一杯羹,没想到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舒展发出难听的笑声:“你这个女人可真够狠的,被男人抛弃了,就想拉个垫背的出来替你报仇。”

袁雪冷然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别人欠我的,我当然要拿回来,生存法则历来如此。你不报仇不代表你大度,只能说明你没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像看笑话一样在看你么?”

舒展的脸色青了会儿,倒又恢复过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喝着。

“这事要搁在七八年前,你说前面那段话时我就操刀子上了!可现在不行了,世道变了,打打杀杀早就吃不开,什么都讲个钱字,还有,得这儿有料才行。”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又自嘲地摇头:“你以为我真的放下恩怨了?屁!只要一想起来,我这儿还跟火烤似的。”

他狠命敲了一下自己心脏的部位,然后看向袁雪:“你来找我,不会是两手空空来的吧?”

袁雪露出一抹笑:“钱我虽然没有,但脑子还是有一点的。”

舒展也咧嘴乐:“你打算怎么干?”

“龙震宇不是好面子么,那我们就把他的面子撕掉。钱财上奈何不了他,但做点给他堵心窝子,让他犯恶心的事还是很容易的。总之,不能让他觉得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了。”

舒展眼睛一亮,很快又收敛了光芒,眯起眼睛来看袁雪:“如果我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和我一起对付共同的敌人,难道这个不算最大的好处?”

“远远不够。”

袁雪迎视他有点色迷迷的目光:“那么,你还想要什么?”

“你曾经是龙震宇的女人,我喊他一声龙哥,按理不该动前嫂子,不过——”他慢慢把身体靠近过来。

袁雪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幕,下巴略微昂起,浅浅一笑:“如今的江湖早已不是十年前的江湖,你用不着顾忌什么。”

舒展本是试探性质,闻言不觉一愣,身子又缩了回去:“你为了报仇,倒是什么都舍得。”

“我没贱到这种地步。”袁雪笑着反驳:“我不是没条件的。”

“还有条件?”舒展一挑眉:“说来听听。”

“和我结婚。”

短暂的愣神过后,舒展放声大笑,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在他放肆的笑声中,袁雪神色未变,似乎她早就料到舒展会是如此反应,而“结婚”也只是她用来拒绝对方的借口。

等他笑够了,袁雪才又道:“合作的好处跟条件我都交待得够清楚了,接不接受,或者接受其中哪些部分得由你自己决定。”

她平静的口吻和完全如谈生意般的态度刺激到舒展:“如果我不跟你合作,你是不是会找别人?”

袁雪笑而不语,低头啜茶水。

舒展盯着她:“包括出卖你自己?”

“这些都跟你没关系。”袁雪放下茶杯,拎起自己的手袋:“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如果你没有联络我,我就当你是拒绝了。”

她把茶钱压在杯垫下面,对舒展笑笑,起身告辞。

还没走到门口,舒展就沉不住气地叫住她:“你回来!”

袁雪仅仅顿住脚步,没有回身。

“结婚是吧?”舒展混不在意的口气里有丝难掩的挫败:“结就结!什么大事儿啊!”

袁雪嘴角勾起微笑,这才轻盈地转过身来:“那么,合作愉快!”

龙震宇正和下属在办公室开早会,陈缜气急败坏地闯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摞报纸:“龙哥!”

陈缜的这副表情通常出现在火烧眉毛的时候,龙震宇瞥了他一眼,示意其他人先出去。

“什么事?”他双手交叉相握搁在台面上,气定神闲的表情和陈缜刚好相反。

陈缜跨步上前,急不可耐地把报纸摊开在龙震宇面前,财经版头条赫然标着:“著名企业家与亲妹妹的不伦恋”,底下是密密麻麻的一篇报道,说明详尽。

龙震宇粗粗扫了几眼,脸上没有明显的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冷笑了起来:“可真敢写啊!”

“今天早上刚发现的,肯定是有人在搞鬼,事先连个通气的人都没有!”

陈缜见龙震宇没多大反应,有点着急:“我已经让人去各个报亭回收了,报社那边也派了人,找出是谁下的黑手,拼着坐牢我也得把他干掉!”

“不用找,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龙震宇往椅背上一靠,仰起脸来。

“舒展?”

龙震宇缓缓摇了摇头。

“难道是…袁小姐?”

龙震宇没吭声,站起身来,背剪双手踱到窗前。

“听说,她要跟舒展结婚了。”他望着窗外幽然道。

陈缜觉得憋闷:“龙哥,你当时就不该放她走。”

“没用的,”龙震宇嗓音低沉:“你应该明白,她的野心大得很,不管是留还是放,都不可能束缚住她。除非…”

他没有说完整,但陈缜已了然,静默了片刻,问:“需要…我去处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小心翼翼注视着龙震宇的背影,但那背影纹丝不动,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陈缜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去报亭收报纸的兄弟们打来的,这次派出去的人手多,动作也迅速,短短半个小时,已经把七成以上的报纸都截留住了。

“龙哥,那些报纸怎么处理?”陈缜手持话机问。

“统统烧掉。”四个字像从龙震宇的牙齿缝里挤出来一样。

陈缜立刻把指令传达下去。

“报社方面,正式员工还没开始上班,”陈缜接着汇报:“幸亏这份报纸的发行量很小,我们回收及时,影响应该不大。”

龙震宇没说话,他明白,哪怕只流出去几十份报纸,也够自己闹心一阵子的,更何况,他相信袁雪手上一定还留了不少备份,相关人士根本不必买,自有人会送上门,而对于这篇可读性极强的文章,任何人都会不吝花几分钟欣赏一遍。

“龙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太被动了。”陈缜握着拳头,忧心忡忡。

“是啊!”龙震宇仰起头,望向远处灰濛濛的天空,自言自语似的说:“是到了该有个了断的时候了。”

陈缜闻言,浑身一振,看着龙震宇缓缓朝自己回过身来。

中宇大楼28层的走廊上,陈元抓着一份报纸也急匆匆赶过来,手上的报纸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令他一刻也捏不住,他必须尽早找龙震宇商量。

龙震宇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他抬手欲敲,听到里面传出忽高忽低的说话声。

“那…袁小姐怎么办?”是陈缜的声音。

听到他提起袁雪,陈元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只伸出去打算推门的手本能地顿住。

心头突突地跳,四年前的噩梦再次向他扑来,一瞬间脑子里轰轰作响。

门没有关实,与门框间有一条细微的缝隙,里面的交谈就是从这道细缝中渗漏出来的,如果他存心要偷听,只需把耳朵凑在缝隙间,屏息凝神就能听到。但和四年前一样,他仍然缺乏勇气。

他直起腰来,面色惨白地往后退了几步,连来干什么都忘了,一转身,踉跄着原道返回。

其实他根本用不着偷听就能预知结果,而这一次,他不想再重演了。

办公室里,陈缜正准备告辞离开,忽然又想到什么:“龙哥,今天晚上乔叔的饭局,你还去吗?”

乔叔就是把龙震宇扶持上老大位置的前帮会大哥,也是舒展的舅舅。

龙震宇并未忘记此事:“去,乔叔的面子,不能不给。”

退休后的乔叔为避免麻烦缠身,随女儿移民去了瑞士,从此不问江湖事。最近,他忽然思乡心切,跟女儿女婿告了假,打算回国住上一阵,回来之前也给龙震宇打过电话,说是想和几个过去的兄弟以及小辈们聚聚。

乔叔的饭局设在他以前常住的那条旧巷子里,餐馆很普通,但气氛热闹,整个大厅都被乔叔包了下来,开了足有十来桌,如同办喜事一样。

同辈的兄弟已经不剩几个了,小辈倒是来了不少,以舒展的人居多,龙震宇仅带了陈缜、池源等几个亲信来捧场。

“阿宇!你比从前还要神气啦!”乔叔拍着龙震宇的肩膀由衷赞叹:“我听说你干得不赖!”

“还不是乔叔您教得好!”龙震宇适时地捧他,惹乔叔哈哈大笑。

多年不见,乔叔也老了许多,当年的意气早已荡然无存,两鬓斑白,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江湖大哥。

“老喽!”乔叔感慨:“人老了就该干老了时候的事,我现在天天在家抱外孙和外孙女,呵呵!年轻那会儿哪能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啊!”

乔叔比常人高明的地方在于,他善于把握大局,且懂得进退,所以能够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后安然退出,贻享晚年。当然,他不是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大哥,继他之后,还有龙震宇。

跟乔叔打过招呼,龙震宇在角落找到同样不爱凑热闹的武叔。

“阿宇,最近怎么样?”武叔笑呵呵的,但看着他的目光里还是多了一份别样的意味。龙震宇便明白,他一定也欣赏过那份报纸了。

这种事,不管真假,只要有人提出来,就会在听者心上留下影子,且抹都抹不去。

龙震宇克制住自己,谈笑风生地拉着家常,但仍能感觉到来自四周的异样目光。他止不住有些心烦。

门口忽然起了不小的喧哗,舒展和袁雪手挽手,亲热地走进来,乔叔一见,立刻咧开嘴迎了上去:“好你个臭小子,架子摆得比我都大!让那么多叔叔伯伯等你!”

话虽这么说,乔叔脸上却是布满笑容的。

舒展在长辈跟前显得驯良乖顺了许多:“我去接袁雪,路上堵车嘛!”又扭头对袁雪说:“快叫舅舅!”

“舅舅!”

袁雪甜甜地叫唤把乔叔乐得合不拢嘴:“好好,我这最不省心的外甥终于也有人管了,哈哈!”

龙震宇冷眼看着乔叔把舒展和袁雪迎到正桌,待两个年轻人坐下后,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厅里立刻鸦雀无声。

“我这次回来的目的,一是跟老朋友们叙叙旧,看见你们不管老的小的都过得不错,我老乔比什么都高兴!二来呢,有个好消息要向大家宣布——我这外甥舒展,马上就要结婚了!”

这消息不用他说,在座的基本都已知道,但经过乔叔的嘴巴公布出来,大部分人还是要给面子地鼓掌道贺的。

龙震宇没有随众人那样拍手起哄,始终面带微笑目视站在视野中心的乔叔。但渐渐地,他感觉有两道目光正在悄悄注视自己,回头捕捉,与武叔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曾经带袁雪去见过武叔,刚才袁雪一进来,武叔就认出来了,但他什么也没说,此时,他看出来龙震宇镇定的表情下那一丝淡淡的不自在,遂轻轻一笑,低声说:“阿宇,世道变了。”

龙震宇笑笑,没有回应。

“我这外甥父母走得早,结婚这么大的事,没有长辈主持不行,我这作舅舅的自然义不容辞!”乔叔还在慷慨陈词:“舒展从小没少吃苦,他能有今天,我替他高兴,也替九泉下的姐姐姐夫高兴!”

乔叔的眼圈居然有点红,显然是动情了,但没有感动多少人,尤其是舒展,觉得很尴尬,偷偷拉了拉乔叔的衣服下摆,示意他少说两句。

乔叔呵呵笑了笑:“好了,我要说的话就这么多!下个月初一,舒展的婚礼,在座的可都要来!到时候乔叔还要做证婚人呢!”

酒宴一开始,大厅里就热闹得不像话,大声聊天、拼酒、笑闹此起彼伏,袁雪只觉得耳朵边闹哄哄的,搅得她一点食欲都没有,吃了几口菜后,她说要出去透透气。

舒展正跟人聊天,见状想陪她去,被袁雪拦住:“你好好陪陪舅舅吧。”

舒展看着她走出去,目光收回来时,又朝龙震宇的方向扫了一眼,见他也心无旁羁地与武叔说话,这才放下心来。

餐馆外是一片宽阔的空地,横七竖八停了许多辆车,间或露出几株老树。灰色的围墙上垂下枯黄的爬山虎藤。

袁雪往围墙外走去,她知道出去即是那条老巷,两边的民居都很低矮,不超过三层楼。

这里是夕城最老的新村之一,曾经有过辉煌的繁华期,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和摩登时尚的市中心比起来,这里仿佛是一个人老珠黄遭人遗弃的名伶。

她刚踏出围墙的门,一个胳膊上纹着青龙的年轻男子就将她拦住,口气还算和蔼:“舒哥说你不能随便乱走。”

袁雪心生愠意:“为什么?”

“对不起,舒哥就是这么交待我们的。”

袁雪想出去走一走的兴致立刻被搅散,冷哼一声,扭头走回餐馆,心里却充满了深深的厌恶。

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网将她牢牢套住,令她透不过气来,但她明白,她没法怪任何人,因为最大的那张网,是她自己给自己套上的。

她不想立刻回席位,在餐馆门口打了个圈就朝左手边走去,那里有块背阴的空地,两排葱茏的香樟树下摆着几块石墩,像是要做成某种假山造型,后来不知何故又放弃了,被孤零零地遗弃在这里。

袁雪选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墩坐上去,裹紧外衣,这里靠近餐馆后面,大厅里觥筹交错的欢闹声连墙壁都挡不住,一阵阵还能传进她的耳朵。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呼气,暗暗祈祷,正在进行的这一切能够尽快结束。

似乎有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等她睁开眼睛时,龙震宇已经站在她面前。

他穿着单薄的西装,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样。

袁雪一点都不意外,她知道他们之间的这场谈话是免不了的,原来她以为龙震宇会打电话给自己,但最终他以实际行动证明,他比她想像得还要淡定。

“你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他平淡的口吻仿佛在和她商量晚饭吃什么。

袁雪没看他:“我想要一个婚礼,既然有人肯给,我为什么不要?”

“如果你想做贤妻良母,嫁给舒展不是个好选择。”

袁雪轻笑:“我跟你一样,可选择的余地也不大。”

“但也不是完全没得选。”他走得离她更近一些,但没坐下来,依然居高临下俯视她:“我以前说过的条件仍然有效。”

“去国外?”袁雪嗤笑:“我说过了,我不会等任何人——也没人值得我等。”

好一阵沉默。

龙震宇又道:“我们怎么说也算熟人,有些话不妨摆到台面上来讲。”

袁雪好整以暇看着他。

“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静雯?”

袁雪扑哧一笑:“你这话讲得多奇怪,我什么时候说跟她有仇了?”

“我今天早上看到一份奇怪的报纸。”

“里面讲的什么?”

望着她无辜且好奇的眼神,龙震宇忽然觉得自己很傻,低头笑笑:“没什么,是些无聊的东西。”

袁雪随着他笑:“是不是有关静雯的…负面消息?”

龙震宇没吭声。

袁雪轻松地劝解:“她有你这个好哥哥在,怕什么!”

龙震宇慢慢看向她:“我以前答应过你,你一天在我身边,我就保你一天安全,但现在的状况…”他轻叹一声,把目光投向远方,缓缓摇了摇头:“你知道吗,我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