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以方不知道这位陌生的小姐是何方圣神,进屋来对着她同卫昭行了礼,目不斜视,对卫昭道:“昭儿同这位小姐寻我有何事?”

刘彤举了那算盘,对吴以方道:“吴公子,我很喜欢你这面算盘,你开个价,我买下来。”

吴以方笑了笑,对着刘彤一作揖,说:“小姐是昭儿的朋友,若是小姐喜欢,直接拿走就是。”

“哦?不要钱吗?我可是不差钱的哟~”

刘彤说。

吴以方摆摆手道:“不要钱的。”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刘彤将算盘在桌上放下,又对吴以方道,“回头我家里得了好玉,我就让他们给你做一个新的、同样好的算盘,给你送来。”

“小姐的好意吴某心领了。”吴以方仍是谦虚姿态,“算盘无分好坏,算得清楚账目,派得上用场就成了。”

说完,吴以方对着刘彤欠了欠身:“店里的账目还未查完,若是无其他事情要交代,请小姐容吴某先行退下。”

刘彤有些不舍,可是同一个外男说那么多话已经是例外了,再留怕就不好了。

刘彤应了一声,让吴以方下去了。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刘彤似有些心不在焉。

每喝一口茶,都要瞧上那算盘两眼。

看着刘彤这是落花有意上了,卫昭心里很是纠结。

这趟浑水要不要掺合进去?

掺合了回头免不了要被太后猜忌误会。

不掺合嘛…

卫昭看了刘彤一眼。

吴以方人温柔又顾家,若是让他在权力同妻儿中选择,他定然是会选择妻儿的。

这不正就符合了刘彤心中好男儿的标准?

到底该怎么做?

卫昭真是快要愁死了。

————

刘彤卫昭两个各怀心事,忧心忡忡地吃完了这顿饭。

是时候让公主回宫了。

买单的时候店小二上来回复,说少东家说了,今儿是表小姐同朋友来,就让他做东,请两人这一顿。

刘彤一听,脸又红了两分。

卫昭心下唏嘘不已,同刘彤一块儿牵手下楼。

路过柜台的时候,刘彤还特地往柜台里看了一眼。

吴以方不在。

刘彤脸上的失落昭然若揭。

卫昭刘彤二人来到马车前,刘彤扶了丫鬟的手正准备上车呢,一向温驯的马儿突然打了个喷嚏,然后长嘶一声,扬起马蹄就往路人身上踢!

“惊马了!”

不知道是谁在尖叫。

马儿被这一声惊到,更暴躁了!

卫昭就站在马车边上,看到马儿发狂,脑中只是一片空白。

马儿四蹄乱飞,卫昭眼睁睁地看着后蹄往自己脸上踢过来…

突然间一只有力的手臂勾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往后一跃!

卫昭看到那一蹄踢在马车的车夫位置上,将位置踢得粉碎!

“阿爽!快去控制惊马!”

搂着她的那人在她耳后沉声吼到。

是他。

卫昭空白的脑子里就这两个字。

是他。

万幸,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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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慎言出声之后,越慎行不知从哪儿跃出来,一下子跳上了马身,扯住了缰绳。

夹紧马肚子狠抽了这马儿几鞭子,越慎行终于将惊马控制住。

一切归于平静,卫昭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就倚在越慎言的胸前,脸一红,忙去掰他拦住自己腰肢的手。

这时候越慎言才发现自己的失礼,忙松开了手,低头问卫昭:“可曾伤到?”

卫昭对他摇摇头,转去看刘彤如何。

这时候刘彤正红着脸,被丫鬟小心翼翼地扶起来。

吴以方就站在她身边,一身的尘土,扶着膝盖,面有疼色。

卫昭原先是背对着刘彤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越慎言在她脑后轻声说:“刚刚公主即将摔倒的时候,吴以方从一旁扑救,将她护在身下…我看到吴以方挨了惊马的几蹄子。”

卫昭胡乱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没心情去关心吴以方英雄救美一事,她现在十分头痛。

在这最后的关头出了岔子,让她卫昭怎么向太后交待啊!!

————

惊马控制住了,也没什么人员伤亡,卫昭多少还有些安慰。

吴以方一脸怅然若失,往卫昭这边一看,看到她同越慎言两个一前一后地站着,俨然一对璧人,目光又黯了黯。

刘彤被人扶起来后,也顾不上瞧自己,叠声让人给吴以方请大夫。

刚刚那几蹄子不轻,好像把他的腿给踢断了。

卫昭回过神来,刚准备要出来主持大局,越慎言就默不作声地站到她面前去,开始有急有缓地吩咐在场人员请大夫的请大夫,收拾马车的收拾马车。

看着越慎言如屏障一般站在自己面前,卫昭又是一阵安心。

有人愿意为你挡风遮雨,那么你便歇着,享受这一份温柔妥帖罢。

大夫给吴以方看病的时候,刘彤一直在一旁瞧着,卫昭来劝她说回去了,她也只当成听不见。

亲眼看着吴以方的腿伤包扎好了,看着他吃过药了在太白楼里的雅间歇下了,刘彤这才放下心来,随卫昭出来。

越慎言已经为她两人准备好了新的马车。

刘彤在回去的路上对卫昭说:“今天这事我不会让下人告诉皇奶奶的,你尽管放心。”

刘彤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太后要是一问,那些个人还有谁敢隐瞒?

如是想着,卫昭还是先谢了刘彤好意。

送了端静公主回了宫,卫昭回到卫相府马上直奔书房,将今日种种不带任何感情地客观地写下来,连最后马儿受惊的事也没落下。

在向太后保证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同时,卫昭认了罪,坦然承认今日遗漏,请太后责罚。

将这封陈情书送进宫后,卫昭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无论最后结果是什么,她卫昭都认了。

陈情书送进了宫,太后的处决久久没有下来。

刘彤也没有再招卫昭进宫。

倒是在半个月后,淑妃不知何处开罪了太后,直降两级,降成了婕妤。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50章

惊马事件发生的第三日,卫昭去探望吴以方了。

吴以方大概是金牛座的,反射弧比较长,受伤的时候不觉得痛,还能扶着人走回家呢,第二日就跟高位截肢一样,直接瘫痪在床了。

卫昭本以为这次探望会被吴以方拒绝,没想到他屋里的丫鬟领着她进了屋。

吴以方已经坐起来枕着摇枕等她来。

卫昭见状忙对屋里的丫鬟道:“怎么让表哥坐起来了?太医可不是说了要将养着才是?!”

昨晚上刘彤回宫后尤不放心,支使了个太医来再给吴以方看了一遍。是以具体的结果卫昭是知道的。

吴以方笑着摇摇头,道:“是我让她们扶着我坐起来的。要见你,总不能躺着,那太失礼了。”

见到吴以方待自己一如往常,卫昭心里微微泛着酸,在他床边的圆凳上坐下,问:“伤势可好些了?”

吴以方颔首道:“用了宫里的药,已经没那么痛了。”

“那就好。”

卫昭说了句,然后发现没话可说了,不禁有些讪然。

吴以方唤丫鬟给卫昭上了茶,开口问她:“那日那位小姐…是哪家的贵人?”

卫昭左右看看,让屋里无关人等下去了,方对着天上指了指。

刘彤那边已经是襄王有意了,她的身份,迟早是要让吴以方知道的。

吴以方看到卫昭这个动作,知道她说的是天家,脸上有讶异神色:“昭儿…你可别骗我。”

卫昭苦笑道:“表哥,我骗你做什么…”

吴以方惊讶之后,又回归淡然:“不管是谁,没受伤就好。”

看吴以方说得风轻云淡,卫昭想要撮合的话都被梗在喉头,说不出口。

在吴以方窗前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卫昭实在是找不出话来说,只能起身告辞了。

吴以方没留她。

卫昭心情复杂地从吴府出来,扶着蒹葭的手上了自家马车…

“唔…你怎么会在我车上?!”

看到车里坐着个人,卫昭大大地吃了一惊。

跟在她后头上来的蒹葭往车里一看,也跟着惊诧了:“越…公子?”

越慎言对着蒹葭微微一笑,道:“蒹葭你就坐外头罢,我想同你家小姐说说话。”

蒹葭回过神,应了一声“是”,忙退出去。

越慎言冲卫昭招招手:“坐下来罢,弯着腰不累吗?”

卫昭心情复杂地就近在车门边上的条凳上坐下,刚要再问一次越慎言他为什么会在车上,蒹葭的小脑袋又伸了起来:“唔,越公子,我们是走呢还是等你同小姐说完话了再走?”

越慎言答:“走着吧。我同你们小姐便走便说。”

直接被蒹葭跳过的卫昭愤愤地瞪着蒹葭。

喂有没有搞错!我才是你正经主子啊为什么要跑去问他的意见!

蒹葭没有感受到卫昭的愤怒脑电波,得了越慎言的命出去了,还顺道替他俩合上了门。

马车缓缓地开动了。

越慎言看着卫昭一脸不太高兴,给她解释到:“刚刚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你的马车进了吴府,不由得跟了上来…”

说着越慎言顿了顿,问卫昭:“你来…可是来探望吴公子?”

卫昭“嗯”了一声:“表哥因为我的疏忽受伤了,我来看他是应该的。”

越慎言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前天他同越慎行暗中保护的时候就发觉那吴以方看卫昭的眼神不对。而在马儿被惊到的时候,他扑过来救卫昭时,听到吴以方叫了一声昭儿…

吴以方是把扶着蒹葭的手上马车的端静公主错当成了卫昭,才这般奋不顾身地保护她的罢?

…在越夫人同越慎言说吴淑妃要撮合卫昭同吴以方的时候,他越慎言还以为这是吴淑妃的一厢情愿。

可看前天的情形,应该是吴淑妃和吴以方两个两厢情愿…

今天卫昭又来探望…

越慎言死死按着脑海中的“三厢情愿”四个字,不让他们冒头。

看越慎言久久不说话,卫昭轻轻叫了他一声:“慎言?”

越慎言像是没听到一般,只定定地望着卫昭的绣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昭奇怪了,顺着车上的靠凳挪到越慎言身边,戳了戳他的肩膀,唤了他的小名:“阿好?”

越慎言被卫昭这一下戳回了现实。

看着越慎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卫昭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越慎言笑笑,抬手捉住了卫昭落在他肩上的手,用力地握在手心:“想…我们的未来。”

说着,越慎言赶在卫昭脸红之前问她:“卫夫人什么时候回来?”

山西此行已经让越慎言摸清楚了卫家的情况。

卫相回不回来无所谓,家中负责拍板的卫夫人回来就成了。

知道越慎言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卫昭低着头,答:“这个不好说。我们家老爷太善变了…”

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越慎言略一沉吟,不再说这事,反说起吴以方来:“惊马一事我已经着人在查了,你不必挂心。还有…还有你同吴以方虽然是表兄妹,但是他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你俩私下见面,怕是对你不好。”

卫昭闻言一怔,想是越慎言醋上了,心里有些美,干脆倚在他肩头上,和他抬杠:“那我同你私下见面这么多,对我就好了?”

“哪能一样呢。”越慎言扭头来同卫昭对视,说,“你和我,是要过一辈子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认定是你了。

卫昭眼前猛地范起了雾气。

忙垂下眼帘,遮了遮要溢出来的泪水,卫昭轻声应道:“好。我以后不再见私下里见以方表哥了。”

————

到了卫相府,卫昭正想着再让马夫将越慎言送回威武将军府去,谁知道在蒹葭打开马车车门的时候,他浮光掠影似地,掠出了车厢。

身形之快,肉眼不能察觉。

蒹葭只觉得耳边一阵疾风扫过,也没往心里去,看到马车厢里就卫昭一个人,愣住了:“越公子呢?”

卫昭施施然弓着身出来,下马车的时候还在蒹葭的脸上拧了一把:“什么月公子日公子的,蒹葭你是不是糊涂了?!”

蒹葭此时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她明明看到马车里好端端地坐着越公子的!这一路上也没停车啊,人怎么就不见了?!

难道这就是小姐说过的那个…大变活人?!

啊呀,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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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得了卫昭的保证,越慎言心里还是不踏实。

就算是定了亲的姑娘,都有半路上被人截胡了的。

更何况吴以方这还是觊觎了那么多年的…这让他怎么放得下心!

思来想去,越慎言还是提笔给卫夫人写信了。

信上只说军备之事,称还需两道程序即刻完成,就差卫夫人的掌印了。半点不提卫昭。

其实事情并没有越慎言信上说的那么顺利,但是想到卫夫人从山西过来也要一个来月,算上这段时间,越慎言有信心办好剩下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