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我爱你（2206字）
有些人注定一见面，就是戏剧化的开场。
譬如，安静秋和夜寒轩。
近乎惨烈的见面方式，次次都在她的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四年多的光阴，不仅使姆妈变得苍老忧郁，灏儿变得少年老成，连夜寒轩也变成了拄着手杖能够行走的高大男人。
若说这里没有变化的，唯有妩媚艳丽的修锦媛了。可此刻，她却用一双充斥着怒意和苛责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安静秋！！你真是好狠的心呐！”她说。
苏姆妈不忍的替她苦命的小姐说话：“修小姐，您别骂小姐了，她不容易啊…”
修锦媛扔下表情冷厉的夜寒轩，上前一把扯过了站在苏姆妈身后的女人，她嚷着：“你说呀！安静秋！你说呀！！为什么不说话！！你把想秋丢给以默，你于心何忍…这些年…你能睡得踏实吗？啊？”
夜以墨几步走过来，挡在安静秋面前扯开了情绪激动的修锦媛。
他蹙眉对夜寒轩说：“大哥，你管好你的女人！”
夜寒轩挑眉怒视着弟弟夜以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斥道：“你…真是丢尽了夜家的人！”
夜以墨自是不甘示弱，他冷笑着回说：“不劳您费心。”
苏姆妈适时的插话进来圆场，“小姐，你煮的什么，锅都快溢了。”
安静秋一惊，想起了锅里的饺子。
她蹬蹬蹬的跑回去，关火，用漏勺舀了几个饺子，发现只是煮的有些过，并没有破掉。盛盘后她才想到了一个问题，四人份的饺子，只够他们一家子吃，可是夜寒轩…锦媛…
“姆妈，你们吃过饭了吗？”她细声问身后悄悄抹眼泪的姆妈。
苏荷香接过盘子，说：“我不饿，倒是灏儿小少爷在路上喊了几次快饿扁了。”
安静秋诧异的问：“你们怎么来的？开车？从梧城到这儿？”
“不是，我们坐飞机过来的。X城没有机场，我们到邻市又坐车来这边。”姆妈回说。
邻市到小城也要一百多公里，下雪高速不通车，他们一定是沿着公路一直开到这边。思及此，安静秋心里忐忑又不安，她知道，能让夜寒轩冒着风雪，赶在除夕出现在破败的出租房，他定是已经有了决断，或者说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把夜以墨父女胁迫回家。
放弃？还是努力的挽留？
她看着煮沸的开水，久久的站立不动…
宝贝从厨房外伸进头来，“妈妈，灏儿哥哥饿了…”
饿了。
是啊，怎么可能不饿。
她揉了揉脸，让苏姆妈把饺子先端出去紧着新来的客人吃。还剩了不少的面和馅料此刻也派上了用场，她和苏姆妈以及赶过来帮忙的黄凯顺，一起包剩下的饺子。
“姆妈，这是黄大哥，黄凯顺，是这些年在小城照顾我的大哥。这是从小照顾我长大的亲人，苏姆妈。”她为他们介绍。
黄凯顺和苏荷香互相微笑点头，一切话语都尽在不言中。
几个人各司其职，利索的干着活。而安静秋则细心听着外面传来的声浪，觉得自己仍然还是不够清醒。苏荷香是看着她长大的，对于她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了。
“小姐，寒轩少爷他只是面冷…其实人也不算坏。这些年，不管是在美国还是梧城，他和修小姐对我都很好…”
安静秋对着任何时候都不忘宽她心的姆妈苦笑，说：“有些事，你不知道姆妈。”
苏荷香微叹口气，不再劝。
黄凯顺包好最后一个饺子，向安静秋告辞。
“小秋，我看我还是先回去，你家里有客人，我在也不方便。”
安静秋这次没再拦着他，而是让姆妈先煮了一碗饺子，看着他都吃下去，才送他出门。二合一的起居室里，修锦媛坐在沙发里生闷气，宝贝和灏儿懂事的在床上摆积木，而夜以墨和夜寒轩则默立在后窗的位置，冷冷的不说话。
看到安静秋要送黄凯顺离开，夜以墨也陪着她一起下楼。
在楼下的雪地里，黄凯顺拍着夜以墨的肩膀说：“兄弟！不！妹夫！我把小秋完完整整的还给你了，你答应我的话可不要反悔，若是做不到，惹我家妹子再伤心难过，到时候，你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夜以墨倒是笑了。
他也锤了锤黄凯顺的胸口，说：“放心吧！黄大哥。”
黄凯顺笑着对他们挥挥手，扯着衣领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回去吧，都还等着。”安静秋转身欲走，却被夜以墨扯手牵到了怀里去…像白天一样，他给了她一个甜蜜的深吻，两人气息不稳的分开，他兀自啄着她的唇，笑说：“别瞎想了，我和宝贝不会离开你的。”
她亦是浅浅的一笑，眸子却转向了他身后面露寒色站立许久的男子。
“大哥…”她轻轻推开夜以墨，站直了身体。
夜以墨的眉心蹙起，既像是警告又像是宣言似的说：“大哥，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让我活下去的希望，你觉得，我还会放开-----她的手吗？”他的目光坚定深情，右手紧握住安静秋的左手，像握住了全部的世界…
夜寒轩深沉冷厉的目光直射向他们，足足盯着看了有数十秒的时间，他才冷冷的说：“安静秋，我需要和你谈一谈。”
“大哥！”夜以墨急了…
到了此刻，安静秋的心反而笃定了，有些决定，原来真的需要被人刺激一下，才可以做得出…
她用力的握了一下夜以墨的手心，微笑着同他说：“以默，我和大哥说会话，你先回去帮着姆妈招呼客人，好吗？”
一声以默。
喊得夜以墨身子倏然一震，他似是不敢相信什么，但是目光在接触她眼底不一样的深情之后，渐渐变得暖和，温煦无比…
“记得，无论何时，何地，我爱的人，只有你，小秋！”说完了这句话，他摸了摸她柔嫩的脸颊，转身大步走回了家…
第二百一十二章 爱你胜过爱自己（2249字）
夜寒轩眼眸深邃，望着漆黑苍凉的天幕，忽然说：“安静秋，你知道世界上肝脏移植的病人存活时间最久是多少年吗？”
她微怔，然后平静的回答说：“31年。”
“那最短的呢？”他转过视线盯着她。
“不清楚。”最短的，她不敢说，因为夜以墨早已经过了那个最短的期限。
夜寒轩倏然冷冷的笑了笑，用手杖敲了敲冻得结实的雪地，说：“以默的生命其实就像这冰面，看似结实，其实经不起一点的阳光和敲打。他虽然活过了第四年，但是谁也无法保证，他会重新创造移植奇迹！”
安静秋表情很淡然的看着他：“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亏你说得出这句话！安静秋，你既然当年选择了离开，就不该勾引他再陷进你的情感漩涡，你是灾祸，灾难，明不明白！你是我们夜家的仇人！！”他阴沉冷厉的样子是真的把她当成仇人来对待。
安静秋牵起嘴角，苦涩但是坚决的表明了她的立场：“这次，无论你说什么，大哥，我都不会再犯当初的错误了。”
夜寒轩眼中冒出火来。
而她，只是淡然以对。
“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失去了他整整14年。前十年，是以默的错，让我蒙在鼓里心如死灰，苟活残喘。后四年，却是我的错，让他在等待里受尽了煎熬。大哥，你也是人，也会爱，懂得爱，珍惜爱，可你为什么不肯对我和以默送出祝福呢？难道，那段纠缠了几代人不得安息的积怨就那么重要，比以默没有明天的未来更重要？！”
夜寒轩幽幽的看着她像个会咬人的小狮子似的反噬他，辩驳他。他忽然觉得好笑，刚才在家里的窗边，那个让他既愧疚又心疼的弟弟，亦是和眼前的女人一样，恨不能把他们相爱的一颗心掏出来给他看。
他真的老了吗？变成了以默口中不可理喻的暴君？！
他承认当年的事他做的过分，可是却没有后悔的意思，如果时光能够倒回，他依然会选择用同样的方式处理他们的情爱纠葛。不过，他不会任由那一场悲剧再发生了。
想起十几年前惨烈揪心的情景，想起残废了之后，犹如重生的以默，清醒后他毫不怨怪的眼神，面对他的绝望和愤怒，以默只是提出了他的两个要求，第一让他消失掉，永远的消失掉…第二，不要再为难安家。
夜寒轩闭了闭眼睛，心口闷闷的疼起来。
“安静秋，你想好了，以默他不是个健康的男人，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你和想秋，你确定----你要的人是他？”
“我确定。”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原本就是她渴望了多年的愿望，他在一天，她便陪他一天，他若有天不在了，那她就永远是他的小秋。
夜寒轩紧紧地盯着她，观察着她神色间的变化，半响后，他才低低的叹了口气，认输。
“好吧。你们的事，我不再管了。可我还是警告你，以默他并不是一个健康的人，你既然选择了陪他共度此生，就不能再做出任何刺激他伤害他的行为。你能做到吗？”
“我只能向你承诺我爱他。其余的，我都保证不了。”她说的也是实话，夫妻间过日子，没有马勺不碰锅沿的道理，夜寒轩的条件太苛刻了…
果然，夜寒轩听后怒了。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识好歹！你知不知道，当年以默为了你，才选择了那条不归路！”他吼完这句话忽然顿住，表情阴郁的沉默了。
安静秋的心咯噔一跳，眼睛忽闪着问：“大哥…你能不能…说的明白一点…”
夜寒轩缄默了好久，才语气缓缓的道出了一段令人震惊的秘密。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忽然收手，不再针对安家的事。”
安静秋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她怎能忘。以默猝然离世后，安家诚也死了，安远集团因此而陷入了一片混乱，她有过毁灭一切的念头，没想到的是，夜寒轩却一夜之间忽然收手，没有继续之前疯狂打压收购安远的行为。
现在想来，夜寒轩当时的忽然之举确实说不通。他要报复，要把安远一棒打死，让安家得到报应，为他冤死的母亲报仇雪恨，他不可能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前功尽弃啊！
这和以默…的离世有关系吗？
“不是我夜寒轩变成了慈悲良善之人，而是…以默用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你的方式终止了我的报复！”提起不堪的往事，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那一天，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梦魇，他最疼爱骄傲的弟弟选择了一条通往绝望的不归之路，才阻止了他疯狂报复的行为…
安静秋眼睛倏然瞪大，脚蹬蹬蹬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她嘴唇颤抖着，问出她最揪心也最心碎的事实：“大哥…以默他并不是因为看到照片，才…”
“他就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我从未见到过比他更傻的男人了…他没有嫌弃过你，安静秋！！从未曾嫌弃过你一分一毫！！”
安静秋完全的傻掉了。
她宁可她现在听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宁愿十几年前的以默是因为受不了照片的刺激才出的车祸，也不要他是因为保护她，化解两家的仇怨才主动选择了自杀…
以默…
她的以默…
要她倾尽一生也无法还清欠他的深情啊…
以默…
神色变幻之间，心绪百转，热泪汩汩而下，她抓着一边沁凉的栏杆，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夜寒轩正了正面色，却语气严厉的说：“此事我答应过以默，今生都成为秘密带到坟墓，绝不对任何人提起。今晚我破了誓言，告诉你，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拥有的男人，不是世界上一个普普通通爱你的人，他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爱你永远胜过爱他自己，而他的爱，我自叹弗如！”
他看着默默抽泣的安静秋，抿了下唇角：“希望你也能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安静秋，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就请和我，和所有爱以默的人，好好的珍惜他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思量（2184字）
“嗨，锦媛。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吃饱喝足，安静秋端着果盘放到餐桌，拿了一个苹果递给沉着脸的修锦媛。
修锦媛瞪了她一眼，揉搓着沙发套上的穗子，恨恨的说：“你以为我愿意和你生气啊！安静秋，你从来没把我当你的姐妹，才是真的。”
安静秋举手喊冤，“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安静秋若没有把你当成姐妹，让我出门…唔…”修锦媛气急败坏的捂着她的嘴，直冲着地上啐唾沫。
“呸呸呸！别胡说！”她夺过安静秋的苹果，直接塞进乱说话的那张嘴。
“咳咳…咳咳…你真想害死我啊！”她扑过去，和修锦媛翻腾在沙发里，闹作一团。
宝贝和灏儿立刻指着一对发了狂的疯女人喊他们各自的爸爸。
“爸爸…你看妈妈！！”
“爸爸…你看你的女人！”
夜寒轩和夜以墨同时从窗边扭过头来。
两个疯女人同时噤声，她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在酷寒严厉的目光盯视下乖乖的去了厨房。
苏姆妈在厨房整理着家务，见到两人有话说，笑着给她们各自端了一杯热茶，出去看电视了。
安静秋和修锦媛依偎在厨房窗边，望着外边黑白交替的夜色，许久没有出声…
不知是谁家的鞭炮划破夜空，噼啪的响起，粲然的焰火照亮了一小块天地，她们专注的看着，竟同时感慨的喟叹…
“唉…”
“锦媛，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隔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分离，她似乎能说的只有这样一句不像样的道歉。
修锦媛淡淡的吐了口气，背依旧靠着她幽幽的说：“我的担心不重要，反而是你。这几年没少受苦。”
安静秋用手指划着窗玻璃上的水雾蒸汽，目光迷离。淡淡的开口：“我的苦…比起他…又算得了什么…”
“什么？”修锦媛没听清，不太明白的问她。
她笑了笑，拢了拢鬓边的散发，轻轻摇了摇头…
宝贝和灏儿血缘的奇妙联系让他们的性格也相近，玩起来甚是投缘。所以当夜寒轩提出回酒店的要求后，两个孩子同时高叫：“不去，不去！”
修锦媛见此情形，干脆说：“小秋，我把想秋也带酒店睡吧，她和灏儿好久未见，让他们多玩一会…”
夜以墨笑着点头，两个孩子啊的欢呼起来…
不一会，苏姆妈收拾好带走的东西，灏儿牵着宝贝的手，修锦媛扶着夜寒轩，他们一行人被夜以墨和安静秋送出了楼道。
看着他们坐上车，约好第二天的饭局，他们的宾利才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安静秋拢了拢夜以墨身上松掉的毛衣，然后轻声对他说：“回家吧，以默。”
他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微笑搂过她的身体，悄悄说：“今晚，只有我们了…”
她来不及红云布满面，他就紧跟着喟叹出声：“大哥，真是善解人意。知道做弟弟的辛苦啊…”
她啐他一口，不理会他，蹬蹬蹬的先上楼了。
进屋后，她大概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屋子，然后去给夜以墨准备洗澡的换洗衣物。他这人有洁癖，平常饭局之后，回家必定先洗澡。
果然，夜以墨磨磨蹭蹭的进门后，第一声喊得就是----我要洗澡。
“去吧，我把衣服都放在里面的藤篮里了。”
“小秋，你不一起来吗？”他脱掉了毛衣，和裤子，仅着衬衫和**，坐在沙发里边脱卸假肢边用暧昧的语气问她…
“不…我等你出来的…”
他好心情的没有勉强她，起身去浴室的时候，安静秋却主动过来扶着他。夜以墨很有些受宠若惊，他奇怪的看了看她的神情后，忽然问：“刚才，大哥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她被他的敏感问得一怔，但是很快被她带着委屈的笑容掩饰过去了。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劝我离开你罢了。”
他的手使了点劲握着她，有一丝紧张的说：“你呢？你怎么回答他的。”
安静秋斜睨着水光潋滟的眸子，好笑的用嘴唇碰了碰他的下颌，说：“我若是同意了，你还能住在这儿？！”
他的眼里露出了欢喜，抱着她硬要扯进来一起洗澡…
安静秋不从，推着他的胸膛，说她的家务还没做完。
“小秋…我都快憋炸了…你不能…”
“不关我事！！”她笑着欺负他行动不便，把他推坐在浴室下方的椅子上，夺路而逃…
“小秋！！”
“不在！！”
她关上浴室的门，脸上的笑容才一点一点的敛去…她慢慢走到沙发里坐下，听着耳边哗啦哗啦的水声，看着住了近四年光阴的小屋怔然发愣…
或许。
等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离开这里了。
因为以默的身份不允许，永夜集团也少不了他，还有宝贝，他们的宝贝，也需要更优渥的环境来成长…可是，她却对出租屋有着难以言说的留恋和固执的喜爱。
它不仅仅能为她遮风挡雨，还时刻记录着她三年来走过的孤独坚强的生活，那些酸的，甜的，苦的，辣的，甚至是说不出的滋味，都被浓缩在了这个破败的出租房。
在这里，她是与世无争的茹静秋。高兴时可以欢声歌唱，沮丧时可以龟缩成小人物，悲伤时可以痛哭发泄，忧郁时可以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一整天。
可是回到梧城。
她梦里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