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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林之中,那人缓缓转身,眼中绿光越甚,一步步向白晓凡逼近,唇边却还带着笑意:“对啊,我不是月微岚……”

白晓凡指着眼前渐渐变了张脸的人,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因为恐惧而颤抖:“你,到底是谁,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脚下一边在那人的逼近下渐渐后退,却一不小心绊住了一根顺着地上延伸的藤蔓,那藤蔓立刻便裹住了白晓凡的脚,将她本就不稳的身子拉来重重躺倒地上,白晓凡惊恐地撑起身子去拉扯那藤蔓,那藤蔓却纹丝不动,还又伸出一只蔓条,将她的双手也缚住了。

白晓凡惊叫一声,试图挣脱藤蔓,那藤蔓却是一收,在白晓凡的挣扎中将白晓凡拉往树边,随即更多的藤蔓伸来,将白晓凡紧紧绑在了树上。

“白晓凡啊,白晓凡,你还真是蠢,难怪薇带着你就束手束脚,让我有了可趁之机。”那男子走近,重重揉着白晓凡的脸,说道。

白晓凡狠狠看着他,蓦地偏嘴,一口咬上他伸在自己唇边的手指,感觉手指刹那就破掉了,苦涩的汁液流入她的嘴里,她“呸”一声吐掉,连啐几口:“又臭又苦!”

可当看到那破掉的手指流出的是青绿色的汁液时,白晓凡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眼前的人见她发愣,却高兴地笑了出来:“是啊,白晓凡,你不会现在才发现我是妖吧,我是树妖,身体里流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树汁……这个颜色,就是树汁的颜色,你知道么?”说着,他伸出绿色的长舌将那汁液舔掉,还眯着眼恶心地说了句:“别浪费了!”

白晓凡看的几欲作呕,忙移开目光骂道:“死妖怪!真恶心,你抓我干嘛?”

“我恶心?”树妖绿色的舌头一转又收回自己嘴里,“我哪里恶心?抓你来干什么?看见苗凤是怎样么?你等会儿也是相同的结局。”话音刚落,手腕处渐渐伸出一条藤蔓,在白晓凡身上比划,“要从哪里开始呢?你什么地方最可口?”

白晓凡死死盯着那只藤蔓,咬住牙齿,不准自己求饶,也不准自己被吓得惊呼出来,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每当那藤蔓要接近自己的时候,她就一阵紧张,心都像是要跳了出来,眼角也不自主地溢出了泪水,可是她却绝不会允许自己对妖求饶。

“哟,小姑娘还挺犟,装坚强?为什么我觉得你很怕呢?很怕,很怕,在内心祈求月微岚快点来救你。”树妖带着□说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月微岚还不来呢?”

白晓凡咬的自己牙根生疼,往日水灵灵的眸中这时都似要喷出火来一般,却突然松了一口气般,眸中的烈焰一下子散去,呆呆地唤了声:“月微岚。”

树妖一惊,想回头,可偏了一半,却又笑道:“少来,我知道月微岚没有来,他要真来了,我怎么可能一无所知?”顿了顿,将藤蔓伸向白晓凡,“好了,我知道你迫不及待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可就在藤蔓触向白晓凡心口前的一刹,树妖突然仰头,一声惨叫,捂住手上突然萎缩的藤蔓后退几步,刹那间,整个雨林的绿色都开始枯萎,白晓凡身边的藤蔓也渐渐松开断掉。

那树妖转身,怒吼一声就待向不远处静静立着的月微岚冲去,右手的藤蔓被月微岚毁了,左手又快速伸出一条来,直直击向月微岚。

月微岚冷静地看着,突然出口唤了声:“晓凡,闭眼!”

白晓凡还没完全从层层枯萎的藤蔓中走出来,听得这声音,便本能地闭了眼睛。

“你让她闭眼?何不让她看看你的真面目?”树妖狰狞地吼道。

月微岚却似没有听见般,右手一挥,在白晓凡身边布下密密重云,左手手指点在那伸来的藤蔓的末端,树妖痛呼一声,想要收回,却似被月微岚吸住了,拉也拉不动,反而自己渐渐被扯了过去。

月微岚的长发,这时突然也似活了起来,从他背后飞舞起来,在一瞬间变得极长,从四周飞向树妖,树妖危急之下只得将左手藤蔓也断掉。挣扎着欲往后跑。

月微岚轻笑,发丝便加快了前进速度,将树妖的脚裹住扯倒后,从他背后钻入他心口,将妖丹裹出来后,长发再慢慢地收了回来。

月微岚便又是那艳魅却又平静的样子了,他缓步走到那树妖前,低下头看着奄奄一息的树妖,微笑着道:“说,谁让你来的?”

树妖挣扎着抬头,看见月微岚指尖把玩的正是他的妖丹,忙举起手臂去够那妖丹,却不知离月微岚的手差了多远的距离,坚持伸了一会儿后便无力垂下,他阴阴笑道:“有谁让我来么?你说呢?”

月微岚微勾唇角,语声却清淡如水:“其实你的坚持是对的,因为无论你说不说,你动了白晓凡,我便不可能把妖丹还给你,让你活命。而以你这等法术,居然能想出模仿我,并在客栈做出这些事却不被我察觉,只因有人帮了你。而这个人,我或许也猜到是谁了……”

月微岚故意说的那么长,一边说着,一边含笑看树妖因为妖丹被拿走,不久便开始渐渐萎缩,慢慢化为一团枯枝。

可在树妖的脸干枯前,他张大嘴狂笑道:“哈哈哈,知道了又怎样,你能对付得了么?蔷薇,你的结局说不定比我还惨。”

月微岚闻得此言,唇边的笑凝住,渐渐散开了来。那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相似的妖术,故意留下的痕迹,故意制造的危险,让这树妖劫走白晓凡……甚至也许那些经常在不经意间出现在脑中的片段也有可能与她有关,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凤眼中的乌黑渐渐形成了一个极深的漩涡,似是要将所有的东西吞噬进去,他笑了笑,藏起了那双深藏着他怒火的眸子,再睁开眼时,便只是平静的一滩幽潭。刚刚片刻的情绪显露,仿佛如投入深湖的小石,波纹消失时,便再难有人发现了。

融掉指尖的妖丹,将其中的法力吸收了,他迈步走到白晓凡所处的位子,难以相信自己竟是有些紧张的,虽然他及时赶在树妖动手前救了白晓凡,几乎能确保她是平安无事的,可……或许是和刚刚发觉她不在时的心慌相对比,才会有此时难掩的激动。

伸手除掉结界和迷雾,却见白晓凡一下子栽了出来,倒在了他身上。

她立马推开了他,站直身子,仰头,晶亮的大眼睛,带着惊疑地看着他,看了半晌,唇角露出有些虚弱的微笑,眼睛里,放下了防备,却渐渐溢出了泪水:“这次…真的是你了吧!”

月微岚挑眉,什么叫真的是你?可他不想问,只是在白晓凡双手渐渐对他失去抵触的力量时,迫不及待地将白晓凡收进怀里,仿佛是这样才能弥补刚刚内心的空虚与恐慌。

白晓凡倚在他怀里,静了半晌后,轻轻重复了一遍:“这次真的是你……”身体就在月微岚怀里一下子瘫软了下来。

昏迷了?月微岚紧张地略微推开她想查看,却听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松了一口气,唇边染上了一些无奈的笑,却不知是对自己的过于紧张胡乱担忧而无奈,还是为白晓凡这个时候突然睡着而无奈。

月微岚将白晓凡抱起来,垂头看向白晓凡的睡颜,妖冶媚邪的凤眼中,却有了潜藏的温柔。她或许是累了吧,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好不容易安下心来……安心?自己能使人觉得安心?或许是天下奇闻,也或许,白晓凡永远都是那特殊的一个。无论是她对自己的感情,还是自己对她的,都打破了往日他的所思所想,出其不意地被他发现,却也发现,这些想法早已深埋心底。来的异乎寻常的自然。

就像他现在无法不承认,自己在重新抱着她后,才沉沉放下心来。而那些焦急不安与失控,现在他回想起来,也会觉得有那么一些可笑。却不会排斥了。也就是说,他开始接受这种转变,这种因为一个人而出现担忧紧张、喜悦哀伤等异常情绪的转变。

他带着笑意,轻闭眼睛,开始调动法力,带白晓凡回客栈。

而那片证明他心情转变的雨林,则在他们离开的刹那,大面积枯萎,并迅速地化为了灰烬,藏入了地底,世间再难找到曾经存在的踪迹。这或许便是妖的眼中最简单的报复,直接彻彻底底剥夺对方生活的权利。这种报复,与那种处心积虑,只为让别人活着难受、生不如死的报复,又是孰优孰劣呢?

谁说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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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微岚带着白晓凡刚刚坐在床边,正与自己较量着要不要放下她,却不知因为何故,白晓凡轻哼一声,抬手揉揉眼睛,竟是醒了。

她睁眼的一瞬间,看向他,有些迷蒙呆愣,然后是惊喜,却转眼又变成了猜忌与一些恐惧,似是急着从他怀里出去,别开脸,动了两下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脸来,呆呆地问了一句:“你现在也是真的月微岚吧?”

问出口又似是觉得不对,似是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了,白晓凡脸都被憋红了。可她现在的表情却是明显相信了此点,只是话已经问出了口,不知道如何收回。

“晓凡,”月微岚见她醒来之后的“表演”,真是哭笑不得。想到她昏睡前那个“真的是你”,便问道,“刚刚那树妖是因为伪装成我才带走你的么?”

白晓凡点了点头,然后垂下眸,声音,因为刚刚的紧张或是羞愧而变得如缩在喉口般,毫不清晰:“我后来是发现了的,可是却已经被他骗到了树林里,没有逃掉。”

“为什么会认错人?”月微岚声音有些哑,沙沙的,却很轻,似是想教训一下她,却又怕说的狠了般,才用了这样的语气,“而那么晚才发现,是否因为你不够了解我,或是你观察不够仔细呢?”

白晓凡蓦地抬头,想辩解,她不是的,只是因为那人进来的时候故意用苗凤的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又说要带她去找蔷薇花妖,她一时热血沸腾,才认错的。

可目光刚刚上抬到月微岚含着轻笑的唇角,她便开始责怪自己了,因为无论怎样的情况下,她都不该认错这张脸。那树妖五官虽仿得与月微岚一般模样,可此时她看来却是千差万别。那树妖没有眼前月微岚雍容的气度,缺乏那种华贵的懒散,也没有那种天生媚骨的姿态。那树妖骨子里透出的阴戾气息,怎么会成功瞒住她的?

白晓凡想了想,眼珠子一转,略微从月微岚怀抱里支起身子,凑近了仔细观察,然后就缓缓闭眼,唇角带了点调皮的笑意,说道:“那我这次用心记住,该不会有人骗得了我。”

手慢慢向前伸,触到了月微岚的脸,便从脑海中寻出最后一眼时的记忆画面,手缓缓向上,从月微岚的眉毛开始,笑着说道:“这是你的眉毛,你喜欢在问问题的时候略微上扬,这时唇边也会有近乎相同弧度的笑意,结合场景,才能猜走这个时候的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这是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很黑很深很漂亮,眼神常常让人觉得浑身冰凉,可如果温柔起来,怕是没有人挡得住呀!哪怕经常都是故作的温柔。”

月微岚先是一怔,竟然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任她小手在自己脸上摸索探寻。却感觉到自己的心情有些不受控制了。刚刚确认的那种感情,早已历经了萌芽与生长,怕是他发现后,就再难以根除。

今日她的突然失踪,被劫,遇险,便是最好的证明,他如果失去了她,便片刻也难以安坐。丝毫难以冷静。总感觉空落落的,什么东西掉了,却又因为想找回而焦躁难受。

他看着眼前笑容恬静的白晓凡,却产生了一些有些邪恶的冲动。他想一辈子拥有她,就守着这样子单纯干净的她,守着那双自己迷恋的眼睛,那些自己贪恋的笑容。

白晓凡哪里知道他的心情,兀自继续着她的“任务”:“这是你的鼻子,很挺,从侧面看的时候,会让你的轮廓变得特别好看,我很嫉妒这样的轮廓,再往下,咦?”白晓凡一愣,因为手正要触碰到月微岚唇的瞬间,便被他抓住了,她想睁眼,可却感觉到自己的眼也被月微岚用手轻轻蒙住了。正想问月微岚,就感觉唇上落下了微凉而柔软的触碰,那柔软开始在她唇上反复辗转,极有耐性的,极温柔的,带着淡淡的蔷薇香气,侵蚀着她的思维。

半晌,当白晓凡快要因为这悠长却浅淡的吻而迷醉时,月微岚离开了她的唇,同时释放了她的眼睛,她眯了眯眼,觉得四周的光线似乎都迷乱了一般,而在那让她眼睛不甚舒适的光线中,她见到月微岚唇角带笑,柔声说道:“晓凡,这样,不知道能不能帮你用心记住呢?”

第二章 腹背受敌

白晓凡唇微张,似是因为刚刚的事情而呆住了,又似是很想立即就说什么,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直到她渐渐适应了房中的光线,在月微岚别有深意的深邃目光中,不知为何,竟不自主地低下了头,转开了目光,不敢正视他,略显羞赧。半晌才鼓起勇气瞟了月微岚一眼,又迅速低下,宛若叹气地说道:“薄凉……”

月微岚略带好笑地看着白晓凡,为何突然说他薄凉?她知道薄凉是什么意思?

白晓凡再次快速地瞟了他两眼后,大概是发现了他眼中的戏谑与不信任,便鼓大眼睛,满脸通红地盯着他道:“又薄又凉,不是薄凉是什么?”可惜,还是因为很明显的底气不足,还没说完,她目光就又移开了。这次,她看向了自己抓在月微岚衣襟上的手,有些疑惑,却怎么也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时候抓上去的。

反应过来才觉大概手指用力过猛,都有些酸痛了,忙放开,伸张了一下,想用另一只手揉揉,却发现另一只手在月微岚手里。而或许是见自己目光看向了那个地方,月微岚还故意紧了紧,如向她示威一般。白晓凡皱了皱眉,恶狠狠地瞪眼盯了那个地方一眼,就转回了目光,继续给自己的手做五指伸张运动。

月微岚薄唇间溢出了几声低笑,正如他刚刚“质问”白晓凡为何记不住他的声音一般,沙沙的,低低的,却莫名的悦耳。原来薄凉是这个意思。

而她,表情和反应永远是这般想让人继续捉弄。

他用空闲的那手,抚上了她的耳后,她如受惊了一般浑身一颤,惹得他心痒不已,手缓缓顺着脖子上柔嫩白皙的皮肤下移,到了她衣襟处,略微撩开,便是精致的锁骨,手指轻微抚上她的锁骨,便感觉她又是一阵颤栗。水灵灵的眸子,看向他,里面竟似带有一些哀求,白嫩却飘有淡淡粉色的脸上,难得有着这般楚楚可怜的表情。手,不自觉又抓上了他的衣襟,在诉说着她的紧张,对未知的紧张。

他浅笑着,将手扶在她腰上,稳住她的身子,自己却低下头,乌黑的长发渐渐垂落在了她如玉的肌肤上,再随着他头越来越低而下滑,他在距离她颈窝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静静听着她越来越快的心跳。

“月微岚……”白晓凡抓紧了他出声轻唤道,似是想要唤醒他一般,可由于紧张,声音仿佛是堵在嗓子里,没有完全发出来。听在耳里,因为此时有些过于旖旎暧昧的气氛,而带了些欲拒还迎的味道。

月微岚淡淡笑了,轻轻吻上了她的肩颈,少女的清香传来,惹得他情难自已,可惜他只是停留了一下,便有些仓促地抬起了头,将吻印在她额头。

白晓凡闭上眼,心跳难以控制,全身,似是都热了起来,她迷糊之间,真的难以思考任何事,只是觉得眼前的月微岚,想要她紧紧抱住,这种有些陌生的感觉,让她奇怪之下,却无从考量。

“早些睡吧,今天怕是被吓坏了。”月微岚轻笑着对她说道,起身,将她小心翼翼放在了床上,然后垂首看了一下她抓住衣襟的手。

白晓凡顺着他饱含揶揄的眼神,往下看去,慌忙放手,甩了几下,别过眼去,不看他。他却扯过被子来,给她细心掩好,再带着微笑转身出去了。

月微岚刚刚出门,就听到了白晓凡闷闷的一声怪叫。明白她定是又躲进被子里,暗叹刚刚的失态。他唇角便慢慢上弯,有些清透的夜色,将他唇角和眼底的温柔,映衬的刚刚好。

但步回房间,掩上房门,将刚刚那些温暖暧昧关在门外,对着一室清冷,他心情便变得有些复杂。其实,刚刚,完全可以借着二人情动,做很多事,可是他却只能停在这个地方,强迫自己离开。他想到了蓉上次的作法,他是可以在吸了白晓凡精气后,再每日还给她一点,让她活下来,且不离开自己的身边,但如果用这种方式,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他会觉得很不安。

但最好笑的是,他也不知不安来源于何处。

难道是因为兰璟?他思索了半天,也只得这一个答案。可是,他也不确定,如果他除掉了兰璟,白晓凡会开心么?

但他还知道,自己和兰璟之间的大战无可避免。那时,白晓凡会站在谁身边呢?从以前单纯地想利用情打击兰璟,却不防,自己有一日坠入其中。而白晓凡,他却是绝不会放弃,他也相信,兰璟也必是如此。那这场大战,似乎又有意思了一点。

一切混乱,都是因为白晓凡。

“蓉,来了,就进来吧。”他突然轻轻叹息一声,缓缓说道。

木浅蓉,缓缓出现在门口,却仍是犹豫神色,最终,才问了出口:“薇,你确定自己的心意了?”

月微岚奇怪她为何会发现,不做声响。

可木浅蓉却还是懂,这便是他的肯定了。她闭了闭眼,然后苦笑:“然后呢,薇,你就决定让自己继续这样下去?你就不担心白晓凡有一日知道了你的身份……”

“蓉,”月微岚神色冰冷,右手拄在额间,“你最近管的事情太多了。”

木浅蓉唇边的苦笑深了一些,眼中晃动着一些欲坠的晶莹:“好,我不过问就是,只是,薇,你的事,我都会全力给你办好。”

顿了一顿,她侧脸,抬手揉了下眼,长吸口气,表情渐渐平淡了下来,“这次,苗凤的死,应该就是你今天下午杀的榕树妖所为,这妖也是修炼了千年,以前,老实呆在雨林之中,靠天地露气修炼,可这几天之间,才突然出世为怪的。而至于这南滇,也只有苗凤一人是这般死的……我想,目的很明显了。”

月微岚眼神越发深沉了起来,“好,蓉,再帮我看看,现在这妖中,到底是哪些,想要借机反我。”

“我已经让夜去做这件事了。”木浅蓉看着他,虽表情仍然很镇定,可眸中却不乏担忧,薇腹背受敌,不明月之仙子的态度,却还要担心白晓凡有一日知道他身份,知道他的众多欺骗,纵是再冷静的他,现在,也该是乱成一团了吧。

不过,他,也不需要自己关心,自己帮他处理好自己能做的,便也罢了。

月微岚缓缓勾起唇角,这时的他,才有了往昔那浓重的妖孽气息,想要背叛他,想要害他,他会让他们知道,有些决定,做了,便无法后悔;有些下场,应得,就无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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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凡哪里睡得着,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时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不时又露出来,深深呼吸,脸上的温度始终消不下去,心跳也始终无法缓下来。

唇里淡淡的蔷薇香气久久无法散去,她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唇,却又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连忙收了回去,似是有些唾弃自己看起来很回味的样子,脑袋在枕上甩了甩,将手藏进了被子里。可又觉得自己肩颈月微岚吻过的地方有些烫了起来,她再次烦躁地将自己埋进了被子。

过一会儿,伸出头来,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怕真的有些发烧了,不然怎么烫的厉害,可又想起了月微岚吻她额头的感觉,她翻了个白眼,喘息两声,究竟还有完没完啊!

胡乱蹬了下被子,她开始集中思想,来转移注意力,想别的想别的……

跳下床,白晓凡准备借此让自己冷静一下。自己还有什么可想的,还有什么可想的?踱步到窗边,推开窗子,看着街上的灯光人影与天上的零星点点。

夜风清凉,温柔拂上她滚烫的脸颊,她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觉得好受了点。

突然,她失神的表情变了,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凝眉往街上仔细看去,因为街灯光线昏暗,她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大致也可辨认出,街上大摇大摆走着那人,正是白日里来客栈的那个官差。那尸身的惨状,带着当时的恐惧与恐慌,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对,那人究竟是不是苗姐姐,她还未得知。这件事,怎么就被自己给忘了呢。

月微岚说苗姐姐应该是失踪了,根据官差的说法,那女人死了半年左右,那苗姐姐没死应该是可信的,可为什么这群人都不记得苗姐姐?而那个树妖又说苗姐姐死在什么蔷薇花妖的手下了?说蔷薇花妖杀人后会消除别人对那人的记忆,说的很像真的,既然月微岚也知道蔷薇花妖,那自己是不是也该去跟他说说呢?

可是已经很晚了,他会不会睡了?白晓凡犹豫了一下后,决定打开门先看下他房间的灯是否亮着,再决定。

拉开门,刚刚跨出半步,和一双如蒙上凄凄薄雾的美丽眼睛对上,顿时愣住,过了半晌,她才扯开笑脸,连眼睛都弯成两弯月牙,将其余的情绪掩在其中:“蓉姐姐,你也来了?”

木浅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面无表情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从旁边掠过她缓步走了。

“等下,蓉姐姐,”白晓凡跳到她面前,挡住她去路,笑眯眯地问道,“蓉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在这边呆了多久了,来找月微岚有什么事么?”

木浅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似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就听月微岚慵懒的声音传来:“晓凡,过来。”

白晓凡先是一顿,然后就堆上笑意“哦”了一声,眼神若有似无地掠过木浅蓉,过去了,月微岚浅笑着将她邀进了房间。木浅蓉回头时,正好碰上月微岚眼中的冰冷与深沉,略微心惊,她低头,平复心情。

自己的出现,让白晓凡对薇起疑心了么?还是早有疑心,自己是一个原因呢?不过薇应该有所察觉吧,自己也插不进手,还是笑笑,置之不理罢了。

听到关门的声响,木浅蓉缓缓转身,用法术消失了。

白晓凡坐在桌边见月微岚关门,就笑着问道,语调听来仿佛玩笑,“月微岚,蓉姐姐什么时候来的,我想我那天在夜公子庄内听到的会不会真是她的声音。”

月微岚眸中墨色越发深不见底,可唇边浅笑不变:“她今日才来的,不然,不会到现在你才见到。”

“哦,这样的啊,我就说嘛!那天一定是幻觉!”白晓凡扁了扁嘴笑道,“她突然来这边找你有什么事么?”白晓凡的眼睛还是弯着,手指不老实地敲着桌子,一声声极有节奏,清脆作响。

“没什么事,只是刚刚经她提醒,我倒想到了一件事,”月微岚坐在桌边,心中有了些烦躁,他不是喜欢解释的人,若不是眼前之人是白晓凡,谁要怀疑他,他任他怀疑也便是了。对于白晓凡,他能掩饰的也掩饰了,骗她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现在,他骗她时的心情不一样了罢了。他也会担心,如果有一日,这些谎言都被识穿,他要怎么做。一旦想到这,他便选择了转移她注意力的方式,“若苗凤真的是死了,这件事会不会是蔷薇花妖做的。”

“苗姐姐真的有可能……”白晓凡呆住了,见话题引到了这次的事上,她还哪还有心情去关心木浅蓉这件事,反正月微岚应该没啥必要在木浅蓉的事情上瞒她什么。要不是月微岚看起来太过神秘,而现在她起了探索之心,也断不会纠缠于木浅蓉这事上。而苗姐姐的生死对她来说是现在最关心的一件事,“上次不是说……”

“晓凡,但是这件事仍是疑点重重,蔷薇花妖吸取别人精气后,大致也是这般死状,但是他会在那些女人刚刚沉睡的时候就让那些女人的尸身消失,不会让那尸体这样放着让别人发现。而且那些人的记忆虽然被消掉了,可是你我的记忆都还存在,所以,我怀疑,就算死者真是苗凤,杀她的人也不会是蔷薇花妖。”月微岚略蹙眉头,沉声分析道。

“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呢?按照你的说法,他模仿蔷薇花妖的做法,却学的这样不干净利落,唯独除我们的记忆没有除掉,一定是别有用心。”晓凡也皱紧眉头,困惑不已。

“晓凡,你有没有想过,谁通过这件事将你骗走了?这样想还不清楚么?”月微岚轻叹一声说道。

白晓凡恍然大悟:“哦,对,我怎么这么糊涂!”一摸额头,哀叹一声,“他要对我动手以前就说过,看苗……姐姐是什么样子,就会把我变成什么样子……看来,都是这树妖所为,而苗姐姐也……”说到后面,眼泪已是止不住地径直落下,没有在脸颊上做丝毫停留。

月微岚走到白晓凡身边,伸手揽住她,将她靠向自己怀里:“晓凡,不要想了,生死有命……树妖也死了,有了他应有的报应。”

白晓凡摇头,眼神迷茫,她认识到确认身边喜欢的人去世是怎样的难过,绝望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苗凤平日里的笑容言语,都变得万分清晰。她不光是惨死,而这世上,除了自己和月微岚,连个记得她的人都没有了。那般善良大气的女子,就如同凭空从这世上消失了。

白晓凡感觉到月微岚纤长的手指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她伸手,抓住月微岚的手,缓缓拉下,用两只手抓紧,全身不住地颤抖,三师兄似乎放弃了她,苗凤又被妖精害死了,而月微岚看上去从头到尾都满是秘密,不过好歹,他对自己好……只要他对自己一直这般好,不放弃自己,自己又何必事事都追究的那么清楚呢?她怕了,真怕了,山下的一切,都太残酷现实,她那小孩性的胆大,也终究被吓了回去。白晓凡,呵呵,也终究还是个无用之人。

“月微岚,”白晓凡脸靠进他怀里,“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很没用……”

“不会……”月微岚抚着她头发,淡淡地说道。声音中不加任何多余的起伏,听来却更为真实。

白晓凡靠在他怀里,唇角微微上扬:“月微岚,我是孤儿,上次你陪我去紫玉的宫中的时候也听灵紫公主讲了我的身世。但以前我不知道,我在山上看起来每天都过的很开心,实际上,我是想尽了各种办法,让所有人喜欢我,我学会了怎样说话才会让别人高兴,才会让别人对我好……可是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在千绝山立不住脚,孤儿就不说了,我连法术都学不会,我暗自里下了很多苦功,甚至尝试过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可最后病倒了也没有丝毫进展……”

她顿了一顿,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幸好,那个时候有三师兄一直陪着我。我其实原本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他才上山的时候,谁也看不起他,师父说他和我一样是个孤儿,可他不像我,凭着笑脸四处讨好,他脾气很倔,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不搭理人,别人说他两句,他就会上去跟他们打架,直到师父来劝开,我的小师叔们几乎都被他得罪个遍。大师兄二师兄那时都很瞧不起他,但是又拿他的脾气没有办法,当时我才2岁多吧,可是心眼已经很坏了,”停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我很想接近三师兄,因为我看出来他其实跟我算是同病相怜,而且,跟他关系好,师父会很开心,但我又怕我主动去找三师兄,会被大师兄和二师兄看不起,便跟他们打赌,说我能够接近三师兄,为我接近他找到了借口。之后,我顺利地跟三师兄有了很好的关系,大师兄和二师兄也只有佩服我的,不会说其它。”

月微岚没有说话,他其实说不出听白晓凡讲这些是什么感觉,白晓凡肯对他坦白她掩藏已久的心事,他应该开心,可听得却是难受,为了她算是凄凉的身世,也为了她那段,自己已经无法涉足的回忆,和兰璟的回忆。

就算现在白晓凡还没有讲到那个地方,但是他已经听出来了,兰璟对于白晓凡来说是多么重要,可以说,是她那段时间唯一的安慰与依靠,是她在千绝山上唯一真正信任的人。他们算是相互鼓励着,相互扶持着,一起长大。而兰璟现在的性子,跟白晓凡诉说的他以往的样子,已经是大不一样了,这样说来,他们也是相互影响极深了。自己真能将兰璟从白晓凡心中赶走?

“月微岚,我后来跟三师兄关系真的很好,好到我想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好到我在知道及笄可以嫁人后,虽不太明白嫁人是什么意思,但是大致明白是可以名正言顺跟他永远在一起后,我第一个想的便是及笄后嫁给他。可是就在我相信真的会有人无条件地对我好的时候,却让我知道他对别人说白晓凡是个笨蛋……其实我很笨,我知道,可是我是真的受不了是他说的……”

“晓凡,晓凡……”月微岚搂住她,轻轻吻她额际,口中柔声唤道,没有多余的话,就只是一声又一声地呼唤,名字这时,就已经成了最好的情话与鼓舞。

白晓凡微微一颤,往他怀里更缩了一些,可却拉住他手道:“月微岚,我不是平白无故给你说这些,来要你同情我什么的,我从来便觉得自己不值得同情。命运是上天注定的,但是我还是相信上天是公平的,或许,他让我成了孤儿,让我无论如何学不会法术,却会补偿我另外一些东西……”

抬眼,看向月微岚,黑宝石般的眼中,有着无比的认真,“以前我认为三师兄是我能够依靠的人,现在,我想相信你。白天那个官差说要带我走,你很冷静地帮我说话的时候,还有我被树妖带走,你来救我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有一种很安定的感觉,觉得你会是我能够依赖的人,而自己也不自觉很听你的话,愿意真的相信你。我今日对你坦诚了以往,也是想告诉你,我当初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我纯属想靠着你来帮我找三师兄,而现在,我却摒弃了这种目的,以另外一种身份想跟你站在一起,我不求你对我事事坦白,你身上太多秘密了,有那般大的庄子,那么高强的法术,行踪莫测,又什么事都能打听到,有灵通的消息……这些,我不要求你告诉我,只是希望,你不会日后像三师兄那般再捅我一刀,让我认为,我又做了件傻事。”

第三章 猎人设网

月微岚一僵,心像是蓦地被人重重敲了一下,空落落的又不时有细小的余音传来,让人心生惶恐。白晓凡给他坦白这些,他竟无法真的喜悦起来。她的无条件信任与退让,给了他更大的压力,也让他更为担忧。如果她的坦白,却始终面对的是他的欺骗,且是这样她定是无法接受的欺骗,那如果有一日,骗不下去了,他又该如何。

可是他半分也不敢露出这种恐慌与心虚,他深知此时看向他的白晓凡有多么敏感,所以他只能淡笑着用静默来带过。

白晓凡深深看向他,轻轻笑了一下后,重新低头靠向了他的怀里,半晌的安静后,竟是淡淡地从口中飘出了这样一句话:“不能保证也没什么,一直保持现在这样也好……你再神秘,也不会做出像树妖做的那般残忍的事情来,对吧。”

月微岚阖上眼,唇边勾出了一抹妖媚的笑意,他有了很不祥的预感,几乎算是笃定地知道,这件事的结局。可是,为什么就是开不了口,直接告诉她呢?如果现在说了,就算她掉头就走,自己是不是也会少些内疚。可坦白的话,被她逼到了嘴边,就是无法真地说出口。

要自己怎么说呢?自己是那个蔷薇花妖,一直以来干的事和树妖差不多,虽然不会让别人见到女子这般惨的死状,但是毕竟是相近的手法杀了无数的人,满手沾满血腥。她能接受么?

要自己怎么说呢?说自己接触她都是为了她身上可能适合自己修炼的气息,说自己对她这般好,努力让她依赖自己,只是为了让她变心,在这上面打击兰璟?她会原谅自己?

无论是不是坦白,不是都是这样的结局么?

因此说不出口吧。就算被她发现了,能解释什么?给她说,我现在对你有真感情,我不会再伤害你,我离开你会很难过,看到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度日如年……

他不会说这样的话,就算说了,可信度,也一点儿没有。

要留下白晓凡么,他有的是最卑劣的法子,或者,稍微光明一些,如兰璟那般,一根暗藏玄机的簪子?但,他也一样也做不出来。

想到这里,月微岚第一次有了后悔,第一次觉得自己处境这般可笑而悲凉。他抱紧怀中的白晓凡,再次吻她,希望证明至少此时,白晓凡是属于他的,只属于他的。但是他更知道,这个属于的理由是多么单薄,随时就会变成一把利剑,反而戳向他。

白晓凡闭上眼,承受他从额际开始慢慢蔓延的吻,微微颤抖着,却是紧紧抱住他,努力接受那逐渐变得如狂风暴雨般的吻,当感觉他的舌,有些蛮横地侵入她的口中时,她微微哼了一声,只为那完全陌生的方式与感受。他抱她抱的似是要揉碎了她,还这般抢走了她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