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基督教徒,只是看到你昨天看着那个圣母像很着迷的样子。”他抓起宋纱的手,郑重地将圣母像放在她的手心,“我希望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她能够给你安慰。”

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谢谢。”真是的——鼻尖居然有了酸酸的感觉,她要哭了吧——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再哭泣!

于是她深深呼吸,对着顾文成展开明亮的笑容:“谢谢你的圣母像,下次我也会记得送你礼物的。”她轻轻地抚摸着圣母像,双眸闪亮。

“不用了,我送你礼物不是想要你的回报的。”顾文成连忙澄清。

“礼尚往来是中国的传统嘛…”

“如果你这么坚持的话——送我一栋别墅好了。”

“哇,圣母像换别墅,你也太会算计了吧…”

“…”

小小的喷泉伴着两个人的声音,喷出晶莹的水花。

花园里种着各种花草,散发着淡淡的大自然的香味。

玻璃门里映出两人的笑容。

红色的砖墙上,爬着碧绿色的爬山虎。

蜿蜒而上的爬山虎,层层叠叠的叶子将红色的砖墙点缀成碧绿的颜色,除了一排排明亮的窗子,几乎都是它们的身影。

一排排的窗子紧闭,只有一扇是打开着的。

林至远抿唇,站在窗前。

他的背影僵硬,犹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望着小园子里说笑着的两人。

他看到顾文成伸手拍了拍宋纱的肩膀…

他看到顾文成对着宋纱伸出手去,手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东西,虽然他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却清楚地看到宋纱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

眼底闪亮的光芒。

他看到她对顾文成展开明亮的笑容。

那笑容,曾经是属于他的。

“总裁…”安妮小心翼翼地上前去,“要不要我去叫顾部长上来…”

林至远轻轻举手,示意她不用,转身离去。

背影依然僵硬。

走廊里的灯光明亮,然而他却像是被一层黑暗的光芒笼罩一般。

林家。

客厅里。

林老太爷双眼微闭,身子几乎整个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茶几上,摆放着网络上关于宋纱和顾文成的新闻的打印稿。

顾管家不安地站在一边。

脸色苍白如纸,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空气里的沉默,让人窒息。

良久,林老太爷才咳嗽了一声:“你看,这怎么办?”他的眼睛依然是微微闭着的,没有去看顾管家。

顾管家急忙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深呼吸一口气:“对不起,老太爷…”

“我是问你怎么办,不是要听你的道歉!”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

“是…”顾管家咬牙,镇定住自己的情绪,“依我看,还是应该请宋小姐亲自出面说清楚…她跟少爷之间的事情比较好。”

“你觉得她会愿意吗?”

“我想,总有办法让她愿意的。”此时的顾管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虽然依然忧虑,而声音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颤抖。

林彭城沉默。

他没想到,这样平凡不起眼的一个女孩子,居然会给他捅出这么大的乱子。害他不仅要装病来骗回孙子的心,为此还牺牲了一些无辜的人的性命,如今好不容易一切尘埃落定了,她又给他掀起惊涛骇浪来。

他终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顾管家。

“你放心,这件事情虽然是文成做得有欠考虑,可是我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你知道我一向把文成当做自己的孙子一样看待——除了至远,我最疼的就是他。”

顾管家闻言,连连点头:“是。承蒙老太爷厚爱。”

“我供他读书,上最好的大学,又肯给他机会在公司做事——不过,我对他好也并不是没有私心,我是希望在我百年之后,至远能有一个得力的助手来帮助他。”他看着顾管家,眸光凌厉,“如果现实和我的预期相反,逼得我不得不做出选择的话…”

方才放下去的心,一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顾管家明白,老太爷这是在警告他,这一次的原谅并不是原谅,只是暂时不追究——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刻,他会不惜牺牲文成。

“是,我明白。我会警告文成,离那个女孩子远一点。”

老太爷摇摇头。

“不。”

“啊?”顾管家不解地看着林老太爷。

林老太爷唇边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眸光如狡黠的狐狸。

“让文成远离那个女孩子,是治标不治本。”他要的不仅是谣言平息,还要他的宝贝孙子死心,安心地跟金家小姐完婚,“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需要文成去配合。”

顾管家的心里惶恐起来。

每当看到老太爷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便说明是他做了什么令人惊诧的决定。

果然——

“我要文成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最好是结婚。”

“爸,你疯了!”顾文成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顾管家表情淡漠:“这是老太爷的意思,你只能遵从,没有反对的权利。”

“老太爷也疯了——他居然让我去追宋纱,还要我务必让宋纱答应嫁给我——这简直就是胡闹!”虽然他的确是喜欢宋纱,虽然他亦有如果可以的话,要照顾她一辈子的想法,可是——

老太爷这样的命令,还是让他无法苟同!

“放肆!”顾管家厉声道,“你这种语气,是在谈论老太爷的时候应该用的语气吗?我早就跟你说过,作为一名管家…”

“爸,我想你搞错了。你是林家的管家,可我不是。”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决绝的语气拒绝父亲的要求。“我不会因为老太爷的命令去追宋纱。这样不仅是对宋纱的不尊重和伤害,也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和不负责任。”他抿唇,温和的眉眼第一次有了倔犟的神色。

顾管家看着他。

“你不关心老太爷,不关心少爷,倒去关心一个外人?”这是他的儿子吗?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竟然是那么的陌生。“况且老太爷说了,如果你办不到,就要把你送到澳大利亚去。”

如果他不能帮助少爷,那么便只能被放逐,远离林家。

“少爷?”顾文成苦笑,眼底有了怜惜,“你们把少爷搞成什么样子了…还有资格说关心吗?”以前的少爷虽然有些桀骜不驯,有些贪玩,可是他却有着那么清澈的目光和明亮的笑容。

现在的少爷,冰冷得如同行尸走肉。

“请你把我的意思转告老太爷。”他转身,背影倔犟而固执。

顾管家怔怔地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

把少爷…

搞成什么样子了。

他的脑子里,出现少爷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出现了少爷强忍着心脏的刺痛而皱眉的表情。

少爷…

他转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秋天已经渐渐来了,然而气温却不见降低,只有夜晚的时候吹来的冷风,让人恍然发现:哦,夏天要过去了呢。

轻嘘一口气。

宋纱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扬起嘴角,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

门外有不小的动静传来,她打开门,只见两名穿着搬运公司棉T恤的男子在努力地把一张大沙发塞进对面那个不大的房门。

对面这个房间可是空了好久呢,自打宋纱住在这里开始,就没见有人进去过。

“你好!”有男子从房间里出来,对宋纱微微一笑。

宋纱怔了怔。

最近她遇见的男人,好像都长得很不错嘛。林至远,顾文成,还有眼前这个新邻居。只是怎么总觉得,这男子的笑容有些阴阴的,让她浑身不舒服。

“我姓何,你可以叫我Martin。”男子友好地伸出手,与他的笑容是那么的不相衬。

“你好,我叫宋纱。”她也展开微笑,握住男子的手。

宋纱。

男子唇边的笑容越发绚烂。

皇宫酒店管家服务部。

宋纱从镜子里打量自己的私人管家制服。

这身制服,在皇宫酒店可以说是地位的象征——因为私人管家是酒店的服务员中最高级的一种。而私人管家的制服也与普通服务员不同,藏青色的制服,配以白色的衬衫和红色的蝴蝶领结,只说是制服似乎都有些委屈了这些衣服呢。

“终于穿上这身衣服了,好兴奋!”周围到处都充斥着这样的声音。

大家都很兴奋吧。

虽然自己没有改变,但是穿上这样的衣服,便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好像笑容也特别的灿烂。

不过,管家的实习听说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呢,二十一个人当中,最后留下来的可能不会超过五个。

加油!

宋纱在心底默默地为自己打气。

“宋纱,把这捧花摆到总裁办公室去,要快,在总裁到达之前!”Ada把一捧鲜花塞在宋纱的手里,转身已经不见了人影。

“是…”真是的,有必要这么匆忙吗?

哇,没有林至远的总裁办公室,看起来真的很豪华很舒服!

巨大的落地窗,明媚的阳光,白色的沙发和大红色的靠背——这个办公室,都比她的家要大好几倍。这样的林至远,又怎么会是当初那个跟她一起窝在小房间里的林至远呢。

她苦涩地笑了笑,然后将鲜花放在窗户旁边的白色矮柜上,转身打算离开。

然后,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他。

他站在那里,眸光幽冷。

看着手足无措的她,他的心里忽然没来由地生气:“怎么,看到我让你觉得很不舒服吗?”他也不知道,这莫名的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宋纱轻轻呼吸一下:“没有。Ada吩咐我送今天的鲜花来。今天的花是蝴蝶姜。姜花香味清新,常常被认为是巨蟹座的守护花,它的花语是信赖,和高洁清雅。”

她努力想要把这些话说得更自然一些,可是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僵硬得那么明显。

“喔,书背得不错。”林至远不屑地轻轻一笑。

“谢谢总裁的夸奖。”宋纱淡淡地,“如果没有什么事,那么我先去工作了。如果有什么吩咐,您可以拨打管家服务电话。”她微微一鞠躬,然后起步离开。

她朝着门口走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能闻到他身上那陌生的古龙水味道。

陌生的,不属于她的林至远的味道。

她在心底苦涩地笑笑。

然后。

“到底是什么目的?”他的声音,冰凉凉的,在这偌大的办公室里,显得分外寒冷刺骨。

她顿住脚步。转身,疑惑地看着他的侧影。

“你留在皇宫酒店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转身,凝视她的眸子,“你不是已经达到目的了吗,虽然顾家比起林家远远不如,也足够你过上少奶奶的生活了。你已经达到你的目的钓到了金龟婿,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还要留在我的面前,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你的存在!

宋纱忽然觉得心里刺痛了一下:“我和顾文成…”

“对不起,我不想听。”他打断她,“你和顾文成那些事情,我没有兴趣知道。得到你想要的,那就安心的去当你的少奶奶吧。还是说——”他顿了顿,仿佛说出下面的话,需要他极大的勇气,“你只是把顾文成当做跳板,想要找个更有钱的男人…”

最后一个“呢”字,没有机会说出口。

清脆的一声“咔”,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她的脚步,消失在木门之外。

偌大的办公室。

阳光那么明亮,窗外吹过透明的夏风,那么温暖。

只是,太过于安静了一些,安静到,他听到自己心底细微的碎裂声,那些碎裂满地的玻璃碴子,深深地刺进他的心底,那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