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鹅大厅浅蓝色的大门被打开,身穿白色西装的王子微笑着出现在门口。大厅外有温柔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的身上,笼上一层淡淡柔和的光芒。

他走进一步,大厅里金色的灯光落在白色的西装上,错落出精致的光斑。

他展颜而笑,一瞬间这华贵的大厅都仿佛为之失色。

他低下头在宋纱的额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闪光灯一阵炫目,将这一幅画面定格——

她穿着美丽的礼服,淡淡的蓝色好像是阳光下明媚的海,轻轻飘扬的白色丝带好像是海上的泡沫,而那一颗颗闪亮的水钻,则是溅起的浪花。

她挽着林至远的手,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是因为他是什么林少爷,不是因为他是首富林彭城的孙子,而是因为他在她的身边。

舞池中央。

身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和身穿着浅蓝色礼服的女子,他们凝视着对方,目光是那样的深情,笑容是那样的纯净无瑕。

金色的灯光斑驳地落在他们的身上。

如一个个晕开的金色波纹。

钢琴手弹出优雅缓慢的节奏。

他们伴着舞曲跳出一支优雅的华尔兹。

“我希望,到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还能够这样相拥着跳一支优雅的华尔兹。”他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如三月温暖的春风吹拂在她的耳畔。

有红霞染上了她的双颊。

或许是从那一刻开始吧,她的心里再没有别人,再也不可能有别的人。

“我那么爱他,你知道吗?”

那么爱,所以那么地心甘情愿,所以硬是要说服自己留在皇宫酒店,口口声声说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让他看看。

那么爱,所以不肯让他看到自己的软弱和狼狈,每一天都努力地微笑着。

“想到他会因为我死掉,想到我会活在痛苦的阴影里,想到自己即将承受的那些痛苦,我更害怕,比死亡更害怕。”她说过,她一点都不勇敢,她很胆小,所以她不愿意去承受那样的痛苦,她宁愿死掉。

把那种痛苦留给林至远。

他也是很爱很爱她的,是不是。

所以他不会责怪她把痛苦留给他的,是不是。

Martin望着宋纱。

望着她又哭又笑的脸,望着她怔怔失神的表情。双眸微微眯起来,有漩涡深得看不见底。他抿唇,咬牙,举起手中的短刀。

宋纱微笑着,感激地看着他。

她深深地呼吸。

对不起,林至远,可是——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连同我的那一份生命,加倍美好地生活下去。

我会看得到你的微笑,然后我也会微笑。

她闭上眼睛。

我爱你。

一直一直,深深地,深深地,爱你。

心口猛然剧痛,仿佛有利刃狠狠地刺进了心脏的位置,痛得他的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顺着白皙的额角滑落至脸颊。

他顿住脚步。

手撑到心口的位置,咬牙拼命忍住疼痛。

心悸般的剧痛绵延不绝地传来。

猛然又是一下,惊雷炸在心脏一般,疼痛炸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击到他的四肢百骸。

“纱纱…”他低声默念。

金素雅望着他:“怎么了…”

他痛得不能回答。

一只手撑在大厅的柱子上,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撑住自己的身子。

猛然惶恐起来。

这样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心痛,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

“放心,在你到之前,宋纱会很安全。”仿佛看穿了林至远目光中的含义,金素雅冷冷地说。眼眸里寒光更盛。

她几乎要把牙齿都咬碎。

嗬——

深爱至此吗?深爱到有了心灵感应了吗?

林至远默默地点点头。

他闭上眼,用力呼吸,再呼吸,努力克制住那剧烈的疼痛带给他的身体的冲击。然后,疼痛如潮水一般渐渐退去。

“走吧。”声音嘶哑。

大厅里的人都好奇地看着眼前这对男女。

奇怪了,难道这两人是林氏企业的少爷,和金家小姐吗?不是前几天才大张旗鼓地宣布了解除婚约吗?今天怎么又同时出现在这里?

这些有钱人之间的分分合合还真是扑朔迷离,让人难以捉摸。

该不会过几天,他们又能看到这两位盛大的婚礼了吧?

林至远跟在金素雅的后面,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穿过大厅,径直走到电梯面前。

这么说,纱纱是被关在这栋楼的某一个地方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想要寻找能够求救的东西。金素雅没收了他的手机,也不允许他告诉任何人自己要去哪里。

虽然这么多人都看到他跟着金素雅进来上了电梯,但是等到安妮他们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恐怕已经迟了。

他和宋纱,可能都已经死了。

绝对不行。

他可以死,但是他绝对不要宋纱跟着他一起死。做下所有错事的都是他一个人,是他伤害了金素雅,是他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他该死,可是他至少可以做最后一件事情——

保护自己深爱的女子。

他看到许多人偷偷地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电梯“叮”的一声,金属门在面前打开。金素雅走进去,转身。林至远走进去,转身。两人一起面对着大厅。

许多人用好奇而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们。

他的唇边忽然有笑意温柔,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伸手去拉住金素雅,揽入自己的怀里。

“啊——”大厅外有低低的惊呼。

林少爷和金小姐果然复合了啊!真是天大的新闻呢!

金素雅踉跄几步跌入林至远的怀里,她微恼,又带着些许的羞涩:“你想干什么?不要耍什么花招!”挣脱林至远的怀抱,她退后几步警惕地瞪着他。

脸上的温柔笑容早就消失不见,如清晨的露珠。

他眸光安静地看着她:“没什么,刚刚看到那边好像有一只蜘蛛。原来是看错了。”他语气平淡冷然,轻轻掸了掸西装,仿佛对自己方才与她的接触,有一丝不愿的厌恶。

金素雅咬唇。

她按下按钮,显示着数字三十八的按钮亮起红灯。

林至远知道,三十八层是顶楼。这么说,宋纱被关在顶楼?他忽然有些感激电梯的设计者,将电梯设计成从外面任何一层都可以看到电梯前往的楼层。

电梯在三十八层停下,打开。

金素雅领头走了出去。

林至远打量着周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这里看起来似乎是尚未租出去的办公室的格局。如果用这样的地方来做藏人质的地方,的确是很方便隐蔽。

然而金素雅却没有带他走进去,径直转身走向了旁边的救生梯。

打开门,她微微一笑:“请吧,林少爷。” 

林至远猛然明白了。

宋纱不在三十八层,而是在下面的某一层里。金素雅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有人从外面看到他们上了哪一层,这样就算有救援人员前来,也能拖延一段时间。

他无奈地笑笑,毫无选择地跟了上去。

沿着寂静的救生梯走下去。

这里安静得仿佛连空气都不存在了,只有两人的脚步声,笃笃地响起,才打破这样死一般的沉寂。

林至远心里默默地数着层数。

然后,两人进了三十三楼。这里同样安静得没有一个人,地上铺着猩红色的地毯,踩上去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入口处的大理石壁上,龙飞凤舞的英文单词:Deeply。

他猛然一惊。

Deeply!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Deeply的大股东是…

推开沉重的大门,门后明亮的灯光在一瞬间照得两人睁不开眼睛。

林至远努力地眨眨眼,终于适应了这一片明亮。

这是一间豪华的总裁办公室,米色的沙发上,有男子用一个极其舒适的姿势半躺着,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细细品味,看到林至远出现,他扬起笑容,举杯:

“喔,你来了,林少爷。”

灯光下,男子的笑容极其灿烂,耀眼得让灯光都要为之失色。

林至远眯眼:“果然是你。”

何元生。

他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何元生笑,优雅起身:“看到Deeply的大招牌,还想不到是我的话,那我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白痴’这两个字来送给林少爷了。”拜他所赐,原本代表着曼哈顿时尚尖端的Deeply杂志的办公室,如今冷清成了这副模样。

林至远看着他:“宋纱在哪里?”

何元生挑眉,指了指地上带着血迹的刀刃,断裂的布条以及玻璃杯碎片:“你的女人还真不可爱,居然想要逃——你知道,我最讨厌不听话的女人了。”

他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林至远。

眼眸猛然瞪大,瞳孔反而缩紧。

“如果她有事,我要你陪葬。”咬牙切齿地迸出这句话,他冷冷地盯住何元生,身子僵硬,透出危险的气息。

“嗬,现在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要我陪葬?”何元生大笑,“林至远,你以为走进这里之后,你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林少爷吗?现在的你只不过是我手里的一只蚂蚁,我想什么时候捏死你,就什么时候捏死你。”

他走到林至远面前,面带戏谑地看着他。

眼里的恨意,一如当时。岁月流逝,那些恨意似乎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地强烈。两年来累积在心底的恨,似乎要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金素雅上前:“何元生,你答应了要把宋纱留给我的!”要不是家族里没有一个人肯为她出头,她一个人又没有办法把宋纱从华光医院弄出来,她才不会去请求这个声名狼藉的流氓的帮助。

金家的那些人,口口声声都在为她不值,对外发表声明要与林氏断绝一切关系。可是谁又知道,他们心疼的不是被玩弄被抛弃的她,而是自己的面子。在他们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为一个声名尽失,成为笑话的人多得罪林氏一些了。

没有一个人肯为她出头,肯为她报仇。她只能依靠自己,只能求助于何元生这个不怕死不要命的家伙。

何元生摊手:“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不会食言。”他转身,走到旁边的一扇门前。打开门,里面一片幽暗。

电灯打开。

白色而柔软的大床上,宋纱静静地躺着。

“纱纱——”林至远冲过去。

何元生拦住他。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话音未落,一拳已经狠狠地落在何元生的鼻梁上。何元生倒退了几步撞在墙上,林至远趁机冲了进去。

他几乎是扑到了床前。

然后在床前止住。

白色被单下的宋纱,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薄薄的唇亦是雪白的。只有两弯秀眉和乌黑的睫毛,是这面容上唯一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