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微叹息,仍是微笑:“我嫁给你的时候还小,也许当年用错了方法,总想讨所有人欢心,尤其讨你欢心,于是把自己放的很低,后来我知道,你和夫人瞧不起我,即便你心里喜欢我,可是没有尊重,那跟喜欢一只小猫小狗没什么差别。我现在讲这些,不是要数落二爷的坏,而是想告诉你,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你那两三分情,我也不稀罕了。尽管直到今时今日,直到此时此刻,我依然可以为二爷放低自己,不因讨好,只因我心里有二爷,可我也只能到此为止,不能再低了。”

薛洵抬头看她,神色已不受控制:“我想要你留下来,不是为了图新鲜,未絮,分开这么久,我还是想要你,你觉得是为什么?喜欢小猫小狗?你怎么能说这么没良心的话?你只记得我对你不好,那些好的你全都忘了吗?对,我承认,我习惯女人顺从,甚至卑微,但你放眼看看,大明朝的男人有几个不是如此?我不过是个凡人,自然逃不过一些局限。我也承认,无论是你姐姐、月桃,还是当年的你,都不是我自己想要的,这辈子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但我现在想要你,明白吗?”

未絮见他额角青筋爆起来,用手抚了抚:“我明白的,你别着急。”

薛洵抓住她的手:“让冬哥儿回去,还有一个原因,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再有什么隔阂,我怕你心里不舒坦,我在乎你的感受,而且我现在没有犯药瘾,脑子非常清醒,相信吗?”

未絮缓缓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嗯。”

“那你还走吗?”

她抿了抿嘴:“我不知道,等你身子好了以后再说吧。”

薛洵很是失望,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行,行,此事以后再说,我先派人送冬哥儿回苏州。”

“何必呢,让他在你身边多陪伴些时日,万一后悔了,再想接他过来,可就难了。”

薛洵眉宇深锁,不置可否,他弯腰将未絮抱起来,抱到床榻放下,用锦被盖好,双手不知怎么开始发颤:“我被你气得…有些不对劲…你先睡,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二爷去哪儿?”

“找江小满看看,你睡吧。”

他不待她细问,转身匆忙走了。夜里他在外间睡下,次日将近晌午的时候才醒来,听见秋田在里头和未絮说话,道:“方才临安来回,那伍肆在门外磕头求见,说他内人痛失爱子,一夜满头花白,半死不活,疯疯癫癫,他恳求二爷和奶奶让他们夫妇再见小哥儿一面…”

未絮先是叹气,接着冷道:“你去告诉他,不可能,想都别想。什么痛失爱子,他可知当年因他一己之私,冬哥儿的亲爹亲娘被害成了什么样?他媳妇疯了就来要人,月桃疯了又找谁去?总奢望别人发善心、做菩萨,自己却为非作歹恣意妄为,这世上有那么便宜的事吗?你警告他,薛家没找他算账已算仁慈了,若再敢纠缠,二爷必要活剥了他的皮,叫他好自为之吧。”

“是,我这就去。”

薛洵翻身起来,感到今日精神尚好,他洗漱完,到偏房看冬哥儿。那小娃娃昨日犯浑不肯进食,被饿了一夜,这会儿坐在丫鬟腿上狼吞虎咽,给什么吃什么,听话极了。

薛洵心头酸软,从丫鬟手里接过来抱着,冬哥儿怕他,不敢闹,只是放声啼哭:“我想回家…我要爹娘…”

“我就是你爹啊,你不记得了,小崽子。”

“你不是我爹…”

薛洵默然擦拭他的鼻涕眼泪,叹气之余,莫名想起当年离开的时候,欢姐儿抗拒又退缩的眼神,连一声“父亲”也没有叫他。他感到万分无力,心中自嘲般一笑,想着孩子们都不肯认他了,也算是报应吧。

回到书房,他修书一封,告知苏州的家人,冬哥儿已经找到。接着两日后,他安排一路人马,将孩子送离京城,让他回到娘亲身边去。

又一个多月后,薛洵药瘾已除,江芷儿也马不停蹄前往天津卫找她兄长去了。

走的那日,雨雪霏霏,薛洵和未絮一路送她到城外,烫一壶秋露白,再三言谢,再道珍重。江芷儿喝过酒,坐上马车走了,薛洵看见未絮神色失落,嘴角更有一丝苦笑。

晚夕沐浴,她趴在桶边发愣,薛洵进来,抬手示意秋田下去,接着挽起袖子,为她擦洗肩背,没过一会儿,开口询问:“你在想什么?”

未絮一怔,回头看了看:“没什么。”

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在江芷儿临走之前,她曾私下请她为自己诊过那无子之症,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见对方蹙眉摇头的样子,她心里仍然感到了一丝揪痛。

“你别瞒我,”薛洵扔下帕子,用手抚摸她光滑的裸背:“是不是舍不得江小满?你们才认识多久?”

未絮笑了笑:“自然有些舍不得,可也不全是为她。”

“还为了什么,说给我听。”

“我…想起了轻蘅,心里很是挂念,还有欢姐儿,我好想她。”

薛洵闻言没有应答,只是将她从水里抱起来,抱到床上,用帕子擦干了身上的水,再拿锦被裹上,想了想,又把她的手捞出来,放在唇边轻啄:“你离开苏州不过两个月,就这么惦记她们,我与你分开两三年,你就不想我吗?”

未絮笑了:“二爷此时就在我面前啊。”

“那我不在的时候呢?”他问得认真,语气平和,可不知怎么,也许是那薄唇依稀带笑,让未絮察觉到认真里头的一丝轻浮,或许不该说轻浮,而是夫妻之间,闺房里的调情。

“怎么不说话?”他一条胳膊撑在她耳畔,半个身子笼罩着她,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未絮心跳乱了,她就知道,等他好了以后,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我脚疼。”她没来由答了这么一句。

薛洵笑她:“都结疤了还疼呢?”接着又说:“放心,不会碰到伤口的。”

他脱去衣衫,掀开暖和的锦被,将她双腿搁在肩头,折压下去,吻了吻她的唇:“还记得洞房花烛那晚,你在我身下,就像个待宰的小羊羔,和现在一模一样。”

“二爷…”

“不对,”他忽而笑了,贴在她唇边:“那会儿可不如现在动情的快。”

未絮感到他缓缓挤了进来,因为太久没弄过,进入有些困难,好在她足够湿润,能够接纳他的炙热坚挺,以及失控和放纵。

“小柳儿,”他喘息剧烈,不断吮咬她的唇舌:“小柳儿…你说,你还走吗?嗯?还走不走了?”

她说不出话,只能看见自己的双脚在他肩头乱颤,只能听见床榻发出持续而激烈的嘎吱声,还有来自他的喘息,和她的呻吟。

“你瞧你,”薛洵直起背,用手搓揉她胸前娇嫩的桃子:“明明自己很喜欢,却总是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未絮胸前酥麻,一个抽搐,忍不住愈发将他绞紧,薛洵闷哼一声,直接送入最深处,交股厮磨起来。

“不要了,”未絮拼命摇头:“受不住…不要了…”

他却身心舒悦,快活无比,见她求饶,忍不住发狠:“你就装吧,别打量我不知道…欢姐儿都要到京城了,你还敢吊着我呢…猜猜我会怎么收拾你?”

“二爷…”

他抱她翻身,让她张腿骑在跨上,双手握住她的大腿往上撑,未絮双脚离开床面,手掌无措地向后按着他的膝盖,他往上顶弄,交合处发出清亮的拍打声,不过十数下未絮就受不了了,紧缩着肩膀往后躲,淫靡之处酥麻至极,一股涓流泻在他胸膛小腹,香艳极了。

后来又被他怎么弄的,已经神魂颠倒,不分东西。入睡的时候精疲力尽,他在后面抱着她,亲吻她的头发和耳朵,半哑的嗓子带有一丝笑意,对她说:“小柳儿,好孩子,别再说你要走了,你怎么走得掉…”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未絮仍在暖床里熟睡,忽然有人轻拍她的脸,她朦胧睁开眼,看见薛洵已经穿戴齐整,正弯腰对她浅笑。

“我要去上朝了。”他说。

未絮“嗯”一声,倒头接着困觉。

谁知又被他拍醒:“明日早点起来,我想让你为我更换朝服,好不好?”

她心头一暖,伸手搂抱他的脖子:“好。”

他抱她一会儿:“真的要走了。”

她松开手:“散值后早些回来。”

“嗯。”薛洵亲亲她的眼睛:“接着睡吧,小柳儿。”

未絮沉入梦里,梦见许多年前的上元节,她和姐姐扮作小厮,跟着哥哥出门逛灯市,人烟稠密之中,她看见一个清俊的少年站在琉璃灯架旁,冷冷清清的模样,寡淡疏离,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对什么都不在意。

后来,这个人成了她的姐夫,再后来,成了她的夫君。

她叫他的二爷,他唤她未絮。

他们分分合合,断舍千里,最终还是要在一起。

***

十年后,宣德皇帝驾崩,年仅九岁的太子朱祁镇继位登基。

同年薛父在山西病逝,借丁忧之故,薛洵辞官回乡,彻底从朝堂抽身而去。

未絮随他离开京城,前往山西,扶薛父灵柩回南京老宅。

从此以后,天南地北,携手逍遥。

她一生无儿无女,却与夫君白头到老,恩爱不离。

她叫未絮。

苏州柳家缎子铺的小姐,薛家洵二爷的爱妻。

未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