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修然没再移开一步,也没有再避开他的目光,他就那样从上至下看着他在自己脚下垂死挣扎,神色淡漠到毫无波澜。

几分钟后杜霖就失去了生命特征,医生还是做了抢救的努力,奈何他是将装了氰化物的针管藏在衣服下,直接注射入经脉的,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一直都在警局中,也经过了严密的搜身,但那支极细的针管显然是他早就藏好缝在上衣的褶皱里的,所以没有被查出来。

既然他有此准备,那也证明当他走入警局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自己的死亡。而在肃修然面前自杀,让他亲眼见证自己的死去,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送行。

在确认杜霖已经死亡后,法医就将他的尸体搬入楼下进行鉴定,虽然他的死因很明显,但他是在警局内身亡的,还是需要一个详细的尸检报告。

事已至此,他们留在这里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林眉看肃修然的脸色一直不好,就向张衍道了别,告诉他们自己先陪肃修然回医院休息。

张衍当然不会拒绝,肃修言则因为杜霖自杀身亡,而他又是杜霖的前上司,所以需要留下来接受一些新的询问。

和肃修然一起从警局中走出来,短短几十分钟时间,却又发生了太多事,恍然间林眉想起她第一次跟随肃修然来到警局时,心中的憧憬和激动。

此刻想起来,对直面黑暗、伸张正义有一时的热情,似乎许多人都可以做到,然而能够每天面对这么多生死悲欢,仍旧坚守信念,却实在并不容易。

这么想着,她对于张衍、于其真还有警局里的许多警员们,就多了一层敬佩。

她走神的工夫,他们已经走到了车位上,她打开了车锁,正要去拉门,却看到在对面车门处站着的肃修然抬手扶住了车身的顶部。

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按着胸口,微低的脸上一片惨白,林眉心悸地发现他紧抿的薄唇正泛着不详的青白色。

她顾不上说话,大步冲过去,在他的身体滑落之前接住了他。

他半靠在她身上,抬起手似乎想要安慰她,却还是在下一刻就失去了知觉。

也许就如肃修言所说的一样,肃修然很多次都可以化险为夷,哪怕是这一次也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昏过去后,在急救室抢救的时间远比上一次咳血时要久,张衍诸事缠身,却也陪他们守在急救室外,从他的神色中,能看出他还是自责的。

如果没有放松警惕,让肃修然见到杜霖,那么杜霖也许就不会自杀,而杜霖不会自杀,肃修然也就不会发病倒下…然而在事情发生之前,谁也没有办法完全预见。

好在哪怕时间再难熬,肃修然还是被推送出了急救室,程昱也跟着一起走了出来。

看到等在门口的几个人,他点了点头:“暂时没事。”

病床上的肃修然还在昏迷中,也还在吸氧,他脸色仍旧苍白,唇色却不再是那种可怕的青紫,眉间的褶皱也舒展开来,神色不再痛苦。

先把肃修然送到病房里休息,程昱看了看他们三个人,然后就开口:“这次只是情绪激动,再加上前几天刚发过病,所以才会昏倒。”他不想往严重里说,但却不得不提醒,“我的意见是,修然的心脏病有可能复发,他接下来需要相对严苛的静养。”

张衍也在场,他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张衍行事向来果断,立刻就说:“我会停止他在分局的顾问职位,也不会再请他协助查案。”

程昱看起来满意了些,他原本就不喜欢让肃修然介入凶案调查,接着说:“如果可能,我是建议他不要再从事相关的工作。”

张衍苦笑了一下,点头表示赞同:“如果修然再出什么事,我们分局上下都会过意不去,你放心吧。”

如果肃修然不再帮助b市的警局调查,那么自然就不能再从事其他劳心劳力的事情。

林眉连忙说:“我也会告诉杜总编,修然这次是真的病了,让他不要催稿了。”

程昱看了她一眼,说:“写写小说对修然来说倒不是耗费心力的事情,算是消遣,这个他乐意了可以有,只要不赶稿就可以。”

肃修言在旁一直皱着眉,这时候开口说:“等哥哥身体好些,我在这里的事情也结束了,还是带他回老宅里吧,那里人多,方便照看。”

如果让肃修然长期回s市,那么林眉要陪着他可能就要从星文图书辞职了,她不禁微皱了眉:“你妈妈还在呢,修然每天看着她会不会心情更不好?”

肃修言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让她去加拿大住几个月。”

为了迎接哥哥回家,都要赶走老妈了,想想他的牺牲还是蛮大的。

程昱倒不赞同:“那还不如让修然去加拿大,那边夏季气候也好。”

说来说去,一切都是这几个人在这里商量,最后决定还得等肃修然清醒并且稍微恢复了之后。

张衍看这里没事,就先行告辞回去警局接着善后了。

他走之前告诉肃修言,在对杜霖的衣物进行检查时,发现了一个被他折叠了藏在口袋里的纸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如果从这个地址里搜出来杜霖之前用过的那些电脑,警方会把它们当做神越公司的财物归还给肃修言。

他说这句话,也就代表着警方不会对神越集团的事多插手,肃修言明显看起来是松了口气,但也没多少喜色,只是点了下头说:“谢谢。”

再一次等待肃修然醒来的感觉是难熬的,肃修言等在外面的会客室,林眉就趴在他床边。

她不想干别的事,就一直在想东想西,她想到四五个月前第一次见到肃修然本人时,想到细数起来,她和他认识好像才不到半年,然而却好像已经过了半生一样,漫长又无法将其中的滋味一一道尽。

她也想起当初和他还没有在一起时,心中的忐忑混合着甜蜜,犹如罪恶的果实一般,散发着迷人的香味,明知无法抗拒地一步步沉沦。

她想到最多的,却是他温柔的微笑,只要她在,他的注意力似乎总在她的身上,每一句话语,每一个举动,都和她有关。

是在她坐着许久不动的时候,倒上一杯温热的水,拧开一盏温暖的灯。也是当她抬起头看向他是,他唇边总会微微泛起的笑容。

她想这些日子来,看起来好像是她在照顾他,其实回忆中每一点一滴,都是他无声的纵容和爱护。

想了很久,她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去哪里,做什么又有什么重要?只要他还在就好。

短暂的梦照例是在他手掌微凉的温度下结束的,林眉抬起头,看到他正对自己微微笑着,脸色还是苍白,那淡白色的薄唇边却已经勾勒出了柔和的弧度。

林眉侧头想了下,就把刚才三个人商量的事情一股脑都告诉他了,他不用再做b市警局的顾问啦,是去s市休养还是去加拿大啦,神越集团暂时没事了,不过也得告诉他弟弟以后还是做守法的事比较好…

她说了很多,他却只是含笑听着,并不打断,等她终于都说完了,他才笑了笑,轻声开口:“小眉,我们结婚吧。”

林眉愣了下,然后她就也笑了,说:“好啊。”

【正文完】

第97章

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等待着里面传来一个或好或坏的消息时,林眉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荒谬。

她是要去结束一段早就应该结束的婚姻,却又如此猝然地,陷入到了另一种无法言喻的关系中。

这三年来,肃修然跟她可以说相敬如宾,他从未失态,所以她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段婚姻在他心目中也不算什么。

可今天他却失态了,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却更加惊心动魄。

她心乱如麻,一遍遍地回想他昏迷前的目光,那根本不像一个冷傲又刚愎自用的丈夫,对待他将要跟自己离婚的妻子时应有的目光。

她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说那是他虚弱时给她的错觉,因为他明明已经快要失去神志,却仍旧强撑着对她说了句“抱歉”。

连他唇角的弧度,都依稀带着温柔的痕迹。

她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以为肃修然根本不爱她,所以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也不爱他。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做出任何修复的努力。

既然爱情是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而也并没有人去在乎它,那么还做那么多无谓的事情做什么?

直到此刻,直到应该已经结束了一切的这一刻,她突然不确定了,突然开始觉得…假如肃修然是爱她的呢?

假如他爱她,又爱得那么矜持和冷静,甚至显得有些笨拙,那么这些年来,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她竟然觉得…心如刀割。

肃修然的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直到夜色深沉,才被送出了急救室。

给他做手术的是肃家的家庭医生程昱,他虽然兼职做肃家的家庭医生,实则却是个医术高明的外科医生,之前几年给肃修然做检查的也一直是他。

目光扫过等在急救室外的林眉和肃修言,他微微笑了笑,跟年龄不符的清秀脸庞上带着点讽刺:“你们两位竟然都没走。”

肃修言且不说,林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愣愣地干坐在急救室外几个小时,也许是因为肃修然是在跟她对话过后发病的,她觉得自己责无旁贷吧。

她也只能勉强干笑了下,说:“肃先生怎么样了?”

现在她和肃修然已经签了离婚协议,她再叫他肃先生也并没有什么错处,然而程昱却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呵”得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他也直接忽略了他,径自转头向肃修言说:“没过危险期,还需要在icu观察,跟你妈说下吧。”

他几乎是看着肃修然和肃修言长大的,对他们说话也很随意,肃修言当下就点了点头,给没到场的曲嫣打电话。

林眉身为一个准“前妻”,似乎并没有多少立场继续留在这里,只是她听到那句“没过危险期”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离开。

顶着被程昱继续讽刺冷遇的压力,她开口说:“就是说,情况不是很好对吗?”

看她一再坚持,程昱才转头看着她,接着露出了一个还带着凉意的笑容:“林小姐,您既然并不知道您前夫的具体病情,那么刺激他发病也不是故意的,所以应该不用负法律责任,哪怕是肃家想告你也是告不赢的,所以不用担心。”

林眉向来是个结果为上的人,听他这么说,也没继续跟他纠缠态度问题,还是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程大夫,我想提醒你虽然我和肃先生已经签订了离婚协议,但我们还没有正式办理离婚手续,还处在协议离婚的阶段,也就是说法律意义上我还是他的妻子,所以对他的病情有一定的知情权的。”

她说完,还又补了一句:“更何况现在如果肃先生需要手术,也许要我签字的吧?”

这还真是,肃修然作为一个有法定伴侣的人,他的妻子在有些事情上,确实比父母兄弟的顺位还要靠前。

她一口气说出这么一大段来,倒真让程昱刮目相看了,侧眼看了看她,接着就说:“既然林小姐口口声声说自己还是修然的妻子,那句‘肃先生’倒还真叫得顺口。”

林眉硬着头皮干笑了一声:“夫妻情趣,不足为外人道。”

她讲话说到这一步,程昱倒真无言以对了,看了眼站在旁边装好人的肃修言后就说:“好吧,以后手术说不准还是要你签字的…修然有心脏病,之前曾经通过手术治愈,只是最近两年有复发的迹象,心衰也发展到了b期,还有向c期发展的趋势。

“我在半年前曾经劝他再次接受手术,但他不知为何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手术也没有到生死攸关的地步,但我也告诉他,有一定的失败概率,所以让他最好提前通知你们,征求下你们的意见。”

他说着,看到肃修言和林眉都一脸惊愕的样子,就叹了口气:“看起来你们真的还不知道…早知道应该我找你们谈的。”

他边说边摇了摇头,语气里却是对他们的指责:“所以你们也考虑一下,究竟为什么,让他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都无法信任你们。”

林眉听到这里,想起来之前他跟肃修然交谈时,注意到她靠近,就刻意停下话题的举动,顿时有些不服气:“难道不是肃修然主动对我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和病情吗?”

在她的认知里,肃修然对她隐瞒,除了注重自己的*外,还有对神越运作和股权的担忧吧,毕竟在他那个位置上,牵一发动全身,对并不多么交心的妻子隐瞒自己的病史,也算是自我保护的一种。

程昱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愤懑,唇边就又带上了点讥讽的笑意:“是啊,他主动对你隐瞒,还顺带隐瞒了他早就写好了遗嘱,而遗嘱上林小姐你能得到的东西,可比现在离婚要多上很多…怎么,听到这里你是不是又后悔了?”

关于遗嘱的事,也属于*,程昱也自觉失语,不过他也是直来直去的人,看着林眉又加了句:“修然给我的说法,是本来就没有太多时间陪你,再让你为了他的身体担心,他会觉得抱歉。”

说完他也不再停留了,转身就走了。

肃修言还在一旁,看了下有些愣住的林眉,开口说:“我在这里就行,你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

他说的“回去”,自然是指林眉可以回到自己的公寓里,接下来几天也可以顺理成章地不再关心这里的事。

跟程昱说的时候,她可以强撑着说他们还没有正式离婚,但他们也确实已经到了只差一个离婚证的地步。无论从道义还是义务上,林眉都没有必要再守在医院里等肃修然清醒。

然而林眉抬起头看了看他,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是觉得现在如果她就这样离开,就会错过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那些东西究竟有多重要?她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或许重要过此生曾经经历过的任何时刻。

肃修言看她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以往他跟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中总带着几分笑意,仿佛他很喜欢这个嫂子,无关于她的身份,仅仅是因为她本人。可那样的善意,总像藏着几分其他意味,带着点不分明的试探。

然而现在他的目光却蓦然深沉了起来,仿佛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去看她。

最终他还是笑了笑,不怎么在意地说:“也好,你要是困了,我帮你取咖啡。”

加护病房并不能进入,即使守在这里,也不过只能从玻璃里看到病床上的一个人影而已。

肃修言说去拿咖啡,这个凡事追求极致享受的二少爷自然看不上便利售货机里的咖啡,街边咖啡店的当然也不行,他是叫人从家里送了现磨的咖啡过来。

和咖啡一起送来的,还有精致的点心和宵夜。

一同生活了将近三年,林眉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今天她再没有了和肃修言闲聊的闲情逸致,反而心思重重地说不出话。

肃修言倒是镇定得多,哥哥昏倒在自己面前,又接受了几个小时的急救,现在还昏迷不醒,他倒是除了最初慌了一阵神之外,接着很快就镇定下来。

如今坐在医院里,就着略显简陋的环境吃宵夜,还能颇为自得,端着咖啡杯,他目光看向不远处玻璃后的那个人影,突然勾唇笑了笑说:“林眉,我或许有主动和你亲近的嫌疑。”

肃修言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风光霁月地说出一些并不那么光明正大的行为:“我知道你和哥哥关系不是很好,所以我就和你亲密一些,让他看在眼里难过,却还不能说什么。”

林眉是知道肃修言和肃修然不合的,这在整个神越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兄弟二人分别是第一大股东和第二大股东,而肃修言却从来也不悭吝于表示他对肃修然的反对,再加上持股也超过了10%的曲嫣也一贯支持小儿子,肃家内部的斗争向来都是一场好戏。

事实上她嫁入肃家后,才对于肃家人这种即时面和心不合,也要住在一栋房子里,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行为感觉到不解。

只是她没想到,肃修言能讨厌肃修然到刻意跟自己亲近,只是为了让肃修然难过。

肃修言也不看她,仍旧是继续说着:“和你熟悉了之后,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类型的女人的。”

他说到这里还特地解释了下:“不是那种对异性的好感,你也确实对我有那种吸引力…不过我虽然不想哥哥好过,也还没道德沦丧到追求他的配偶的地步。单纯就朋友而言,你确实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听到他这种乱七八糟的评价,似乎还是正面的,林眉也没什么好心情,只是勉强笑笑:“谢谢了。”

然后她想起以往那些和肃修然相处的时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再敢回忆那些细节,只是自欺欺人般说:“听你这么说,我还以为你哥哥深爱着我。”

肃修言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他“呵呵”笑了声:“他爱不爱你?当然爱你…不然我费那么大劲儿干嘛?”

短短几个小时之内,程昱还有肃修言,仿佛都在不断地向她陈述一个事实:肃修然爱她,并且深爱着她。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有多么爱她,唯独她自己并不清楚一样。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只能闭上眼睛,在一片纷乱中,她终于想起来,半年前曾经发生过什么。

那应该就是程昱说过的,希望肃修然接受手术,并且让他征求家人意见的时间吧。

当时她没有怎么注意的一些小事,现在突然因为各种提示被翻了出来,她才想起来,关于接受手术,肃修然可能确实是询问过她的意见的。

只不过他并没有说明自己可能要接受手术,只是在一天晚上睡觉之前,对她说假如他需要休息一阵子,时间比较久,大概需要一个月,问她有什么建议没有。

从她认识肃修然那天起,他就是个从不休假的工作狂,甚至连他们两个的蜜月,也被一再压缩到只有四五天的时间。

听到他突然说要休息一阵子,时间还长达一个月,她当时是震惊兼奇怪的,所以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她记得自己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他想要休假一个月,还特地来问她,看样子是希望她能陪着他了。

而那时正是她想要跟肃修然提出离婚的前夕,她巴不得能减少跟他相处的时间,一想到要整整一个月跟他朝夕相处,顿时就有些抵触和不耐烦。

她想她的想法和语气一定表现在了语气和神情上,肃修然在这方面一贯是个敏感的人,他一定也看了出来。

那是她假装有些犹豫地说:“可是我已经和妈妈订好了过几天一起去水疗,接下来还有别的活动过,恐怕没有太多时间陪你。”

听到她这么说后,他意外地沉默了一阵,看神色竟然有些失神,正当她揣测他是不是生气的时候,他就抬起头对自己笑了笑说:“那还是算了,以后再找时间吧。”

那之后她确实和曲嫣一起去了国外的一个度假胜地做水疗,前前后后去了十几天,她也是在那里,在自以为放空了身心找回了自我的状态下,下定了决心要和他离婚。

从那里回来后不久,她也就真的和他提出了离婚,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漫长又拖沓的离婚协议,还有渐行渐远的温情残余。

林眉没想到当自己回忆起那天的那个并不冗长的对话,竟然会把一幕幕都记得那么清楚。

她甚至还记得肃修然那时的申请,她那时并不懂,现在却突然明白了…他为何沉默,为何抬起头对她微笑的时候,唇边会有非常非常淡,却又无法掩饰的哀伤。

现在,坐在加护病房的外面,透着玻璃,只能看到他像一个剪影一样不动也不会说话地躺着,她突然有一种冲动。

她想回到半年前,抓住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问她为什么对他就那样悭吝,甚至都不问一下他为何突然想要休息,又为什么需要一个月之久。

她对所有人都不曾这么冷漠过,又为什么对他会那样冷酷…冷酷到所有的决定,她都不曾给他选择和解释的机会。

第98章

肃修然觉得,这些人和事,还有些年,他大概是走到了一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