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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子得了我这句允诺,竟然笑了起来:“哦。这话可是你说的。”他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在夜色里看起来倒有点阴测测的算计感觉。

我看了眼夜空,繁星点点,不禁情不自禁道:“对了,你看到过流星么?”

鸭子摇了摇头:“难道你也期待看到那种东西么?你们女的就喜欢这些虚无缥缈的,什么‘流星划过天空,仿佛我坠落的爱情’,又是你喜欢的那个‘白丁’写的,真不知道你们女的都在想什么。”

我笑了笑:“你没听过如果趁着流星划过天空许愿的话,愿望会成真么?我从小到大憋了一肚子的愿望,却没看到过一颗流星。”

鸭子愣了愣:“原来是这样,那我当你的流星吧。我给你三个愿望,送你三颗流星,你可以许愿,只要不伤天害理,钱,名声,权势,随便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办到。向那种转瞬即逝的星体许愿还没有向我许愿来得灵光呢。”

我知道鸭子又开始入戏了,但即便他没法兑现这样的诺言,有给我这样三颗流星的心意还是让我感动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个人愿意好好给我一个能实现愿望的许诺了。

“什么都可以许愿么?”

鸭子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什么都可以。”

我笑了笑:“你可以多给我几颗流星么?”

“多了不就不值钱了,而且我从来不给人愿望的,你还是第一个呢。一次就给了你三个愿望。”鸭子对于我的贪心显然有些气呼呼,“要被其他嫉妒的女人知道了,你都活不过今晚。知足吧。”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一片是没有任何雕琢的区域,自然没有人声,只有隐约的虫鸣,身边又有鸭子,我倒并不害怕,只觉得静谧而安宁。

第十二章

然而天还蒙蒙亮,一向浅眠的我就被身旁的鸭子的脚步声吵醒了。

于是索性便迷迷糊糊爬了起来。我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脚,此时天已经有了浅浅的亮色,哎,这不太阳都还没出来呢,都只听说公鸡会打鸣,谁能料到现在的鸭子也身兼数职担负起来叫早服务呢。

而被我怨恨的鸭子正在河边,他听到我的声音,颇惊讶地转回头来。

“啊,你怎么已经醒了?”

我带着严重的起床气,决定不理睬鸭子,只气鼓鼓地走到河边拿冷水洗了洗脸。

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边,然后他往我的手里塞了一把东西。

是一大把还带着清晨露珠的野花,颜色杂乱,品种繁多,没有馥郁的香气,但带了一种自然而坦荡的生机勃勃。

鸭子有些扭捏:“我就是睡不着了顺带到处走走,看到有花就采了。你要不喜欢就扔了吧。”

此刻河对岸山脉之上的云层深处渐渐有金色铺展开来,然后很快的,那种光线穿透云层,像是一瞬间笼罩了大地一样。我抬头看鸭子,他也被眼前的日出吸引住了目光,只露给我一个侧脸。我看到他的睫毛在这种金色的朝阳里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上面还沾染了凝结在他纤长睫毛上那些清晨的露水。

其实昨晚临睡前我纠结了很久,最终决定听阿林的话,这次之后必须要疏离鸭子,他太危险了,总仿佛又一种引力,把你往他身边拉。可不久前才凝聚起来的这股决心,在眼前这番景象面前却溃不成军了。我望着鸭子在阳光里仿佛淡淡发光的脸和那样柔软的睫毛,几乎是一瞬间就颠覆了昨晚的决定。

他清晨出去吵醒我,也不过是去采花了而已。

我低头闻了闻手中的花,想向鸭子道谢,然而还没等我开口,远处就想起了人声。

“我看到他们了!在这里呢!”

原来漂流区的工作人员安置好了那些掉水里的老头老太,一清点人数,终于想起了我和鸭子,于是终于在遗忘了我们一天之后派出搜索队救援队找到了我们。

“先生小姐,真是太对不起了太对不起了。”被带回景点办公区后,那个景区的部门经理一边抹汗一边道歉,“我们会负担这位先生的医药费并且对你们进行赔偿。”

我和鸭子在野外过了一夜,都有些蔫蔫的,外加之后这经理赔钱道歉,做得滴水不漏,派车把我们送了回去,又把鸭子安排进了最好的私立医院,我们便也都没有追究了。

也直到这时我才后知后觉想起鸭子为了救我还光荣负伤这件事。

“你先回去吧,你也累了,先回家睡一觉,明天来看我吧。”然而鸭子却很坚定地拒绝了我要留下照顾他的要求,我想了想,他似乎也并没有受很重的伤,于是欣然答应回去了。

果然好好睡了一觉便神清气爽,第二天我起了个一大早,出去买了点水果和花,便蹭蹭地往医院跑了,结果我刚走进医院,便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文学!”

我一转头,便见阿林穿得花枝招展的朝着我走了过来,她的手里也拿着一束花和一个果篮。

“哎,昨天我都联系不上你,你上哪去了啊?”阿林大大咧咧拍了拍我的肩,然后就看到了我手里同样挽着的花和果篮,“你也来看marvel啊,消息挺灵通的嘛,我正要告诉你呢,你就已经来了,那行,走吧,我们一起去,省得我一个人见他尴尬没话题。”

我还有些云里雾气便被阿林一把抓住,连拖带拽进了电梯。她叽叽喳喳和我讲话,我才知道原来marvel吃海鲜过敏,前天刚住进了这家医院。

“要是他刚住院当天我就探望,就会显得太在意他太不矜持了,所以我特意忍到了今天才来。”阿林得意地笑了笑,“就和你这样的普通朋友一样,不用显得太在乎,然后再悄无声息地浸透到他生活里。”

我张口辩解:“阿林,你听我说,我不是来看marvel的,我有个朋友也正好在这个医院住院,要不,你自己去看marvel吧,顺带替我问候他。”

准备叫我去调剂气氛的阿林果然不高兴了:“文学,你骗人时候就这样,眼睛都不看我,行,你要是要去看朋友,那倒是告诉我是谁。”

我张了张嘴,到底没把鸭子说出来,阿林一直反对我和鸭子有交集,要被知道我们漂流遇险还一起孤男寡女独处了一夜,结果我现在还跑来医院看他,不知道要怎么骂我。

“我就知道你说不出来。”阿林笃定地摇了摇头,“啊,到了,就是这间房。”说完便一把把我推了进去。

这片是高级vip病房,因此非常安静,病床上躺着的人被我推门的声音吸引,转过原来正在看窗外的脸,我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发现除了有些苍白之外并没有大的变化。

躺在床上的钢琴新秀marvel看到我似乎有些惊讶,但倒没显出不耐,之前听阿林说,因为入院,虽然进了vip病房,但跨过层层阻拦来探视的粉丝,记者和“朋友”实在太多,脾气这么好的marvel也难得让别人吃了闭门羹。

“marvel,听说你病了,文学一个劲的要来看你,一大早就拽着我一起买了花和水果。”阿林见marvel情绪不错,立刻见机行事的上了,并且为了表现自己的矜持,一下就把我给卖了。

marvel听到我一个劲要看他,脸上倒是一派云淡风轻,大概对他热情的人太多了,他见怪不怪了,反而是抬头看了眼我戏谑道:“既然这么迫不及待想来探视我,那文小姐为什么不前几天就来呢?”

“其实文学早些天就想来了,但marvel你也知道的,她是你的粉丝,对于偶像,总是有点近乡情怯的,昨晚她决定要来看你之后,忐忑的一晚上没睡着呢,就是今天,刚才在楼下,还紧张的想临阵脱逃呢,说什么有个朋友也在这住院,其实是要去看那朋友的,其实还不是来探望你。”阿林说完便对我使了个眼色,“这是我和文学给你送来的花和水果。”

marvel看了眼我们,说了声谢谢。

阿林听了他这句声线温柔的道谢,脸上露出很明媚的笑意,然而她正准备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marvel,介意我进来么?”这是比marvel更温和且带了柔媚的声线,我十分熟悉。是文音。

病房内的另外两人都循着声音朝门口看去,那里确实站着文音,穿着一身素雅的连衣裙,肤色雪白,眼睛明亮。她似乎没有料到在病房能看到我和阿林,果然愣了一愣,低了低头,然后她笑了一下抬头向我们打了招呼,朝着marvel走了过去。

“这几天还好么?”她打开包,拿出了一本笔记本,“我知道你这里肯定探视的人多,刚才我问了医生,说你过敏症状虽然消退了,但还需要再住院观察一阵,这几天没能练琴一定手痒了吧,我这里给你带了我新写的曲谱,是四手联弹的,我按着我们那天即兴合奏写的谱子,你看看。”

一听琴谱,marvel果然来了兴趣,接过文音的笔记本就翻了起来。

“这里用跳奏比较好,还有曲子如果升fa的话我觉得会更好听,你觉得呢?”

两个钢琴爱好者便这样完全沉浸到了音乐的殿堂里,我看了眼我和阿林堆在marvel床头的鲜花和果篮,在电梯上我便听阿林说她的花是她今早特意去市外的花田采的进口品种,新鲜娇艳,价格昂贵,可上帝就是那么不公平的,有些人花尽心意,也不及别人什么都不做,文音凭着几张纸的曲谱就轻易地吸引走了marvel全部的注意力。

我寻了个空挡,和其余三人推说还有事在身,找了个借口体面地走了。

出了这vip病房,我才似乎觉得空气畅通些。

景区经理给鸭子安排的病房并不是vip区,但也是设施比较好的单人病房,偏偏外科的病房都满了,离外科近的肛肠科倒是有空着的单人病房,因此鸭子现在就住在肛肠科。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护士正在给鸭子换背部的纱布,鸭子就背对着我坐着,我看到他撩起的衣服之下是非常明显的割裂伤口,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直到此刻还有血在渗出来,很有些皮开肉绽的可怖感觉。护士一边为他消毒,一边和他搭话。

“先生,你的伤是怎么弄的呀?这么重,而且受伤之后也没及时处理。”

“会不会留疤啊?”然而鸭子对于她显而易见的关心却视而不见,而是在关注着另外的事情。

他的病床前面没有任何花束和水果,门庭冷清,而病房里的配置也果然比vip病房差上许多,单单墙壁的颜色就让人觉得不那么干净明亮,连病床上的褥子也显得不那么柔软蓬松,这一切都突然让我有些难过。

我站在门口缓了缓这种莫名的难受,才终于走了进去,这时候护士已经帮鸭子换好了纱布,他的衣服也已经撩了下来,盖住了那些狰狞的伤口,像从未受伤过一样,他转过头来看我。

“张彩凤你终于良心发现来看我了。”

我手里的花和果篮被阿林阴差阳错拿给了marvel,此时两手空空,很是尴尬,只得询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现在想要以身相许了么?”鸭子挑了挑眉,“哼,做梦吧,你已经没这个机会了。我只受了些小伤,不严重,还不到你以身相许的地步,哎,我终于松了口气。”

平日里我早就和鸭子互相拌起嘴来,可今天我却一点心情没有,鸭子在骗我,他那些哪里还能算小伤。我看了看他阳光而英俊的侧脸,内心里下了个决定,我绝对不会疏远他,阿林说我一直识人不清,这是事实,为此我在年少时候吃了很多苦,受过委屈和羞辱,但我总觉得鸭子不会是那种人。

我对鸭子关照了几句,见他显得有些疲乏,在说话的当口,就已经打了两三个哈欠,眼睛里也有了些泪意,便没有再多待,而是准备离开医院,然而却在医院门口遇到了也准备离去的阿林和文音。

“哎,文学,你一个多小时前不是就走了么?怎么还在医院?”阿林见了我便问了出来,文音倒是没说话,只是乖巧地站在一边,一双黑汪汪的大眼睛便注视着我。

“我之前和你说的真不是假话,我是真也有朋友在这医院住着,我刚才就去看他去了。”

“姐姐,是什么朋友呀?我认识么?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站在一边不动的文音却突然发话了,还难得又给面子地叫了我姐。

“你不认识的,是我和文学的朋友。”还没等我回答,阿林便开口了,她知道我和文音的关系,所以很是维护我,更坚信我们的朋友圈不能被文音渗透。

文音自讨没趣,倒也没坚持,和我们客套几句说还要去买个琴谱便一个人走了。

“哎哎,文学,到底是谁啊?哪个朋友?”等文音一走,阿林便又八卦起来,“医院探病不是言情里常见桥段么?特别适合感情升温,你难道背着我交了男朋友?”

“不是,是成名,你认识的。”不知道为什么,在探望了鸭子之后,我却想对阿林说出来,也不惧怕她可能会对我的教训。

阿林想了半天才拍了拍脑袋:“是那只鸭子!!你们怎么还没断联系?他什么病?”

“就是受了点伤,流了血,刚包扎好呢。今天已经睡下了,明天你要一起去看他么?”我知道阿林反感鸭子,但总希望多接触接触她也能像我一样对他改观。

阿林欣然同意:“行啊,反正明天我还要来看marvel的。”

然而第二天等阿林和我一起进了鸭子的病房区,她的脸色就开始有些复杂和微妙。她拉住我的手:“你昨天说鸭子受了伤还流血了?”

我点了点头,可惜很不巧,鸭子的病房里竟然已经没人了,问了医生,才知道他今早似乎有事,已经退病房了。

阿林一听就激动了:“文学文学,你赶紧给鸭子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问问,伤势怎么样了?让他少走路!不然这么年纪轻轻的,都流血了,恢复不好的话要落下终身问题的!说不定以后老了还会失禁!太惨了!太惨了!哎!我以后再也不阻止你和鸭子来往了,他也是个可怜人!太令人心酸了!这么年纪轻轻的英俊小伙子,竟然为了生计这样作践自己!哎!我就听说有些变态的男客人好他这一口的!哎!哎!哎!改天你要是有机会见他,帮我给他个千八百的吧!太惨了!都流血了!”

鸭子倒联系不上,我被阿林却这样莫名其妙的摇晃了很久,鸭子不过划伤个背,就算很严重,怎么会导致后遗症可能失禁呢?而且她怎么突然就支持我和鸭子来往了?可阿林莫名其妙的还嫌不够,她走的时候还默默地看了一眼病区的滚动电子屏,惹得我也跟着看了一眼。

上面正滚动着“关注肛肠健康,幸福您的他。”以及“手术无痛、一秒治疗、随治随走。”

我正为不能和鸭子取得联系有些烦躁,看见这些密密麻麻的广告就更心焦了,阿林似乎也很反感这些铺天盖地的广告。

“哎,怎么会无痛呢,一定痛死了!太可怜了!广告啊,都是骗人的!”

第十三章

那日和阿林一同回去之后,我竟然真的再也没能联系上鸭子,直到又隔了一天,鸭子大约看到未接来电显示和短信,才给我回了电话,电话那端背景嘈杂,他告诉我在医院不告而别实属无奈,因为和我一同漂流外加受伤,并没有被外人知道,结果其他人都以为他失踪了,导致乱成一团。

“所有人都在找我,后来有人好像得到消息我在医院,再不走人我怕就都要围到医院来了,你也知道我是个低调的人,这种场面肯定不愿意看到的。而且公司那边又有事急着等我处理,我实在来不及通知你,回来后也是忙得一晚上没睡觉了,积压了一堆工作。啊,又有人来了,待会和你聊。”

鸭子的声音带了点疲惫,确实不在骗我,我却听得心里一紧,我知道鸭子说“公司”以及“工作”都是在含蓄的指什么,一想到他竟然一晚上都忙着在那啥那啥,处理积压的“工作”,就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几天没了鸭子陪伴,阿林又忙着探视marvel,而文音又在国内,我确实过的有些压抑,尤其是昨天父母和我的一番谈话,更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文学,你这几天是在准备派对么?”他们在晚饭后叫住了我,文音已经坐在母亲心爱的钢琴前弹着舒缓的练习曲。

当时母亲朝着文音望了望,神色满意,然后她转过头来对我也露出一个笑容:“文学,你的派对就不要再开了,上次文音已经开过了,两个人开一个就够了。”

“是的,最近吴教授说你的论文有些地方看的资料还不够,你先好好抓紧研究下课题。”

这样三言两语,就否定了我的派对计划。我捏了捏拳头,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也知道这些派对其实没什么意思,但你想要在这个圈子中立足,就必须按照圈子的规则走。今年的攀比势头比去年更盛,吴雪妮那个宫廷party开的这样华丽,基本就是对我和阿林的一个战书,我已经可以预想,今年我没法开party的消息一出,基本等于再一次宣布我在文家不受宠的地位,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又要再一次遭受毁灭性的的打击了。我还是太在乎别人的眼光。

而正想着昨晚那些事发着呆,我却突然接到了文音的电话。

“你能帮我去拿点东西么?我现在在城郊的马场,忘记带马靴了,放在我房间外面的杂物室里。谢谢。”她的声音仍旧那样柔柔的,叫人狠不下心来拒绝。

我叹了口气,应了声好。反正下午我也闲着没事做,为她跑一趟也没什么。

城郊的马场是新建的,很大,采用的是会员制的马术俱乐部形式,门槛非常高,有钱还不能被俱乐部邀请获得会员资格,要成为会员必须还有杰出的才能,并且需要内部两位老会员的推荐,而拥有会员准资格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必须买马,随之而来的便是你需要长期雇佣马匹管理饲养员和马术培训员,而因为俱乐部总会进行一些马术比赛,还得配备一个骑师,好在举办马术嘉年华的时候代表马主人参赛。会员有资格带一个非会员朋友进马场,纯粹有钱人的游戏,严格限制阶层准入。

文音从小就学习骑术,去美国之前就有了自己的马,入了俱乐部的会员,我那时候对骑马也很好奇,但俱乐部对我这样层次的人显然不欢迎,文音也不曾带我去过马场。

而我抱着文音的马靴,在俱乐部门口果然被拦了下来,门卫打了电话确认才放了我进去。

文音已经换上了马裤,防护背心,戴上了骑士帽。她这副装束让她看起来很是英姿飒爽,与平日里钢琴前柔弱的她完全呈现出不同的风格,像个骄傲又特立独行的贵族,她昂着白皙修长的脖颈,像带了与生俱来贵气的天鹅。

她从我手上接过了马靴,道了声谢,远处有一队人骑着马向她走来。

“马上就来了,你们先去那边跑圈吧。”文音一边穿马靴,一边回头朝身后那些人喊道。

然后她换好了装束,抚摸了下饲养员牵来的她的那匹马,动作利索地上了马。

她就那样骑在马上,我不得不仰头看着她。

“文音,怎么你姐姐也来了?”大约是久候不至,还是有一位文音的朋友骑着马走了过来,我记得在之前派对还看到过她的脸,正是在花园里数落完我后又对文音说三道四的那位。

“赶紧出发吧,他们等了挺久了。”文音并不愿意和她多提及我,夹了一下马肚子,便朝着远处的同伴们跑去了,倒是那位“朋友”留在原地。

“哎,文学你好呀,既然也来了马场,你怎么不也一起骑骑马呢?”她骑在自己的马上,有些得意洋洋,看到文音跑远了,便有些肆无忌惮,“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会骑马呢,而且就算会了,也不是我们俱乐部的会员呀。不过就是想加入我们圈子,也不是给文音送送马具就行的。哎,不和你多说了,他们催我了。”她说完这句,看了我一眼,才心满意足地骑着马去了。扬起的尘土甩了我一脸。

我记得她那种眼神,充满了戏谑和嘲讽,毫不掩饰的看不起和笑话。然而她和文音一样骑在马上,穿着英挺的骑装,好像要纵马天涯,未来锦绣的前程刚刚为她们打开一般,我相信那骑在马上的时刻一定有种能掌握全世界的自在和骄傲。那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喂,文学。”正在神伤之时,鸭子倒又给我打来了电话,“我终于忙完啦!”他在电话一端开心地说道。

我一边往马场外面走一边和鸭子讲话。文音他们已经一起策马奔腾起来,入耳都是马蹄声。

“我要是也能骑马就好了。”我抱怨完了被马场和文音他们看不起,便不由自主地感慨道,“最好能有一个超级英俊的白马王子,用一匹同样英俊的马带着我气势昂扬地走过马场,让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鸭子大概没料到我话题转移这么快,电话里有些愣了愣,然后才问道:“这是你的愿望之一么?要不要我帮你实现它?”

我想起鸭子送给我三个愿望的允诺,不自觉便笑了笑:“我现在就在城郊马场呢,我都不是这里会员,骑马和养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还没好好谢你,今天有空的话请你吃饭。”

“城郊马场,我也正好在城郊哎,过来很快的,你等我十五分钟。”鸭子说完便自顾自地挂了电话。

我便只好转了个身,坐到马场的休息区继续等待。马场外面什么遮阳物都没有,我准备在休息区坐到鸭子来了再出去。

渐渐的气温便高了起来,我一边看着文音他们,一边便有些犯困,期间马场的工作人员已经看了我好几眼,大概我一个非会员送完马靴还不回去实在有些赖着不走的嫌疑。因为我掏出手机,他误以为我要拍照,便过来说了几次“小姐,这里不可以拍照,必须尊重会员的*”之流的话。

正当我等得有些犯困,突然一阵尘土在我眼前飞扬起来,有个人骑着一匹栗色的马走到了我面前,马长得相当健壮,骨骼匀称,我虽不懂马,但也看得出这一匹毛色比文音她的好上太多。那匹马就这样停在了我的面前,我随意瞥了眼骑在马上的马主人,逆光有些看不清脸,只能瞧见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穿了马裤的腿型漂亮修长又富有力度,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正拽着缰绳,姿态相当优雅的骑在马上,非常贵气。

我低下头准备继续闭目养神等鸭子,眼前的男人却没有骑着马走,反倒是走得离我更近了些。

然后那男人对我伸出了手,他喊我,“文学,上来。”

我愣了愣。

这似乎让对方有些不满意,他又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然而我还是没有动作。

对方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张彩凤!”这一次他压低了声音,“赶紧给我上来!”说完这一句他指挥着马挪了几步,这下他的侧脸终于显在阳光里,正是前几天还躺在肛肠科病房里的鸭子!

我抬头看他,惊觉刚才那些绮丽的关于骑马贵族的幻想全部瞬间破裂了,而他一开口这些已经破裂的幻想碎片也瞬间变成了渣渣随风而逝。

“我就说你想要什么我能让你什么梦想成真吧。”鸭子骑在马上得意洋洋,“你看,这马够英俊吧?骑在马上的人更英俊的让你都不好意思直视了吧?我简直是超值帮你实现愿望啊,你只要求一个超级英俊的骑马男人,而我送了一个比超级更超级,不仅英俊还情趣高雅,性情温柔又耿直的男人给你啊!”

我最后在他不要脸的自我陶醉中被他拉上了马。

“你就这么坐着就行了,现在先什么也别问我,别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别问我怎么能进马场,记住,因为我的存在就是上天对这个世界的恩赐和放在凡尘的魔法了。”

“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保持面无表情,把头抬起来,表现出一种蔑视人类的情绪,对对,这样很好!”鸭子一边矫正我的坐姿一边指导我的表情,“还有,从现在起,不管是谁对你投来注视的目光,你都要视他为粪土,如果有人来搭话,不要睬他,不要笑,只要记着怎么践踏别人的尊严就怎么践踏就行了。他们反而会觉得你冷艳高贵,充满了神秘,想要跪在你脚下求你看他们一眼。但你不能可怜他们看他们,你要告诉他们,去死吧,愚蠢的人类!叫他们也体会体会被人看不起的滋味。”

“好了,那现在我们要出发了。”随着鸭子的这声话毕,他便带着我一起骑着马朝着文音他们走了过去。

马走得相当缓慢和优雅,其实动静不大,然而前方那些骑着马的人群却反而安静了下来,他们向我和鸭子投来注目,果然如鸭子所言,有几个人骑着马试探地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您这匹马是英国纯血吧?”其中有个男人终于忍不住朝着鸭子搭讪起来,我看到文音和她那个“朋友”也骑着马靠近了过来,她们一眼就看到了同样骑在马上“目空一切”的我,眼神里相当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