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的。不过,我倒是也可以给你说说看。”我只能这么说了。

“那谢谢何小姐了。”罗兰立即又笑逐颜开了。不过,她马上又看玩笑地加了一句话:“如果何小姐也喜欢凌少,那就不麻烦何小姐去捎话了。不过,你要记住,你有了我这个很强的对手哦。”

我赶紧掩饰地笑笑,说:“总编你开玩笑的吧!”

罗兰也笑了,说:“就算是也没什么,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呵呵,我倒是很希望有一个你这样的对手,看对手才能知道我的实力嘛!”

说完哈哈笑起来,我也跟着笑起来。

罗兰,这个女子真不一般,她想的,她说的,我都觉得无可非议,但是我却不敢相信她。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跟罗兰吃完饭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一点进来,原来一点也到这家餐厅吃饭。

罗兰一见一点,眼神迷离而神情庄重,不失分寸地说:“凌少果真是工作狂,现在才吃饭。”说完,优雅地笑笑。

我对一点笑笑,什么也没说。罗兰此时的风度足够将她成熟稳重而又不失风情的魅力表现出来,我看着,竟有几分羡慕,女人活到罗兰这般境界,也许就值了吧!

一点也很有礼貌地和罗兰打招呼,然后问道:“你们还有其他事情要谈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请何小姐留一下,我有点事跟她说。”

罗兰非常大方地笑笑,说:“没了,我们该谈的都谈完了,你们聊,我先上去了。”说完便走了。

我跟着一点坐下,问什么事。

一点摇摇头说:“其实没什么事,我想你们也该谈完了,怕你等下就回去,所以就留你下来了。”说完一点还得意地笑笑。

一点这样说话的时候总是让我想起他以前的样子,不管今天的一点到底经历了多少,成熟了多少,他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依然能够感觉到他身上往日的简单,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越来越多地想跟一点待在一起,这样就可以勾起更多的回忆。我猛然之间想把回忆都保存好,因为有些人我将失去了。

看着一点开心的样子,我想到了刚才罗兰的样子,于是偷笑起来。

一点看着我,说:“怎么?稿费拿得很多?这么开心!”

“不是。”我摇摇头,笑着说:“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一点一愣,然后诡异地笑笑,说:“除了自荐,其他免谈。”

我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别拿我开心,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看,罗兰如何?”

一点斜着眼睛,想了想,说:“论人品,论长相,论性格都挺不错的,如果她早几年遇到我,我想我会考虑的。”

“是吧?我也觉得不错呢!而且是你喜欢的类型,要不你现在也好好考虑一下,我看她对你很有意思。”

这回轮到一点拍我的头了,拍完了,瞪着我说:“我再说一遍,是早几年!小一同志,你别整天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听,立刻不出声了。虽然这次遇到一点之后,他再没对我说过什么,但是他的心思我如何能不明白?这些年,他一直单身,自从上次在酒吧遇见他跟别的女子混在一起之后,他连那样的女友都没有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亏欠他,我有什么理由要让人家为我如此孤单?虽然我想过去接受他,但是这需要时间,而我,不知道这时间会是多久。

一点见我不出声,突然问:“你知道你现在多大了吗?”

我一愣,仔细想想,我都是奔三十的人了。

一点接着说:“不要觉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了,能给自己机会就不要错过吧,同时也是给别人机会。”一点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我,炽热极了。

我只好回避他的眼睛,假装不在意地说:“嗯,我明白,我老了,但是有些事情,需要时间。”

“我懂。”一点说:“比如忘记,比如重新开始。没有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你累了的话,要想到还有我。”

自从和一点说了这些话之后,我心里便一直放着这件事,我翻来覆去想,走路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也想,我想我与过去该有个了结了。

但是我心有不甘,我不能因为那一个电话就确定何处已经和阿可在一起了,当初在西双版纳不也是差点有了这样的误会吗?这次我也要问个清楚,否则,我心里一直放不下,那么我也就无法接受新的东西。

我很少去想“何处”这个名字,我总是把它放在心里最隐秘的地方,不愿去触及。是因为实在害怕失去,在我害怕失去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在乎。当初要不是我以为自己时日不多,自己再没有机会,不想让何处痛苦,我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就这样离开?现在,看到生的希望了,自然还想要更多。人,都是这样贪心的吧!

我想了一周,一直到出版社的预付稿酬都打到了我的账户上,我的书也已经开始排版了,我下了决心南下一趟。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买了去西双版纳的火车票。

想当初从西双版纳出发的时候我还是乘的飞机,而今,我是只能坐火车了。但是这样潦倒的日子我反而觉得轻松许多。

去西双版纳是想先看看妈妈,两年没见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一如从前的优雅美丽…仔细想想妈妈这一生所受的苦,我所经历的就不算什么了。生我之前失去了最爱的人,生我之后被丈夫的另一个妻子指责,然后人生最美好的岁月一直处于奔波状态,终于女儿长大,可以享享清福的时候,女儿又遭受变故,最后还离家出走,两年音信全无…妈妈这一生,风浪经历了那么多,却依然保持从容的姿态,而我这个做女儿的却只会负她,并且做不来她的十分之一。

坐在火车上的时候,看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仿佛我那些一晃而过的岁月,虽然模糊,却真真切切地存在过。那些人啊,都还在眼前晃动呢,却就这样离我远去了。也许使我离他们远去了吧。

下了火车,走出出站口,闻到西双版纳的气息的时候,我猛然间流下泪来。曾经,我以为这里的味道会伴随我一生;曾经,我以为家乡会让我幸福;曾经,我还是个孩子,但是就在曾经里,我离开了。

回到家,妈妈开门的那一刻,我看见她头上几根明显的白发,我轻轻一笑,叫了声妈。

妈妈拉着我的手,嘴角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看我,她不问我这两年过得好不好,她也不问我如今又如何,她只是看我。妈妈能从女儿的面容里看出这两年的生活,母女连心啊!她看着看着,眼泪就出来了,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好!”

爸爸正好去买菜了,家里比起我走的时候显得温暖了许多,也许因为爸爸的存在吧。妈妈一个人肯定会把日子过得极其冷清孤单的,有爸爸就不同了,他知道用什么方式可以温暖妈妈,他知道如何给妈妈一个家。

晚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饭,一切都像小时候一样,爸爸给妈妈和我夹菜,妈妈也给我夹菜,然后我给他们夹菜…这样安定的日子,舒服得我都不想再离开了,但是爸爸突然说了一句话,我想我还是不能留下来。

爸爸说:“何处一直会时不时回来看我们,要不要这几天让他回来一趟,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

妈妈笑着说好。

我一下子愣了,听到何处这两个字,我的心里猛然一抖,我赶紧低头吃饭,想把自己的情绪掩饰住,无奈爸爸又问我一句:“小一,你说好不好?”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勉强答道:“随便吧,他可能公司忙。可能过几天我要去无锡一趟,到时候我去看看他。”

只是这几句话而已,我心里却烦乱的厉害,突然何处这两个字就堵在心里了,搁在咽喉边的饭咽不下了。

我突然想到何处订婚的事,于是问道:“听说他订婚了,是真的吗?”

爸爸很是幸福地笑笑,说:“哦,忘了跟你说了,他已经订婚有一年多了,我们现在就等着他赶紧结婚,然后生个孩子让我们带带。”

我的心瞬间凉了下去,果真,他果真是订婚了。为什么,不能等我两年?难道,他真是个不值得我再继续牵挂的人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妈妈一直坐在我床前,跟我聊天。

“小一啊,你也不小了吧?”妈妈又开始那个亘古不变的话题了。

“没呢,我觉得我现在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呢,你就不要整天惦记着把我给嫁出去了。”我笑着说,心里却真是有百般滋味。

“不要嘴硬了,妈还不知道你。你肯定是遇到喜欢的人了,不然不会…”妈说着看了我一眼。

我依旧笑笑,说:“妈,你是最英明的,我打小就觉得。不过,我会过得好好的,你就放心吧!”

“要不,就留下来吧!陪着妈,妈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怎么样?”

我哈哈大笑,说:“别操这心了。我心里有数,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要娶我的人排成队让我挑呢!”

妈冲我笑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还是会臭美!”

其实我懂妈妈的意思,她是想让我留在她身边,不要再去受外面许多无谓的苦。可是,我不能留下来,我终究要寻一条自己的路,我也不想留在这里等何处隔三差五的到来,我的心,留在了一个地方,要先去取了回来,然后找一条更幸福的路…

陪着妈妈安静地度过了短短的三天,三天后我便前往无锡了。

此一去,我先前的感情将如何继续存放,也许该有个说法了。

越接近目的地的时候,我心里越是紧张,心跳加快,嘴巴干渴,手脚还有一点微微的抖动。我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都无济于事。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可是,那张脸反而更加清晰地横在我的面前。会如何?结果到底会如何?

我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紧张,我以为这两年里我都是心如止水的,那么即使我再次与何处见面我也不会有以前的激动。可是我错了。我仅仅是到了这个他生活的地方,我仅仅是离他更近一些,可是我为什么如此激动不安?是因为我将要亲自证实他已经不会再属于我了吗?还是我另有期待?

很乱,心如初春三月的柳絮。

出了火车站已经是下午了,可是当我立在偌大的火车站广场上的时候,一下子愣了,我这是要到哪里去呢?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了,这里有的人还愿意接待我吗?还会有一份依然待在原地的感情吗?

一阵风吹来,竟然有些冷。

看着广场边上的公交车站台,突然想起我离开的那个冬天,在站台上,何处抓起我的手放在口袋里暖的情节…那么真实的温暖,是真的发生过的吧?

不想了,为什么我一来到这地方就开始伤感了?

定了定神,便直接奔何处的住处去了。

我拿出手机,想了好几次,想给何处先打个电话,但是又想给他一个惊喜。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决定先打个电话,毕竟人家是已经订婚的人了,我干嘛要送个惊喜去呢?

下了公交车,站在何处住处那栋楼的不远处,我终于还是拨通了何处的电话。

依然是那个铃声:“如果再回到从前,还是与你相恋,你是否会在乎,永不永远…”

突然铃声止了,我的心也猛然间加快了跳动的频率,我用手按了按,害怕它马上要跳出来。

“喂,你好!”何处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声音,隔着电话也能让我心神不定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里,比起以前多了几分沉重的感觉。

我愣在那里,突然间大脑一片空白,我忘了我该说什么,我也忘了我之前想说的话,什么都忘了,只是愣愣地听何处的声音,声音已经消失了,我却还在一遍一遍地回想。

“喂,请问是哪位?”何处的声音再度传来,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说话。

我对着电话,一个“我”字刚说一半,突然听到电话旁边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亲爱的,我先洗澡了。”然后何处嗯了一声。

不用想也知道那声音是阿可的。

阿可和何处住在一起了?他们真的已经成了定局了?

那我还要问什么?我即使问了又还有什么意思?我难道非要等到何处亲口跟我说:“对不起,我已经和阿可在一起了”才甘心吗?听到他亲口说我会好过一些吗?

“喂,请问是哪位?怎么不说话?”何处的声音依旧很是平静,如果他知道是我打的话还会这样平静吗?

可是,即使他不平静又有什么意义?

我为什么要来?

就是为了听阿可对何处说“亲爱的,我先洗澡了”这句话吗?

可笑!

我终于没能把“我是小一”这句话完整地说给何处听。

挂了电话,我的心真的空了。

两年了,虽然我没有跟何处联系过,没有见过他一面,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但是我心里至少是满的,我一直坚信何处对我的爱一直在那里,无论我走到哪里,它会在原地等我,等我回来接纳那份爱。因为一直这样想,所以,在我对生命最绝望的日子里,我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遗憾了。毕竟,我曾经那样真实地爱过,也那样深刻地被爱过。我相信何处从见到我的那年开始就喜欢我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他都能坚持过来了,为什么仅仅两年他就等不了了呢?

我手里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在渐渐昏暗的马路上,心里一阵悲凉。

曾经,这个城市的繁华与我彼此温暖过;曾经,这个城市的人儿与我彼此相爱过;曾经,这个城市的灯光与我彼此映照过…

有多少人是会在岁月的一头一直为自己存在的?也许没有那样的人吧,可是为什么我竟然以为何处会?竟然在我知道了他已经订婚的情况下还是以为他会?如今,我该如何收场呢?

我的爱要放在哪里才是最恰当的?才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被伤害?

我没有答案,这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再生长着一种叫我留恋的情感。

一切,真的消失了。

爱,存在的时候,是真的;消失的时候,也是真的。

而我,只有接受。

突然想去一个地方,曾经和阿可一直去的酒吧。

城市每天都在改变,两年后,那家酒吧竟然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家服装店。

我苦笑,连真实的能够摸得到的东西都会消失,更何况根本无法证明存在过的爱情!

但是此时,我真的想喝酒。这两年来,我再没去过酒吧,只是在安稳地过我的日子,今天竟然突然怀念。

就近找了一家酒吧,进去存了我的旅行包,找了个座位要了几瓶酒就坐了下来。

第一口酒刚下肚,我满心的惆怅就发酵一般地滋长开了。

突然想到周远,当初既然没有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真的做了呢?如果真的做了,我今天就不用这么痛苦了。现在呢,两年前我都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悲惨。但是,既然没有做又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呢?你把事情都给我说了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给我留一笔债在这里无法解释,也无法还清。

第二瓶酒刚打开喝第一杯的时候,我就觉得身体发轻,但是神经却兴奋起来了,想说话,甚至想唱歌,也想找人打上一架。

正巧有一个男人过来和我搭腔。

说实话,我没看清那男人长什么样,我也不想看清楚,反正我清醒之后就完全忘记了那男人的样子了。

他走过来,悄无声息地坐在我旁边,然后一直微笑着看着我,过了许久,说:“小姐,一个人喝酒是容易醉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开口道:“你丫的眼睛好像不好使,没看见满屋子的人一起喝吗?”

那男人一愣,估计是没想到我这么蛮横。此时我哪里还顾着脸面跟修养,直想着心里要痛快。

那男人很是有耐心的样子,笑了笑,说:“果然,小姐,你这就醉了。小姐哪里的?要不要等下我送你回去?”

我呵呵一笑,说:“我哪里的?我北京的,你送我回去吗?我家住长城上。”

“小姐可真是有意思。”那男人说着往我身边靠了靠,他的手顺势放在了我的腰间。

他刚靠过来,我哗地一杯酒就全倒他脸上了。他一愣,但是立即就火了,拍着桌子就站起来,指着我说:“你什么东西?别给脸不要脸!”

我呵呵一笑,说:“我不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想今晚一起过夜啊?想你就直接说,我不喜欢小动作,要是有要求直接提。爽快点!”

那男人估计懵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又坐下了,讨好地笑着,说:“小姐原来是烈女子,好,我喜欢!”

我又喝了一口酒,不理他。

他凑到我耳边,悄声说:“对地点有什么要求?”

丫的,真把我当成那路人了!我其实并没有多大火,但是就是想找个男人玩玩。

我一顺手,啪地一巴掌就打在了他脸上,旁边有好多人听到声音纷纷转过头来看。

我指着那些观望的人很是痛快地说:“看什么看!这位大爷身上钱不够我的价,你们是不是想替他出点?”

那男人这回是真的气了,抓住我的头发,说:“婊子,你哪里的?这么嚣张!”

我随手拿起一酒瓶,用力地往桌子上一砸,酒瓶就砸成了两半,我手里握着一半,锋利的玻璃尖赫然裸露着,我甩开那男人揪住我头发的手,手里的半个酒瓶晃了晃,说:“别管我之前哪里的,你要是想看到我变成医院里的,我马上就如你所愿。”

那男人一见,估计是看出来我连死都不怕了。这时,已经有酒吧的工作人员前来劝解,那男人见势立刻熄火了,但是仍旧恶狠狠地说:“一神经病!”

我冷冷一笑,原来遇到了一个软柿子,我发泄得还不够呢,他就先结束了,我本来是想让自己流点血的,我想疼一疼,然后让我自己把心口的痛忽略过去。

可是,我竟没能如愿。

我颓然地再次坐下,等第二个人过来挑衅。

才不一会儿,第二个人就过来了。

只是,他竟开口叫我,他说:“小一,真的是你吗?”

这声音真是熟悉。

我一抬头,忽然间好像回到当初整容之后从西双版纳坐飞机回来时的情形,只是不同的是,当初这张脸是对我微笑的,而今,我看到的却是满面愁容。

这个人是程叙。

我竟是呵呵地笑着,借着酒劲儿伸手抚摸了一把程叙的脸,说:“还是这么帅啊!”

这时一个女子走上前来,看着我,问道:“这位是谁啊?”

我抬头看那女子,怎么都觉得有点面熟,但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程叙对那女子说:“我以前的一个朋友。”然后他走到我旁边,扶我起来,问道:“你住哪里?”

“住哪里?我住北京。”我迷糊起来了。

“你今天才来的吗?有没有订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