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挑眉眼,连翘见她那窘态,心里闷笑不已,再次凑过去小声问了一个蛮专业蛮严肃的问题。

“哎,你俩避孕了没有?”

红着脸摇了摇头,小久还没来得及开口,连翘下一个问题就到了。

“不是吧,有没有避孕你都不知道?就是你俩做那事的时候…”

“嫂子!”小久真服了这嫂子了,瞧着她那眉眼终于知道这厮是故意寻她开心的了,这回她没有再犹豫,赶紧补充全部答案:“没避孕。我俩年纪也不小了,谢铭诚说国庆节去领证儿,有了就留下来呗。”

“哦,呵呵!”连翘一边儿点头,一边儿唇角含笑,双眼放光。

逗小久,踩火哥,人生两大乐趣也。

开心地一巴掌拍在她肩膀,努了努嘴:“赶紧走吧,你们家谢队该着急了,良宵苦短,为了我的小侄儿战斗去吧?”

眼皮儿往上一翻,小久姑娘对自家大嫂这种赤裸裸的明骚暗贱行为又无奈又无语。

不过,最后,还是笑着和谢铭诚屁颠屁颠地走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如此幸福,着实让连翘也跟着笑得欢畅。

要不怎么说还是现代社会好呢,这事儿要是换了古时候,下聘,过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安床,迎亲,洞亲,等两个人真正睡到一起,都不知道得猴年马月了。运气好还能找着一个能瞧对眼儿的人将就过,运气不好的嫁吃鸡摸狗眼的,也得抱着走。

饭后,连翘满肚子苦水地陪着两个好动的小屁孩玩了一会儿,便深感要做一名资深家庭妇女的实属不易了。

虽说没有父母在身边儿的卫舒子没有平日里那么娇气爱哭了,不过怎么都感觉有些闷闷不乐的,逗他玩,给玩具怎么着都不管用。

天!这才只是他离开父母的第一个晚上。

到了睡觉的时候,他压根儿就不肯好好睡,瞪着两只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盯着她,抱着就不放手,那可怜见的小样子,瞧得连翘的心揪得慌。

好不容易才哄睡了他,等她再回到卧室时,那感觉,简直就是精疲力尽。

到底怀孕了和平时不同,她现在觉得自个儿的身体越发容易疲劳了,再加昨晚上没有睡好,现在一进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上下眼皮都在打架,恨不得直接扑到床上,裹在里面儿就不再动弹。

这困劲儿,将她原本想趁晚上的时候好好审问火哥的精神头儿都弄没有了。

瘫软在床上,浑身发着虚软,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脑子里便晕晕乎乎的了。

被窝啊,真爱你!

现在她只有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要求,吃饱穿暖睡舒服,日子就不错。不过,这一切都必须要建立在火锅同志也在家的基础上,她没啥可担忧的烦心事,心里便美得不行了。

好吧,她的人生,太没追求。

眼儿刚一闭上,火哥便端着一杯温牛奶进来了。

紧抿着嘴,男人挺拔的身影透着一种逼人的压迫感,他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将装牛奶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弯下腰拉了拉她的被角儿。

“连翘,起来喝杯牛奶再睡吧。”

迷迷瞪瞪地掀了掀眼皮儿,连翘认真地拧着眉头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冷峻的面容没有丝毫改变,岁月在他脸上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俊朗得人神共愤的五官还是平静地组合在一起,没有泄露出来半点儿不同。

眸子,沉寂。

眼神,平淡。

可是,就是怪异。

想与周公约会的心思立马被驱散了不少,她瞪大了一双迷蒙的眸子望他,特想从他那双鹰隼般沉寂的眸子里分辩出一点什么来。

然而,那双黑眸里,除了似乎始终凝结在一起的固体冰,什么也没有。

撑起自己的身体,她坐起来靠着床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火哥,你今儿到底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三魂六魄少了一半似的。老实交待,被谁给勾走了!”

将牛奶递到她手里,邢爷大手顺便替她顺着头发,宠溺的动作,温暖而干燥的大手,一如既往的镇定,可是明显回避了她的问题。

“没事儿,喝完你早点儿睡,瞧你困得那样儿。”

连翘是谁啊?

岂是他三两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主儿?邢爷这当儿的形象在她心里,完全就是敷衍和托词。她原本就不是一个脾气特别温顺的姑娘,这时候见她这男人阴阳怪气,不冷不热的脸能舒服么?

心里压抑了好久的烦躁,‘腾’地就升了起来。

眼波流转之间,她笑了。漂亮的笑靥熠熠生辉,可是说出来的话就没多有动听了。

“邢烈火,有事儿你就说事儿,见天摆个臭脸儿给谁看呢?”

见她急了,邢爷眉头一皱,心里立马就慌了。

怀孕的女人,绝对不能动气,这个他心里是当教条记着的。

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他长臂一伸便将她的身体捞过来揽住,整个儿的锁在怀里,将牛奶喂到她嘴边,声音柔软了许多,“傻妮子,千万别动火。我没什么事儿,也不关你什么事儿,乖乖喝牛奶。”

连翘郁结了。

什么叫不关她的事儿?他们两个人不是夫妻么?

夫妻是什么?

连翘愤慨得直想拉着他一起去撞墙,但心里也明白,吵架解决不了问题。于是,不情不愿地慢腾腾就着他的手喝掉了杯子里的牛奶,然后任由他替她擦了嘴,才神色凝重地问:

“邢烈火,我最后问你一次,到底怎么了?如果是部队里涉及机密的问题,那我就不问了。如果不是,麻烦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轻瞄了她一眼,邢爷目光有些闪烁,略一思索,他点了点头。

“是部队的事儿,所以我说不关你的事。”

“特别难办?”

邢爷再次点头。

说得真特么像真的!然而望着他的眼睛,连翘相当准确的第六感直接就告诉她了,眼前这个男人心里绝对有事儿。

因为,如果真是部队的事,他会目光坚定的告诉她,不要问了,国家机密。依他的性格得多理直气壮啊!可是他压根儿就没有,言词间虽然肯定,但眼神儿却无比的飘浮。

所谓夫妻,处得久,习惯便知道得多。

如此一来,她心里各种各样的不着调的想法儿瞬刻间便爬上心来了,微仰着脑袋,她目光切切地望向搂着自己的满脸沉沉的男人,没有再追问这件事。

对火哥这样的男人来说,追问等于白问。

她接着便岔开了话题,绕路而行。

“行,那我不问这事儿了。卓云熙的事儿,怎么样了?”

“嗯。”

一声沉沉的‘嗯’,让连翘更加纠结了!

“邢烈火同志,你丫怎么变老太婆了?嗯是什么意思?”

搂紧了她,邢爷怕她动气儿,这次回答得特别快,冷冽沉重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阴戾。

“那个贱人,她将周益配给你的安胎药物里,混入了维甲酸,被我的人当场抓到还死不认罪,说她拿到药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哦?!

当然,卓云熙会这么做,连翘到不是很奇怪,甚至可以说这是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的。那天她让送花的人传那句话的目的就是要让那个坏女人孤注一掷的。

只不过,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姓卓的娘们儿会这么狠——

维甲酸,孕妇口服使用,会导致肚子里的胎儿中枢神经系统无法发育完善,面部和心血管发育畸形。

畸形儿,智障儿。

她这一招,简直比让她流产还要用心歹毒数十倍。那些宫斗片里的女人和卓大美人儿比较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在她漂亮的身躯下,装着的那颗邪恶之心又不知道狠了多少倍。

堪堪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儿,连翘暂时甩却了刚才的不愉快,紧张地继续追问。

“结果呢?”

“结果检验出来,还真是整个京都市的一批药品里都含有维甲酸,而之前,这些药品已经有一部分发往了灾区援助。”

心里一震,连翘万万想不到卓云熙为了害她,竟然恶毒到这种程度。

难道她知道自己上次没有服用周益给开的药?

毒啊!满池塘撒网,就怕她这条鱼儿给跑了!

连翘怒不可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攥紧了火哥的衣袖:“这女人真特么歹毒!现在呢?”

眸色一黯,邢爷抓过她的手来,细细摩挲着安抚她的激动,可是,眼底的狠戾看起来比寒冬腊月的冰块还要冷。

“药品正在收回,承不承认可由不得她,这次看老子怎么整死她。”

阴恻恻的话语,听得连翘心肝儿颤了颤。

“你打算什么办啊?”

“现在当然是按照官方程序走,逮捕审讯,敢对震灾应急药品动手脚,已经够她喝一壶了。而且抗洪救灾是国家大事,现在卓上将也保不了她…至于接下来…哼!”

说到这儿,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圈在怀里的女人,冷冷地说。

“对她这种下贱东西,可怎么是好?”

连翘望着他黑眸里酝酿着的阴鸷和冷冽,很清楚的知道,他不是不知道怎么是好,是不知道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残酷手段处置才最好,才最解恨。

而且,这一刻,她几乎可以断定,对于卓大美人的未来来说,死亡,只会是她的生命里最轻松的一种结束方式,甚至于死亡会成为她渴望而得不到的一种结局。

她的结局,一定比死亡更加可怕。

沉默着,她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

虽然她自翊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但是卓云熙那样儿的女人,并不值得她分去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怜悯。

致胎儿畸形,这种想都无法想到的恶毒事儿,她还真敢干得出来。

如果,只是说如果,要是她自己真的有流产征兆需要安胎呢?那么会不会真的就服用了某一位医生送来的混入了维甲酸的药品,那么肚子里的宝宝会成什么样子?

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身体微微一颤。

真特么可怕啊!

好在这女人终于伏诛了,要不然她这怀胎十月的,谁知道哪天儿会出点什么状况,要是被她咬那么一口,不弄得自己鲜血淋漓,非死即伤才怪。

多大的仇恨,至于这么狠!

为了抢别人的男人,如此费尽心机,然后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她真的值得么?

有机会,她真想亲自问问卓云熙这个问题。

想了许久之后,她撇了撇嘴,低喃出口:“换了我,绝对不干这种赔本的买卖。”

“赔本买卖?”皱了皱眉头,火哥很显然没有听懂,重复着问了一句。

傲娇着扭了扭身体,连翘十分臭屁地表示,“是啊,为了一个求而不得的男人,可不就是赔本么?就算害死了我,她不也什么也没得到?”

说完,顿了顿,她突然恶狠狠地用双只手捏着火哥的脸,盯着他的眼睛问,“先问清楚,我要真死了,你会不会娶了她啊?”

“不会。瞎扯什么?”拉开她的手,见她嘟着嘴的样子,男人勾了勾唇,稍微有了点笑意。

连翘再接再厉,“一辈子都不再娶?”

“嗯。”

“骗小狗呢?”

“骗你是小狗。”

“你是小狗。”

“…”

两个人相视着,连翘又上去捏着他的脸发笑,再次被男人猛地拉开手,勾着她的肩便轻轻放倒在床上。

“连翘——”

他轻轻唤她,一双深邃的黑眸里,犹如藏了神秘宝藏的湖水,任她火眼精金,却怎么看也看不透彻。思忖间,那汪湖水的波光离她的脸越来越亲。

他的吻和他的身体俯了过来…

就在眼前,却不再动弹,就那么看着她,似乎想要将她看穿,或者说想要将她看够死死映在脑子里似的。

“火哥,吻我。”抬起头,连翘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唇。

“宝贝儿…”他又轻唤了一声,声音里有着不能自制的情绪,深情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失去她似的。

“怎么了?”连翘反问。

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这样欲言又止,举止怪异的火哥。

男人黯沉的视线就那么反常地盯着她的眼睛,喉咙一梗,暗哑的嗓子里莫名吐出一个字来。

“我…”

静静地等待着,连翘以为他会和她说点儿什么,可是他只说了一个我字后并不再多言,而且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俯下去便将她的嘴给堵住了。

炙热得犹如烙铁似的热吻,急切得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的汹涌而来。

似乎,他这么做的目的,就为了要吞噬掉她的理智一样。

他的唇很软,很柔,唇齿间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儿。熟悉又自然的亲吻,很快便淹没了连翘询问的心思和理智,热情地将他突然闯入的舌尖儿仔细含住,夹裹在里面与自己纠缠着,犹如两根不可分割的藤蔓。

紧紧,缠绕。

一吻方毕,她的呼吸和意识逐渐消退,放软了身体让他整个儿搂在怀里。

她困了,阖上眼。

他伸手,关上灯。

紊乱的思绪在入睡前的最后意识里,她似乎依稀听到他磁性低沉的嗓子喃喃说了一句极小声的话。

“连翘,你还记得沂蒙山上,石头他奶奶讲过的故事么?”

沂蒙山,什么故事?

连翘脑子浆糊了,只听得到周公在说,来吧,睡吧!

那就睡吧。

满足地将脑袋在他坚硬的胸腔上浅浅地厮磨了几下,她呼唤便匀和起来,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黑暗里,朦胧的卧室里,大床上,邢爷慢慢地伸手摸索着她的眉眼,然后又俯下头来,捋开她额际的头发,定神认真的看了她很久。

很久,很久之后…

他的唇角轻轻扬起,勾勒出一抹绝美的弧线来,大手揽紧了她的腰,将怀里的女人珍宝如同一般地深深纳入自个儿的怀中,紧拥。

他的女人,真好!

低下头,吻她的额,吻她的眼,最后落到她的唇上,他低不可闻地喟叹一声。

“连翘,我爱你。”

是的,他爱她,很爱很爱。

所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不论以后还会怎样。

他,都不想再放手。

————

这几天,关于震灾药品被人动了手脚的传闻越传传玄乎。

本来传闻这种事情儿吧,就是一个传一个,传到一百个的时候如果不变味儿,那只能证明人的思绪能力和机器人一样了,可以复制拷贝。

当接到爽妞儿从灾区打过来电话问讯的时候,连翘瞠目结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焦灼的爽妞儿不知道打哪儿听到的野史,说是京都市的所有的婴幼儿用药和食品都出现问题了,会严肃影响儿童的生长发育和健康。

这当妈的!

好不容易才给思儿心切的爽妞儿解释清楚,连翘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

然而等她问及爽妞儿和卫燎的感情如何,那边儿就挂了电话——

丫的,别扭什么!

个个都在她面前别扭,讨厌!

时隔一周之后,京都市某国内知文的周刊撰文报道称,“卓上将之女卓云熙因严重违纪犯罪正在接受部队纪检部门的审查,考虑到此犯罪事件的特殊性,特批准由国家一级军事保密机构红刺特战队协助办案,并且将她的事情在全军范围内作了通报。”

然后,该周刊又拿她的事情和正在前方抗洪抢险的英雄战士们做了深刻的比较性批评。

其言词之犀利,其语言之风骚,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在红刺审讯的效果很快,案件进展也很顺利,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卓云熙不仅招了,还招得彻彻底底,连带着怎么利用老爹的关系进的红刺,怎么利用大哥的关系混入药品等等的事情一并交待了。

养不教,父之过!

如此一来,一生戎马倥偬的卓上将觉得自个儿老脸被丢尽,无颜以对江东父老,自疚自艾之下,他打报告申请提前退休了。常委会一讨论,不过三天就将他的报告批了下来了,同意他退居二线。

狡兔死,走狗烹。

几乎就在卓上将引退的同一时间,卓云熙同在军内任总后勤部某处处长的上校大哥也受到了她的牵连,先是涉嫌违法违纪被中央军委纪律检查委员会双规,两天后正式批准逮捕。

乖乖,这个卓大哥不得了。

经军纪委初步审查,他除了涉及卓云熙案之外,还涉嫌贪污亏空公款金额上亿元,单单京都市豪奢房产就有几十处,一时间,引得老百姓唾骂不止。

当然,一般犯这种事儿的人,都少不了养几房姨太太的,小三小四小五,卓家大哥相当威武,据悉养有在册情妇8人,不在册偶尔露水一炮的若干人。这些人里,不泛影视歌坛的明星以及名牌栏目的女主持,那名单,真是一片星光灿烂——

然而,星光再闪,违背了正常的轨道,也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至此,京都市霍霍有名的卓家,因为这么一个不太成器的女儿而起,终于轮为了京都市乃至全国人民茶余饭后的笑料和口诛笔伐的唾弃对象。

百年旺族,一朝殒落,谁之过?

然而,一直在红刺内部接受审查的卓云熙,却没有像他哥哥那样走正常的司法程序。

究竟哪儿去了?谁也不知道。

慢慢地,等事过景迁,估计除了她的家人,谁也不会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了。

当然,连翘是知道的,她一定还在火哥手里。

只不过受到的待遇么…

怀着孩子,她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听太血腥的事情为好。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八月下旬。

京都市,还是帝都。

天儿,还是那个天儿,人,还是那些人。

各人的生活轨道和命运都还在既定的轨道上按照既定的方向不停地运转着。

前方抗洪救灾的卫燎和舒爽一直都没有回来,估计是挺忙的,隔两三天才来一个电话,也不过匆匆说完该好的几句,听听卫舒子的声音就挂了。

卫舒子在三七小美妞的带领下,也不爱哭鼻子了,大约在一周之后,晚上睡觉不再哭闹了,听话懂事又乖巧。这让连翘每每说起就骄傲不已,每次在电话里就鄙视爽妞儿一万句,瞧姐妹儿这功劳,终于把她儿子那娇生惯养的臭毛病给改掉了。

话是说笑的,其实,彼此心里都有些酸。

每每谈到他俩的感情问题,卫燎来电时,总是笑着打马虎眼,而爽妞儿来电时,却是顿左右而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