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交叉切断发丝瞬间发出“滋”的声音,似切离了一丝烦恼。尧雨听得舒服,下剪如飞,痛快地把齐腰长发迅速剪下。片刻工夫,镜子里出现了一个顶着乱七八糟的短发的小脑袋。

她摸了摸脖子,头一下子轻了很多,仿佛卸下了压在头顶的石头。尧雨对镜瞧了瞧,原来她还有颀长白皙的玉颈,哈!

也就霎那工夫,尧雨就哭了出来,她边哭边用手胡乱扒拉着收拾地上的落发,柔滑的发丝失去了生命似的变得刺手。她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抓了一把在怀里捂着,脸贴在发间,眼泪滴落,浸得手掌一片潮湿,心里的委屈瞬间如决堤的水倾泻而出,她拿起电话就打给母亲:“妈……”

惊天动地的哭声吓得她母亲连声喊她:“尧尧,出什么事了?”

她边哭边喊:“我没头发了,妈!我把头发剪了!”

尧雨母亲心里“咯噔”一下惊得呆住。尧尧把头发剪了?她哭得这么伤心,她自己把头发剪了?

尧雨八岁那年,她去外地读书两年,尧雨老爸不会梳头发,带着她剪了短发,结果尧雨站在穿衣镜前哭了一整天,第二天还闹别扭不肯去学校。她从那时起就没留过短发,头发一年修一次,从没剪过超过一巴掌长。今天就被她自己亲手剪了。

她慌得六神无主,她的尧尧不会是想出家了吧?一念至此吓得连声喊她爸过来接电话,眼圈听到尧雨哭声不减已跟着红了:“好好给妈说,出啥事了?”

尧雨只是哭,电话那头她爸妈轮流上阵哄她。好不容易哄得尧雨哭声由暴雨转中雨,终于只有雨声滴答的时候。尧雨才哽咽着冒出一句:“我只有头发最好看,剪了什么好看的都没了。”

尧雨爸妈听到这句话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哭笑不得。只得再柔声哄她:“明天去美发店设计一下,妈明天给你另外送穿的来,包管比现在还好看,嗯?”

“嗯。”尧雨终于平静下来,挂掉电话,看了看怀里的头发又撒了会儿泪。抽泣着把长一点的发一绺绺捡起来整理好,用根发绳缠了,编了根辫子,往布猩猩头上比了比,心想,还要做顶瓜皮小帽才合适。

她洗了个澡,抱着辫子上床睡了。

难解千千结(下)

第二天尧雨迟到了。她一早起床摇晃了下特别轻快的脑袋,再看看那根粗辫子,目光落在散落一地的凌乱头发,有点不相信昨晚自己下了毒手,小半天回过神来把落发扫了。

没过多久,尧雨母亲抱着两个大盒子来了。她看了眼尧雨的头发没敢再提,笑呵呵地说:“瞧妈买什么了?”

尧雨打开一瞧,是套全新的香云纱连身旗袍裙,还有一双七寸镂花细跟鞋。

“穿上肯定漂亮!”

尧雨嘿嘿笑着换上,和母亲下了楼直奔美发店:“帮我修下头发。”

一个小时后,她悠然走出了店门,舒服。全新的感觉真是太舒服了。转身母女俩又走进家造型店:“有劳了。”

她踩着细碎的步子,在临近中午时优雅地迈进了办公室。王磊坐在办公室和许翊中通电话,他正听到许翊中说了句:“别再给我说尧雨的消息,我打算和杜蕾谈恋爱……”眼光就扫到尧雨身上,他倒吸一口凉气,拿着电话走到门口仔细又看了看,确认是她。

电话里许翊中还在唠叨:“……长得又不漂亮,还跩得二五八万似的……别说我没通知你,杜蕾你就省了那份心,反正你现在已经有了一头母老虎……”

“翊中,你刚才说什么?”王磊打断他的话。

“我说我打算让杜蕾做我女朋友了,你小子省了那份心,反正你家里……”

“我追尧雨成不?”

“什么?”

“我还真没看出来,她化妆打扮后完全是两个人。”

“你说什么?”

王磊嘿嘿笑了:“你昨晚和她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动静!”

“你到底在说什么!”

“别说哥哥没告诉你她的消息,反正你打算撤退找杜蕾了,就甭关心了。”

许翊中知道王磊对杜蕾起了心,打电话通知他一声。王磊说得他一头雾水,连问三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哼”了一声:“谁再关心啊?我又不是找不到,就这样了!”

王磊望着电话笑了笑,心里想,小子你就等着后悔吧。

眼里收集了一屋子怀疑惊诧的目光。尧雨想起临别时母亲笑呵呵地夸她短发比长发漂亮,脸上浅浅一笑:“对不起,迟到了。”

小田惊跳起来:“你是尧雨吗?”

“小田,漂亮不?”

“吓死我了!”

尧雨眼一翻:“问你漂亮不?什么叫吓死了,我才被你吓死了,对,我剪头发了,换了身衣服,嗯,干脆再去做了个化妆造型。就是脖子还有点凉,不太习惯。”

小田伸手摸她的头发:“啧啧,真狠得下心啊,这么长的头发,要留多少年啊?”

“自从八岁起,我就没剪过短发,新鲜,舒服!”尧雨呵呵笑了。

“对,这个笑容才对,刚才你妩媚一笑,我以为你被妖精灵魂附体了!”小田终于回过神,对尧雨的新形象啧啧称赞。

尧雨给佟思成发了个短信:“晚上一起吃饭!”

佟思成回的是:“受宠若惊。”

尧雨轻轻笑了,剪去烦恼一身轻松。她雀跃起来,哈,她也有惊艳的时候,心里满满的开心。原来女人真的可以用打扮改变心情。

许翊中还没从恼怒里脱出身来,又被王磊似是而非的一番话勾起了好奇心。临到五点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杜蕾,今晚一起吃饭?”

杜蕾奇怪地看他一眼,脸上浮起一个笑容:“好啊!还有谁?”

“王磊和他女朋友!介绍你认识一下。”

什么意思?杜蕾又看了看许翊中,他倚在办公室门口,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淡淡地勾勒出他帅气的五官,眉宇间英气毕露。她情不自禁想起过年时他仰头开怀的模样,心里开始冒着喜悦的泡泡。

上车的时候,许翊中难能可贵地为杜蕾开了车门,这让杜蕾又惊又喜,眼里的疑惑更重。

许翊中上了车,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笑容更深:“怎么?不习惯我对你好?”

杜蕾意味深长地说:“你会让我误会。”

“那好吧,我不对你好了,你不用误会了。”

杜蕾一窒,嗔怒地看了他一眼:“逗我玩啊?”

连串笑声从许翊中喉间发出,看看,别的女孩子多轻松,不用主动不用动脑子,轻轻一个示意,就来了。他长舒一口气,对,再去看看大唐的王琳,有空也约她玩。

他俩到大唐的时候,正是下班时分,晕黄色的暖阳撒满了整条街。佟思成看到了开车来的许翊中和杜蕾,对他们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目光又转到大楼的出口处。许翊中看到佟思成神情有些讶异,人似乎就愣在了树下。

许翊中正想给王磊打电话让他下楼,拿着手机顺着佟思成的目光看向大楼出口处。

一个窈窕的短发女郎正向佟思成微笑着走来。改良的旗袍裙贴身地裹在她身上,暗青底上绣满金色的卷云花饰,动摇之间身上不同角度折射着点点阳光。一双美腿在开叉处若隐若现,颀长的颈项挺直,微抬着下巴,露出张玲珑精致的脸。

再近几步,许翊中终于认出是尧雨。看着她,怒气打着旋在心里乱窜,找不着出口,只觉得胸腔里酸涩莫名,

“哇,是尧雨吗?她剪了头发化了妆打扮出来简直判若两人,这发型很适合她,比长发漂亮多了!”杜蕾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子的尧雨。说话间目光又凝视在许翊中脸上。

“哪儿漂亮了?没看出来,跟长颈鹿似的。”许翊中懒懒地撇了下嘴。

话刚一出口他就想起圣诞节尧雨说的话:“嘿嘿,我不留短发,这一生都不留。我啊能拿得出手的就数这头长发了,从来没烫过没染过没吹过,剪了,啧啧,难看得要死。”

难怪王磊问他昨晚出啥事了,难怪王磊说她动静太大了,她,怎么把头发剪了?是因为昨晚的事吗?她剪头发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她会不会哭啊?许翊中突然就觉得心痛,比她一巴掌扇在脸上还难受。

他的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杜蕾轻笑着说:“你是没看习惯,她身上那条裙子很别致。哈,她终于穿裙子了,听说她和佟思成分手后就没穿过裙子。其实她也很会打扮的,她,一直都会……”

许翊中听完前半句心里又是一阵波涛汹涌,后面的根本没心思听了。她是为佟思成!她要和他重新开始,所以剪发!所以剪去了她曾说过一生也不会剪的长发!这个想法一遍遍地念着,像锯子一遍遍在柔软的心脏上来回拉着,锯出一道道收不住口的血槽,拉扯得血肉模糊,发出尖锐的剧痛。

他绷紧了身体继续给王磊打电话,眼睛似乎专注地望着大唐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只有再逼近点,正视着他的眼睛,才能清晰地看到,幽深双瞳里跳动着一个曼妙的身影。

尧雨走过来,眼睛瞟了眼坐在车里的许翊中和杜蕾,视而不见地走过。她的五官因为短发全亮了出来,这时,许翊中才发现,她已经习惯了微抬着下巴,所有的神态原来一直都是高傲的。她一直如此,从不曾为他低下头!心脏再次抽搐着,许翊中用尽力气努力克制着自己不露痕迹。然后就看到她对佟思成灿烂一笑:“换个样子,好看吗?”

那个笑容几乎晃花了他的眼睛。三米开外,她对着佟思成笑得灿烂。她的阳光只照亮了三米开外的那个距离,到自己这里就成了阴云密布。许翊中瞬间有下车拖了她走开的冲动,只是冲动。

他嘴唇微动,闪过几不可见的一丝苦涩。她拒绝的一巴掌扇过来,心里的那股子冲动就成了被五指山压着的孙悟空。一番上天入地的神功生生被一张偈语遏制。轻飘飘的偈语上只写了一句话:“他,他不同。”

佟思成伸手拈起她耳边不足盈寸的头发,心里惊喜。她换形象,剪头发,是真的想以全新的样子和他重新开始吗?嘴边由衷露出一丝笑容来:“尧尧,你一直很美。以前我就和你说过了。”

尧雨挽住他:“穿这身去吃冷锅串串你不介意吧?”

“嗯,介意。”佟思成忍不住直达眼底的笑意,“不过,我可以把西服拿来给你当餐巾用。”

风里传来了尧雨的轻笑声,像一粒粒小石子放在玻璃瓶里摇晃着发出的脆响,而许翊中的心也被扔进了瓶子里,被这些石子反复摩擦挤压着,不是很痛,也不是很闷,挤出了一点酸涩,压出了一点苦意,混杂在一起,百味陈杂。

他瞧着尧雨挽着佟思成走远。目力所及能瞧到的,是穿着七寸细跟鞋的玲珑足踝,不胜那种高度,每走远一步,他都有种担心,会拧断了。

她真的是打算和佟思成在一起了!许翊中神色一黯,又想起了昨晚的一巴掌。他转开头看向杜蕾,正对上杜蕾亮晶晶的眼眸。许翊中笑了笑:“晚上想吃什么?你定吧。”

耳环的秘密(上)

千尘做完一个房产系列,这个月任务超额完成,她打算闲几天,好好和萧阳在一起待着。反正工作时间弹性大,爸妈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下班。

虽然能因此和萧阳在一起,千尘还是忍不住叹气。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就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自从把萧阳带回家,家里的气氛就没好过。相亲的话题不时提起,偶尔千尘也会去应应景吃个饭。但她知道,她的想法父母都是了然于胸的,他们分明觉察到她还是和萧阳在一起,却再也没明言反对。

父母对她更关心,更呵护,比以往更在她身上花心思,经常主动和千尘聊起工作上的事,父亲甚至收藏着千尘网站的网页,对千尘采访涉及的问题拿到饭桌上讨论,时不时提出他的意见和建议,千尘很高兴能和父亲争论,有助于提高她写稿的深度和水平。

母亲似乎只在意千尘工作累不累,嘘寒问暖,千尘出差,母亲总帮她收拾行李,在单位晚了也会留着饭等着她回家吃。千尘最近新添置的不少服装和首饰,母亲也以女人的眼光和她讨论着。

家里的气氛似乎在好转,然而,千尘清亮的眼中一天天一丝丝增添着疲倦。她明白,父母是想从另一面让她断了和萧阳在一起的心。父母似乎也了解,就算是这样,千尘似乎还是和萧阳在一起。

一家人目光偶尔碰撞闪烁而过的瞬间,千尘便看出了这一切。爸妈的目光深处霎那间掩饰不住的是反对和……伤心。

没有什么比一家人这样彼此顾忌着压抑着更难受。千尘试着偶尔提起萧阳,像看电视看到与萧阳公司有关的信息,她轻飘飘地说上一句:“萧阳他们公司也做这个,前景是不错,才半年就回本赚钱了。”

母亲随口也回上一句:“现在好多人都是一夜暴富,我们校有个老师的儿子成天游手好闲突然借着炒股发了财,比从前更嚣张,直气得他妈骂他不是东西!”

千尘神情不变,心里着实堵得慌。

最爱她的父亲神情总是凝重,话也不多,母亲唠叨的同时,他轻轻加进来,就三言两语:“萧阳他们公司以后打算做什么呢?计算机技术日新月异,市场竞争大呢?”

千尘立马语塞。

萧阳和佟思成的公司开张大吉,这半年风生水起做得特别顺,两人也分了不少钱。佟思成买了房。萧阳手里却没什么存款。他一家人都向他伸手,爸妈下岗,家里的老外婆,两个在不景气的工厂上班的舅舅……

他对朋友、对千尘都是真心诚意。以前没钱时也是有多少用多少,更不用说现在赚了钱,十次有九次千尘见他和朋友在一起都是萧阳买单付账,可他租住的房间里连家具都没换过。

千尘最近新添置的东西大都是萧阳硬要给她买的。她说了不要,但萧阳不肯。他总是以一句我想对你好点就打消了千尘的拒绝。每次买东西,萧阳都特别高兴……这种高兴,他脸上温存的笑容,是千尘最爱的。

开公司解决了这么多问题,才半年时间,让萧阳怎么有精力想得更长更远呢?打牌似乎是萧阳最大的娱乐爱好,而这一爱好也正是千尘一家都讨厌的。

说起打牌,千尘心里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公司做得越顺利,萧阳时间空得越多,打牌的时间也更多。有了情人节因为打牌说分手的事,千尘现在听到他打牌就什么都不说了,萧阳陪不了她的时间,她就上网聊天发帖,还认识了几个网友成天讨论各种社会现象。

在千尘看来,只要萧阳在正常的下班时间能在一起,别的她就不管了。然而,若是父母同意,这样的日子似乎也能过。偏偏父母不同意。

母亲对萧阳的反感渗进了骨子里。千尘有次在家忍不住说:“他自己做公司很上进,而且也做得很好,公司赚钱,以后条件不会差的。”

“千尘,你和他有多少共同语言?你的消费观念,你的价值观念,你的生活习惯,这些不是单单能用钱就可以满足的!”

“可是,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那是现在没结婚,结了婚再来后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妈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跟一个明明不合适的人在一起!我绝不会同意萧阳,除非你不是我女儿了!”

母亲斩钉截铁地抛出了一句要和萧阳好就和她断绝关系的话。千尘呆若木鸡。

让她怎么办?让她怎么开口说,好,我不要你,我要萧阳?

千尘两头为难。她理解萧阳,理解他的心态,他的处境。她也理解父母。似乎没有人错,似乎都有道理。然而,她就像站在两个世界的中间,两边的力量像两个巨大的吸盘拉着她扯着她,她努力的用双手想要把他们连接在一起,想要用自己能溶于两极的心把他们糅合合在一起,正电负电相接的瞬间发出噼啪的声响,蓝色的电光闪过后,千尘才发现,这样的电压已不是她能负荷的容量。

就像今天,她手里没活闲着去找萧阳,她想让萧阳陪她去看电影。

萧阳下午其实没什么事。他见着千尘很高兴,平时都是下了班千尘来找他,今天来得早出乎他的意料,于是电影泡汤了,因为他说:“千尘,我下午已经约好朋友了,现在说不去,把朋友晾在一边,不好。”

千尘无奈,只好说:“那你打牌,我在旁边看。”

不到一个小时,千尘被烟味和无聊赶了出来。她对萧阳说:“我到楼下上网,六点吃饭时你下来叫我。”

“好。”萧阳对她笑了笑,又继续。

千尘关上牌室的门,一下子觉得清静了。她到楼下网吧上网,点开了论坛看发的帖。前几天她相当有感触地在论坛上又发了一篇名为《如果开发商有良心,我们住得起房吗?》的帖,她今天打开一看,此帖顶为精华帖,回应者众多。有骂开发商良心被狗吃了的,有说发这帖无疑是质疑太阳围着地球转。有个回帖引起了千尘的注意,帖上说,开发商其实是有良心的,单纯斥责开发商是不对的。

千尘嗤之以鼻。当下敲着键盘开始回帖。那个写帖的人恰巧正在网上。两人唇枪舌剑在论坛上就开始争辩起来。

对方声称自己就是名开发商,然而千尘不信,那个网名叫百草春生的人说话并不像商人,显露出哲人的嘴脸。千尘脸上露出一种战斗的光芒,嘴里不停念叨着:“就冲我老爸教哲学的,我就不信辩不过你!”

只要不遇着感情上的事,千尘就干练精明。两人从频繁发帖斗得你死我活互不相让干脆就加了QQ聊。千尘许久没有说得这么痛快,一时竟忘了时间,直到春生君笑着说:“该吃晚饭了,下个回合再见。”

她才发现一下午的时间已经匆匆过去。千尘敲了再见下线,拿起手机打给萧阳,占线,千尘笑了笑,等了一分钟不到,萧阳打过来了。千尘为彼此间的默契微笑:“一占线我就知道你在打给我。”

萧阳轻笑着:“我也知道。”

说完他静了静,千尘享受这一刻的静默。她爱萧阳,有时候也因为这样的默契。

“千尘,我再过会儿才完。嗯,点了餐,你上来吃吧。”

微笑僵住了,失望油然而生。她,等了他一下午。

“千尘?”

千尘回回神,轻声说:“吃完还会接着玩吧?我不上来了,我回家吃饭。”

萧阳有些内疚:“我,走不开……”

“我知道了,你玩吧,我先回家。”千尘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出了网吧回家。

刚进门,千尘就看到爸妈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爸,妈,我回来了。”

父亲关切地开口:“吃过饭了?”

“吃过了。”千尘撒谎。

母亲幽幽看了过来,轻叹了口气没吭声。那声叹息几不可闻,却像一朵乌云飘了过来。千尘默默地上楼。刚走几步,听到母亲对父亲说:“这个家都不成家了,冷冷清清的。”

母亲再也忍不住了么?千尘也忍不住了,她站在楼梯口:“妈,你想说什么直说好了,老这样子!”

母亲愣住,猛的开始抹眼泪:“我想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起吃顿饭……你和萧阳在一起时想过我们没有?”

“我怎么没想过?怎么就不为我想想,我,就这样让我为难……”千尘眼睛也红了。

“好,让你为难,妈为你好,是让你为难,妈,你不要我这个妈你就不为难了!”

“好了!”父亲有点烦躁地开了口,隐忍地看了千尘一眼,“早点休息吧,千尘,别争了,你,也大了,做父母的……也管不着了。”

千尘不由大恸,最爱她的父亲居然也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飞快地捂着嘴跑上楼,一头栽进被子里哭了起来。

电话蓦然响了,千尘看了眼是萧阳的电话,她无力地挂了。她不想让萧阳听出她在哭。然而,电话又来了,千尘怔怔看了会儿,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接听,“阿阳……”

“千尘,对不起,今天实在不好走。”

千尘正想说刚才是没接起来,萧阳急切的道歉声让她心里又是一酸。她慢慢地深吸一口气,轻笑着说:“我知道,你朋友多,有时候真的会很难处。”

“千尘……”

“嗯?”

“是我不好,”萧阳语气里带着一丝焦虑,他沉默了下缓缓说,“以后,我不打牌了……对不起,千尘。”

“阿阳……”千尘喉间霎时肿起一个包块,哽得她呼吸困难。

“嗯,真的。是我不好,宝宝……”

“阿阳……”

萧阳的声音变得喑哑:“乖乖睡一觉,今天是我不好,以后不打牌了,乖!”他想不出用什么话来表达心里的歉意。

“没事,我知道。”千尘理解了萧阳。听到他说再也不打牌,千尘心里又酸又痛。

“明天我陪你,嗯?”

“嗯。”

挂了电话,心里的那股子酸涩却越来越重。怎么就这么难呢?千尘疲倦。倦得直想找个谁也看不到她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萧阳心里也不好受。千尘什么都没说,他却听得出她呼吸间带着的鼻音,她哭过的,再带着笑意的声音也掩饰不了。她没有说,他也没有问,心却隐隐抽痛。原以为公司做起来了,经济条件改变了,一切就会好转。然而,千尘父母那种门户之见却不是他凭自己的努力能达到的。

他约了佟思成喝酒。今天话多的是他,心情不好的也是他。

昏暗的灯光下,萧阳清俊的脸已浮上一层醉意:“师兄,人怎么可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佟思成拍拍他的肩:“那是妇人之见,人哪有什么出身?”

“有的,”萧阳惨然一笑,“我再有钱,我爸妈还是离退休的工人,我家也不会有书香气息。”

“阿阳,怎么能这样想?千尘并没有嫌弃过你什么!”佟思成皱皱眉。

萧阳呵呵笑了:“是啊,所以,我怎么配得上她?”笑声苍凉,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透明的液体小小的一杯,一口饮下却如火烧灼着五脏六腑,“没钱的时候想有钱了,她家里能接受我。有钱了,原来不是钱的问题……我用尽全力去爱她,她还是过得累……不可能不要她的父母选择我,又放不下我去将就她的父母……”

佟思成沉默了会儿:“要不先把婚结了慢慢说服她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