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知道‘神州行,任我行’,现在是要进一步推广乡村卡,我觉得‘一边播种一边打’既生动又形象。”说完她还特地摆了一个边播种边打电话的造型。

“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作标题,什么叫作标语?现在要你做的是标题,而不是叫你做标语。”

“都是几个字凑成的一句话,有区别吗?”

他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他绝不相信尼克没有将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教给她。曾梓敖被惹怒了,惹怒他的下场就是她要将MK所有广告的文案用手抄一遍,加深印象。

她发现自己有些变态,一看到曾梓敖抓狂跳脚的样子就开心。而且他吼的嗓门越大,她心里就越舒服,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也许从坠河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理就有问题了……

她转动着手中的笔,慢慢地一笔一画地抄着厚厚的文案。自从计算机普及之后,除了签名,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会写字,所以,抄文案对她来说,一点都不算是精神与体力的双重折磨,她权当是在练字。

一周工作下来,曾梓敖判定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激发了全公司员工追求“美”的理念之外,似乎没有一点贡献。她一直都表现出这种对工作毫不在意的态度,他很是怒其不争。但是近期在做车展这单生意,当看到她和摄影师努力地沟通时,他终于觉得她那是在工作。他还留意到,她经常会帮助其他人润色修改文案,这种态度又让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静下来的时候,他会望着她沉思,究竟什么时候她才是真正地在工作?现在的她爱笑,爱搞怪,说话犀利,每次面对他的时候都会夹枪带棒,丝毫找不到以前那个温温柔柔的模样。

失忆了,一个人的个性也会完全改变吗?

但有时候,她的某些言行又十分正常,让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至少是想起了一部分。

最近,他总是有一种迷茫的感觉,究竟是以前的她是真的她,还是现在的她才是真的她……

他猛地回过神,竟然想了她有大半个小时了。

这丫头真是太让他操心了。

想到晚上还有一顿令人头痛的晚宴,他不由得揉了揉微痛的太阳穴。

「24,幸福三十度」

开始上班后,曾紫乔的作息时间渐渐变得规律起来,工作也从最初的不适应,变得得心应手起来。不过,对曾紫乔来说,这个过程并不容易,这毕竟是一个她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职业,她就像一个刚上学的孩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学什么都津津有味,但这也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精力,她常常感到力不从心,所以她决定要去超市买些好吃的,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她背起包,准备出门,刚好撞见要进门的曾梓敖。

曾梓敖看见她,随口道:“等我一下,一起回去。”连续忙了很多天,他今日想早些回去休息,泡个澡,好好放松一下。

曾紫乔咬着嘴唇,在心中暗咒了一句“撞邪了”。

曾梓敖收拾好东西,拎着公文包,对她说了一句“走了”,便率先出了办公室。

曾紫乔顿时就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跟在他的身后。坐上车后,她将身体往车门处微微一侧。

曾梓敖发觉异样,便问:“怎么,不舒服?”

“没有。”她懒懒地回了一句。

“没有?那你在想什么?”

她只好说:“在想晚上吃什么。”

“哦,总是吃饭店里的那些饭菜,都厌烦了,今晚我们去超市买些菜回去做吧,你不舒服的话,我做给你吃。”

他做给她吃?曾紫乔虽然在心中鄙夷了一番,但是想到有人做饭,不用自己动手,实在不失为一件好事,便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发动车子,目的地是家附近的超市。

曾梓敖记不清上一次来超市是什么时候了,望着一排排堆满商品的货架,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感到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嘴角也不由得轻轻上扬。许久都不曾这样了,他看看走在前面挑选食品的曾紫乔,感觉这样的平凡生活才是自己最想拥有的。

也许是职业病,他的注意力并不是在食物上,而是在商品的广告上。正前面的液晶屏幕上播放的是瘦身减肥茶广告,他指给曾紫乔看,“那是我们公司做的广告,还有那个化妆品的广告也是我们公司做的。”说着他又指了指右侧化妆品区专柜灯箱前的海报。

曾紫乔歪过头,白了他一眼,说道:“曾总,你现在是不是该想想晚饭要做什么给我吃?”

他回过神,望着她满脸鄙夷的神情,不由得失笑,“抱歉,职业病犯了。”

就知道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这张嘴,说什么要做饭给她吃,但是从进超市那一刻开始,他的眼睛就在到处乱瞟,就没见他拿过一样跟晚餐有关的东西。

她又飞了一记白眼给他,快步向前走去,然后挑了一大堆食材,有用的没用的,全都丢在了手推车里。他见她这样也不阻止,似乎只要她开心就好。

结完账,从超市回去的时候,整整三大包的东西全拎在曾梓敖的手中,她甩着两个胳膊走在他的前面。

突然,前面跑来一只小泰迪,她便弯下身逗起这只小泰迪来。狗的主人也并不介意,任由自家小泰迪跟她玩了好一阵才牵着离开。

小泰迪离开之后,她看了很久,才又继续向前走。梨花猫

走了没有几步,又遇上一只黑色的狸猫,她又顿住脚步,轻轻地唤着:“咪咪……”

那只黑色的狸猫有些防备,跑了几步,停下,警觉地看着她。

她不停地呼唤它,终于换来了这只小猫的回应,“喵……”

这时,她才满意地笑出声。

曾梓敖就这样拎着重重的三大包东西,浑然不觉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逗狗,一会儿唤猫,也不催促她。

他很久没有见到过小乔这样子了,遥远的记忆中,那好像还是在中学的时候,她总是会在放学的路上分神,一路上看见狗啊猫啊,都会驻足陪着玩上好一会儿,回到家的时候总是天都黑了。等到吃完晚饭,她才会发现还有一大堆的作业要做,急得直抓头,每当那个时候,她总是苦着脸来敲他的门,“哥,江湖救急。”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开口叫他一声“哥”。而他,无论有多忙,总是会放下手中的事,帮她完成功课。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都是快乐的回忆啊。想到这些,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慢慢绽开了淡淡的微笑。

曾紫乔走了几步,咬着嘴唇,心中有些闷闷的,为什么她故意一路逗狗唤猫,他却一点儿不着急,也不催促她,难道他不会觉得手中的东西很重吗?

她忍不住顿住脚步,回首瞄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正站在身后凝望着她,嘴角轻扬,笑得有些呆傻。对,她没有看错,他是在对她傻笑。

“笑什么笑?一笑三痴。这周围都是大妈大婶,没姑娘家受你挑逗。”她飞快地收回视线,心底像是突然冒出一面大鼓,咚咚咚猛敲个不停。

她正要往前走,却被他唤住,“等一下。”

“干什么?”她蹙眉,不解地回头看他,只见他放下左手的袋子,抬起手往她的脸摸来。她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一缩,大叫一声,“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想调戏良家妇女?

曾梓敖嘴角抽搐,并不说话,只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犹疑再三,又站了回去。

他一言不发,伸手将她头发上沾的一片落叶轻轻摘下,又顺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捋顺。

一连串动作不过持续了十几秒,但仅是这短短的十几秒时间,她都一直错开视线不敢看他,自耳根到脸颊都不住发烫,像是火烧一般,心底的那面大鼓不知在何时又开始猛烈地敲打起来。

“好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拎起地上的袋子,越过她,继续向前走。

曾紫乔回过神时,发现曾梓敖已经走了好远。她迈开步子追上前,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飞快地跑回家。

曾梓敖一边走着,一边望着前面那抹纤细的身影,并未发觉,此时自己嘴角的弧度一直保持在幸福的三十度。

回到家中,曾梓敖放下三个袋子。曾紫乔见着,不让他有休息的机会,急忙说道:“你可以去做饭了。”

他点了点头,道:“嗯,你去看电视或者上网,待会儿饭菜好了,我叫你。”

她撇了撇嘴,没有应声,转身倚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不一会儿,他唤她:“小乔,洗菜篮你放哪儿了?”

“下面第三个柜子。”她盯着电视机屏幕答道。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唤她:“小乔,这燃气灶怎么点不着?”

她起身,走进厨房将燃气灶点着,然后没好气地对他说:“开关旋转过后要按几秒才可以松开,笨蛋。”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她瞪了他一眼,回到沙发前继续看电视。

隔了不到一分钟,又听到他叫她:“小乔,你色拉油放哪里了?”

这一次,他彻底惹恼了她。她从沙发上跳起,冲进厨房冲着他吼道:“曾梓敖,你要是不想做饭给我吃,就直接说,别玩这么多花样!”

他一脸茫然,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很抱歉。”这里虽然是他买的公寓,是结婚时的新居,但是从结婚到现在,他来的次数少之又少,也就是最近才开始长住,对于这里的一切,他熟悉的仅限于他目前睡的卧室和客用卫生间。

“就知道是这样。滚开!”她恼怒地将他推出厨房。

他不以为意地倚着厨房的玻璃门,静静地看着她。她麻利地从橱柜下方第一个柜子里拿出油壶,开始做菜。

他抿了抿唇,解下身上的围裙,然后伸手绕至她的胸前,替她系上,并在她的后腰打了蝴蝶结。

她先是一惊,身体有些僵硬,当明白他只不过是替她系上了围裙,身体随之放松下来。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侧后方轻轻响起,“小心弄脏衣服。对不起,下一顿一定不会这样。”

手中的动作只是顿了顿,她没有理会他,紧盯着油锅,等到油热得差不多的时候,便将菜篮中的青菜倒入锅中开始翻炒。曾梓敖始终没有离开厨房,一直立在她身后一米的地方,倚在橱柜旁,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

厨房是女人的天地。但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是他多年来对小乔的印象。可是现在,这个在厨房内熟练翻炒、动作麻利的女人,是他意料之外的。

小乔一直是美丽的,那种美丽不仅在于外表,更是一种娴静中透出的优雅,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觉得这样的美丽当中似乎缺了点什么。如今,他所看到的小乔完全颠覆了他的印象。他从未想过小乔还会有这样的一面,她愿意待在油烟浓重的厨房里,做出一道道美食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迫人的魅力。

没过多久,几样热腾腾的家常菜便摆上了餐桌。

曾梓敖坐下,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入口中,一口咬下去,脆香满口,酸甜适中,比任何一家饭店做出来的都要美味。

“虽然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烹饪,但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我真的很意外你能烧出这么好吃的菜来。这么多年,我这个做哥哥的居然都不知道。”他的口气当中有些自嘲的意味。

曾紫乔咽下口中的米饭,轻嗤一声,道:“有句俗话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很显然,我这个白痴,一直还没来得及抓住你的胃,你就已经离开了。”

曾梓敖低垂眼眸,咀嚼着口中的排骨,突然感觉酸甜的滋味中还有些苦涩。他咽下排骨,放下碗筷,很诚恳地说:“对不起,小乔……”

曾紫乔抬眸看他,无所谓地说:“不用说对不起,反正说了我也没有感觉。”她也夹了一块排骨,眼光瞄向别处,咬了一口。今天烧的排骨有些酸,醋多了一点儿。

曾梓敖有些失神地看着她,隔了好一会儿,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说:“嗯,也许这样,未尝不是件好事。吃饭吧。”至少没了感情上的负担,他的心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累。

接下来,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曾梓敖说了一些工作中遇到的可笑的事情,曾紫乔听着,偶尔也露出会心的笑容,两人之间的气氛算得上比较和谐。

吃完饭,曾梓敖主动揽过洗碗的活。总不能吃着喝着,一点儿不知道贡献啊。

望着他高大的身躯,系着围裙,戴着手套,专心致志地洗碗,曾紫乔强忍着想笑的冲动。

他说得对,也许这样和睦相处,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淡淡地抿唇微笑着,转身上楼,打算好好地泡个澡,将满身的油烟味洗去。

洗完碗,又将整个厨房收拾干净,曾梓敖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难怪以前母亲总是埋怨父亲,说男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厨房的活儿男人来做,真是力不从心。

走出厨房,空荡荡的客厅里没了方才的欢声笑语,一下子显得格外的冷清,一股莫名的情绪浮上他的心头,他才意识到原来没有人说话的时候,这个家竟是这样的冷清。

他环顾四周,眉头不由得蹙起,目光移向楼梯。一层一层台阶自下而上,最后隐没在装饰墙壁之后。

她现在在做什么?以前她会做些什么?一连串的问题一一冲进他的脑海。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迈上楼梯,站在主卧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小乔。”

门内没有应声,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应声。于是,他轻轻转动把手,推开卧室的门。

曾紫乔泡了个热水澡,浑身说不出的舒爽,此时正裹着一条浴巾,边擦着头发边慢悠悠地走出浴室,当猛然听到门锁响动声时,漫不经心的她顿时吓了一大跳。她转过身,迎上的是曾梓敖一脸的惊愕。

“你、你、你干什么?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她憋红了脸,双手捂住胸前,一秒钟后又换成一只手捂着胸,另一只手按住浴巾下摆,说完话又觉得这样还是很吃亏,于是拿起床上的抱枕就向门边扔了过来。

“对不起。”曾梓敖反应过来,迅速将门带上,刚好将飞过来的抱枕挡在了门内。

面对着白色的房门,她的心开始猛烈地跳动,就算是将手按在胸口,一时之间也难以平复。

曾梓敖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匆匆下了楼梯。他回到客房,将门关上,然后无力地躺在床上,犹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脑中又开始回荡刚才所见的一幕。

多年之前,同样的情形也曾发生过,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裹着一条浴巾。还好他敲门敲早了,假若再晚几秒钟的话,说不定又会看到不该看的一幕。至今,他依然能清楚地记得那一次,她白皙光洁的肌肤经过热水的浸泡之后,泛着诱人的红,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咬一口的冲动。而刚才,就算是多了一条白色浴巾的遮挡,依然遮不住那一片诱人的春光,反而更容易引起他的一番遐想,他甚至隐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遗憾。

越想心越慌,越想身上越是燥热,紧绷的下腹让他猛地坐起来。

天啊!他这究竟在干些什么?该死的!是太久没有碰女人了,所以万分饥渴了?居然面对小乔都会蠢蠢欲动,都可以有反应,他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他站起身,在房中不停地来回踱步,心却是越走越乱。

不一会儿,他终于忍受不住,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凉的水冲在发烫的肌肤上。看着下腹的昂扬慢慢消沉下去,他恼羞成怒地举起双拳击打在墙壁上。

曾梓敖落荒而逃之后,曾紫乔便将卧室房门锁死,然后紧抓着浴巾坐在床上,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全身紧绷的肌肉才渐渐松弛下来。

“又不是看光了。”她喃喃自语,自我安慰。然而,只要想到刚才的尴尬,她的脸颊又没来由地滚烫起来。

她换了睡衣,躺在床上,闭上双眸,脑中不停地自我催眠: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这一晚,注定两人都一夜无眠。

翌日,曾紫乔起了个大早,不料下了楼,才发现有人比她更早。

“醒了?我煮了粥,喝一点吧。”曾梓敖修长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着,神情平静,仿佛昨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曾紫乔抿了抿嘴唇,然后坐下,埋头喝粥。

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共识一样,对于昨晚的事,都绝口不提,十分默契。但是这件事掀起的波澜,还是在彼此的心中不断震荡……

「26,初吻的回忆」

从开始的对峙到现在的和平共处,曾紫乔与曾梓敖的关系呈现出一种万分和谐的状态,甚至可以说是渐入佳境。

也不知是自己的饭菜做得太好吃,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这段时间,曾梓敖推掉了好多饭局,几乎每天都会载着她回家,然后一同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吃。

对于做菜,这也许是曾紫乔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感谢上苍,虽然遗失了部分记忆,但她关于做菜的记忆却没有丢失。

不过,她认为一道菜做得好或坏,也与品尝这道菜的人有关。她不否认自己做的菜很美味,但也要承认,曾梓敖每天都夸奖她一番,的确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和激情。她每天晚上都躺在床上回想他的那些话,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傻,为了几句好听的话,甚至每日挖空心思去想明天该做什么菜!

曾梓敖喜食韭菜,憎恶芹菜,她嘲笑他是否身体很不行,因为韭菜又叫壮阳草,而芹菜有杀精的作用。每当这时,他都会毫不怜惜地用手指狠狠地弹她的脑门,问她这些歪理邪说究竟是跟谁学来的。

跟谁学来的?有很多东西,她发觉本来就是存在于她的脑子里的。

他们每天一同上班,一同下班,用同一间办公室,住同一幢房子,然后一同买菜做饭和吃饭,甚至还会一同坐在沙发上讨论些工作上的问题。

当然,关系仍是被定义为兄妹,而非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