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终于忍不住坐到她的面前,说:“你打算将你的抚养费,全都砸在我的K.O.里?”

乐天知道她的事,只不过从来不多说。

她笑了笑,说:“如果全砸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你要管我后半生?”

乐天将一支烟点燃,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说:“我可不是善男信女。不过,我的K.O.目前正缺一个钢琴师,有没有兴趣?薪水丰厚,五险一金,包伙食,包住宿也可以,上班时间随意,一周休两天。”

她笑道:“这么好的条件,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乐天将手中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面前的杯子,说:“那祝你在K.O.上班愉快。”

日子开始变得充实起来,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下去。

K.O.与别的酒吧不同,这里有的是舒适惬意的环境,没有太多吵闹的气氛,多的是安安静静喝酒的人。她悠悠扬扬地弹上了几首曲子,让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静。

卫秦自从知道她在K.O.做了钢琴师之后,几乎隔三差五就来捧她的场,她也经常会抽空陪他喝上几杯,就像今晚这样。

她轻轻啜了一口红酒,然后说:“今天的酒记我头上吧,不然每次都让你破费,会觉得我太抠门了。”

卫秦轻勾嘴唇,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熟练地抽出一根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她也顺手抽了根烟点燃。

卫秦突然说:“不如你唱首歌给我听听吧,我还没有听你唱过歌。”

她回头望了望高台上正在弹钢琴的女孩,说:“喝了点红酒,可能嗓子有点儿哑,你可别嫌弃我。”

“你就是唱的跟阿宝一样,我也不会笑你,那叫艺术。”卫秦打趣道。

她笑着翻了个白眼,伸手招了服务生过来,说明意图,服务生领会后,很快就帮她安排好。

曾紫乔缓缓坐在钢琴前,看着眼前黑白光洁的琴键,一阵恍惚。虽然在这里弹过不少曲子,却不曾唱过一首歌,一时之间,她曾不直该唱什么歌。

她向台下看去,不远处,卫秦冲着她举起酒杯。

她弯了弯嘴角,贴近麦克风,轻柔地说:“谨以这首歌献给一直以来照顾我的朋友。”

喧闹的场内突然安静下来,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等到掌声渐消,她的纤指轻轻敲动,优美的旋律在她的指尖下轻轻流出,紧接着就听到她轻轻浅浅的声音唱起:

是否每一位你身边的女子最后都成为你的妹妹她的心碎,我的心碎是否都是泥呀收集的伤悲

这首带着浅浅感动和淡淡哀伤的经典老歌,立即让在场的所有人产生了共鸣,四处响起了欢呼声,有很多男性客人向曾紫乔吹响了口哨,甚至还有客人站起身跟着她一起唱。

她抬眸,望着台下热情的客人,回以淡淡的微笑,指尖跳动,声音较之前有了勇气,也大了一些:

是否每一位快乐过的红颜最后都是你伤心的妹妹她的心醉,我的心醉是否都是你呀你亏欠的陶醉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你究竟有几个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我的哥哥你心里头爱着的是谁猜不透摸不着啊我也只是妹妹

大学同学丁律要结婚,曾梓敖不得不参加最后的单身之夜的庆祝。原本接连地加班应酬,早已让他觉得很疲劳,他本想好好回去休息一晚,但是抵不住同学的蛮力,硬是被拉来了酒吧。原本桑渝也是要一同过来的,后来临时有事来不了。

还好这间新开的酒吧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吵闹,一直都有悠扬的钢琴声静静地回荡着。也就是在比赛对决的时候,整个酒吧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虽然新鲜,但他今晚只想安安静静地等着大家疯够了就早些回去,于是窝在沙发里看着几位同学不停地拼酒哄闹。

无论同学们怎么闹,他坚持只点了杯果汁。他之所以坚持喝果汁,是因为每次喝完酒,他都会做一些蠢事。

昏黄的灯光下,他凝望着橙色的果汁,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小乔。

差不多大半个月没有见到她了,通过之之,他知道她过得还可以,每天都很充实。得知她很好的时候,他很欣慰,但再回头想想,又总觉得闷得难受。

不知是谁拍了拍他的肩头,喊道:“曾梓敖,你看台上那个弹钢琴的女人,像不像你妹妹曾紫乔?”

“我也觉得像。”另一人接口。

曾梓敖下意识地蹙紧眉头,毫不迟疑地抬眸看向远处高台上。那是一个身着一袭连衣裙的女人,长长的头发弯成波浪一直垂到胸前,露出姣好的半边脸颊。就算是昏黄的灯光将人照得并不是很清楚,只凭一个侧脸,和那弹钢琴时的坐姿,他也能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个正在弹琴唱歌的女人就是小乔。

顿时,一股怒火从他的心底蹿了上来。

这么晚了她不待在家里,居然在这里游荡,游荡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这种场合演唱。刚才还在担忧着,看吧看吧,现在有多少男人正把意味不明的热烈眼光射向她,她居然还可以若无其事地望着他们微笑。她知不知道对经常泡吧的男人来说,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勾引?

上次逮着她在性保健品商店售货,这次又撞见她在酒吧里唱歌,她是存心想气死他吗?

他迅速站起身,想要冲上台将她从钢琴前拉下来,但是歌声飘进他的耳朵里,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僵住了。

她的心醉,我的心醉是否都是你呀你亏欠的陶醉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你究竟有几个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我的哥哥你心里头爱着的是谁猜不透摸不着啊我也只是妹妹

他慢慢地坐回沙发,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果汁,然后猛地灌了一口,突然觉得这果汁像酒一样呛喉。

他伸手招来服务生,要了一杯威士忌,辛辣的液体直灌入喉咙里,顿时像是烈火燃烧一样直袭他的喉咙,但是无论火烧的感觉再怎样激烈,也抵不住内心的那团火。

他的耳中不停地回荡着她的声音,“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这首歌,很像是在唱给他听。

妹妹?妹妹……

为什么这两个字听起来是这样的无力?

不知什么时候,带着淡淡哀伤的歌声停止了,随即响起的是场内热烈的掌声,还有很多客人的欢呼声,不停地嚷着“再来一首”。但曾紫乔只是淡淡地微笑着,然后慢慢走回座位上。

曾梓敖远远地瞧见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是卫秦,他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直冲上了头顶。

她还是和卫秦在一起了。

他紧紧地攥着酒杯,仿佛恨不能将酒杯捏碎。

曾紫乔回到座位,卫秦的一双黑眸,就这么直直地注视着她一动也不动。

她抿了抿嘴唇,问道:“怎么了?难道唱得真的跟山歌一样?”

卫秦没有立即回应她,足足看了她有一分钟才开口,“你是真的彻底忘了他吗?”

卫秦的话让她的心猛地收缩,她下意识地握起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很快,她放松了下来,故作轻松地说:“你该不是因为这首歌,想多了吧?我是今天在上班的路上听到这首歌的,于是就回想起了儿时,很喜欢孟庭苇。”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卫秦问。

她一脸平静地回道:“嗯,是你想多了,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就算偶尔想起,也不可能怎样,以前那个爱得死去活来的曾紫乔已经不复存在了。”

“是吗?”卫秦质疑。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没有什么好掩饰的。”她把玩着酒杯,酒杯中的红酒映着她的倒影,清晰得就像是不断汹涌而来的记忆。她口中不承认,但心中却有些混乱。她知道卫秦话中的意思。

你究竟有好几个妹妹?成千上万的歌曲,她却独独选择了这一首,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上班路上听到这首歌?她自己也不清楚,仿佛鬼使神差一样。

她轻轻啜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卫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上次我问你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

“那就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再回答我吧。”卫秦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端起面前的清酒,一饮而尽。

她垂下眼睑,说:“哦,好的。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唉,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你有什么好逃避的?”卫秦不解地问。

“我是真的要上洗手间啦。”

从洗手间里出来,她没有马上回到座位,而是点了一支烟,倚在离洗手间不远处的幕墙上幽幽地吸着烟。

她低着头,看着脚尖,脑子里乱乱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个月不见,看来你学到的东西不少。”

熟悉的声音让她猛然一惊,她抬起头,撞见一双含怒的黑眸。她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指中夹着的烟已经被夺走。

曾梓敖将烟迅速熄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内,然后紧紧盯着她。她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他看她娴熟地摸出烟,纤纤玉手弹开很有质感的打火机,将烟点燃,吞云吐雾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刚刚学会抽烟的人。

“你不知道我会抽烟喝酒,就像你不知道我会烹饪一样。”她失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每个人都有青春叛逆期。”

曾梓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是的,他曾经很自负地跟桑渝说他了解小乔的一切,但如今他发现,他对她一点儿也不了解,他甚至弄不清楚究竟温婉是她的真面目,还是这样子的刚强是她的真面目。

“对不起,失陪。”她转身要走。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道:“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她的表情摆明没什么好谈的,“我们两人之间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谈什么?谈什么?他不知道要谈什么。如果还像以前一样,质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会在酒吧里混,那么结果必然是除了争吵还是争吵。他不想这样,这样让人很疲惫。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沉默不语,只是紧蹙眉头静静地凝视她。

她看他不说话,只好说:“那我自问自答吧。提问:”我为什么深更半夜不回家还在这里泡吧?‘回答:“因为我在这里上班,我是这里高薪聘请的钢琴师。’提问:”有那么多工作可以做,我为什么非要在酒吧里工作?‘回答’因为哦我喜欢。‘提问:“为什么会跟卫秦在一起?’回答:”因为他是我男朋友。‘提问:“为什么非要跟卫秦在一起?’回答:”因为我喜欢。‘“

她看见他的眉头越蹙越紧,抓着她手腕的力量也越来越大。他动怒了,却又隐忍着不发作。

“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如果想不起来的话,那等你想好了再跟我说吧。我还有事,失陪。”她用力地挣脱他的手腕,转身离开。

曾梓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双脚就像是被钉住,想离去却怎么也动不了。

明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剪影。

回到座位,曾紫乔便对卫秦说:“我想回去了。”

卫秦疑惑道:“你下班了,不是还没有关门吗?”

“我没跟你说过吗?上下班时间由我自己决定。”

“你老板真是个神人。”卫秦扯了一抹笑,起身。

“走吧。”曾紫乔同乐天打了声招呼,随即离开。

两人离开K.O.,卫秦将车钥匙交给开代车的小弟,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准备送曾紫乔回家。

曾紫乔突然拦住他,说:“陪我走走吧,我还不太想回去。”

卫秦轻嗤一声,说:“女人真是一种矛盾的动物。”

“那也总好过男人是种下半身的动物。”曾紫乔反驳。

“你跟男人就那么苦大仇深吗?”

她只笑,不说话。

路两边的铺子早早地关闭了,这个时候,只剩下昏黄的路灯隐在树枝间,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两个人沿着街边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天南地北地闲聊,灯光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曾紫乔突然顿住脚步,说:“卫秦,刚才你问我的问题,我现在正式回答你,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

卫秦也跟着顿住脚步,侧过身看着一脸认真的曾紫乔,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看到了曾梓敖了。”

曾紫乔脸上的表情一滞,很快恢复自然,说:“嗯。”

“因为见到他,所以才这么回答我的吗?”

曾紫乔浅浅笑着说道:“难道你觉得我应该永远活在过去吗?”

卫秦摇摇头,说:“你不是讨厌花心又滥情的男人吗?我身边的女人也很多。”

曾紫乔笑道:“你不是说过,你不是一个好男人,但一定是个不会让我哭泣的男人吗?”

卫秦说:“你真的已经想好了,确定要做我的女朋友?”

曾紫乔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嗯。确定。不是说只有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才能彻底地将过去忘掉吗?我想真正走出来。”

卫秦紧抿着唇不语。

曾紫乔继续说:“卫秦,帮我彻底忘掉那个男人吧。”

卫秦凝视着她足足有好几分钟。曾紫乔以为他傻了,便伸手在他的脸前晃了晃,:“喂,你傻了吗?”

突然,卫秦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吓了她一大跳。

“想要忘掉一个男人,我知道有一个最快速的办法。你想不想试一试?”卫秦的声音与平常不太一样,充满了诱惑。

“什么……办法?”她有些结巴。

卫秦社么话也没说,拉着她直往街对面走过去。就在她脑中还一直疑惑究竟是什么办法的时候,卫秦已经拉着她进了一家快捷酒店。

快捷酒店的前台接待小姐抬眼扫了二人一眼,眼神里尽是了然的意味,然后直接告诉卫秦只有大床房。

卫秦二话不说,掏出钱包,付了押金。

拿了房卡,他便拉着曾紫乔走进电梯,然后直奔房间。

直到坐到房间的床上,曾紫乔才回过神来,她的心一直在怦怦跳个不停。

在快捷酒店的房间里,若是还不明白何谓忘掉一个男人的最快速的方法,她简直就可以去死了。她只是一时间没想到卫秦说的竟是这种方法,这真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方法。

她站起身,下意识地想要跑。

卫秦一眼就看穿了她,点了一根烟,说:“这根烟抽完了,我差不多也洗完澡了,在此之前你后悔都来得及。”

他将烟递给她,然后转身进了浴室。

听到哗哗的水声,她心乱如麻。

她拿起烟,猛吸几口。该怎么办?她真的很慌乱。她纠结地闭上双眼,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发展得这么快。将身体交给一个男人,才能忘记另一个男人,这是谁发明的理论?但如果不试试,她要怎么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忘掉曾梓敖呢?为什么她要将身体交出去,她会觉得这样痛苦?

她捂住脸,真的很难想象与男人在床上翻滚的情形。

天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选择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