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年很颓废,看到陆修远之后,微微抬眼看了他一下便低下头去,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陆修远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好,忙拉着安然走远了一些。

“到底怎么回事,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的,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是不是?”

安然显然现在也很疲倦,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耗了不少的力气,回到家还没休息,又接到了周嘉年的电话,收拾了几件衣裳就往

医院赶。

现在李孟菲还没出来,她自然也不敢去睡觉。

“你觉得我会拿这件事情开玩笑吗?”安然睨了陆修远一眼。

她心里清楚,陆修远是无辜的。在李孟菲出事之前,她甚至是赞同阮小乐和陆修远在一起的,他这样的男生太难得了,守着一

个女生六年,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的。而现在,不过是他得偿所愿罢了。

说到底谁有错呢?

可现在李孟菲就躺在手术室里,安然心里烦闷,不知道怎么发泄,只好迁怒到陆修远身上。

陆修远被她噎得愣住了,张嘴了好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了解了一个大概,孟菲在你和小乐走了之后背着嘉年去了酒吧,后来不知道被谁下了药。据嘉年说,

他找到孟菲的时候,差点以为孟菲已经死了。”

陆修远听到她用的字眼,心里本不愿意相信的,这下子终于也得到了证实。

他并不讨厌李孟菲,事实上,很难有人可以做到真的讨厌李孟菲那样的女生,大方懂事,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善良单纯。

如果不是后来遇见了阮小乐,陆修远想他和李孟菲不是没有可能的。只是他认识李孟菲的时候,他们都还太小了,那样的年纪

,他还收不住心,李孟菲再怎么漂亮,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漂亮女生。她会出现在男生的卧谈会上,但始终没有出现在陆修远的

心上。

她始终是美女李孟菲,或许以后会变成某夫人,但永成不了陆修远的那颗朱砂痣。

陆修远颓然地后退了一步,垂下眼睑。他可以想象李孟菲的样子.那么骄傲的一个女生,怎么能容许自己生命里有这样的瑕疵,

这于她而言.将是多么致命的打击。

陆修远按了按隐隐发涨的太阳穴,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口说道:“安然,我先回去了!”

安然睁大了眼睛,不明白陆修远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脸上表情愕然。她之所以会叫陆修远来这里,是因为她知道李孟菲对陆修

远的喜欢。以前和李孟菲在国外的时候,虽然李孟菲掩饰得很好,周嘉年也真的很优秀,但安然就是感觉不到她对周嘉年的喜欢。

以至于他们订婚那天的场景,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周围的人都高谈论阔兴高采烈,身为男女主角的周嘉年和李孟菲却笑得牵强。两个无爱的人,再怎么般配,都无法真的幸福。

“孟菲现在还在手术室,陆修远,你心里除了小乐,就不能分点心思给别人么?”安然忽然大声地开口质问。

陆修远沉下脸,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不稳:“安然,你今天说这些话,我不会和你计较,因为你是小乐在乎的朋友,我不想和你

撕破了脸,到时候小乐在中间难做人。但你也不要忘了,我想问你,李孟菲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我要在这里等她醒过来?”

陆修远的话已经算是狠绝,其实他并不想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只是李孟菲的事情太过突然了,他和其他人一样,早就被震得不

知道怎么反应才好了。现在安然的话中那种责怪的意味,让陆修远极为不舒服。

安然被他一吼,脸色也难看起来,紧抿着唇。

陆修远并不待她反应过来,看了安然一眼,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平日里虽然不羁,但是却很少真正和人发生

冲突,能不用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就不用。松了松领带,陆修远已经平静了不少。

“安然,现在大家心情都不好,我刚才说那些话也只是想要你明白,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想,但已经发生了,我现在就算

是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你也是个明白人,李孟菲的性格你不淸楚吗?你觉得她醒来会想看到我站在她身边?她那么骄傲,怎么受

得了!”

顿了顿,陆修远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拍了拍安然的肩膀:“安然,你是个明白人,我想我这么说,你能听懂的吧!”

安然点了点头,她承认,陆修远说的话,该死的有道理极了,李孟菲确实不会想在这时候看到他。

陆修远转身要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头对安然说了一句:“要是她出来了,你给我打个电话,今天晚上估计就算是回去

了,也睡不着。还有,这件事情,我想还是尽量瞒着小乐吧,她心思重!”

最后一句说得虽然轻描淡写,安然却听出了话里的分量。刚刚对陆修远所有的不理解鄯消散了。

是啊,陆修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呢?他不过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而已,况且他对李孟菲的不假辞色,有眼睛的人都看

得出来,既然没有招惹,那么他是无辜的。若是这个世界上,喜欢他的人他都必须负责,那得会分身术。

还有一个原因,看着陆修远对阮小乐的好,安然响起了一些往事,只有真正喜欢的人,才会为了另一个人费尽心思,只为了她

片刻安宁。

这样子的陆修远,和很久以前,早就尘封在她记忆里的那个他,见鬼似地像极了。所以哪怕她告诉自己,她是李孟菲这边的人

,但潜意识里,她还是希望陆修远可以得到他想得到的。

回忆来得这么突兀,迅猛得像是潮水一样淹没了安然。她垂下眼,眼睛里细小的光芒也消散了,那时候她喜欢过的那个少年,

喜欢得要死要活,现在不知身在何方。如果她可以坚持,那么现在 她会不会安静地待在那人身边,笑靥如花,不谙世事的模样?

摇摇头,摆脱脑袋里面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安然觉得自己是被陆修远的话弄魔怔了,不然怎么毫无相似的两张脸,渐渐地在

她面前重叠成了一个影子?

陆修远深深的看了安然一眼,这个女人很聪明,平日里看上去那么没心没肺,尽情闹腾,现在看来,过去铁定也是精彩的。

“你走吧,我随时联系你!”安然小声说道,再也没了刚刚的情绪。

陆修远想要安慰,半天也只是张了张嘴。

第九话 共你一场日出的欢喜

回到家中,满室的寂静,偌大的房间里,他的呼吸声听上去大得有些吓人。洗了个澡,把身上的酒气和寒气都冲掉了,疲倦不

堪的身体横在床上,陆修远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刚才的话说得再怎么有理,到底是没有底气的。

烦躁地睁眼,陆修远突然有些憎恨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这么优柔寡断了?李孟菲的事情本就和他无关,他现在放太多心思上去

,倒不如想想明天阮小乐直到这件事情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阮小乐,陆修远脸上的线条开始柔和,原本紧抿着的唇也松开了,半晌,轻轻往上一勾。

阮小乐在雪里面开心玩闹的场景犹在眼前,那么真切的笑和开心,陆修远往前倒了好长—段,才蓦然发现,阮小乐真是许久都

不曾那般开心了。

重新躺下去,身体的疲倦袭来,陆修远再次闭上眼睛,睡得并不安稳。

他并不是一个多梦的人,这次却陷入了纷繁复杂的梦里面,来来去去,关于生或死,爱和背叛,鲜血,那些恐怖的画面,让陆

修远一下子醒了过来,床边手机无休止地响着,陆修远赶紧接了起来。

安然打过来的:“孟菲刚从手术室出来了,医生说身上多是外伤,胃也已经洗了,只是现在情绪很低落,潜意识不愿意醒过来

。”

陆修远屏住气听着,到最后一句,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愿意醒来是什么意思?”

“说是受到的刺激胎打了,所以对真实的世界产生了抵触的心里。”安然眼睛有些发涨,一晚上绷着神经等待,却是现在这个

结果。

陆修远起身穿衣,问了一句:“周嘉年呢?”

不是陆修远多么关心周嘉年,而是陆修远清楚周嘉年在阮小乐心中的地位,阮小乐在乎的事情,他总会关切地问两声。

安然声音又低了几分:“他现在还在孟菲床边坐着,其实这件事情,我们几个人里面最难过的就是他了。他对孟菲是真的好,

现在孟菲刚回国就出了事,他肯定自责得不得了,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对了,安然,我问你—件事情。”陆修远突然想起了—件事,赶紧开口问安然,“昨晚对孟菲下药的人找到了没?”

“没有,昨晚林跃找人査了一晚上,还是没有头绪。嘉年不同意报警,他不想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说是怕坏了孟菲的名

声。”

陆修远挑眉,不认同地开口:“都这时候了,还顾着面子,那仇要不要报了?”

安然有些无力:“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嘉年说得对,报警的话,真的可能会逼死孟菲的。”

陆修远安静下来,脑袋里面已经清楚了所有的利害关系,他不由得不承认,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情,确实比报警要好。

“关于调查这件事情,我有些朋友是做侦探的,我回头找一下他们。能为孟菲做的事情,你尽管说,你们都是小乐的朋友,能

帮忙的我肯定会帮忙。”

挂了电话,外面很光亮,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不薄的一层雪,印着天上的月色,发出幽暗的光。

凌晨四点,这个晚上过得太漫长了。陆修远睡不着,索性起身,打着赤脚找了点东西填肚子,下楼开车去了阮小乐的楼下。

她屋子的灯还暗着,陆修远想到阮小乐安睡的脸,心里面的烦躁消散了一些。只是又想到阮小乐醒来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恨不

得现在就把她绑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天涯海角,再也不回来。

电话响起,陆修远回过神,发现竟然是阮小乐打过来的,连忙接了起来。

阮小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显然是还没有睡醒:“阿远......”

她这声阿远,叫得绵长悠远,陆修远心里的冰雪也化了。

“怎么了,现在给我打电话?”

“我刚刚梦到你来找我了,睡醒了就想要给你打个电话,有没有打扰到你?”阮小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陆修远心情大好,低低地笑了:“小乐,现在穿上外套到窗户边来!”

阮小乐不明所以,就按照陆修远说的做,推开窗户的时候,整个世界已经是纯白的了,眨了眨眼睛,阮小乐以为自己还没有睡

醒,不然怎么会在楼下看到了陆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