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舒拿台词本扇扇风,黎筝这个名字就像三伏天大中午毒辣的阳光,让人着急上火。

“她现在是不是还盯着不放?又催你了?”

“她没那个闲情逸致盯着谁。我承诺过的,用不着谁催。”

向舒把心放在了肚子里,“知道你夹在中间为难,我爸心里也有数,不会敷衍了事。”

傅成凛挂了电话,“你知不知道筝筝当初为什么要读新闻专业?”

他偏头看向蒋城聿。

“她说想当记者,家里人以为她看了关于记者的电视剧,一时心血来潮。”

后来填志愿时,黎筝还没改变主意,一心要填新闻专业,家里都惯着她,她想填也就填了。

傅成凛一直都没想明白一件事,“那天早上我去给筝筝送早饭,跟她在楼下聊了会儿,她哭了。”

“什么?”蒋城聿震惊到忘了喝酒。

傅成凛认识黎筝不是一年半载了,从来没听说她哭过,那天她当着他面掉眼泪,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蒋城聿听到侄女哭了,闷了一大口烈酒。

她得受多大委屈,才会在傅成凛跟前哭。

“筝筝当时为什么哭?”

傅成凛摇头:“说到老实又没本事的人维权有多难,她说她看到过。还有人走投无路拿命去维权。我不知道她所说的看到是实习时看到的,还是之前,她后来哭着就走了。”

蒋城聿怔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跟十年前那件事有关。”

他也从来没朝那方面去想。

傅成凛看向他,“什么事?”

蒋城聿回神,“还是十来年前了,正好暑假,筝筝每天要去画室,那天放学时正好遇到一个中年女人跳楼,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听接筝筝的司机说,那个女人是从楼顶跳的,二十多层,筝筝画室就在旁边裙楼里。跳下来人就没了,那女的跳之前有人报警,但没等到警察来。筝筝当时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辅导。”

傅成凛:“那件事情后来呢?”

蒋城聿:“不知道了。”

他当时在国外读书,每天只能靠电话关心侄女情况,后来家里所有人都避开那件事,还给她换了画室。

--

“当时你多大?”

“十二岁,刚过完十二岁生日没几天。”

靳峯开上了主路,打开车窗,盛夏的风把头发都吹乱了。

黎筝手撑在车门扶手上,托着腮看车外夜景。她发现北京的夜景很神奇,高兴时,夜景璀璨迷人。

难过时,灯光也跟着落寞。

江小楠把这称作归属感。

靳峯看一眼黎筝,“所以你当时就决定做个记者?”

黎筝摇了摇头,“那时还小,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记者有时候还能帮着维权。”

“就是...我长到十二岁,第一次知道悲伤是什么,真的很难过。”

时隔十年,她第一次跟人提及。

“那个阿姨跳之前还冲楼下喊了一嗓子,让别人让一下,她怕跳下来吓着别人,砸着别人。”

“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楼顶有人,还劝她。然后那个阿姨就跳下来了。”

“她就死在我面前,顶多有六七米远。”

靳峯单手扶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另一只手伸过去揉揉她脑袋,什么都没说。

黎筝:“没事。”

她趴在车窗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是外地人,丈夫在这边打工时遇到车祸,她实在没钱了,能借的亲戚也都借了。”

“情况就跟当时你们南峯的测试车撞到了谷大爷差不多,只不过谷大爷没严重到危及生命,他家还是本地,孩子都能帮得上忙。”

说到谷大爷,靳峯有印象。

没钱看病,就求助媒体,当时是何熠跟黎筝报道了这个新闻。

“那个阿姨就一个人在医院照顾丈夫,人生地不熟,没钱,天天去问丈夫车祸的处理情况,等不到希望,也没钱给丈夫交住院费,她跑去肇事者家里的公司,肯定也没人理会。”

“可能就那一瞬间,看不到希望,也彻底绝望,就用极端的方式,给自己和丈夫讨个说法。”

“我要不是亲眼看到,也想不明白,怎么就能为了几十万,把自己个命都搭进去。”

“后来,那件事被报道出来了,我没看到,是我们画室比我大的哥哥姐姐聊天时我听到。那个阿姨有个儿子,那年高三刚毕业,高考考得很不错,分数才出来几天。”

“他再也没有妈了。”

“我不知道那个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父亲是否还健在。”

靳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你是不是真要替我剥小龙虾?”他从倒车镜看一看之前缝针的地方,一丝头发都没有,“听说多吃小龙虾,头发长得快。”

黎筝:“......”

破涕而笑。

这种人,再悲伤的气氛也能被他一秒破功。

何熠打来电话,问她跟靳峯什么时候到饭店。

黎筝收起多余情绪,看眼路标,“还得二十分钟这样,老师,你跟江小楠已经跟到了?”

“还没,应该比你们快几分钟。”

今晚何熠请客,兑现之前的承诺,请靳峯吃小龙虾。他下周一生日,也提前到今天一起庆祝。

江小楠晚上加班,何熠走那边将她带了过来。

徐畅早早到了,在包间里吹着空调吃着瓜子等他们。

何熠以为能比黎筝提前几分钟到,谁知道路口堵了会儿,黎筝和靳峯比他们早到饭店停车场。

江小楠看到了黎筝,降下车窗喊她。

黎筝跟靳峯齐齐回头,看到人后,他们往路边站了站,等他们一块进去。

何熠停好车,江小楠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何老师,生日快乐。一个小礼物,一点小心意。”

说这话时,心脏都快跳出来。

何熠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好,“黎筝应该跟你说了,我们同事之间过生日不兴送礼物,吃个饭庆祝一下就行,来就是给面子。”

江小楠:“以后等熟悉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明年肯定不准备。”

何熠接过来,“谢谢。”

“不嫌弃就好。”她不知道自己耳朵红没红,推开车门,“我先去找黎筝。”关上门一溜烟跑了。

何熠打开礼物,一张他们记者专用的存储卡,这种礼物最实用也最贴心,不过有点贵,几千块。

那边,江小楠跑过去揽住了黎筝,惯性把黎筝带出去半米远。

黎筝上下打量着江小楠,仙女裙,裙子她早上看到江小楠穿的,不过发型跟早上不一样了,一看也是专门打理过。

小清新美甲。

精致的生活妆。

“你这个班,加得很充实呀。”黎筝坏笑着打趣她。

江小楠撞她一下,跟着黎筝一起笑。

她今晚所谓的加班,还真是跑出去做头发了,顺便做了个美甲。

靳峯特意放慢脚步,等着何熠。

四人前后走进饭店。

人到齐,徐畅打开蛋糕插蜡烛。

蛋糕是她下班买的,六寸,晚上不敢吃甜的,意思一下。

“来,许个愿。”靳峯拿出打火机点上蜡烛。

黎筝突然想到了自己生日那晚,还不等思绪脱缰,她立马拉了回来。

何熠从来不信这些,不过还是许了,他直接说出来,“希望你们都健康平安,希望我爸身体硬朗。”

他吹了蜡烛。

江小楠站在旁边等着亲手切蛋糕,“何老师,你还没给自己许一个呢。”

何熠笑了笑:“我挺满足现在的生活。”

江小楠在心里给他补了一个心愿:早点找到媳妇儿,姓江,名小楠。

她欢欢快快切蛋糕,切了一小块,又挑了些水果,第一份递给寿星,“何老师,生日快乐,越来越帅气。”

黎筝跟徐畅对个眼神,笑而不语。

江小楠自己都不知道,她早已司马昭之心,无人不知。

席间,没人提工作上的事,有靳峯在,这段饭吃的格外轻松。

他今晚只动筷子,不用动手,别人边剥小龙虾边聊。

黎筝已经换了第三副手套,她剜一眼靳峯,“你吃点别的菜不行吗?”

靳峯拿着手机在拍她怎么剥小龙虾,“不行,心里阴影必须得小龙虾补偿,不然怕是要跟一辈子。”

徐畅突然提起赵佟,“赵秘书跟我说,她今天离婚了,下午去民政局拿了离婚证。终于脱离苦海。”

靳峯倏地抬头,“离了?”

黎筝幽幽道:“你秘书不在公司,你不知道?”

靳峯:“还以为开庭了。”

黎筝剥好一个小龙虾,刚想自己尝一个,还没送到嘴边就被靳峯给夹过去。

黎筝拿过一只,也没剥,直接放在嘴里嘬味道,“今晚开始,剥小龙虾排到我最害怕的事情之首。”

江小楠闲聊,“那最害怕的第二件事呢?”

黎筝:“一个人在2046,还没跟何老师对上暗号时,屋里太黑,吓得衣服都湿透了,我两手扒着阳台,不敢回头,感觉一回头就有手把我给拽走。那几个小时太难熬了。”

靳峯保存这小段视频,PO个朋友圈。

他吃了口蛋糕,隔了几分钟,他又发了今晚的第二条朋友圈,只有两个单词:

How nice!

很快有狐朋友狗友留言:

【你们去玩密室逃脱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去玩过,听说很恐怖。】

【你怎么光对着小龙虾拍,不拍公主?】

【这个声音好听,不做主持人可惜了。】

那条只有单词的动态下:

【今晚有什么喜事?】

【要跟公主成亲了?】

靳峯一条也没回,放下手机,套上手套对黎筝说:“看来你也是有心里阴影的人,我来剥给你吃。”

--

“吓得衣服都湿透了,我两手扒着阳台,不敢回头...”会所酒吧有点吵,傅成凛放在耳边听了两遍。

2046,其实是2406,就是那晚黎筝被关的样板房。

当时他把她抱怀里时,她额头已经没了汗,可能那时候早就跟何熠对上暗号,湿透的速干运动短袖早就被风吹干。

把何熠救出来后,他们一道坐电梯下楼。

电梯里,黎筝还唱了几遍她自编的那首英文歌,他跟蒋城聿一直以为她和何熠早就知道彼此在哪。

蒋城聿还问她,怕不怕。

她摇头,说很刺激。

他们以为她真的没那么害怕。

蒋城聿闷了最后一口酒,这是今晚的第四杯。

“不能再喝了。”傅成凛把他杯子拿到一边去。

蒋城聿原本也不打算再喝,“你到楼上包间吧,我不过去了。”

傅成凛看手表,“这才九点半,你就回去了?”

“我去看筝筝。”

“我送你过去。”

蒋城聿摆摆手,“我有司机。再说,筝筝不想看到你,她这次没开玩笑,现在连我也不想理了。”

傅成凛拿上西装起身,“我在车上不下来。”

开了蒋城聿的车过去,傅成凛没喝酒,他充当了司机。

蒋城聿虽然喝了不少酒,酒量还不到醉的程度,两人一路上聊了不少关于投资生物科技的细节。

到了出租屋楼下,三楼那个阳台黑漆漆的,两个窗口都没丁点亮光,黎筝和江小楠还没回来。

花坛旁,两只流浪猫慵懒地躺在那里,今天台子上没有猫粮,不知道是吃完了还是没人投喂。

蒋城聿没敢给侄女打电话,怕她烦,他就在楼下等她回来。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车里闷,他下来透气。

傅成凛怕黎筝突然回来,没下车,降下车窗,跟蒋城聿接着聊工作。

话说一半被向舒的电话给打断,傅成凛以为她是告诉他问题地暖返工的进度,便接通了。

向舒声音略显焦急,“你认不认识报业集团的罗总?”

“认识,不熟,怎么了?”

“千向地暖的问题还是被报道了,听说是今晚采访的,那肯定赶不上明天的报纸报道,要是后天的报纸,明晚就要排版定版。”

一旦被纸质报纸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

傅成凛:“你们不是早就开始解决这个问题了吗,怎么还有人找记者要曝光?”

“这我上哪知道,我也是在家庭群里看到的,我爸跟罗总没打过交道,报业集团也不是一般的新闻媒体,我还以为你熟悉呢。”

向舒在心里默默叹气,“那你帮我问一下,看有没有人熟悉。”

傅成凛‘嗯’了声,挂了电话。

要说跟罗总熟悉的,那就是蒋慕钧,黎筝爸爸。

他把手机扔到控制台上。

蒋城聿一直看路口那边,没注意刚才傅成凛说什么。

两分钟后,有辆骚气的越野车拐进来,靳峯常开的那辆车。

蒋城聿回头对着车里的傅成凛说了句:“筝筝来了。”他绕过车头去等着接黎筝下车。

靳峯余光瞄了眼黑色轿车的驾驶座,有车膜,路灯下反光,他看不见司机是谁,不过能让蒋城聿站在车外聊天的,肯定不是一般司机。

“公主,你小皇叔来了。”

“啊?”

黎筝在跟江小楠说悄悄话,没听清靳峯说什么。

“蒋城聿的车,他人也在。”

江小楠头探到窗外,“小黎子,你说你什么命,怎么有这么帅的小叔,换成我有这么个有钱小叔,我成天就混吃等死了。”

靳峯停下车,后座两位姑娘下来,他也下车跟蒋城聿打招呼。不过没急着过去,到后备箱里找了顶棒球帽卡头上。

黎筝再不高兴,当着江小楠的面她还是正常对待蒋城聿,“小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蒋城聿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刚到。”

他轻轻抱了下侄女,心疼道:“怎么瘦了。”

黎筝:“没,还胖了呢。”

蒋城聿见侄女跟江小楠每人手里都拿着一罐东西,“什么好吃的?”

“猫罐头,今晚是个好日子,给猫咪加餐。”

蒋城聿点点头,也跟着走去花坛边。

两只猫认识黎筝跟江小楠,见到人忙爬起来,抖抖身上的毛,跳下台子,在两人脚边蹭着。

不时,还喵两声。

黎筝打开猫罐头,蹲下来,“咪咪,过来吃了,生日快乐。”

江小楠刚才在路上说,还不知道猫咪的生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傅成凛一瞬不瞬,从后视镜里看着喂猫咪的黎筝,突然镜子里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原来靳峯把自己的棒球帽挂在了倒车镜上。

第四十八章

傅成凛把车窗开了一道缝, 足够外面的人看见他,结果靳峯两手叉腰慢慢悠悠往黎筝那边走,根本不看车里。

不知道靳峯是根据什么判断, 他坐在驾驶座。

傅成凛把车玻璃又往下降降,长臂伸出去把帽子一把扯下来, 扔到汽车后座。

还是看不到黎筝, 倒车镜里只有靳峯穿着粉色衬衫的背影, 他把黎筝给挡得严严实实。

傅成凛关了车窗,给曾助理打电话,吩咐曾助理查实一下报业集团曝光千向的是什么事情。

刚挂了曾助理电话, 向舒的又进来。

“我爸找朋友打听过了, 这事儿还不好办,据说线索是罗总亲自提供给下面的主编,主编安排了手下的记者过去, 那个主编家里有点背景,性格拽, 除了对自己领导, 对其他人都爱理不睬。”

说着,向舒叹气。

这条新闻要是没罗总松口, 不可能撤稿。

父亲到了现在这个年龄和位置,除了要好的几个朋友, 他抹不开面子到处去求人办事。

人家给了面子还好,要是不给面子, 有种把脸伸出去给人打的感觉。

这些事情原本轮不到父亲操心, 有执行总裁,还有千向的负责人。

要不是靳峯当初被牵扯进来,还被林肖宇给打住院, 父亲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半夜从机场赶到郊区医院。

一旦过问了,父亲现在也做不到坐视不管,毕竟是自家子公司,最后影响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刚刚她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说父亲被气得头疼。

向舒:“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

傅成凛:“你说了这么多,还没说他们要曝光千向什么问题。”

边说着,他又看一眼倒车镜。

黎筝喂过猫站了起来,白色长裙摆不时被风吹着微微扬起。

向舒知道的并不多,“听说占了一页报纸的二分之一版面,千向何德何能能占那么大篇幅?”

傅成凛还在看车窗外,“具体内容。”

“具体内容那么多,谁能背下来。”

向舒越想越糟心,“反正有部分是跟何熠和黎筝被关有关,说千向报复那两个记者,事后威胁,句句尖锐讽刺。”

她愤愤不平:“他们言过其实了,根本就是刻意打击千向。”

“我爸被气得一晚上没缓过来,说不管了,报道就报道,无非是被罚款,补偿业主,大不了再损失个几千万,无所谓。”

“当初是我决定要返工,事情闹成这样,我也闹心。”

向舒刚回到酒店,妆还没来得及卸,助理给她买来宵夜,她摆摆手,哪还有心思再吃东西,被气都气饱了。

倒车镜里,黎筝又弯下腰逗猫。

她白色长裙跟靳峯的淡粉色衬衫,在昏暗的路灯下,好像一个颜色,远看像情侣装。

向舒听不到一点声,看看手机,通话在继续中,“傅成凛?”

傅成凛视线还落在倒车镜上,“在听,你说。”

向舒心道,我都说完了呀,还说什么说?

“我头一回掺和公司的事,结果一地鸡毛。我脑子不够用,也不想烦我爸了,你见得多,给我点建议吧。”

傅成凛:“给不了。在医院那天晚上,该给你们的建议都给了,你跟向董都不听,我还能说什么?”

向舒抿抿唇,一时语塞。

那晚在楼下,父亲跟傅成凛商量,看看能不能让黎筝别报道了,到时千向会把问题地暖给妥善处理。

傅成凛的意思:报了也没什么,本来就是林肖宇个人行为导致,你们发现了及时补救,不管是业主还是网友,不会紧追不放,解决好了对千向也是一个积极的宣传,其实是变相做了回广告。

父亲斟酌后,还是决定不报道,不想节外生枝。怕到时别有用心的业主闹起来,没完没了。而且一旦曝光,就要被罚款,责令整改。

父亲说:反正报道也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我们私下把问题给解决了,那还有报道的必要吗?

小事化了吧。

傅成凛当时没再多言,尊重了他们的意思。

向舒陷在沙发里,一筹莫展。

当时她同意父亲的做法,也是有顾虑的,“我不是跟黎筝不熟么,我又不了解她什么为人。”

最关键一点,“再说,黎筝本来就对我不满,那个南峯代言的打分,你不是也知道?”

“我怎么能保证她会客观实在报道?一个人哪能做到真正的公私分明?有时一篇报道里的一个措辞都要人命。”

向舒揪着自己头发,脑壳疼。

“我也不敢拿公司随便开玩笑。”

她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报道新闻又不是个人专访,采访之前还有提纲什么的,定稿前还会发过来确认一遍。他们这种新闻记者写了稿子是他们主编审核,有冲突才有看点,索然无味的新闻谁看?”

傅成凛更正:“筝筝不是对你不满,她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向舒兀自失笑,“不是...傅总,这有区别?”

“喜欢你的是你粉丝,不喜欢你的只是个路人。筝筝不追星,追了肯定也不是你,没必要喜欢你。网友那么多,你粉丝七八千万...”

向舒打断傅成凛:“是一个亿还要多点儿。”

“也没多大区别。”傅成凛接着之前的话:“你粉丝一个亿,可能一大部分还是买的什么什么粉,除了这些人,你总不能说不喜欢你的网友就是对你不满,对你有意见。”

“......”向舒被气得肺疼,“傅成凛,你怎么...你这有点抬杠了你,杠...”精吧你!

后几个字她又硬生生吃下去,怕他生气。

“不提了不提了。”向舒拿过水杯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下去,有时能不给他打电话就不打了,一句话能把人给噎死。

“我的错,我检讨。黎筝是你最好的发小的侄女,我说她不好,让你夹在蒋城聿跟我之间也为难。”

“以后我再也不提她一个字,行了吧?”

傅成凛:“跟蒋城聿没关系。”

向舒没明白:“什么意思?那你处处维护黎筝,是为什么?”

“没什么。”傅成凛岔开:“你要再扯闲篇,我挂了。”

向舒心口窝着一团火,“我没扯闲篇。我现在有点着急上火,千向那个事到底要怎么办?一旦曝光,又得几千万砸上去。”

“我不是向飞集团的股东,也不是千向的总裁,怎么办你去问他们。”

“我爸都没找到关系,还指望他们?”

向舒赶紧把话题给绕回来,她感觉今晚傅成凛已经是耐心十足,打了那么长时间他都没有不耐烦,搁以前她说这么多他早就挂电话。

“你之前不是说帮着我问问,有没有谁跟罗总熟悉的吗?”

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直接问他。

倒车镜里,突然看不到黎筝,她逗着猫跑到了路边去。

傅成凛调整倒车镜角度,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进入视线。

“傅总?你听得到吗?”

“你直接说就行。”

说你妹!

向舒忍气吞声,还好这些年也习惯了他什么脾气,不然能活活被气死。

“你在忙?”

“不忙。”

没过几秒钟,黎筝又不在镜子范围里。

傅成凛发动引擎,把车子慢慢往后倒。

黎筝对着汽车那边喊道:“叔叔,别倒了,小猫没地方玩了!”

她以为车里的人是蒋城聿司机。

傅成凛停下,向舒在电话里只好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你之前不是说帮着我问问,有没有谁跟罗总熟悉的吗?”

傅成凛:“我都不知道千向这次被曝光的是哪方面问题,是上一次那个问题地暖,还是后续返工问题,我问什么?”

向舒突然哑声。

隔了几秒。向舒试探着:“说不定还是问题地暖,跟黎筝要报道的那个一样,那就真没必要再报道,我们都已经在处理。这样你就能帮我问了吧?”

傅成凛反问:“如果要是返工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呢?”

挂电话前,向舒提醒他,“那你尽量帮忙问问,几千万呢,要不又得打水漂。”

“真要被曝光,你就当交学费了。”

“......”

向舒气得半天说不出话,只好挂了电话。

车外,两只猫追着几个小球玩,这会儿小球滚到了汽车驾驶座旁边。

黎筝也跟了过来,还拿手机拍视频。

她面对着车窗,跟他两米之隔。

傅成凛还没来得及看两眼,突然一个挺阔的身影倚在车窗上。

靳峯两手抄兜,慵懒地往车窗一靠,不时伸长腿帮小猫挡住球,免得球跑进车底。

蒋城聿算是看明白了,靳峯这是诚心给傅成凛添堵。

挺好。

蒋城聿看了眼手表,“筝筝,让小猫歇着吧,我送你上楼。”

黎筝有点不舍,不过也还算听话。

她捡起球,拿湿纸巾擦了擦塞进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