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想把她嚼碎,摧毁,吞噬。

“呜,不要…”纪小瓯别开脸颊,试图躲避他的亲热。

可惜雷恩并未把她的话听进去,咬住她的下唇,同时,指甲划破她身上的雨衣。

纪小瓯浑身发颤,似乎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窗外雨声潺潺,雷鸣阵阵。

一道闪电骤然从窗前劈过,短暂地照亮了屋内的光景。

高大的雄性压在少女身上,将她两条纤细的长腿盘在腰上,准备深深地攻陷。

突然,雷恩的动作戛然而止。

空气阒寂,只余细微的电流流窜声。

“滋,滋滋——”

纪小瓯双手举着电击棒,抵着雷恩的脖颈,紧紧咬着下唇,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雷恩眼珠微转,深蓝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模样,似乎也没有料到她的举动,放在她身侧的手臂微微抬起,想要触碰她。

纪小瓯心里一慌,以为他要继续强迫她,立即调大电击棒的电流强度,再次朝他的脖颈刺去。

电击棒的电流强大,流窜进身体每个角落。

雷恩的瞳仁涣散,却仍旧死死盯着她,龇了龇牙齿,似要将她的模样看透彻。

终于,身体一轻,直直倒下。

山路泥泞,寸步难行。

纪小瓯提着裤管,踩着淤泥一步一步前行。

淅淅沥沥的雨珠落下,砸在她的眼睫毛上,她伸手揉了揉,借着微薄的月光,看清周围的地势。

四周密林环绕,夜幕低沉,不闻一丝声音。

纪小瓯打算先找到附近一个山洞落脚,等到天亮以后再想办法离开这座山谷。

腿间传来生涩的疼痛,使她走得更慢。

雷恩进入她的那一瞬,她情急之下从空间里拿出了电击棒,狠狠朝他刺了下去。

虽然没有进去,但却切切实实地抵开了入口,强硬的,似要将她的身体撕裂。

那样的雷恩,无比陌生。

直到现在,她脑海里都是雷恩昏迷前看她的最后一眼。

幽深,愠怒,如同濒死的困兽。

纪小瓯忽然停下脚步,垂着眼睑,眼睛酸胀。

对不起…对不起,雷恩。

她不是故意那样对他,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她想回家,想知道妈妈的病情如何,想回去看爸爸妈妈一眼。

“小可怜,为什么哭,是不是雷恩那头豹子把你抛弃了?”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纪小瓯诧异地抬起眼睛,找了一圈,就看见身旁跟着一头高大的灰狼。

灰狼的眼睛在夜色中发着幽幽绿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纪小瓯心跳一停,迅速地退开两步,伸手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准备好的火药,便要点燃引线。

“别着急,小可怜,是我。”

下一瞬,对方化为人形,举起双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熟悉的面庞,散漫的腔调,高挑的身材,正是霍尔顿。

纪小瓯并未放松,紧盯着他,“怎么又是你?”她明明刻意避开狼族的地盘,为什么还是能遇见他?

霍尔顿舔着牙齿,配合地说:“这证明我们很有缘分,无论到哪儿都能遇见。”

纪小瓯心情低落,根本没有心思和他玩笑,举起手里的火药,“你不要过来。”

霍尔顿听话地停在原地,垂着眼眸,上下打量纪小瓯。

微红的眼眶,湿透的裤管,沾满淤泥的鞋子,整个人可怜巴巴又透着股执拗。

“为什么夜里跑出来,雷恩那家伙对你不好?”

纪小瓯嘴硬,“不关你的事。”

“正好,我的种族就在前方,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狼族可舍不得让一名雌性在夜里离家出走。”霍尔顿似真似假地邀请。

纪小瓯却不领情,“你不要再跟着我,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霍尔顿看了眼纪小瓯手里黑咕隆咚的火药,就是这枚毫不起眼的东西,将他几十名族人炸得重伤。

他眸色深了深,面色却毫无波澜,听话地后退几步,“好,好,我不跟着你。”

纪小瓯见他真的没有跟上来,才继续往前走。

此时雨水已经小了很多,经过森林绿叶的遮挡,掉落下来的雨滴淅淅沥沥。

这片地方都是丛林,根本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山洞。

纪小瓯走了一个小时,小腿酸麻,看了一眼手表,凌晨四点,天很快就亮了。

少女步履蹒跚,越走越慢。

她身后不远,不紧不慢地跟着一头灰狼。

灰狼穿梭在从林之间,望着少女的背影,幽绿的瞳仁没有错过她的任何动作。

大约四点二十的时候,纪小瓯的体力实在支撑不住,从空间里取出登山绳索,爬到离她最近的一颗大树上。

虽然犬科都不会上树,但是为了安全起见,纪小瓯还是往上攀登了一段距离。

脑袋抵着树干,兴许是太累的缘故,刚闭上眼睛,纪小瓯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霍尔顿停在几棵树外,见少女睡着,也跟着趴了下来。

他不着急,霍尔顿想,雷恩抛弃了她,她迟早会答应去他的种族。

次日天亮,霍尔顿直起四肢,跳上最近一棵腐朽的树干,朝远处的树上看去。

然而,当他看清树上的光景时,却顿了一顿。

雨后初晴,蕙风布暖。

昨日留下的雨水滑过叶片的脉络,掉落进树上的水洼里,发出“叮咚”一声。

刺眼的阳光穿过青翠茂密的树叶,在地面投下一圈圈斑驳的光晕。

所有事物仍跟以前一样,唯独昨晚坐在树上的少女,消失不见。

霍尔顿昨晚一夜没有休息,就是为了避免纪小瓯抛下他偷偷逃跑。

他并未见到她从树上下来,又是怎么消失的?

霍尔顿在周围寻找了一圈,毫无结果,那名少女就像叶片上残存的水珠一般,毫无根据地蒸发了。

S市。

中心医院。

阳光晴朗,惠风和畅。

住院部下方绿草如茵,不少身穿病服的患者在楼下散步,三三两两,气氛温煦。

楼层上方,其中一间病房。

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投在窗边雪白的被单上。

床上的少女乌发雪肤,五官精致,眉头微微地拧起,即便是睡着了也不安分。

她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只手露在外面,手背上插着透明的针管。

身穿白色制服的护士推门而入,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用体温计测量过她的温度之后,又走了出去。

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床上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迟钝地转了转眼珠,看向四周。

入目一片雪白,阳光落在她身上,温暖得有些晃眼。

纪小瓯慢慢地将目光移向一侧,呆怔地看着窗外的高楼厦宇,久久回不过神。

第62章

她,回来了?

纪小瓯头脑昏沉,仍旧有些晕乎乎的。

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她坐在高大的树上,望着远方漆黑的夜幕,等待天亮。

当时只觉得太过疲惫,就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可是却有一股强硬的力道拉扯着她,似要把她拖进什么空间。就像当初把她带往这个陌生的大陆一样,她的身体不断下沉,下沉,最后精疲力竭地昏了过去。

意识丧失,纪小瓯对接下来的事情毫无印象。

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谁救了她?

纪小瓯想找人询问,然而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旁边的两位床位都是空的。

头顶的输液管还未输完,“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显得格外清晰。

透过透明的输液管,她看见病房的门被推开,然后走进来一个穿校服的男生。

“你醒了?”男生站在床头,俊朗的五官露出一丝诧异,很快反应过来问道,“肚子饿么,想不想吃什么?”

纪小瓯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不见,连名字都叫得有些生涩,“陆…麒昌?”

对方点头,“护士说你的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可以吃一些清淡一点的食物。”

纪小瓯错愕,“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陆麒昌是她的高中同学,就坐在她前面,是班上的数学委员,成绩数一数二。

纪小瓯当初在兽人世界穿过的那件风衣,就是他的。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会和自己在一起?

陆麒昌顿了一顿,面色如常地解释:“我昨天偶然经过我们曾经郊游的那座山,看见你昏倒在路边,就把你救了回来。”

纪小瓯:“…”

陆麒昌又道:“我已经通知了你的爸爸妈妈,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纪、陆两家的爸爸是高中同学,两家常有来往,所以陆麒昌能联系到她的父母,并不稀奇。

别看陆麒昌说得轻松,路边随便一捡,就能把失踪半年的纪小瓯“捡”回来。

纪小瓯失踪之后,纪父纪母打击太深,尤其是纪小瓯的妈妈,成日以泪洗脸,后悔没有阻止他们一群小孩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纪小瓯的前三个月,纪父纪母每天都会去那座山崖下寻找,就连附近的村落,也挨个问了一遍。

可是仍旧没有纪小瓯的下落。

直到最近,纪父纪母才去的不那么频繁了,但依旧没有放弃寻找女儿的念头。纪父是派出所备了案,一直在等警方的消息。

如今,警方的消息没有等到。

反倒是等来了故友儿子的消息。

至于这位故友儿子,究竟是不是“偶然经过”那座山,大概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陆麒昌捡到纪小瓯的时候,她昏倒在路边,发着高烧,衣服和鞋子都湿透了,沾满泥土,像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似的,整个人狼狈又可怜得不像话。

——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陆麒昌看着床上的少女,想问出这句话,又怕触到她一些不好的回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陆麒昌去医院附近买了一份早餐,皮蛋瘦肉粥配豆沙包,道:“附近没别的,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纪小瓯点了点头。直到现在,仍旧有些不真实感,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两个世界,截然不同。

第一口粥下肚的时候,纪小瓯握着勺柄,抿起嘴唇,浓长的睫毛扑扇了又扇,一颗泪珠就溢出眼角滚了下来。

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

梦里的那些场景,她转头就能忘记。

可是那些切切实实经历过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陆麒昌看着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女孩,想了想,从一旁的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说道:“都过去了。”

纪小瓯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但没办法向他解释,于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哭了很长时间。

纪父匆匆从学校赶来的时候,纪小瓯正好喝完最后一口粥,抬起乌润的眼睛,对陆麒昌道:“谢谢你。”

陆麒昌移开视线,看向窗外,“不用客气。”

“囡囡。”纪父站在病房门口,望着朝思暮想的女儿,轻轻地叫了一声。

纪小瓯僵了僵,转头,鼻子蓦地酸了酸,刚刚止住的眼泪差一点又落了下来,叫道:“爸爸。”

纪父立即走到病床前,把纪小瓯上下看了一遍,见她身上没有明显受伤的痕迹,松一口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心有余悸地重复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纪小瓯的烧已经退了,纪父询问过护士之后,便去楼下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来之后,不停地向陆麒昌道谢。

陆麒昌正儿八经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管怎么说,纪家从此欠了陆家一分恩情。

回去的路上,纪小瓯坐在副驾驶座,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仍有些恍惚。

高楼,商场,街道…她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些东西了。既熟悉,又陌生。

纪爸爸握着方向盘,等红绿灯的间隙,问纪小瓯,“囡囡,你想先回家休息,还是去医院见妈妈一面?”

纪小瓯想起那天接通的电话,立即回头,紧张地问道:“妈妈怎么了?”

纪父叹息一声,把事情的始末向纪小瓯说了一遍。

就在前几天,纪母走在路上,看见一名长得很像纪小瓯的女孩儿,一时激动,赶忙跟了上去。

经过一个路口,没有注意身侧闯红灯的车辆,被车狠狠撞了出去,右腿骨折,轻微脑震荡,伤势有点严重。

纪小瓯听罢,鼻子一酸,囔囔地说:“我想去见妈妈。”

于是纪父就把车开到了市中心的另一家医院,带着纪小瓯上到住院部六楼。

纪母住在608病房,房里只有两张床位,另一位是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老太太下楼梯时摔了一跤,不小心把骨头摔断了。

纪小瓯走到门口,就听见对面床铺的老奶奶正在和她妈妈说话:“何老师,你在看什么?”纪小瓯的妈妈姓何,又是大学教师,老太太知道以后就喜欢这么称呼她。

纪母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微微笑了一下,温和地说:“看我女儿。”

老太太闻言,好奇地凑了过来。

照片是纪小瓯去年照的,穿着火红的骑马装,戴着麒麟头盔,双手握着缰绳,骑在马背上,回头对着镜头灿烂地笑了一下。

纪小瓯眼睛很亮,笑起来弯弯的,像两轮月牙,衬得整个五官都明亮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