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日是年底?”

“是啊,12月。”

“我比你大。”江问神色认真,“我也会比你先成年,我不是小朋友。”

他声音有点低,带点沙哑。逢宁似有所悟,“男人都介意别人说自己小吗?”

“嗯。”

江问很快答应完,瞥到逢宁暧昧又下流的表情。他回味两秒,反应过来上了别人的套,又气又恼,还有点羞:“你...”

逢宁哈哈大笑。

她市井间摸爬滚打着长大,开起带颜色的笑话向来荤素不忌,猥猥琐琐的,张口就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个。忘记了您还小,污染了少男纯洁干净的心灵,我的错,我该死,我自己掌嘴。”逢宁和电视剧里的狗腿太监一样,左右两边轻拍自己的嘴巴。

他们往外边走,江问被她气到了。路上任凭她怎么逗,就是不肯再开口说一句话。

“你能不能别生气了。”逢宁有点无奈,“开个玩笑嘛,怎么这么小心眼呢。”

江问没多想就说:“我不喜欢你说我小。”说完自己也一顿,“我不是说那个小,我是说...”

逢宁嗯嗯两声,眨巴着眼睛,疑惑道:“噢噢噢噢,那你是哪不小啊?”

江问脑子有瞬间的短路。

她一顿爆笑,笑的直锤墙,连腰都直不起来。

江问心里气,脚步加急,往前走,彻底不理她了。

逢宁忙追上去,一边说还在笑,“你说吧你说吧,我真的不开玩笑了,真的不开了,我发誓。”

不知道是天气太热了还是他真的恼了,连脖子和耳朵都红了。

“行了,别气了。”逢宁现在觉得江问生气的时候特别可爱,“来,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心里生出一点感慨。

有的人表面正正经经,其实就是个很乖的老实人。逗起来特别好玩。

江问恼她乱七八糟的话,坚持道:“我比你大。”

“好好好。”逢宁迅速改口,没脸没皮地哄着他,“那我带哥哥去个地方。”

她往前走,他却不动了。

阳光晒下来,逢宁手弯着挡在眼前,侧身:“怎么了?”

江问反应了几秒,挪着脚步。

把哥哥这个词反复咀嚼了两遍,默默往心里装。

*

她带着他七拐八弯,到一个店面前停住。

抬头一望,小小的红招牌上面写着:中国福利彩票

里面狭小.逼仄,连空调都没开,只有两个破风扇呼啦啦转着。老板娘穿着大花裤衩,正在用电脑看最近大火的宫斗剧,见两个高中生模样的人进来,懒洋洋打了个招呼。

这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一条窄窄的道,勉强能容身四五个人。

江问扫了眼周围的环境,略有点嫌弃:“你要干什么?”

“打劫。”

江问:“......”

老板娘问:“你们要买刮刮乐还是双色球,两块钱一注,自己选号码。”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逢宁扯了扯他。

“11.14。”

“哟,天蝎座啊,怪不得这么记仇呢。”她想了想,笑嘻嘻地说,“你知道吗,我们摩羯座是你们天蝎座唯一的克星。”

江问不置可否。

老板娘对着电脑按按扣扣,输入逢宁报的号。

出了彩票店,逢宁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反手把彩票交到江问手上,“送你啦。”

江问瞅了瞅上面那串号码:

【92459199959】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逢宁神秘地说,“你自己猜出来才有意思嘛。”

“...你经常买彩票?”

“是啊。”逢宁嘿嘿笑,“偶尔买一注,只是为等待,不求千把万,只愿五百万。”

江问把彩票收好,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逢宁一板一眼地说,“有时候你买彩票,买的不是彩票,买的是希望,懂吗?”

*

他们是一起进班的。

教室里人只到了差不多一半的人,赵濒临低头在玩游戏机。看到他们两人同时进来,嘴角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来。

一整个下午,江问的心情都还不错。坐在他旁边的人感觉是最明显的。

要知道前段时间,足足有一个星期吧,江问也不知道跟谁生气。反正整个人就像一个随时都能引爆的定时炸.弹,搞得赵濒临都快压抑了。

晚上和篮球队的几个人打完球,一群人在场边歇息了一会。郗高原左右看了两眼,“咦,怎么不见程嘉嘉给江问送水。”

“分了。”

他消息滞后,所以蛮惊讶的,“啊,你分手了?”

江问嗯了一声。

“这才几天就分手?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没能好好体会一番恋爱的滋味。”

“谈恋爱有什么意思?”江问哼笑,灌了一大口水,“无聊。”

赵濒临嘴贱道:“啧,我拜托你就别口是心非了。”

走出灯火通明的篮球馆,外面天黑下来了,快到十月份,一入夜就凉的特别快。

郗高原打了个哆嗦感叹,“我和林如低调点吧,免得羡煞你们一群单身狗。”

“呕呕呕,你快得了吧。”

“郗高原是射手男,我是白羊女,我们两个契合指数是百分百。”

有人笑她,“你还信这个啊。”

林如噘嘴,“这个讲究星盘,很准的。”

赵濒临起了点兴趣,“那你帮我算算,我的真命天女是什么星座?”

几个人轮着算完了,郗高原指了指江问,“你帮他也算算,我们这儿就数他的情路最坎坷了。”

“他什么星座啊?”

赵濒临代替回答:“天蝎。”

林如“啊”了一声,有点惊叹:“天蝎座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很强诶。天蝎男一般外表低调,其实内心火热,还闷骚,我以前超级迷的。”

郗高原清清嗓子,“你男朋友还在这儿呢,好好说话。”他突然笑的很贼,“对了,天蝎这个星座,是不是性.欲特强啊?”

江问瞥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满脑子黄色废料。”

“你装什么清心寡欲。”郗高原拐了他一肘子,“你特么的...没做过春梦,没起过反应?”

他刚刚打完球,爪子黑乎乎的。江问往旁边躲了一下,眼里全是嫌弃,“别碰我。”

郗高原气的脸都歪了,委屈道:“他妈的,妹子喝多了吐到你身上你都不嫌弃,结果兄弟连碰一下都不成,你的破洁癖还选择性发作啊?”

林如在键盘上滴滴答答地打字,一会之后抬头,“算出来了。”

赵濒临跃跃欲试接过她的手机,照着上面念:“和你最配的三个星座是...巨蟹、双鱼、金牛。”

别人还在想身边有没有巨蟹妹子,江问突然道:“摩羯呢?”

其实问的还挺突兀的,幸好没什么人在意,林如回道:“摩羯好像只适合和天蝎座当朋友,亲情配对指数比较高。”

一阵闹哄哄中,江问冷冰冰撂下一句,“垃圾网站。”

林如看着他远走的背影,一时语塞。

作者有话要说:1.【偶尔买一注,只是为等待,不求千把万,只愿五百万】网络句子

2.彩票不知道数对不对,我自己编的

3.星座配对也是自己编的

☆、第 24 章

九月的尾巴咻地一下就过去。

热夏渐凉, 双瑶最近遇到了严重的感情问题。逢宁在操场刚刚跑完步, 绵软无力地任由她拖着。

“我明天带你去看看他,真的,他完全长在我审美的点上。我晕了, 又高又白又瘦。”

“叫什么?”

“还不知道。”

逢宁笑她:“别班的?那你一个人在这陶醉, 人家认识你吗?”

双瑶掐了她胳膊一下,嘴里说着:“你说话能不能这么难听?虽然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姓什么,叫什么, 但是我有很强烈的感觉。”

“什么感觉?”

“我对他来说一定是special的, 因为我和他隔着拥挤的人潮对视过很多次。”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special瑶瑶又在苦恼什么?”

“本来,我觉得他是不爱搭理女生那一款。但是今天,今天有个人来找他要联系方式, 他居然给了!!!!他!!!居然!!!给了!!!!!”

说到这,双瑶又来气了, 说起话来都颠三倒四的。她赶紧做了两个深呼吸, “我当时正好经过, 看到他在纸上唰唰写完递给那个妹子,我真的, 我要气死了!”

踩过大片落叶,逢宁提出建议:“那你也去要啊,你不跨出第一步,怎么展开下面无数步呢?”

双瑶摇头,向好友细致地描绘着自己的心路历程:“不行, 我不能要。这样一点都不浪漫了。我能每天都为了他写日记,计算好距离跟他擦肩而过,我也能在心里默数跟他对视的每一秒,但是我不能主动迈出这一步。”

“为何?”逢宁犀利地点评,“你这不就是在自我感动吗。”

“你根本不懂。”

夕阳欲落不落,她们绕着操场溜达,身边还有退休的老教师。斗了半天嘴,看双瑶委委屈屈,逢宁叹气,“既然这么痛苦,那你就别喜欢他了呗。”

双瑶忿忿,可怜的很:“那我不是做不到吗?”

“我帮你分析一下。”逢宁歪了一下嘴角,“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可能不是他,你喜欢的是“喜欢他”这件事给你带来的屈服感。”

双瑶停下来,“屈服感?”

“是的,你好好体会一下这个词。”逢宁装出一副理性的样子,“平平淡淡喜欢一个人,是没意思的。客观地说,喜欢本身就是个愉悦且痛苦的事情,就是要有这种朦胧之中怅然若失的感觉,难受的同时也让你享受。”

双瑶没她脑子转的快,颇为费力地理解这番话。

她丢完一个接一个的论点,迅速盖棺定论,“你还记得我的演讲吗?尼采的观点,归根究底,你喜欢的都是自己产生的欲望,而欲望的对象是谁其实不重要。你如果想通这一点,换个人喜欢也不是件难事,对不对?”

双瑶下意识跟着点头,疑惑着,陷入沉思。

达到想要的效果,逢宁得逞地笑笑。

她在扯淡的时候,总能面不改色地把一些自己都不信的话圆到逻辑自洽。顺便引据一些经典名言,让人乍一听觉得特别有说服力,分辨不清真与假。继而不留痕迹地把别人忽悠地晕头转向。

逢宁本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

*

运动会临近。

班长为了项目报名的事焦头烂额。男生都好说,主要是女生这边不怎么积极,参与度太低。

“铁娘子让我和体委两个人解决。但是我们在班上问了两天,女生不是这个不能晒太阳,就是那个不能剧烈运动。你说我们班男女比例还挺平均的,到时候这个项目缺席,那个项目没人,不是挺丢面的吗?倒也不是什么班级荣誉感,至少能交个差也行啊。”

晚自习,班长四处说服人,絮絮叨叨的本事直赶祥林嫂。

五分钟了不带停歇的。逢宁被他逼逼的头都痛了,啪地放下笔,抬头:“行吧,你别说了。报名表给我,差哪个?”

班长带点讨好和小心,“别的都勉强能凑上几个人,1500米这个实在是....”

逢宁懒得听他废话,迅速扫了眼,在1500那拦签下自己名字,把表格丢给他,“好了,我要学习了,你赶紧走,别在这妨碍我学习。”

“还有跳高...你要不也考虑下?”班长说话的时候肩膀被人点了一下。他丝毫没察觉,说没说完,头顶上方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班长张了张嘴,不确定道:“江问你...你找我有事?”

江问身形修长,冷着脸立在旁边,“这我的座位。”

“哦哦。”班长紧张地站起来,让出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女生们都说江问很帅,但他总觉得江问身上有种阴郁的感觉,一个眼神就能冻死人。班长有点怵,很快就走开了。

谢天谢地,逢宁耳边终于清静下来。她晚上跑步出了不少汗,又陪双瑶在外面吹了半天风。这会头痛发作,几道物理题目看了半天都没思路。

她懒懒地抬臂,戳了戳前面的人,“江问。”

三四秒后,江问背往后靠,侧扭着头望过来。

逢宁把手缩回来,有气无力地将错题本调转方向,“帮我看几道题呗。”

他接过去,研究了一会。

江问讲题的时候侧着身,胳膊搭在她课桌的边缘。一边讲,一边用笔在纸上画受力分析图。

他垂着头,黑发细软,落在眉前,不经意泄露了一点温柔的意味。

逢宁没什么力气,腰塌下,软趴趴地把下巴垫在桌上。

江问说话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鼻尖。逢宁抽了一下鼻子,嗅到一股清新的味道,清新到她都有点走神了。

眼睛瞄到江问的嘴巴,心里想着,他嘴唇好红哦,不知道用什么牌子的漱口水...?

橘子味?

还是西柚味...

一分钟,逢宁赶走脑海里的小差,集中注意力,认真听他讲课。她用手点上作业本,“这里啊,定滑轮两边受力不是一样的吗?”

江问唰唰又拉了两条线,“滑轮轴的摩擦不计,但是不能忽略绳子拉力对P的作用力。”

“哦...”

逢宁收敛心神,心无旁骛地听他讲。她睫毛长长的,眨了眨。连眼里的光都被眨碎。

他微微抬眼,不小心看到这一幕,握笔的手一抖。

头顶的灯忽然啪地一下,与此同时,整个教室陷入黑暗。

前面有人喊,“什么情况啊?跳闸了?”

班长忙出去看了看,整栋教学楼都停电了,只有楼梯处的应急灯亮着。

班上乱了起来,逢宁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在漆黑中,江问无声等了一会。他手里还握着笔,有热热的呼吸喷洒在手背上。

是她的。

他手紧了紧,又松开。收回去的时候,手腕突兀地擦到她的额头。

什么都看不见,触觉和听力的感官变得越发敏锐。

砰,砰,砰,这是心跳的声音。

“你听懂了吗?”

逢宁哼了一声,“...差不多了吧。”

“还有两题,我回寝室再跟你讲吧。”

他们互相看不到彼此的表情,逢宁疑问地啊了一声,“回寝室你要怎么跟我讲?”

“...你有手机吗?”

“有的啊。”

江问静了一会,说的很艰难,似乎挺勉强的样子,“...那你把手机号告诉我吧。”

逢宁乐了,毫不留情拆穿他:“江问,你是不是没泡过妹子?你这个联系方式要的略微有点僵硬啊。”

“.......”

正好走廊的灯亮起,微弱的光线漫进来。教室恢复了一点点光亮,江问羞恼的表情还来不及收起。

两人眼神对上,逢宁仍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除了羞恼,她居然还看出点委屈来。

他扭过头,努力维持着自然的表情,嘴硬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