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桃雨有点害羞:“我从小就很少去别人家玩, 我也不懂。”

路上碰到赵为臣, 从她们身边疯跑过,又一个急刹车,倒退回来,“小宁姐!这谁啊?”

逢宁口里还在嚼包子, 吞了下去,给他介绍, “我同桌, 来找我玩的, 你干嘛去?”

“我去邮局那里帮我妈拿个快递。”他憨憨地摸摸脑袋,“等会带你同学一起来堆雪人。”

齐兰早上去医院复查, 家里没有大人,逢宁推开虚掩的大门,一条大黄狗从缝隙里挤出来,吐着舌头在她们中间穿来穿去。

过了几秒,孟桃雨一声尖叫, 丢开手里的东西,慌不择路地往旁边躲。大黄狗追着兴奋的不得了,跟着她屁股头往上攀。

逢宁厉喝:“逢贝贝!不许扑人,快过来。”

孟桃雨从小最怕狗,这会被吓的三魂六魄都出体。见到一个半人高的集装箱,急急忙忙爬上去缩起腿来,喘着气。

逢宁把大黄狗摁住。

惊魂未定间,突然听到逢宁喊了一声,“哥。”

孟桃雨慢半拍侧头,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站在几米外,一声不响地看着她,手里还拎着条滴血的鱼。

正对上他的视线,她脑子还有点微微发懵。

逢宁把大黄狗系到旁边,“哥,你怎么来了?”

孟瀚漠刚刚才理了头,鬓角短短的。他眉头微簇,“不是你要我来给你送鱼?”

“哦哦,我忘记啦。”逢宁转头,声音明显带了点笑:“小孟,我把狗拴住了。你这也太夸张了,快下来下来。”

呆了片刻,意识到自己的窘状,孟桃雨臊的耳根子都红了。她咬着下唇,从集装箱上下来。从孟翰漠面前经过的时候,一直低着脑袋。

她有点怕看到他。

孟瀚漠拎着鱼去水池那,孟桃雨小心翼翼问,“你...你怎么没跟我讲,你哥哥也会来?”

“嗯?”逢宁别有意味,“你不想见到他?”

“啊??”孟桃雨猛摇头,“不是...”

逢宁带孟桃雨绕着参观了一圈,挨个介绍她养在花盆里的各种蔬菜和水果。

赵为臣气喘吁吁地在外面喊,“小宁姐,东西好重,帮忙搭个手。”

孟桃雨也想跟着去,被逢宁挡下,“你就留在这看家,细胳膊细腿的别弄折了。”

墙角的水龙头哗哗地放水,鱼放在底下洗。冰凉刺骨的水冲在手上,孟瀚漠像没有知觉一样。

刚把手在雪地里印出一个轮廓,头顶突然传来声音,“你蹲在这干什么?”

孟桃雨仰头,尴尬了两秒,眼神有点躲闪,声音小小地说:“我...我在玩雪。”

静默片刻,孟瀚漠有点微微困惑:“你结巴什么,很怕我?”

“不是,不是。”孟桃雨站起来,埋着脑袋装鸵鸟,“我跟陌生人说话会有点紧张。”

“陌生人...”孟瀚漠重复了一下,似乎觉得好笑,“小孩儿,你不认识我了?”

*

逢宁回到院子里,孟瀚漠已经不在了。她四处张望着,“我哥呢?”

孟桃雨解释:“他说还有事,先走了。”

逢宁也不介意,刷起袖子往厨房走,“我妈妈中午不回来,给你们见识一下逢小厨的手艺。”

孟桃雨眼睛都直了:“你还会做饭?”

逢宁满满自信地回答:“没错!”

中午吃饭就三人,逢宁做了四个菜,番茄鸡蛋汤,蒜薹炒牛肉,清蒸鱼,炒莴笋。味道让孟桃雨赞不绝口。

吃完饭,双瑶把赵为臣喊过来,准备四个人凑一桌麻将,结果孟桃雨不会。

“麻将都不会?”逢宁思索了一下,“那扑克牌呢,扑克牌会不会?”

孟桃雨摇头,“我...我都不会,我没玩过,我妈妈不允许我打牌。”她怕扫他们的兴,忙说,“你们玩就好,不用管我的,我在旁边看电视就好了。”

“这怎么行,你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

最后一致决定去真武商圈新开的电玩城玩。学生党基本上都放假了,又赶上周末,格外热闹。

他们去服务台买了两百块钱的币,逢宁是个小赌博佬,最喜欢玩的就是水果机。再然后是篮球机,每次来必须投半个小时的篮。

等把币玩完,各个都是满头是汗。逢宁脸红彤彤的,热的把羽绒服脱了,只穿着低领毛衣。幸好商场内的中央空调很足,他们也感觉不到冷。

双瑶用传单扇风:“走吧,回家吃饭?”

“出都出来了,在外面吃算了。”

逢宁问孟桃雨:“小孟,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这是孟桃雨第一次跟朋友来电玩城,新奇又兴奋。

赵为臣举手,提出建议:“去吃湘菜吧,我知道有家店很好吃。”

店是最近知名度很高的网红店。就在二楼,这时候是饭点,排队的人比较多,他们取了个号。前面还有四五桌,几个人都玩累了,就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闲聊。

“你知道吗,小宁姐从小就爱欺负我。”赵为臣跟孟桃雨吐槽,“双瑶也是。小时候我没长个子,她们两个动不动就追着我好一顿揍,有好几次把我都揍哭了。”

逢宁不耐烦地掏耳朵:“小赵,身为男人心眼这么小,就这些破事你还要讲多久啊。”

双瑶踩了他一脚,“赵为臣,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赵为臣差点跳起来:“靠,别踩鞋,踩男人的鞋就相当于踩男人的脸!”

正当几个人笑作一团,有个疑惑的声音响起:“——逢宁?”

逢宁停住笑,侧头看去。

“真的是你。”赵濒临确定了。他左手勾着江问,右手搭着郗高原。三个人立在不远处,“你们在这吃饭?”

双瑶扫到他们,定住,直了眼睛。

几日不见,江问感觉又清瘦了点,脸上轮廓感更深。黑黑的发,唇色很淡。他神色之间困倦犹存,一双眼睛不偏不倚和她对上。

逢宁迅速调整好表情,“是啊,你们也来这吃饭?”

“这不就巧了吗。”赵濒临看了江问一眼,“要不咱们搭个伙?”

*

他们人多,带路的服务员给他们找了个隔着帘子的小包厢。

这是一个半圆形的座位,他们自觉分成两拨人。逢宁走在前面,从左边第一个进去,坐去了中间的位置。

郗高原本来想从右边进去,被人用手扯住。他回头,赵濒临一脸“你他妈能不能识点相”的表情,还翻了个白眼。

江问敷衍地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进去坐下。

湘菜馆里热火朝天,服务员忙不过来,先上了一点小吃上来给他们打发时间。

逢宁挑着薯条吃。

气氛一时有点尬住,双瑶咳嗽一声,开始暖场,“好无聊啊,我们要不要玩点游戏?”

赵濒临积极响应:“好啊,玩什么?”

“嗯...”双瑶沉思了一下,用胳膊肘捅了捅逢宁,“你想一个,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逢宁穿着浅紫的低领毛衣,白皙的脖子又细又长。她对折手上的纸巾,随口说:“没酒也没牌,能怎么玩。”

“那上点酒呗。”

郗高原坐在最外头,把帘子一撩,喊服务员。

酒很快上桌,逢宁熟练地开始洗扑克牌,给他们讲规则,“这里有A、J、K、Q,还有数字2到10,我们每个人抽一张牌,然后玩每张牌对应的游戏。”

洗完牌,她把手机拿出来,将写满游戏规则的备忘录截图发给他们,“就这些。”

一开始大家都有点蒙,等玩过两轮,渐渐知道怎么回事,兴致越发高涨。

第三轮逢宁抽到了惩罚牌——给众人展示相册第一张照片。

如果拒绝履行惩罚就要喝酒。

看照片能有多大个事,逢宁不痛不痒地选择了后者。

在他们的监督下,逢宁把手机解锁,点开相册第一张照片。看清是什么东西以后,她瞳孔立刻缩紧了。

刚要把屏幕滑开,郗高原把她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立即高声嚷嚷:“喂喂,逢宁,你不能耍赖啊!”

逢宁把手机反扣到桌上,神色略略有点不自然,和他们商量,“要不我还是喝酒?”

他们很坚决地反对:“不行,你已经选择了惩罚。”

“好吧。”逢宁微微站起身,把手机递给郗高原,“那从你开始看吧。”

郗高原花了一分钟看完,脸上表情变得很一言难尽。先是看逢宁,又看江问,把手机递给赵濒临。

逢宁已经豁出脸皮了,淡定地小抿了口酒。

下一个本来要轮到江问,谁知赵濒临直接掠过了他,憋着笑,“你最后再看吧。”

当手机转完一圈,传到江问手上时,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全部落在他身上。

江问有点迷惘,不知道在搞什么。他拿起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微信聊天记录。

-S:【我想看江问正装跪!!!!!!】

-F:【啥是正装跪,SM吗?】

-S:【就是他穿着禁欲的白衬衣和黑色西裤,被反绑手跪在你面前!!!!!!】

-F:【不得不说,你还挺变态的】

-F:【不过,i like。】

江问结结实实愣住。

几秒之后,他苍白的脸上陡然升起两坨红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雷和营养液的小仙女

☆、第 38 章

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 骨节紧绷突出。

江问看了眼逢宁, 似有发作的意思。

她脸上有点挂不住,假装注意力分散的模样,眼睛瞧着别处。

其他人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 这个年纪的男生, 光是一个眼神就能想入非非。郗高原笑地腮帮子都发痛,笑够了才说:“逢宁你like?like什么?like江问下跪啊?”

铁血直男不了解正装跪和SM是什么,赵濒临特地去百度了一番。看了一大串, 还是不大懂这其中的情趣,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要下跪?江问得罪你了怎么净想着羞辱同学啊。”

“什么羞辱同学?”郗高原嘎嘎嘎地淫.笑:“你这个土逼,能不能再土点儿?”

双瑶表情变得有点儿尴尬,她垂头喝了口水, 用眼神央求逢宁:别把老娘供出来!!!!!!

赵为臣问正在上菜的服务员:“你们这儿有黄汤吗?”

“不好意思客人,我们这儿没有。”

等服务员服务完离开, 双瑶问:“你要黄汤干什么?”

“想给你和小宁姐一人灌一碗。”

稍稍一顿, 双瑶问:“什么意思。”

赵为臣叹气:“黄汤灌汝口, 此物最醒狗。”

郗高原惊觉:“原来这聊天记录就是你们俩?”

“我们...”双瑶闹了个大红脸,含糊地朝江问解释, “江同学,你不要误会啊,我们两个就私下口嗨一下,没什么别的意思,千万别往心里去。”

“谁是狗”逢宁扇了下赵为臣的后脑勺, “你怎么跟你偶像说话的?!”

他吃痛的缩了下脖子。

“还有你。”逢宁手一指,隔空批评双瑶:“以后不准再说这么不像样子的话了。”

双瑶:“......”

她若无其事地把手机从江问那拿回来,完了还义愤填膺地:“你说你一天天的,学习不好学学,老想着意淫同学干嘛!哎!真无语。”

人至贱则无敌。

逢宁身体力行——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下限。”双瑶实在忍不住了,把茶杯狠狠搁到桌上,抬高声音回击:“反正背黑锅的总是我,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没意淫别人吗?!”

“你这么凶干嘛。”逢宁理直气壮,“好了,不说这个了。过了过了,还玩不玩?”

“不玩了,菜都上了,开始吃饭吧。”

这个湘菜馆是良心网红店,至少对的起它吹得牛逼。逢宁饿虚了,吃的正香,冷不防被江问扔过一张纸。她嘴里还有啃了一半的鸡腿,筷子不停:“干嘛?”

江问无语地盯着她满是油光的嘴,嫌弃道:“你能不能把你的嘴擦擦。”

她抱怨:“你怎么吃个饭事儿还这么多啊。”

“你这个样子很影响我食欲。”

逢宁抓起纸,胡乱地抹了抹嘴,“那你不看我不就完了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问顿时不痛快了,压低声音,色厉内荏:“谁看你?”

逢宁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好好好,你没看我,是我看你,行了吧。”

赵濒临发现他们两个窃窃私语,用筷子敲了敲碗,笑的很欠很坏:“大家一起聊天,你们两个不要搞独立,偷偷讲悄悄话。”

接着又是一阵起哄。

赵为臣并不了解情况,偷偷问双瑶:“小宁姐和她旁边的帅哥是不是有奸情哪?”

“我怎么知道。”

赵为臣还有点眼力见,觉得这人和逢宁关系有点亲近。他猜测:“小宁姐暗恋别人?”

双瑶笑而不语。

在别人眼里,逢宁必然是倒贴江问的那个——这是综合外貌和家世等条件做出的最合理的推测。

谁能想到众星捧月的江问已经被逢宁直接、间接地拒绝了好几次?如果给他们知道,恐怕都得吓一大跳。

江问最开始也是难堪的,只不过被逢宁折磨多了,伤心多了,他竟然也有点破罐破摔。

他不是做不到对她低声下气,只是倨傲惯了,现在还不习惯,还不熟练,还不知道怎么去讨好别人。在漫长的以后,江问会逐渐意识到,感情天平不可能处于一条水平线,总有一方是高高在上,而另一方则匍匐在地的。

卑微着卑微着,他也就卑微习惯了。

*

饭吃到中途,赵为臣和他们喝酒的红光满面。他一喝多了就亢奋,话特别的多,“小宁姐她平时在学校是不是也特别霸道?”

“那必须的。”郗高原细数了一遍逢宁从开学至今的各种壮举,“有时候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男扮女装,太生猛了。”

别人转发了李奇非被逢宁一脚踹进喷泉池的视频,他简直叹为观止。想到这个,郗高原问:“逢宁,你学过跆拳道?战斗力太强了。”

“没有哦。”逢宁抬眼,“但是我学过武术。”

“我靠。”赵濒临担心地看了两眼江问,“那你以后不会家暴你老公吧。”

江问:“......”

“嗳,这个真的说不定,小宁姐从小就有暴力倾向的。”

赵为臣是在场最有发言权的人,“她和双瑶,她们两个,从小就是霸王,特别能吃,长得壮不说,还喜欢合伙欺负人。”

孟桃雨接他的话道:“怎么欺负你了?”

赵为臣每每提起这茬,就脸红脖子粗:“就小学的时候,我们校门口不是有个很出名的油炸摊吗?她们俩知道了,让我帮忙带一份回去。我那天放学了就特意买了两大袋炸串和鸡柳。”

“那我不是年纪小嘛,嘴馋忍不住,在回家路上就不小心把鸡柳吃完了。结果一回去,双瑶和宁姐两个人在巷子口跳皮筋,过来之后,发现我拎的鸡柳空袋了,二话不说就把我摁着一顿胖揍,把双瑶她妈都招来了。”

双瑶糗他,“你还好意思提,那不是你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的惊天动地,谁会理你啊。”

“你们真的想象不到她们下手有多狠。”赵为臣至今意难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看到别人吃鸡柳我就害怕,被揍出心理阴影了。”

听到这,大家都开始笑,只有江问一人置身事外。

赵濒临碰碰他,“你是不是羡慕了?”

“羡慕什么。”江问视线偏移,侧目看过来。

赵濒临嘲笑他:“羡慕人家从小一起长大呗。”

江问面色冷淡,过了片刻才答:“有病。”

郗高原一边喝酒一边找人猜拳。一顿临时搭伙的饭吃了快俩小时,热热闹闹。江问不怎么能喝酒,酒量确实是很一般,但也被他们逼着喝了不少。

孟桃雨家里有人打电话催她回家,先走了。

赵为臣和赵濒临相约去厕所抽烟放水,郗高原接了个电话,也跟着起身:“唉,我女朋友来了,我去接一下她。”

酒意上涌,江问坐在位置上不想动弹。

一桌的残局,双瑶和逢宁小声聊天,她用手虚指了江问,“他没事吗?”

逢宁也转头去看他,“没事吧。”

江问清隽的脸上表情空白,眼角发红,盯着眼前的杯子,一语未发。

一天玩下来,确实是有点累了。双瑶突然想起事:“我要去屈臣氏买点东西,你跟不跟我一起?”

逢宁单手托腮,“你去吧,我吃饱了懒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