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揉了揉鼻子,这屋里的味道实在是难闻:“拍照,拍完把这些都搬车上去。”出土文物嘛,都该上交国家的。她作为国家机关的职员,当然要刚正不阿地把这些东西都收回去。

整个屋子,只有客厅有一个窗户,少得可怜的光从窗户投射进来,然而还是要靠灯光照明才能看得清东西。一间厨房,一间卧室,一个卫生间,设备豪华,连卫生间里装的都是水晶灯,看得出薛贵平的追求。

这就让人更加奇怪了,薛贵平追求安逸舒适奢华的生活,也不是没钱,为什么要住在这样的地方?

柳永搬了大半个小时才把屋里的古玩文物都搬到车里去,后备箱都没装得下,后座上都堆满了,见宋初一直站在厨房门口,不由得有些奇怪:“你干嘛老站在这里,饿了么?”

宋初伸出手指向厨房的墙壁:“那一块,是不是颜色不太一样?”

柳永顺着她手指的指向看过去,水池紧靠的墙壁上,的确有一块区域颜色和别处不太一样。乍一眼扫过去没什么问题,仔细看就能看出不协调来,像是后来重新刷上去的。屈指敲击,发出“笃笃”的闷响,昭示着里面并不是实心的。

“砸开!”宋初很快作出决定。客厅桌面上留下的用于清理文物的工具派上了用场。凿开一小块之后,柳永发现那块墙壁并不是砖石,而是木板。被凿开的地方,隐约有光透入。这个地方,原先应该是一扇窗户。

整块木板被拆下来,果然露出一扇窗户。窗户还是完整的,连块玻璃都没有破。宋初定睛看着那扇被藏起来的窗户,若有所思。为什么薛贵平要把这扇窗户用木板挡住呢?是不想让光透进来,还是不想让好奇的人看到他的动作?可是他连处理文物的客厅都有窗户,难道厨房里有更加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宋初,这里还有!”柳永站在卧房前喊宋初,卧室里也有一样的痕迹,柳永猜测那应该也是一扇被封住的窗户。

这样一来,这间屋子就是被薛贵平故意设置成这样,只留下客厅的窗户的。宋初走出卧室,站在客厅的窗户前,抬头看着上方的草地。这扇窗户有什么特殊,让薛贵平留下它呢?

柳永推开窗户,屋内的空气总算流动起来,那股令人难受的味道也开始消散:“薛贵平留下这扇窗户,该不会就是为了透气吧。这么浓重的味道,也难为他能一直住下去,就是不知道这味道从哪儿来的。”

宋初“嗯”了一声,算是同意柳永的话。柳永木着脸看宋初:“宋初,你跟薛贵平接触过两次,他长时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身上没有沾上味道吗?”

宋初皱眉,她跟薛贵平虽然见过两次,但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能闻到他身上的古龙香水味,这屋子里的味道却是没有闻到过的。

柳永见宋初皱眉沉思,探出脑袋去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你也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他的卧室里味道分外浓重些,猜着这味道可能就是他自己身上…嗯,那是洞吗?”柳永几乎从窗户爬出去,却被铁栅栏挡住了去路。

“在哪里?”宋初走过去,循着柳永的目光看到了一团碎石头,在平坦的水泥墙角落,显得有些突兀。

宋初转身往外走去:“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

不到一分钟,宋初就出现在窗户外的草地上,一跃而下,蹲在了碎石边。碎石堆得并不紧密,很轻松就能清理出来。取出碎石的时候,宋初将石块放在自己鼻下嗅了嗅,竟然也有薛贵平家中的难闻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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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植物停不下来…宿舍已经快放不下了,我还得再去买个架子才是!

第一七六章:寻宝兽(4)

碎石全部被清理出来,露出一个黝黑的洞穴,洞口大概篮球大小,从洞穴壁上的痕迹来看,似乎是被某种有尖利指甲的动物挖开的。但是这个洞穴并没有很长,用手电照进去就能看到尽头,也没有大的弯道。

柳永看着宋初在外面摸索了半天,不由得有些心急:“怎么样了?”

宋初拍拍手回头:“你去屋里找找,哪里还有洞穴之类的,有可能被掩藏住了,要仔细点找。”看到这些东西,她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想。只是,她以为那种生物早已绝迹,是不该在此时现世的。

柳永返回屋内,宋初却在被挖开的洞穴旁蹲了许久,还是把清出来的石头又填了回去。如果是那种生物再度现世的话,那么来自远古的奇珍异兽,说不定都会接连出现。冥王先前与她所说的浩然大劫,说不定真的会出现。

宋初尚在愣神,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文物修复处的固定电话。

“小初,你在哪里?”假梁京墨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宋初闭了闭眼睛:“我在现场搜查,一会儿就回去了,回去的时候要不要给你带什么吃的?”

“带鱿…不用了,你忙完就回来吧,我想你了。”

宋初一阵反胃,却还得装出羞涩的语调:“好,这边处理完我们就回去。”

回到屋里,刺鼻的味道再度袭来,让宋初一阵气闷。柳永听到动静从卧房里探出脑袋:“我好像找到了。”

也不知柳永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床板都掀了起来。床板下堆放着一些瓷器,角落的一块地方却是干净得很,露出一个洞口来。宋初踮着脚走进去,越靠近洞口,那股难闻的气味越明显,宋初干脆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洞口篮球大小,挺深,穿透了地板和水泥层,胳膊伸下去摸不着底,然后拐了个弯。宋初祭出火鞭,收敛其攻击力,看上去就跟普通的鞭子没什么区别。将火鞭顺着洞口往下送,火鞭的端部就像蛇的脑袋一样,能自己寻找洞口钻进去。

半晌,宋初抽出火鞭,延伸得极长的鞭身收拢回来,柳永甚至看到了分叉。

“我先回去,有些事情得先确认一下,你再辛苦几天,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里。”宋初拍了拍柳永的肩膀。

柳永浑不在意,实际上他还是有些小兴奋的。回到文物修复处这么些日子,他的记忆一直没能恢复,修炼也没有太大的进展,所以宋初他们都只让他做一些简单的工作,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能。现在宋初终于肯让他独立进行任务,他当然不会介意辛苦一些,甚至希望,能再辛苦一些。

宋初并不知道柳永在想什么,她只想一把火把假的梁京墨给烤了,免得他天天在面前晃荡恶心自己。但是现在她还不能这么做,谁知道除掉一个假梁京墨,又会有其他的什么出现。与其准备迎接一个不确定的敌人,不如把已知的敌人放在眼下。

宋初回到文物修复处的时候,梁京墨正撕鱿鱼丝吃,今天章邯去了千慧寺,楼半夏、苏木和李双忙着各自的事情,唯有他一人无所事事的样子,着实欠抽。假梁京墨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让他们把近百年的案件宗卷重新整理一遍,还要写一份报告递上去。

宋初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径自招呼他们去帮忙搬东西。假梁京墨一开始还一脸不爽,看到搬进来的古玩文物却瞬间柔和了脸色。这位假梁老大,似乎对文物十分热爱,热爱到偏执狂热。

跟假梁京墨一起吃了饭,宋初故意提起自己要去冥界一趟,想试试假梁京墨的反应。假梁京墨一直带着微笑温柔地看着她,从头到尾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反而显得十分刻意,宋初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估计会消化不良。

去冥界之前,宋初去了一趟妖怪食肆,询问团子的消息。玖樱一直在追查团子的下落,然而十多天过去,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玖樱手下的猫的足迹遍布整座城市,但凡团子在任何地方,都没有理由没有任何消息。

玖樱摸了摸宋初的脸颊:“阿初,我觉得,团子大概是凶多吉少了。再怎么有灵性,它当下也只是一只猫而已。”

宋初抓住她的手:“只要没有看到团子的尸体,我就不会放弃的。虽然它是一只猫,它也是我们的朋友和伙伴。”

玖樱抽回自己的手,摸摸自己半长的头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这次去冥界,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种动物,一种本该已经被赶尽杀绝的动物。”

“哦,什么动物?”玖樱饶有兴味。

宋初挑起一边的唇角,邪肆一笑:“寻宝兽。”

玖樱一愣,忍不住爆了粗口:“这玩意儿真的存在过?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宋初低头喝茶,并不回答她的问题,玖樱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心中自有答案。这世间传说千万,总有一些不合乎常理的存在,就连他们本身,都是传说的一部分。

单膝跪在石阶下,宋初低着头等待着上面人的回答。冥王闭着眼靠在榻上,英挺俊俏的面庞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许久,冥王才睁开眼:“时空错乱,阴阳失衡,看来他们将要开始行动了。”

宋初埋头不语,冥王掀起眼帘看着石阶下的黑影,薄唇轻抿:“寻宝兽的事情我会另外派人解决,那假梁京墨留着并无多大用处,纯粹是逗你们玩儿而已。陌君,现在你的智商,实在是令人担忧啊。”

宋初背后一凉,冷汗直冒:“属下愚昧,为人蒙蔽,幸得殿下指点,免遭劫难,陌君万幸。”

冥王行事阴晴不定,但是在他手下混了千万年的人都知道,冥王喜欢听好话。只要阿谀奉承做到家,让他开心了,只要不是不可饶恕的罪名,都可能幸免于罚。

一阵微风掀起,吹落宋初头上的兜帽,笼罩着整个身体的黑色斗篷也被掀开些许,露出内里火红的颜色。冥王站在宋初面前,弯下腰,一只手抬起宋初的下巴,两人的脸凑得极近,几乎就要靠在一起。若是现在有人从侧面看过来,那场面必然是十分暧昧。然而,宋初却没有半点旖旎心思,更生不起害羞的情绪,只是浑身僵硬冰冷。只有她能看到,冥王眼中彻骨的寒意。

“你是愚昧不堪,让本王非常失望。不过你现在对本王十分有用,你最好给本王听话一点,有些事情,也并不是非你不可,你随时可能成为一颗弃子。”冥王语气温柔,如同情人呢喃,说出的话却如同凌厉的剑扎上宋初的心窝。

“属下明白。”

这次的确是她太过多虑,却恰好中了计,没有想到假梁京墨竟然只是别人放出的一颗烟雾弹。若是别人真的要用一个假梁京墨来迷惑他们,又怎么会露出那么多明显的破绽?

一出冥界,宋初就给楼半夏打了电话,询问假梁京墨的下落。得知他还在文物修复处,宋初便让楼半夏安排,不动声色地将他困在那一方四合院里。

宋初到的时候,已经开始双方对峙。宋初推开门,假梁京墨还没来得及回头,背后已经多出了数道伤痕。多日来隐忍的委屈恶心,在冥王面前所受到的威胁屈辱,在这一瞬间全然爆发,楼半夏护着李双、苏木和章邯连连后退,躲回了办公室中,不敢靠近一步。

假梁京墨对上李双和楼半夏的时候还十分嚣张,算是势均力敌,但是落到盛怒的宋初手里,就只剩下被凌虐的份儿了。每一鞭子下去,血光与火光齐飞,鞭子割开的伤口又迅速被红莲业火烧焦止血,看上去却更加骇人。偏生宋初还不想给他一个痛快,收敛了火鞭的杀伤力,专往痛处打。

假梁京墨被抽得倒在地上,又被抽得站起来,一开始还有力气哀嚎,到后面,已经只剩下哼哼了。五分钟后,假梁京墨终于支撑不住化为原型。

“猫?”章邯揉了揉眼睛。

宋初将火鞭化为长剑,将地上的一团扎起:“是豹猫。”

李双皱了皱鼻子:“难怪他总是拿团子的零食吃…话说回来,团子还是没有消息,那些零食再不吃也要过期了。”

将豹猫尸体用盒子装好,苏木带着它去找玖樱,试试能不能查到来历。

“假梁京墨处理了,那竹安呢?”章邯问道。

宋初扯开衣领坐下,猛灌一口水:“告诉王毅,让他去处理。他也在千慧寺修行过,应该比我们了解要怎么处理。”

实际上,此时真正的竹安并不好过。被抓到阴暗潮湿的洞穴里,不知日月。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时不时地会从他身上放点血、割块肉,却甚少汲取他的精气,有时候还会给他喂一些丹药,吊着他的性命,仿佛他是他们抓来的一头供以使用的野猪。此时,他也终于领会到了当初宋初在他和潘楚恒手中所受的待遇。

道貌岸然的头子又到了他的面前,尖锐的指甲划开他的手腕,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承接的石碗内。

“你们…不会成功的。”柳永依旧重复着同样的话。

头子歪了歪脑袋,第一次回应了他的话:“会不会成功,并不是你说了算。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被你赋予重望的师侄梁京墨已经废了,是不是很开心?”

竹安瞳孔骤缩,紧咬在一起的牙齿间渗出血迹。头子捏着他的下巴逼着他松开牙齿,轻轻擦去他嘴边的血迹,舔到自己嘴里:“这么好的东西,可别浪费了。”

然而,当他看到竹安微微翘起的嘴角的时候,心中突然一慌,反手一个巴掌挥过去:“看来你开心的很,竟然还会笑。”

竹安被一个耳光打得偏过头去,喉间却抑制不住笑声:“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天道轮回,你们必输无疑!”

头儿俊雅的面庞上阴云密布,眼神阴蜇:“既然你这么自信,不妨看着,到底谁输谁赢!”

那厢,王毅带着人到千慧寺的时候,假的竹安早已不见了踪迹。前来上香的客人四处乱转,却不见一个僧侣,空荡得诡异,仿佛一夕之间,所有人都消失了。有香客认得王毅,看到他便上前询问,王毅也只能摇头说不知道。

正当王毅正和几个香客纠缠的时候,却有人惊叫着从内堂跑出:“死了,死了,全都死了!”

王毅也顾不得安抚香客,撇下众人向着来人的方向跑了过去,随手拉住一个惊慌失措的香客:“发生什么事了,哪里死人了?”

被抓住的香客大概已经被吓蒙了,哆哆嗦嗦说不清话,只隐约听出“后殿”、“金佛”几个词来。王毅大脑迅速转动,脚下却已经生了风,往后殿而去。跟着王毅前来的陈彻和夏雪将受惊的香客都送出了千慧寺,做了个清场,拉上了警戒线。

千慧寺后殿有一座巨大的金佛,还是民国时期某位财大势大的人物斥资打造,三年方成。传说金佛铸成之日,曾经出现佛光普照千慧寺,被视为祥瑞之兆,金佛也由此被诸多百姓供奉信仰。

然而,如今这尊金佛背后,却堆藏着千慧寺五十六位僧众的尸体。

------题外话------

实验课真的是…一脸懵逼,全靠悟性。

第一七七章:绣像(1)

千慧寺如今共有五十七位僧侣,除却竹安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在这里。

死去的僧众个个骨瘦如柴,变成干尸的模样,身上的僧袍成为了盖尸布。王毅站在金佛边,不能再踏近一步。他曾经处理过很多的案发现场,见过各种模样的尸体,干尸在他的眼中并不可怖。然而,当他面对的尸体是曾经朝夕相对的人们的时候,曾经的勇气都变成了笑话。

“老大。”夏雪在佛案下抬着头看他。

王毅微微抬头,将眼中的酸涩吞下:“上来吧,都在这儿呢。”说完,便如同完全没有犹豫过一般踏了进去。没有人知道,此时他的每一步,都如同出了海的美人鱼般,像是踩在刀锋上。

僧众的尸体被有序地叠放着,如同某种献祭,干尸的形态让他们失去了原本的模样,王毅都认不出此刻自己脚边躺着的究竟是谁。

至此,千慧寺,被全灭。

由于千慧寺在被封禁之前有不少香客发现了尸体的存在,不多时便有媒体开始报道这件事,文物修复处众人自然也看到了。宋初立即打给王毅,询问情况。王毅勉强装作没有关系的样子,宋初却能听出他高声下的沙哑。

“对不起,”宋初对王毅道歉,“如果我当初没有犹豫,也许…”

王毅打断了她的话:“谁也没有料到他们竟然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怪不得你。如果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的话,今晚陪我去玖樱那里喝一杯吧。”

“好。”宋初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自她认识王毅这半年来,王毅已经受到多番打击。从贝贝失踪开始,他似乎就开始流年不利。虽然素日里看到他,他都是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但是从贝贝和梁京墨的事情宋初就知道,王毅其实最是重情重义。

文物修复处和千慧寺潜入假冒的奸细,其他的部门也许会遭遇同样的事情,戒备令迅速下发,却还是有几个部门和千慧寺一样,遭受了灭门之灾。

妖怪食肆的生意淡了不少,一来玖樱经常不在,而来,如今世道艰难,妖精最是懂得惜命,找好藏身之处便少见出来冒头。还有一个原因,最近,失联的妖精越来越多。

宋初本以为王毅会借酒浇愁,不喝得酩酊大醉绝不会歇手。实际上,王毅从头到尾只喝了两杯低浓度酒。

“我还要查案,必须保持清醒的大脑。”王毅摇晃着杯中最后一口酒。

宋初捧着茶杯轻抿:“那你还让我出来陪你喝酒,我还以为你是要我把喝醉的你送回家呢。”

“鬼使陌君,”王毅看着迷离的酒杯吐出一个名词,宋初借着茶水的升起的雾气挡住了自己僵硬的脸,王毅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你认得他吗?”

“认识。”

王毅突然握住宋初的手:“如果他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别想了,”宋初反手将王毅的手压在桌子上,“鬼使陌君,无情无义,只受冥王调遣,如今正在冥界当值,怎么会有空掺和进我们的事情?”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发生这么明显的动乱,冥界和天界却一直没有大动作,而是让我们累死累活地跑来跑去。若是他们一早插手,说不定事情早就已经解决了。”

宋初微微一笑:“也许他们有更大的谋划吧。地府的那位到现在都没有露出狐狸尾巴,也许他们现在的放任,是为了揪出那个人也说不定。”更何况,冥王早有打算,要用最简单的方法、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的效益。

后半段,宋初只是在心底说给自己听,而不曾宣之于口。在冥王的眼中,她所做的多余的事情已经很多。若是再给冥王的计划添乱,也许他的耐心就要耗尽了。

王毅也只是突然想到这个人,对真的让陌君帮忙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宋初这样说也是意料之中。当下只是耸了耸肩,抽回自己的手,喝下最后一口酒:“走吧,送我回家。”

送完王毅,宋初心中也松了劲。回家的路很畅通,宋初开着车竟然走起了神。突然,车前晃过一道人影,宋初急忙踩下刹车,堪堪将车停在了人影之前。然而,当她看清拦在车前的“人”的时候,却后悔自己刹车这么及时了。

突然窜出来的不是人,是鬼。

张开双臂拦在车前的,是一个穿着中山装、梳着油头的男人。男人身形瘦削,脸色青白,体表没有明显伤痕,应该是病死的。

宋初一停车,那男鬼便闪到了副驾驶座上:“后面还有车,不要停太久,会挡道儿。”

宋初被气笑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可思议呢?”

男鬼目不斜视:“你不用拐着弯儿地讽刺我,我知道这件事做得不厚道。不过我也是没办法,我力量不够,不这样根本没办法引起你的注意。”

“找我有事?”车子继续行驶,宋初并没有挡道儿的爱好。

“请你救救我妹妹。”

宋初轻嗤一声:“这活儿你该找医院或者特别行动处或者诡案组,我主管文物的事儿。”

“我知道,所以我做了准备。而且,特别行动处处长特别衰,诡案组办事太磨叽。我原本想去千慧寺的,结果我进不去,当我能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空了。对比之下,你们文物修复处是最好的选择。”男鬼辩驳。

宋初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今天都已经这么晚了,忙了一天我也累了,看你的样子你妹妹应该也不是很紧急,明天再说。”

意外的,男鬼并没有纠缠,轻易答应了下来,走得丝毫不拖泥带水,只留给宋初一个地址。

一觉睡醒,外面阴雨连绵,使人倦怠慵懒想赖床,然而忙碌的社会生活让能够赖床的人只有少部分。宋初正开车往文物修复处去,却突然想起昨夜拦车的男鬼。那位男鬼不焦虑、不匆忙,看上去对请她救他妹妹并不是很有执念,却又为什么为此留在阳间,甚至冒险拦了她的车呢?

咬咬牙,宋初改了路线,往他留下的地址而去。

到了地方,宋初才想起,这个地址是北京出了名的鬼屋,时不时的还有胆大的灵异爱好者前来探险。真真假假的录像有不少,受到惊吓的人也不少,真的出事儿的却没有听说过,所以灵异工作部门一直没有介入。

阴雨天,大概是没有人会想不开到这里来的,让宋初少了一些麻烦。

走到大门口,宋初就看到昨夜拦车的男鬼站在廊下看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情绪,对她点了点头。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之声,雨似乎下得更密集了些。这栋鬼屋外表上看是洋楼的结构,里面却是中式的风格,虽然不大,却很精致。里面的家具摆设都还在,虽然破旧,却不难想象出当初的温馨。然而,这样的场景却处于极其盛大的阴气之下,即便有阳光自窗口射入,室内大概也不会很明亮。

男鬼一直领着宋初往深处走去,阴气越来越重。最后一扇门打开,入目是数十排列整齐的牌位。牌位前的香案上摆着三个盘子,百年过去,盘中的贡品都已经干瘪,有的还有被动物咬出的缺口,然而那些牌位却完好无损,甚至连灰尘都没有,好像有人经常打理清扫一般。

宋初的手指擦过最前排的排位,在最后两个上停下。

“吕天佑…”

“我妹妹的…丈夫。”不必宋初开口询问,男鬼率先解释。

宋初点点头,看向最后一个牌位:“你妹妹叫井亦舒?”

男鬼犹豫了一下,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不是,我妹妹叫温柔。”

“哦。”宋初挑了挑眉,没有追问这件事,“你不是说为了让我出手,做了准备的吗?你的准备是什么?”

男鬼转过身,香案边的帘幔无风自动,露出一副绣图。绣图一尺见方,以苏绣的针法绣出两个栩栩如生的女子。一般绣图中若是有活物图案,神态大多是慈祥欢喜的。而这副绣图的两个女人,虽然形容亲密,却隐约呈现针锋相对之势。

“这幅绣图,是吕天佑生前请宫中出来的绣娘绣出的,所有的材料都是御用之物,即便只是当一件艺术品,也绝对价值连城。”

宋初眯着眼看着那副绣图:“你是怎么做到的?”那副绣图上的两个女人,真的藏着两个女人的灵魂。

“不是我,是找人帮忙用了引魂术,这样,这件事就属于你的职责范畴了。”

宋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无奈又好笑:“其实我从昨晚就开始好奇,你看上去对这件事并不是特别热情,但是你却又特别努力地在做这件事,为什么?”

男鬼沉默了一会儿:“为了温柔的下落,我娘久病不治,到临死前都在念叨着。我在她床前发过誓,一定会找回温柔。”这位兄长对妹妹的称呼一点都不亲近,甚至由隐隐的嫌恶。

“如果有人能够用引魂术把她们的灵魂藏在绣图中,为什么不能顺手把你妹妹救出来?”宋初摘下绣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