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看着梁京墨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忧伤地舔了舔爪子,打定主意装傻。

宋初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梁京墨手中还拿着一根羽毛当逗猫棒,黑猫不断地转移着自己的视线不让自己往羽毛上看,前爪却蠢蠢欲动。这样的场景,让宋初不由得想到了当初团子还活蹦乱跳的时候…

“你们俩做什么呢?”宋初擦着头发走过去。

梁京墨站直身体,接过宋初手中的毛巾替她擦头发:“没什么,就是想找点法子治治这只猫。天色不早了,半夏和双儿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她们俩能准备晚饭?我还以为会需要我去做饭。”

梁京墨弯唇:“当然不是她们俩做的,是附近的居民听说你们把抓人的怪物杀了送来的。”

宋初低下头:“可惜,我一个人都没能救回来。本来,还是有两个幸存者的。”

梁京墨将宋初的脑袋按在自己身前:“别想太多,没有人会怪你,没有人会比你更希望能救回他们。”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奔涌而出,如同那血池中的血一般在心底翻腾,蒸腾出的水汽晕染了眼前的一景一物,有温热的液体自脸颊滑下,渗入口中便激起一阵苦涩。

略显粗糙却温暖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梁京墨的唇印在她的泪痕上:“半夏和双儿在等我们了。”

宋初推开梁京墨,反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我换身衣服就出去,你先去吧。”

梁京墨离开之后,宋初不紧不慢地换好衣服,掀开盖在猫笼上的黑布,对上那双漂亮的金色猫瞳:“看来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了,竹安应该也在你们手中吧。虽然我现在尚且不知道在背后帮你们的人究竟是谁,不过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成功。”说着,宋初打开了猫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黑猫盯着被打开的笼门发呆,半晌才伸出了前爪…

吃完饭,四个人坐在朦胧月色下,宋初将和楼半夏、李双分开之后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山谷中发现的血池,对魔王血影的祭祀,还有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紫极星君和东方晓,还有耗尽气数请来孟婆和千钧的山神。

小小的一座山,短短一日之间,便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而背后的隐情,才是更加令人担忧的。如今是一座山,也许下一次,便是整个人间的灾祸。

回到房间,宋初看着在笼子里咬自己的尾巴的黑猫,暗自蹙眉。黑猫冲着宋初露出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让它走,它还偏偏就赖着不走了。

案件告破,活着的人欢欣鼓舞,死者家属也只能接受现实。四人一猫在凌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等待他们的,是更大的挑战。

回到北京之后,宋初给父母办了一场简单的葬礼,墓地里的骨灰盒,却是空的。若不是为了给亲朋一个交代,宋初连葬礼都不想办。尸骨无存,魂飞魄散,这场葬礼还有什么意思呢?那些在葬礼上抹着眼泪的人,是真的伤心,还是逢场作戏呢?围在她身边的这些亲戚,那么陌生,又为什么出现呢?

宋初放空自己的大脑,完全不想思考,还好有梁京墨带着文物修复处的大家帮忙。

头七之后,便已经正式步入七月。走在马路上的人们个个无精打采,仿佛多日没有睡好;医院里每天都是人满为患,年老或重症患者的死亡率也明显增高;人们的情绪也十分焦躁,一点就着,经常有人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

灵异工作部门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些情况,头顶逐渐聚集的灰色云朵时刻提醒着他们风雨欲来,然而他们能用的方法都用了,作用却不大。尤其一到七月,他们便接到了冥王亲自发出的密令,大部分人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七月十五准备着。若是那一天没有守住,所有人的性命与未来,都将只是一场空谈。

这封密令几乎发到了所有灵异工作部门,除了文物修复处和特别行动处,密令的最后一条,就是必须瞒住这两个部门。接到密令的人皆是一头雾水,然而他们只有服从、执行。

七月十三,除开文物修复处和特别行动处之外的所有灵异工作部门都将主力精英派往长白山一座孤峰。山顶常年被皑皑白雪覆盖,即便是在夏日,山顶依旧一片寒凉。在白雪之下,布着九天诛魔阵,压着上万只力量强大的恶鬼。

七月十五尚未到来,逃出冥界的鬼祟已经聚集在此,以魑魅魍魉为首的恶鬼、厉鬼、怨鬼以自己献祭,为阵法封印之下的恶鬼补充能量,以助他们在七月十五那天,能有更大的把握突破九天诛魔阵,重新光临人世。

灵异工作者们与这群疯魔了的鬼祟陷入激战,而此时,文物修复处和特别行动处还什么动静也没有,陷入被刻意营造出的安宁中。只有宋初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也许会颠覆整个世界。

七月十三的夜晚,宋初与梁京墨抵死缠绵,将自己体内的火之心一分为二,其中一半送入了梁京墨的丹田。

七月十四,宋初不知所踪,金眸黑猫也拨开一直没有锁上的猫笼不见了,梁京墨浑身滚烫躺在床上,意识混沌。玖樱得到长白山来的消息,文物修复处和特别行动处终于知道,长白已生大战。王毅带领特别行动处以及楼半夏、李双、柳永赶往长白,苏木和章邯守在梁京墨身边。

七月十四,鬼使陌君回到地府,与判官、冥王在冥殿书房密谈两个时辰,有路过的鬼差言,曾听到书房中传出凄厉的呼喊。

七月十五,天光微熹,鬼使陌君与判官携大批冥警鬼差出现在长白战场。孤峰上一片狼藉,两败俱伤。本以为事情该以陌君和判官到来大展神威结束,紫极星君却率领着一群不知来路却力量强大的鬼军出现,双方陷入对峙,僵持不下。

正在此时,地面传开阵阵震颤,仿佛地震般,仿佛脚下随时将要塌陷,令人不安。

从出现开始,任由身边打得天昏地暗,陌君一动未动,低垂着脑袋仿佛只是一尊木偶。若是有谁想不开往她身上撞,只有被烧成灰的结果。后果就是,打了这么久,陌君身边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无谁敢近身。

王毅带着人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到达了山上,山顶满目疮痍,令人心惊。他们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楼半夏的目光多次落在判官身侧那个黑色的身影上,莫名的熟悉感让她胆战心惊却又不得靠近。

这边混战的时候,梁京墨也终于醒了过来。恢复意识的第一瞬间,梁京墨就感觉到了自己筋脉内充盈着活跃的灵力,他的力量,似乎回来了。然而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属于他的力量,昏睡中那灼热的温度,不该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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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酸背痛腿抽筋,我该吃点儿好的补补!

第一九五章:九天诛魔阵(2)

“宋初呢?”不安在心里逐渐扩散,梁京墨看着熟悉的屋顶,清楚地知道这里是文物修复处的休息室,但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他最后的记忆,是宋初安宁的睡颜。

苏木和章邯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梁京墨推开二人跑到办公室,空无一人,猫笼空了,墙上挂着的斩魂剑一片黑亮,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光。

“人呢?”梁京墨掐住苏木的手腕。

苏木疼得直皱眉,却只是咬唇:“出任务去了。”

梁京墨甩开苏木的手,摘下墙上的斩魂剑收入掌中:“什么样的任务,需要趁我不在的时候去执行;什么样的任务,需要除了你们两个凡人之外的所有人一起出动?”

一直闷头不做声的章邯让开了门口的位置:“长白山镇魔峰,他们都在那里。”镇魔峰,是灵异工作者对那座孤峰的称谓。

章邯话音刚落,梁京墨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苏木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他们没有理由拦住梁京墨,即便拦了,他也是非去不可的。

午时过,镇魔峰地面的颤动越发厉害,山石滚滚落下,地面开裂。紫极星君带领的鬼军突然开始猛攻,仿佛不死不休。

身边的同伴和敌人一个个倒下,陌君却始终没有动,判官也一直伫立在陌君身侧,一向带着浅笑的脸上却没有了笑意,对眼前发生的视而不见,只专心看着地面上越开越大的、深不见底的缝隙。

终于,地缝开裂到足以让一人通过的地步,判官手中的勾魂笔直冲天际,素日里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此时却如同晴空惊雷:“布阵。”

同鬼祟纠缠的灵异工作者中立即有人抽身而出,以勾魂笔为阵眼,占据八方。在判官一声令下,血染法器,使出全部力量对即将被攻破的九天诛魔阵进行压制。一道银色的光芒破开灰暗的云层,直指九天诛魔阵阵眼的位置。当初布下九天诛魔阵的上神已然消失在天地之间,他的传人们虽不能完全继承他的神力,却因上神未雨绸缪,足以修补九天诛魔阵上的封印。

梁京墨瞬行至镇魔峰的时候,地动已是极其强烈,九天诛魔阵接近崩溃的边缘,盛大的魔鬼之气从地面巨大的缝隙中溢散而出,与天空中阴沉的云层融合在一起。

陌君身上的黑袍被地面裂口中吹出的狂风掀开,裸露在外的面庞和手臂上,缠满了血色的纹路,在一身红衣的映衬下,恍如魔类。她一动不动,任由黑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心思却已经转到了别处。

她恍惚记得,有很多人说过,她才是真正的魔鬼。她想,这句话是对的,她和魔鬼着实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昨天,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一生,也不过是一场计谋。她能够逃出冥界,能够投胎转世,却始终逃不开冥王的掌心。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冥王算计好的。

冥殿书房之中,冥王让她吃了一颗药,一颗用数十位灵异工作者的力量之源炼出来的药。当初失踪又重新出现的那些灵异工作者,竹安那些胆大妄为的动作,都是冥王在背后主导。多贴心的冥王啊,为了不让她在吃了药之后受到天道反噬,还特地将旁人的功德移到了她的身上。

吃了药之后,陌君体内灵力暴涨,筋脉被撑到极限仍然承受不住,形成了如今她体表的斑驳血纹。

梁京墨挥着斩魂剑杀出一条路来,逐渐接近陌君身边。此时,九天诛魔阵已经不再持续崩塌,地面的裂缝也停止了扩大,被压在底下的恶鬼即将发出最后的也是最猛烈的攻击。

判官冷淡地看了梁京墨一眼:“时间快差不多了。”

陌君缓缓抬起头,清丽的面庞如同破碎的镜子:“记得你们答应的事情。”是她的选择,不为苍生,只为一人。

未及梁京墨靠近,陌君已经一跃而下,瞬间消失在逐渐收拢的地缝之中。梁京墨情急之下也要跟着下去,却被判官拦住。被恶狼一般的眼神盯着,判官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刹那之间风起云涌,阴云聚集到镇魔峰上空,仿佛天劫来临。惊雷闪电之中,大地裂缝中崩出滔天火焰,仿佛直接烧到云层上。仅其余威便足以将残余的恶鬼尽数诛灭,在场的灵异工作者早得到冥王指令有所防备,却还是避免不了受伤。判官以一己之力护住被蒙在鼓里的特别行动处和文物修复处众人,即便有万年修行,有灵器护体,喉咙中还是泛出腥甜,又被生生吞了下去,面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梁京墨也很识趣地没有捣乱——他不可能置这么多人的生死于不顾。

直到地面严丝合缝,看不出曾经开裂的痕迹,陌君也没有再从里面出来。地面合上了,也挡住了梁京墨心底的光。

长久的沉默,长久的寂静,天空的乌云飘下纯白的雪花,很快又将山头覆盖,掩盖了狼藉的现场。不知是谁轻声问了一句:“结束了?”沉默被打破,活着的人发出震人心魄的欢呼,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们无法意识到那个依旧沉默的角落的不同寻常。

梁京墨平静地挣开判官的牵制,看向身后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人们,冷静地开口:“回去吧。”

王毅上前搭上梁京墨的肩膀:“阿墨,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总是憋在心里会憋出毛病的。”直到最后,陌君的黑袍被掀开,他们才意识到,那个最不可能的人,才是他们要找的人。然而,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初跳进了深渊中。他几乎无法想象,梁京墨会是怎样的伤心。

“我为什么要哭?”梁京墨冷着脸推开王毅,大步往外走,“我知道,她不会死。”

柳永拉住他的手臂:“你要去哪里?”

“冥界。”

就在陌君跳下去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宋初的声音:“烈火地狱红莲之火不灭,我就一定会回来。”

也许连宋初自己都没有发现吧,他体内的火之心,是可以感应到她的情况的。她要是死了,他也活不成了。同生同灭,她还真是一不小心做了一件十分浪漫的事情呢。

判官扣住梁京墨的手腕,拇指掐在他的命门:“既然要去冥界,不如与我同行,刚好我有些事情想问问梁处长。”

梁京墨没有拒绝:“刚好,我也有事想问问大人。”

去冥界的路上,判官轻易猜到了梁京墨要问的问题,无非是宋初的身份。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事情了。能够让陌君心甘情愿跳进九天诛魔阵,发挥出最大的力量,他们地府还要谢谢梁京墨。

曾经的鬼使陌君,铁石心肠,冷心冷情,只是冥王手中的木偶。虽然她毫不反抗地执行着冥王的命令,那时候要是冥王让她进入九天诛魔阵,她也不会有一丝犹豫。但是,那时候的她,虽然力量强大,却没有到达最盛的状态。究其原因,陌君没有一定要赢的**,没有爆发的机会。

大概百年之前,先知预言,天地之间将有祸乱。九天诛魔阵将破,或危及苍生,动摇六届,须得至纯至正的强大力量方能破解。至纯至正,从红莲业火中孕育而生的陌君,当然是最好的选择。然而那个时候,陌君的力量依然达不到先知的要求。

冥王看多了四海八荒中的荒唐事,决定要试一试,让陌君动情。无论是什么情,只要能让她对强大的力量产生**,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果不其然,他们成功了。

那位先知,就是潘楚恒。

判官的问题也很简单,梁京墨被送到冥界的时候,经脉中灵力枯竭,丹田几乎被废,冥医想了诸多办法都不见效,如今却又是如何恢复了力量?

梁京墨压了压唇角:“你们不知道吗,她把火之心给了我一半。”

判官闻言一愣,有些意外。陌君体内的火之心是她最大的依仗,此番下阵风险巨大,她能安然出来的机会不到一成,她竟然还敢把火之心分一半…火之心竟然能分成两半?

仔细想想在冥殿书房中的场景,判官摇了摇头。陌君胆子够大,对自己够狠,运气也好。那颗药吃下去,她身体的筋脉几乎被暴涨的灵力撑爆。火之心的灵力对外来的力量的排斥十分明显,连他都捏了把汗。若是当时她的体内不是半颗火之心,而是一颗,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总之,当下是他们计划中,最好的结果了。

烈火地狱的红莲业火依旧旺盛,守门的鬼差抱怨,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里面的火烧得太旺盛了,他都不敢把鬼往里面丢。往常的红莲业火没有这么厉害,一些业障不断十分严重的鬼被丢进去净化一下也就出来了,只有戾气十分严重的恶鬼才会被烧得灰飞烟灭。可是从昨天开始,但凡是有了业障的鬼进去,就甭想出来了。

梁京墨插在兜里的手微微颤抖,烧得旺好啊,少几个沾染了业障的鬼算什么呢?

回到人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梁京墨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去了宋初的公寓。电梯门一开,梁京墨被围在电梯口的几个家伙吓了一跳:“你们几个不回家,到这里来干什么?”

王毅拨开苏木凑到梁京墨面前:“还是兄弟我了解你,知道你回来之后一准儿到这儿来,他们几个都担心你想不开寻短见,所以就都到这儿蹲着等你呢。”

------题外话------

最近开始尝试玻璃瓶养多肉,自己安置了一个通风系统,不知道能不能行 ̄ω ̄

第一九六章:招财金蟾蜍(1)

梁京墨看着面前几个人,这些都是他最熟悉最亲近的人。除了他们之外,这人世间没有谁会在意几个小时之前跃入九天诛魔阵的那个身影。

也许当时在场的灵异工作者会将鬼使陌君舍生忘死的行为口耳相传,赞美她的奋不顾身,歌颂她的大义凛然,或许还有有人惊异于鬼使陌君竟然是一介女儿身,但那些都不是属于宋初的,也不会有人去想,她是不是该跳下去。也许,在所有人眼中,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又有谁知道,壮烈的背后,没有义薄云天的豪气,也没有心系众生的慈悲,从头到尾,不过一场交易。

对人间而言,一场浩然大劫转为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由于震源远离人类生活的城市,连损失都没有多少。太阳再度升起,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地府中的内鬼尚未被揪出,但那已经是冥王的事情,与活跃在人间的灵异工作者并无太大瓜葛。经此一事,灵异工作部门损失惨重,各个部门都有或多或少的人员伤亡,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由此,培训基地的新人被分配到各个部门领职。

除非是很有天赋或者有内部人员推荐,一般的灵异工作者都是从培训基地中出来的。培训基地能够给预备灵异工作者普及很多知识并教会他们很多事情的处理方式,不好的地方就是他们需要等待机会才能成为正式的灵异工作者。

他们的机会来了。

被分配到文物修复处的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姑娘,叫莫烟。莫烟不算顶好看,就是叫人看着舒服,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对文物修复处的人而言,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长相,竟然与宋初有几分相似,连平时的行事,也颇有宋初一开始的风范。

依旧是李双负责接待新人,然而她看着莫烟,却如鲠在喉,说不出“欢迎”两个字,只得说了句“跟我来吧”,将人带到了办公室。

金眸黑猫又回来了,自觉地把自己关在猫笼里舔毛,饿了渴了就自己出来找吃的,一点也不用麻烦别人,其他人也就随它去了。

长桌边又添了一把椅子,没有谁想过要把宋初的位置收拾出来。她买回来的小植物,凳子上的坐垫,甚至桌上的零食、文件夹,谁都没有动过,就像宋初随时会回来一般。她的确随时会回来,不是吗?

梁京墨见到莫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造成,莫烟带了自己烤的曲奇给大家分享,也给梁京墨留了一份。梁京墨的眼神在莫烟身上停留了大概半分钟,眼睛里毫无波澜,“嗯”了一声便不再管她。

莫烟也不在意梁京墨的冷淡,凑到楼半夏身边,轻声问道:“那边那个位置是谁的呀,怎么一直没见到?”

楼半夏几不可见地蹙眉:“该你见的时候自然会见到的。”

莫烟果真不再追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做自己的事情,仿佛并不是很在意别人的态度,也不给别人带来困扰,跟宋初真真儿地像。楼半夏有意无意地多看了梁京墨几眼,略微有些担心。

梁京墨对加入一个新人并没有太大的关心,对他而言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该处理的事情还是要处理,有了案子还是要接,反倒是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金眸黑猫经常盯着莫烟若有所思。

人间恢复了以往的安宁,各灵异工作部门大多时候又恢复了清闲的生活。闲了大半个月,文物修复处又要开始接客了,只是这位客人,似乎年龄有点小,看上去还是个初中生。

小萝卜头叫悦悦,性别男,说自己的媳妇儿被妖怪害死了。

李双以为他只是个中二期的小男生,媳妇儿被妖怪害死什么的大概是想多了,好言好语地劝他回去写作业。悦悦被当做不懂事的中二少年十分生气,将背后沉甸甸的书包甩在李双面前:“这里面装的就是那妖怪附身的东西,我都带过来了。”

李双半信半疑地打开书包,在拉开书包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紫色光芒。书包里装着的,不是书本,而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色蟾蜍,蟾蜍的口中还叼着铜钱,是常用的招财摆件。

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李双却因为那惊鸿一瞥不敢怠慢,带着悦悦和金蟾蜍进了办公室。梁京墨不在,由楼半夏主导场面,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

悦悦口中的媳妇儿,是邻居家的一个叫梦梦的小姑娘,和他一般大小,开学就该初三了。但是一个暑假的功夫,梦梦就不见了,她的爸爸妈妈也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女儿,就像梦梦从来没有出现过。悦悦也曾经问过自己的父母知不知道梦梦去哪里了,父母却说这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们不该多问。

但是悦悦还是很想知道梦梦去哪里了,梦梦家有一个弟弟,刚刚七岁,才开始上小学,他告诉悦悦,他的爸爸妈妈说,他没有姐姐。梦梦弟弟也很想姐姐,但是每次提起姐姐,爸爸妈妈都说没有姐姐,说得多了还会生气,所以他也不敢问了。

悦悦从梦梦弟弟那里知道了他的父母在暑假的时候请人请回来了那只金蟾蜍,从那只金蟾蜍在他们家安家落户之后,他的爸爸妈妈就有些奇怪了,经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梦梦,有时候还会窃窃私语,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奇奇怪怪的话,比如什么?”莫烟追问。

悦悦眉间微蹙:“好像是搬家什么的,梦梦弟弟没听清楚,我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楼半夏撑着脑袋看着悦悦:“那他们搬家了吗?”

“还没有,听我妈说,他们家下周就要搬走了,所以如果不快点行动的话,我就找不到他们了。”

楼半夏的手搭在金蟾蜍上,莫名地觉得有点恶心,金蟾蜍内部透出一股腥湿的感觉,恐怕里面的确有东西。在楼半夏的示意下,章邯在金蟾蜍身上划了一条裂痕,李双上手正要把它掰开,一股黑气突然从缝隙中跑出,直冲悦悦的脑门。

站在悦悦身后的莫烟右手一伸,掌心向外,挡在了悦悦的额前。那黑气撞到莫烟手上,又被弹了出来,落入楼半夏手中。

众人惊讶地看着莫烟,莫烟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从小体质特殊,一般邪灵不敢近身,后来到了基地,师父在我的掌心埋了辟邪咒。”

悦悦惊魂未定,吞着口水看着楼半夏握着拳的手:“那是什么的东西?”

“咔擦”一声,李双已经将金蟾蜍彻底掰开,里面空空荡荡,竟是空心的,却飘出一股令人难受的气味,仿佛黏腻潮湿的沼泽。苏木用棉签擦过被打开的金蟾蜍内表面,沾出一些湿滑的粘液,那股子气味,正是从粘液散发而出。

楼半夏仿佛感觉到自己手心也有些潮湿,有粘滑的液体正从自己的指缝间流出,一时恶心至极,随手拿过手边的杯子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进去,顺手贴上镇魂符让那玩意儿安静了下来。

苏木打量了那粘液半晌:“这金蟾蜍里面不会躲了一只真蟾蜍吧?”

“很有可能。”柳永接话。

楼半夏不断地用湿巾擦着自己的手心,眉头皱得紧紧的。悦悦回过神来,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看,我就说了,梦梦被妖怪害死了!”

李双安抚地摸摸悦悦的脑袋:“你怎么知道梦梦死了呢?”

悦悦瘪了瘪嘴,眼眶竟是红了:“我梦到梦梦了,她给我托梦了,她是来跟我道别的,呜呜…”

李双蹲在他面前:“男子汉不要随便哭啊,也许只是你想多了,带我们去找梦梦的爸爸妈妈,把事情弄清楚好不好?”

“好。”悦悦擦了擦眼泪,嗅着鼻子背好书包,带着楼半夏、苏木和莫烟去了梦梦家。

电梯门刚刚打开,几人就听到一阵责骂的声响,伴着孩子不知所措的哭声。悦悦脸色一变:“糟了,是小羽,一定是金蟾蜍的事情被发现了。”一边说着,悦悦已经冲到了一扇门门口,大力的拍着门板。

责骂的声音消失,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并不年轻的女人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怒意,皱着眉头让悦悦回自己家。对门儿也有人出来了,拉着悦悦连连给开门的女人道歉,明显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掺和进去。

悦悦却不肯走,求救地看着楼半夏等人。两家人这才看到,楼道里还有三个陌生人。

“你们是…”

见到陌生人,大家的态度都缓和了一些,火药味没有那么重了。楼半夏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们接到报案,说这里有人口失踪,所以前来查看。”

“什么人口失踪,没听说过,你们找错地方了。”给悦悦开门的女人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敷衍了一句就要关上门,悦悦却死死地扒着门框不让她把门关上。

门里传出一个孩子的叫喊声:“我姐姐不见了唔…”

苏木转过手中的平板电脑:“我查过户籍信息了,你们家应该有一子一女,请问你们的女儿于梦现在在什么地方?”

既然是查了户籍信息,就不容他们狡辩说根本没有这个人了。趁着于母怔楞,悦悦一把把她推开,闯了进去,将书包往捂着于羽嘴巴的于父身上扔去。于父下意识伸手去挡,于羽迅速跑了出来,躲在悦悦身后大喊:“我有姐姐的,我姐姐不见了!”

楼半夏要进屋,于母又想拦,却在对上她的眼睛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让开了地方,让三人顺利进了屋,悦悦的母亲担心儿子,也跟着进去了。并不大的客厅里一下子挤了这么多人,越发显得狭小。

有警察在场,于父于母不敢造次,只得好茶好水地招待着。悦悦抱着于羽站在苏木和楼半夏之间,很是缺乏安全感。

于父于母终于承认了于梦的存在,但是却也说不出于梦的下落,只说她是自己离家出走了,到现在也没有回家,他们只当是没有这个女儿了。

楼半夏很怀疑他们的话的真实性,但是看他们眼神一点都没有躲闪,这么多人在也不好进行催眠,他们只得暂时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