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做笔交易。”青攰咬牙道,“我告诉你如何离开秘境,你放过我。”

“你以为我还要你指点?”曲陵南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下,手一扬,整个大厅顿时土崩瓦解,她又一拱手,顿时周遭变换场景,绿树红花,泉水草坪。

“这里的一切,都要听我的话。”曲陵南淡淡地道,“我能感觉得到,就连你,也该听命于我。”

青攰脸色惨白,道:“我将曲家由来,你是谁皆和盘托出。”

“曲家与我何干?你是谁与我何干?”曲陵南摇头道,“我不需要知道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往事两个字,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有意义,不管你知道什么,那都不是我作为曲陵南这个人经历过的,所以,我没兴趣。”

青攰真个急了,他嚷嚷道:“且慢。我晓得你下山所为何来,你入幻境之时,我窥过你的内心。”

曲陵南一愣,青攰已道:“你下山,乃是为寻一样神器,你得左律指点,要去一个地方,可你不晓得那神器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你如何使唤它。”

曲陵南点头道:“这倒是,难不成你晓得?”

青攰道:“你忘了左律要你去的地方叫什么?”

曲陵南想了想,还真是有些没记住,她不确定地道:“叫什么川?”

“泾川!”青攰怒道,“你已然在泾川了蠢妇!”

曲陵南惊奇地“啊”了一声,道,“那神器呢?这里若是泾川,合该有神器才是,左律不会骗我。”

青攰冷笑道:“他自然不会骗你,要搁从前,他不仅不敢骗你,见着你,还得恭恭敬敬执弟子礼。”

曲陵南有些烦了,道:“又是从前,我根本与你所说的从前那人是两个行不行?”

青攰有些怜悯地看着她,道:“你果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该记得么?”曲陵南道,“若我真该记得,那未从前的我便会千方百计为后来的我保留这些记忆,可迄今为止,我对此全无印象,且无知无觉活的不知道多快活,可见那些记忆未必是好。”

青攰愣了楞,道:“若从前的你,有无上功法,有倾城宝藏,有令全天下修士眼红的神器,有通天彻地的大本事,寻回记忆,你便又坐拥这些……”

“行了行了,”曲陵南打断他,挥手道,“你在此千年,仍无长进,我且问你,那无上功法,你能练?那倾城宝藏,你拿的出来花销?那通天彻地的大本事,能吃还是能喝?神器倒是可以拿走,少罗嗦,神器在哪?不说我立马毁了你,将你的元神丢入此画中。”

青攰古怪地瞥了她一眼,道:“毁了我,你便永生找不着那把神器。”

“我慢慢找,整个秘境都是我的,我将它翻个个都行,我就不信掘地三尺还找不到。”

青攰自嘲一笑,道:“我没骗你,没了我,你真无法找到神器。”

“为何?”

“因为那神器便是我,”青攰挺直胸脯,“我便是那神器。”

第91章

曲陵南愣了楞,忽而伸手一抓,将青攰整个提起,又倒转过来,抖了几下,手一松将他丢到地上,青攰摔得哎哟出声,曲陵南皱眉道:“你分明是个人,哪里是什么神器。”

青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骂道:“好你个小娘皮,难道本尊还会骗你不成?”

“你为何不会骗我?”曲陵南睁大眼道,“所谓神器,器字当头,不该锐不可当威仪万分?你一个小孩模样,会疼会骂人,还一肚子坏水加黑心,就算你是修成器灵,也不该如此跳脱……”

青攰从地上爬起,挺起腰杆道:“寻常器灵如何与本尊相提并论,本尊可是上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时便有的……”

“人家开天辟地,你在一旁作甚?”曲陵南好奇地问。

“本尊那会是上古大神手边一块得天地灵气开了智性的玄铁刀……”

青攰正待与曲陵南好好叙叙自己不凡的来历,却冷不丁听见曲陵南道:“哦,你其实是砍柴刀吧。”

青攰整个愣住,随即气得两眼发黑,只觉受损元神几欲裂开,疼得他声音也小了,咬牙切齿挤出声来问:“你才是砍柴刀!”

“我是有一把小柴刀,我小时候拿来砍柴可利索了。”曲陵南笑眯眯看着他,道,“喂,小子欸,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契约羁绊着?”

青攰警惕起来,立即道:“没,你我契约,已在千年前你肉身陨落之时便作罢。你我之间,只剩下不得伤你性命的神咒而已。”

曲陵南笑眯眯道:“这样啊,可我怎么觉着咱们挺合适,不如再定个契约?”

青攰立马连滚带爬离她一丈开外,大声道:“蠢娘们老子告诉你,要我做你的兵刃想也别想,老子宁死不屈!有本事灭了我的元神……”

曲陵南伸出手,一把抓住他,天心功法一运,青攰便如束手束脚一般悬于半空。她手再一收,青攰只觉自己生生要被她拗断一般。青攰脸色大变,额头青筋直冒,脑中想到的,尽是千年前为人御使的种种苦楚。他双目渐渐呈紫色,咬牙切齿道:“臭娘们,老子跟你拼了!”

他运气最后一点灵力,拧成一股粗壮的紫色闪电朝曲陵南劈头打去,曲陵南不避不躲,双手一抹,整个空间顿时结成一道软而富有弹性的水墙。闪电打在其上噼啪作响,却无法伤之分毫。青攰豁出去,大吼一声,一柄巨大的紫色弯刀当空而出,他纵身一跃,与那弯刀合二为一,一时间光芒四射,威力无比。这柄上古神器通体透明宛若冰雕玉琢,然于一片通透中,却有紫光游走其上,炫目多彩,刀身雕饰虬首虎身灵兽两只,紫光流转之间,那俩灵兽竟活了过来,齐齐嘶吼,直冲云霄,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两团烈焰直攻曲陵南。

曲陵南眉毛一扬,翻转手掌,三昧真火凝成的火球跃然而上。她左右开弓,抛出两个大火球,分别抵住两头灵兽攻过来的紫色神火。就在此时,只听头顶一阵破空之声,曲陵南抬起头,却见那紫色弯刀当空而来,威势难当,整个泾川秘境都为这柄上古神器现世而颤动,一时间天震地裂,秘境扭曲,疾风夹着紫色闪电即可将曲陵南跟前凝结的透明水墙掀开。曲陵南脸色一变,立即运气全身的五灵之力拼命一跃,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她适才所在之处已被劈出一道深深的鸿沟。

“臭娘们,本尊今日便是元神俱焚,也要拖你同归于尽!”

曲陵南尚未来得及问他何必如此,就听得龙吟虎啸之间,仿佛四周一切都被卷入巨大的漩涡中,山川水泽俱被撕裂,湖泊泽被皆被掀翻,整个泾川秘境顷刻间天地剧变,日月无光。飓风肆虐之间,曲陵南以手挡额,却也只能勉强看清前方。突然,一道紫光迎面而来,曲陵南本能往后一跃,啪的一声,适才所站之处又被劈出一道深沟。

“什么束魂断神咒,什么千秋万世劫,你陨落了,就把老子关在这;你换个壳子回来,老子就得再为你鞍前马后,唯命是从?呸!想得美,我青攰神器,只敬上神,只尊金仙,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算个什么东西!”

青攰狂躁的吼神中,紫色弯刀不顾一切乱劈乱砍,泾川秘境被搅得天昏地暗,一片狼藉。曲陵南神色微眯,手一扬,虚实二剑同时出手,化作千千万万柄小剑,齐齐刺向那柄紫色弯刀。然上古神器威神之力又岂是这等灵力幻化的剑能打破?那些小剑未飞到跟前,就以被紫火焚烧殆尽。

紫色弯刀夹杂着闪电流火飞扑而来,不顾一切就要刺穿曲陵南的身躯。曲陵南运起天心功法,双手一抓,将那刀上闪电用力一拽,给拽到近前,又大力掷出,铿锵金石相撞之间,紫色弯刀略顿了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曲陵南奋力一抖,孚琛所赠的灰色发带顿时被抖成长鞭,她将三昧真火注入,整条长鞭顿时宛若火蛇,缠绕到紫色弯刀之上。

也是青攰元神大伤,又身处泾川秘境,他便是化回原形,却也无当年威震整个修真仙界的神器威名。那长鞭竟能缠缚住它一二,用力挣扎,那三昧真火却烧得越旺。

青攰这一瞬间想到很多,上万年前初修成器灵的雀跃,落入修真界时的嚣张与骄傲,千年前在那蠢妇诡计之下不慎中招,不得不让她御使的屈辱,后那蠢妇终于陨落,他以为得自由,却不料又落入泾川秘境一困千年的无奈。

这一瞬间,他心中的怨怒直抵云霄,这个狭隘的地方,这些毫无尊卑的凡人,作为一个高贵的器灵,他已然受够。

束魂断神咒一下,攻击对方,还诸自身。

但那又如何?

紫色弯刀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轰的一声浑身燃起幽幽的紫火。那火越烧越旺,竟将捆缚身上的三昧真火尽数吞噬。曲陵南神色凝重,她一踩纵云梯飘至半空,手一伸,五灵之力运入手中的火焰。她慢慢拉出一把火剑,对准那柄硕大的弯刀,冷冷问:“你确定要如此?”

“来战!”

曲陵南不再迟疑,将手中长剑当空射出,与那弯刀于半空中相互抗衡,刀剑相博,火光四溢,空中一片流光溢彩,威力无比,却绚灿夺目。曲陵南运起天心功法,手下不停,与紫色弯刀见招拆招。青攰似真豁出去一般,使出尽是两败俱伤的招数。

此处毕竟乃认主的泾川秘境,曲陵南心念一动,空中便自发愈加凝固,在那紫色弯刀上生生结上一层厚厚冰层,令其运作愈发缓慢,而三昧真火化作的长剑却灵力源源不断,只听得一声脆响,紫色弯刀被击退一步,紧接着铛铛数下,青攰竟有些招架不住。

曲陵南扬声道:“小子,就此罢手,我不欲你元神俱灭。”

青攰不理不睬。

曲陵南有些莫名的不舍,似乎真与那柄弯刀共度过无数时光一般,她换了种口气道:“最多我不逼你便是。”

她想到自家骄傲的师傅,叹了口气道:“最多我将你交予师傅,若你不喜欢他,他亦瞧不上你,我让你离去便是。”

她还待说什么,忽然之间将要说的话全咽下肚子,因为不知何时,另一柄紫色弯刀悄然飞到她跟前,抵住她的咽喉。

“你有虚实二剑,难不成本尊便不能幻化出另一柄刀么?”

曲陵南眼睛微眯,道:“你莫忘了,杀了我,你要被反噬。”

“本尊宁可被吞噬,亦要一雪前耻。”

他话音一落,刀尖便要刺穿曲陵南的喉咙。曲陵南神色不变,忽而伸出手,当手握住那柄刀。

刀刃刺透手掌,鲜血淋漓,刀锋上顿时染了一片殷红。曲陵南却面不改色,道:“你忘了,这是在我的地盘。”

她手一紧握,飞身而上,拖着那柄刀直冲云霄,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泾川崩塌陷落,原本湛蓝的天空被硬生生冲破一道裂痕。

“根本就没有什么出秘境的法子,对吧?”曲陵南冷笑道,“若是有,你何须委屈自己在此一呆千年?”

“整个秘境皆是法阵,只有天空无人留意,若有阵眼,这才是阵眼。”

“当然,若没有阵眼,以我手握神器之力,也要撞开一条路来。”

她说完,顺着刀锋节节摸过去,顺势握住刀柄,运起五灵之力,朝那天空拼劲全力,用力劈下。

那天空整个崩裂,眼底下山河倒转,多少美景尽皆倾覆殆尽。她不顾一起冲出秘境,阳光照在刀身,一阵紫光掠过,竟有惊人的美。

这是真实世界的阳光,真实世界的空气。

她丹田一空,浑身不可思议的神力急剧消退,一口气没提上来,竟硬生生从半空跌落。

紫色弯刀此时却挣脱她的手,用力刺往她胸口。

一出秘境,优势全无,神器器灵便是元神大伤,也不是她这等筑基初期的弟子所能抵挡。

就在她以为这回必须得被刺个透明窟窿时,一阵凌厉的劲道扑面而至,砰的一声,将那柄弯刀劈开。

她整个人被一股柔和的力道卷起,随即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曲陵南的心怦怦直跳,她抬起头,只见孚琛蓝衣翩然,手上的紫炎刀熠熠生辉。

“师傅……”

“傻子,你不晓得修士入秘境全凭机缘么?你在秘境中捏碎玉牌,倒让为师如何寻你?如何救你?”孚琛拉长脸骂道,“这又是什么?怎的被一柄柴刀追得如此狼狈?”

“柴刀?”曲陵南眨眨眼,定睛一看,那牛气冲天的神器现下掉在地上,根本不是才刚那种流光溢彩的弯刀模样,而是一柄毫不起眼的柴刀。

而且看起来很像当年她带下山那柄。

曲陵南高兴得笑了,对孚琛道:“师傅,这是我辛苦寻来献于你的神器哇。”

“神器?”孚琛脸黑道,“你找柄柴刀糊弄为师,还好意思道是神器?”

作者有话要说:本卷到此结束,下一卷就是高潮了。故可以推测,本文离完结不是很远。

第92章

这一回师徒分别虽短,然俩人均觉得像隔了数十年一般漫长,劫后余生,个中感慨,皆不足为外人道哉。便是大大咧咧如曲陵南,此刻抱住了师傅的蓝道袍,却也忽然之间有莫名的委屈酸楚涌了上来,红着眼圈吸了吸鼻子道:“师傅,我还以为这回见不着你了。”

她极少有如此软弱的时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尽是孺慕之情,又夹杂着她自己亦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与情愫。便是孚琛竭力想板起脸孔训个几句,此时此刻也硬不起心肠,他不甚自然地抬手拍拍曲陵南的后背,冷硬道:“琼华弟子哪有你这么没用的?出来历练一次哪能不吃点苦?哭什么?挺起腰来。”

“是。”曲陵南揉揉眼,想了想又补充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师傅哇,特别是差点被那柄小柴刀砍死的时候。”

孚琛莫名地心里一跳,轻咳一声,换了话题问:“那柴刀是怎么回事?”

曲陵南一听来劲了,巴拉巴拉将入秘境后遇上这柄刀的种种事略微说了一遍。她原是一心要为师傅寻得一柄上天入地独一无二的法器,故于此刀种种不凡未免多说了两句。至于此神器与她那些渊源,一来曲陵南自己也不清楚,二来她觉得即便有那也是上辈子之事,与她现下又有何干?故通通省略不说,反正那器灵如此嚣张,日后自会自己嚷嚷与师傅听,岂不是比自己一知半解说得更好?

曲陵南说得罗里吧嗦又杂七杂八,孚琛难得有耐性听徒弟唠唠叨叨,竟破天荒觉着她并不令人厌烦,甚至有种无法诉诸于口的喜爱。他看着徒儿的脸微微有些出神,曾几何时,当日上古冰洞中偶尔捡到的小女孩,也成长得窈窕动人,眼波流转,竟有清澈到动人心魄的美。

不知不觉间,她长大了,他原本是盼着她长大的,因为她若不长大,于他便是个无用的废物,可等她真个长大了,孚琛却察觉自己心中深处一丝确凿无疑的不舍。

他向来果敢坚毅,行事谋定而动,却从未想过有一日,是他自己,而非旁人,率先对这个小女孩生了那么一丝不舍之心。

尤其是,当见着她历经生死,兴冲冲跑来将那柄不知从何而来的所谓神器交给自己之时。

孚琛不知不觉间,竟觉着递到跟前这柄不起眼的玩意儿,重愈千斤。

他接过那柄刀,神识一扫,不觉浑身一凛,宛若大热天被一兜冰雪自上而下浇了下来。孚琛神色微动,再以神识灌入,忽而犹如有人拿金针狠狠刺入脑袋,疼得他打了个激灵。

脑子里同时响起一个奄奄一息的孩童声:“滚你娘的,什么玩意都敢来试探本尊。”

孚琛勾起嘴唇,问曲陵南:“那器灵可是孩童化形?”

曲陵南点头道:“正是。”

“甚好,”孚琛抓起那把刀细细端详,以元婴期修士强大的神识强行注入,不一会只听啪的一声,他手中的刀应声落地。

孚琛脸色变白,曲陵南忙帮他将刀捡了递过去,好奇地道:“师傅,怎么啦?”

“好顽固的器灵。”孚琛似笑非笑道,“这倒是有趣了。”

“是啊是啊,”曲陵南道,“它可不听话了,动不动就给你下套,师傅,治死他!”

孚琛仔细端详那柄刀,眼睛发亮,口气却很淡:“倒是有些不凡的来历,若非它此刻元神受损,亦或为师未能凝婴结成,倒还真拿它没办法。不过,既然它到我手上,少不得我得辛苦一番了。”

曲陵南点头道:“这柄刀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千百年来不知抓了多少修士的元神入环境中淬炼,人命在它眼里就是个玩意儿,如此无德阴损的东西,你若不要,我毁了它便是。”

“无德阴损?”孚琛微微一笑,喃喃道,“怎的我觉着,它是不以德为德,不以损为损?”

曲陵南正色道:“它虽超乎三纲五常,然损益循环,不可替换。老实说,若不是瞧着它确有几分真本事,又发紫火紫光与师傅的功法相类,我也看不上它。”

那柄刀似乎听懂一般,气得嗡嗡发抖。

孚琛哈哈低笑道:“小南儿忒得老成,倒比为师还要讲求天道天命。好吧,你孝心可嘉,此刀为师拿去炼化便是。”

曲陵南高兴得笑了,道:“本就是给师傅寻的,你爱怎么用便怎么用。”

孚琛手一挥,将那柄刀收入自己的储物袋,随后又道:“杜如风与云晓梦,皆与你同入秘境,此刻秘境一开,却不见二人踪影,想来大千世界,各人有各人的机缘。你且与我回山便是,此后要下山,再不许如此鲁莽。”

曲陵南笑嘻嘻道:“师傅,你也担心我的吧?”

孚琛冷哼一声道:“你比那山里的猿猴还野,为师有甚忧心?”

“不担心为何我一出秘境便见着你?”曲陵南扯着她师傅的衣袖,认真道,“分明是你早已守在秘境之外,师傅,你就认一句担忧又怎的?”

“无聊。”孚琛一扯袖子,率先走去。

曲陵南却瞥见她师傅难得一见的脸色僵硬,她眨眨眼,忽而明白过来,笑得越发开心,蹦蹦跳跳跑上去,道:“师傅,你就认了吧。”

“师傅,你不认我亦晓得……”

“师傅……”

孚琛被她缠得头都大了,想也不想,一把将她揪了过来,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曲陵南一尝,酸甜可口,正是云浦童子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甜甜丸。”

曲陵南乐了,睁大眼睛看着孚琛,眼中带笑,心中只觉有无限欣喜,自她小时起便不知吃了多少回甜甜丸,可从未有一颗如嘴里这颗这般好吃,有说不出的甜,说不出的美,说不出的滋味远长。

而向来好看得不得了的师傅,也从没像这一刻这般,如此赏心悦目,单单只是看着,就有那么多的喜爱蜂拥而至。

她没读过什么书,不懂得该以何种诗词歌赋铺陈自己这等情愫,她只知道,原来那么多喜爱瞬间涌来时,人其实是感到酸楚而难过的,仿佛不知所措,仿佛不堪其重。

可在这等酸楚而难过的情绪过后,却是一种没来由的满足。便是拿天底下所有的灵脉灵石,上古神器,所有修真者梦寐以求的宝材宝物相易,也是不肯换的。

孚琛这一刻也在凝望着她,他的眼里这一刻只有她,曲陵南能确定这点,她晓得,师傅亦如她这般,有说不出的纷繁心绪,乱如麻,却甜如蜜。

他二人不知对望了多久,直到忽而啪的一声,一个物件自空中掉出,直直摔到曲陵南足下。

曲陵南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八卦铜镜,她忽而想起来,这个东西,是那名叫“清河”的器灵原本的形态。

曲陵南弯腰捡起铜镜,直觉那镜子只余巴掌大小,上面纹路精美,铜镜清晰无比,纤毫毕现,镜中一个韶华正盛的少女目光明亮,满是柔情。

她看了一会才认出那是自己。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宛若多年前手持信物思念亲爹的娘亲,曲陵南手中一震,铜镜险些落地。

她皱眉盯着那个镜子,却见那镜子中又有一个自己,满脸认真,眉峰微颦,目光清明。

“这镜子有古怪。”孚琛淡淡地道。

曲陵南抬头看他。

“纹路因时而变,自我幻化无穷的阵法。”孚琛指着它道,“这也是秘境中的宝物?”

“是。”

“它倒是认你为主。”孚琛微微一笑,伸出手指,灵力一致,只见紫光微闪,那镜面多了一行字,正是“陵南妙镜”。

曲陵南惊奇地瞪大眼睛,道:“师傅,这是你刻上去的么?”

“不,是我除了遮蔽之上的障眼法罢了,”孚琛笑道,“这镜子甚是有趣,它弄了这四个字上去,却又偏生要遮遮掩掩。倒像害臊一般,莫非此物亦有器灵?”

曲陵南拿了那镜子左右端详,皱眉道:“是有器灵,只是我平素又不打扮,弄一镜子忒也麻烦,喂,你这四个字也不是太难磨掉,我帮你去了,你自去寻旁人,可好?”

孚琛好笑道:“你这傻子,有器灵的宝物,不是仙器,便是神器,难得有甘愿认主的,你竟要往外推?”

“他认我我就得认他?”曲陵南道,“有这个说法?”

孚琛有些头疼,道:“那倒没有。只是从无人会拒绝……”

“我又不爱戴花,照镜子何用?”曲陵南仍然对这玩意无法心生喜爱,“秘境中层出不穷的幻阵皆为此镜所为,跟这玩意活在一处,可是容易人我不分,受害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