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青玄。”曲陵南认真对他道,“我不死。”

清河重重地点头,道:“我不会让你死。”

他们正说着,忽而脚下之地猛然一震。

曲陵南一愣,过了片刻,地下又震了一震。

“不好,寨子禁制被震动,外头定然来了什么厉害角色,清河,”曲陵南一跃而起,皱眉道,“莫非你前几日没将麻烦清除掉?出寨的孩子们呢?”

清河忙道:“他们没事,我前几日出去所见,不过是两个寻常修士打斗,误打误撞碰到禁制,后来我即刻布下迷踪阵,引他们往别处打去,孩子们亦从另一条路离开。”

曲陵南道:“难不成这两人没离去?”

清河摇头道:“那二人一个金丹初期修为,一个不过筑基期,按理孰高孰低,早该了结。除非……”

“除非什么?”

清河道:“除非他们手里有什么厉害法器。抑或来了一方师长……”

曲陵南二话没说,立即朝寨子外飞去。却见寨子外树木狼藉,倒了一片,一个五彩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困着一名长身玉立的青年修士,那股震动古寨的凌厉之力,便是自此法阵发出。而一边发动法阵之人却是一位女修,她修为不济,此刻已力竭倒地,嘴角沁血,脸色惨白,却苦苦支撑,拼尽全力也要将阵中人困死方休。

曲陵南一看,这俩还真是老熟人,女的面容姣好,正是云晓梦,而阵中男子,仔细一认,却是杜如风。

清河喃喃地道:“怪不得如此威力,原来是万年灵木所制之法阵……”

“咦?”曲陵南奇怪道,“这法阵不是清微门镇山之宝么?怎会掉过头来对付清微门的首席弟子?”

清河无奈地道:“主人,法阵与神器不同,有无器灵,谁拿就给谁用,很显然,这位女子或偷或抢或骗,将人家的宝贝弄到手,反过来要将来追回宝贝的人宰了以绝后患。”

曲陵南皱眉道:“云晓梦怎的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半点长进,不成,我不能看着她宰了杜师兄。”

第105章

万年灵木乃玄武大陆南疆所产,质地坚硬,气味宁馨,万年成木,自有灵性,乃是炼制法阵之上品宝材。坊间仙市卖此物以寸计算,价格昂贵,且有价无市。

清微门早年有一先祖,得万年灵木一截,炼成上品攻击法阵,名“万木回春”,顾名思义,此阵运作时华光旖旎,犹如春降大地,万物复苏,花团锦簇,绿草成荫。

可这一派胜景,却是靠抽取阵中修士身上灵力而成。

此阵一经开动便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修士被抽取的灵力愈多,则阵中境况愈是华美。

不活活将修士抽干,此阵不会停歇。

所谓“万木回春”,意蕴便在于此,有生有死,死生循环,这本是天道,然天道无情,此阵法效法天道,故亦冷酷残忍。

饶是杜如风再如何修为深厚,可碰上自家宗门这件宝贝,最多也只能支撑一个时辰。

曲陵南微一沉吟,已看明白此阵奥妙。她凌空而上,手掌一抓,将开启阵法的云晓梦整个提起,随手一抛,毫不客气将她丢到一旁,紧接着手掌翻动,结出无数手结,周遭古木中凝结的灵气骤然被吸引过来,凝成浅绿色光幕,轻柔笼罩在“万木回春”阵之上,顿时间空气变得沁人心脾,被“万木回春”阵险些吸干了的杜如风不禁精神一振,惨白的脸色顿时和缓了些。

这一手乃青玄功法中极为高明的结灵法,青玄仙子一生精研修行根本,不拘形态,不拘法理,飞花落叶皆可为我所用。万木回春阵虽厉害,然回春也得需遵天理循环,非无缘无故乱回一气。曲陵南先结灵气补杜如风燃眉之急,随后便回头清叱一声:“清河!结聚灵阵!”

清河领命,飞跃半空,手指虚空画阵,他本就是上古阵法器灵,天下阵法于他眼中皆可信手拈来,区区聚灵阵自不在话下,只见他手下不停,顷刻间绕着“万木回春”阵画了七八个聚灵阵,霎时间灵力四溢,万木回春阵绚丽到极致。

盛极而衰,物极必反,“万木回春”阵自炼成以来,从未试过同时汲取如此多灵气,一时之间,阵法运转不再迅速,杜如风已然能从阵中抽出手来,祭出本命法器金色长戟,大吼一声,用力插入阵眼,顿时彩光四射,白芒刺眼。

曲陵南眼疾手快,一挥腰上绿丝绦,丝绦顿时如有意识般直直钻入阵中,嗖的一声缠绕住杜如风腰腹,曲陵南用力一拽,将杜如风整个提溜出法阵。就在此时,四下震动,万木颤抖,须臾之间,金色长戟已破开阵眼,轰隆巨响声中,好好一个“万木回春”,登时四分五裂开来。

杜如风神色呆滞,突然间扑向那个法阵,曲陵南一把拽住他拖了回来,骂道:“你傻了你?!”

杜如风痛惜道:“宗门至宝,毁于我手,我还有何面目回去?”

此时破阵而生的光芒黯淡下来,万木回春阵现出原形,原来是一个精美的木制灯盏。可惜灯盏已断成两截,清河跳下去捡起来,好奇地看了看,抬头道:“主人,万年灵木的灵性已损,此阵无法修补。”

曲陵南不甚在意道:“修补不了就算了呗,一个玩意儿还抵得过人命?”

清河笑道:“是,只不过可惜了,当年炼制法阵之人也是个难遇的阵法奇才。”

“哦,可东西做出来就是给人用的,既然要用,就有用坏的时候。”曲陵南转头对杜如风道,“那什么,节哀啊,东西坏了总比人送命好。”

杜如风苦笑道:“只怕杜某这条命,却无此上品宝器值钱。无论如何,多谢仙子救命之恩,请受杜某一拜。”

他说完便深深作揖,曲陵南奇怪地盯着他,问:“你认不得我么?”

杜如风这才抬头正眼瞧她,慢慢地,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神色,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陵,陵南?不,不可能,陵南已然丧命,仙子仙姿妙曼,也不像……”

“喂,杜如风,你真傻了啊?”曲陵南偏着脑袋打量他,“不就几年不见,我怎么死了?我不知道活得多好!”

杜如风目不转睛盯着她,逐渐地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捏了捏,又摸索着扶上她的胳膊,颤声道:“真个是你?你真个还活着?”

曲陵南不耐道:“自然,我不过离开琼华而已,哪里就死了?”

“是,是我迂腐,信了那等流言,你本就是丢哪都能活的,是我把你想得狭隘了。”杜如风高兴地笑眯了眼,他向来君子端方,极少有咧嘴大笑之时,此时却欢喜得不顾仪态,一把攥住曲陵南的手不放,颠三倒四地道,“你这些年过得可好?此处偏僻得紧,你可曾吃了苦?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离了琼华不来找我?你该晓得无论何时,清微门都有个杜师兄欠你人情,能照应你……”

曲陵南与故人重逢,也很欢喜,笑道:“我自己有手有脚,还有清河,何至于需你照应?不过先谢谢你啦,我这些年挺好的。对了,我怎么死了?”

杜如风迟疑了下,叹道:“当日人人皆道你不从太一圣君双修之约,迫得令师与圣君动了手,险些夷平琼华浮罗峰。你为免恩师为难,免琼华与禹余城反目成仇,便逆转经脉,自尽于太一圣君面前,圣君只得罢手,黯然离去……”

曲陵南听得惊诧不已,不禁大声道:“瞎扯什么?我是不愿跟左律双修,可我是会自尽的人吗?旁人不知我,你还不知啊?”

杜如风有些尴尬,低声道:“说来惭愧,为兄不是不信你,只是彼时两难之局,无法可解,以一人之死全两派之谊,乃解此死局的唯一法子……”

“所以你就信啦?”曲陵南瞪了他一眼。

“是为兄愚钝,得知你的死讯,我还难过了许久……”

“你是够笨的,活该你难过。我跟左律那个事太复杂,说起来太麻烦,也涉及到一些不是太好的事,不能告诉你原委,总之绝不是什么为求两全只得自尽之类的。”曲陵南顿了顿,当机立断结束这个话题,她转头瞥了眼被她丢到一旁,已力竭昏迷的云晓梦,又问,“这娘们怎么回事?你怎么被她算计啦?”

杜如风脸上现出愤怒嫌恶之色,道:“数月前我外出历练,见她落难可怜,便念在四大门派同气连枝的份上,好心收留她至门派,又派人给禹余城传了口信,请他们来人接回自己的弟子。哪知此女子心怀不轨,贪婪恶毒,竟趁我门人不备,潜入门派禁地,偷盗‘万木回春’阵后潜逃。事因我一时心软而起,自当由我抓回歹人,追回宗门宝器。此女狡诈奸猾,数次明明已要抓到她,又被她使诈逃离。数日前我终于截住了她,本想一举拿下,却不料她已琢磨出开启‘万木回春’阵的法子,一时不察,这才着了她的道,险些命丧此处。”

曲陵南安慰他道:“算啦,她心眼多,你是君子一流,吃亏也不出奇。”

杜如风怅然道:“我吃些亏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如今宝器已毁,我推脱不了责任,只得杀了她,取其首级再回去谢罪了。”

他拱手道:“陵南,我非那等嗜杀之人,只是此女乃毁去‘万木回春’阵的罪魁祸首,我不得不杀,你向来宅心仁厚,然此次干系重大,只盼你莫要阻挠见怪才是。”

曲陵南皱眉问:“真的要杀?”

“是。”杜如风叹息道,“我亦不愿在你面前做这等事,可我身为清微门掌教大弟子……”

“哦,”曲陵南打断他道,“她又不是我什么人,你要杀不杀与我何干?我适才只是随便问问,毕竟她也算故人。”

杜如风柔声道:“我自会把她拎远些动手……”

他话音未落,云晓梦已然一跃而起,窜得比兔子还快,霎时间跑出七八丈远。曲陵南瞥了清河一眼,清河会意,纵身一跃,飞到云晓梦跟前,将她轻松攥住,一把丢到曲陵南脚下。

云晓梦摔得仰天八叉,轱辘一下爬起,云鬓纷乱,哪还有昔日半点风采?她尖声道:“陵南,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不能让他杀我!”

曲陵南奇道:“为何我救过你就不能看别人杀你?”

“那当日你救我岂不白救?”

“可当日我救你也是不情愿的,白救正好哇。”曲陵南认真道,“我不介意。”

云晓梦眼珠子乱转,急道:“你不让他杀我,我就告诉你一桩大事!”

“我不想晓得什么大事,”曲陵南对杜如风道,“杀吧杀吧。”

“事关你师傅的大事,你也不听么?”

曲陵南身形一顿,随即道:“我已没师傅。我被逐出师门了,你不知道么?”

云晓梦大惊,失声道:“不可能!琼华从未有公告天下将你逐出师门,道门正宗皆传你以命相抵,方令太一圣君放过琼华……”

“别扯淡了,”曲陵南大声道,“我告诉你,真相是我不愿跟左律搞什么劳什子双修,他也同意,可我前师傅不同意,所以他把我逐出师门啦!听明白了没?”

云晓梦呆了呆,忽而哭道:“那你让他杀了我吧,杀了我就没人救毕璩那个傻瓜,我们一道死便是,我倒要瞧瞧,到了阴曹地府,他是不是还不理我?”

第106章

曲陵南闻言微微一愣,怕自己听岔,又问:“你是说毕璩师兄?”

“可不是那个王八蛋龟孙!”云晓梦索性丢了矜持,哭道,“自己没本事还要强出头,出了事害我去救他,我有什么办法啊?我在宗门中就跟废人一样,我能有什么办法?要不是早年听师尊谈起天下至宝,说到清微门这劳什子法阵如何厉害,如何上品,还道无需高阶修士亦能启动,我又何必冒险潜入清微门?现下命都搭上了,黄泉路上见了你师兄,人家还未必会领情……”

曲陵南听得一头雾水,她转头看向杜如风,正色问:“杜如风,莫非琼华出了什么大事?”

杜如风忙道:“不曾听闻,我宗门与琼华派世代交好,若有事,我师尊师长们定会知晓。”

曲陵南皱眉道:“这倒奇了,若琼华无事,怎会累及毕璩师兄这位掌教大弟子?”

“这有什么奇的,你们琼华自己窝里斗,自然遮遮掩掩不给外人晓得!”云晓梦尖声哭骂道,“琼华主峰不知为何打成一片,毕璩不自量力去拦,被当即封入法器之内,那法器又被丢入琼华后山青冈峰下,那个地方,是琼华历代先祖埋骨之地,本就有灵兽把守,又有符阵把持,我一个人怎么救得了他?只好想偷个厉害法器试试……”

曲陵南浑身一震,问:“你说琼华主峰有人做反?”

“我可不知道什么做反不做反,我就知道毕璩给高阶修士收拾了。”

曲陵南摇头道:“怎么可能,太师傅坐镇主峰,有他老人家在,何人敢反……”

云晓梦冷笑道:“若世世代代修士皆奉掌教若神明,那也没那么多争权夺利,内乱更迭之事了。”

曲陵南脑子乱成一片,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问:“你且慢说废话,只告诉我,那封印毕璩的法器长什么样?”

云晓梦道:“我告诉你,你能拦着清微门这位不杀我?”

曲陵南转头看杜如风,杜如风摇头道:“一码归一码,琼华有事,我清微门定不会袖手旁观,然万木回春阵因她而毁,我不能不跟她算这笔账。”

曲陵南又看云晓梦,云晓梦睁大眼睛,死到临头倒显出几分风骨,倔强道:“哼,什么万木回春阵因我而毁,若不是你跟陵南联手,这个阵如何会毁?它要这么重要,你适才就不该反抗,而该乖乖任由它吸干你全身灵力,待你死了,那阵我自会妥善收藏,何来毁不毁一说?”

杜如风没料到她如此强词夺理,倒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不知悔改,却仍这般巧言令色,今次我若留你性命,枉身为清微门中人。”

他说吧手一伸,寒气骤然发出,瞬间冻结住云晓梦的身子,云晓梦冷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骂:“有本事,给个痛快,你,折磨我这个弱女子,算,算什么名门正宗?”

曲陵南手一挥,三昧真火的火球丢了过去,恰到好处溶解她身上的寒冰,淡淡道:“杜如风,你等等。”

清河在一旁已料到她要做什么,不禁不赞同地道:“主人,你要知晓琼华发生何事,无需受此女要挟。”

曲陵南笑了笑,道:“不,我要留她性命,非受要挟,乃是因毕师兄。”

清河不解,皱眉问:“这是何故?”

“她适才道,自己在琼华主峰目睹毕师兄出事,这才下山寻救人之法。你可曾想过,她一个外派弟子,又受禹余城嫌弃,如何能呆在琼华主峰?”

“她鬼祟成性,自然有潜伏进去的法子。”

“不,琼华主峰我再熟悉不过,历任仙长留下的大能禁制不知几重,若非有人收留,她一个筑基期女修,不可能进得去。”曲陵南问云晓梦,“留你入主峰的,除了毕师兄,再无他人了,对吗?”

云晓梦目光转柔,直直掉下泪来,她一面落泪,一面笑道:“怎的,很奇怪么?自来看上我的男子,要忘了我,可没那么容易!”

曲陵南叹了口气道:“行了,说实话。”

云晓梦擦擦眼泪,道:“当一年,我自秘境中逃出后,越想越不甘心,我寻思着我所受种种苦楚,皆因毕璩那混账王八蛋守着劳什子教派规矩,执意与我撇清干系而起。自来唯有我不要男人,纵使我有千万般不好,可怎轮到他嫌弃?呸,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好鸟?不过好命做了琼华掌教弟子罢了。”

“我日日扮作落魄狼狈,出没琼华山下小镇,往来皆是琼华弟子,人人晓得我的身份,自然会将风声传到毕璩耳朵里。似他那等好面子又软心肠的男子,我不知见过多少,当然晓得如何柔弱可怜,击中其软肋。果不其然,毕璩见我可怜,无法不管不顾,便将我带回琼华,偷偷安置在主峰。可他却死板得紧,虽然收留我,却不肯与我说一句话,不肯过来看多我一眼。”

曲陵南问:“你自然是越发不甘心?”

“是。”云晓梦含着泪笑道,“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或在他跟前勾搭上哪个琼华真人,令他悔青了肠子。可我没想到,危急关头,他却不顾自己,挡在我藏身之处前面,任由旁人将他封印了去。这王八蛋自己作死便罢了,却非要我欠下诺大人情,你说,我不先还清楚了,怎好下手报复?”

曲陵南摇头道:“你这是一笔糊涂账,毕师兄救你是他自家的事,与你何干,便是没有你,他也得被人收拾。”

“是啊,可他就是挡在我跟前,”云晓梦流着泪,微笑道,“他就是让我瞧见他如何护着我,呸,哪个要他多管闲事,可他不能管也管了,我有什么办法?”

“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曲陵南不知为何,听到此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当机立断对杜如风道:“你要如何才肯不杀她?”

杜如风为难道:“陵南,你莫要一时心软。”

“万木回春阵金贵在于万年灵木,这个,我正好有一截。”曲陵南淡淡道,“一截万年灵木换她的命,干不干?”

杜如风叹息道:“可我派中已无能炼制上品法阵之人才。”

“这样啊,看来一截木头不够了,”曲陵南微微一笑道,“只能再给你加个添头,清河。”

清河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主人,你……”

“毕璩师兄往日待我甚好,我晓得些道理,都是他敦促我背书而来。”曲陵南笑了笑,转头看云晓梦,轻声道,“他一生只待此女子与众不同,我管她自作孽,却不能坐视她在我眼皮底下丧命。”

云晓梦呆了呆,问:“陵南,你要救我?”

“是。如你所愿了,”曲陵南瞥了她一眼,皱眉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救你,你还不乐意?”

“我可不会感激你。”云晓梦难得良心发现,正色道,“而且我还要去救毕璩,可能转眼就没命,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换我性命的好东西,可能转眼就打了水漂。”

“是啊,你知道自己不值,就给我努力活着,”曲陵南平淡地答,“活下来,对毕璩师兄好点,懂吗?”

云晓梦眼中再度涌上泪雾,却笑道:“我爱怎么待他,可不听你的。”

“你先哄得他愿意跟你说话再说吧。”曲陵南不耐地转身,伸手向清河道,“拿来。”

清河好笑地摇摇头,犹如拿她没办法一样,自原地消失,过了片刻,身形又渐渐明晰,手上已多了个玉盒。

他将玉盒递过去,杜如风狐疑地接过,打开时一阵清香顿时沁人心脾,他目瞪口呆地道:“这,这,这是玄……”

他猛然闭上嘴,看向曲陵南,目光激动,既惭且愧,语无伦次道:“不不,这太过珍贵,我,陵南,你……”

“我记得那次咱们入秘境,你曾目不转睛看着这玩意发呆,我虽不晓得缘故,但想你定然很想要它。”曲陵南微笑问,“我可记错?”

“不,你记得很准,我确实,确实需要它……”杜如风语带哽噎,低下头,狼狈地道,“大恩不言谢,陵南,往后你若有差遣,为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本来就是给你备的礼,”曲陵南不甚在意摆摆手,“我要你赴汤蹈火作甚?灵木与灵草皆给了,换一条人命你不亏。”

杜如风深深点头,哑声道:“听你的便是。”

曲陵南看向云晓梦,道:“我又救了你一次,你可拿什么来与我换?”

云晓梦笑道:“只要我有,你随便开口,可惜我怕我孑然一身,就算有什么东西你也瞧不上。”

“你先别拿话堵我,”曲陵南道,“我只问你一件事。”

“请讲。”

“主峰作乱,为首何人?”

云晓梦摇头道:“我一直躲在暗处,不敢看那人是谁。”

曲陵南皱眉,又问:“封印毕璩的法器,长什么样?”

云晓梦道:“这个我知道,那人将法器朝青冈峰一抛,我追了过去,倒是看清了是个菱形柱体,上有八角图案,状似烛台灯盏一流。”

曲陵南微微一颤,随即道:“我先走了,二位保重。”

杜如风还待说什么,曲陵南却抓起清河的胳膊,两人飞上半空,顷刻间无影无踪。

“主人,那可是两叶玄云草!”清河见他们远了,禁不住抱怨道,“不知要过多久才能长回去的!”

“它爱长不长。”曲陵南淡淡地回道。

清河将她心不在焉,忍不住问:“主人,你可是在想琼华主峰之乱?”

“是啊,”曲陵南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若云晓梦没撒谎,封印毕璩师兄的法器,我还真认得。”

“是什么?”

“那东西名为四象归土盏,当年……”曲陵南愣愣出神,脑子里一闪而过当年在上古冰洞中,孚琛以此盏将她罩住,却只身迎向上古凶兽时的情形。

清河并不出声打断她,过了良久,曲陵南才问道:“清河,当日我执意离开琼华,如今却要自己送上门,这算不算出尔反尔?”

“不算。”清河柔声道,“只要你想,天下之大,无一处不能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