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陵南微微一愣,孚琛即感应其灵力波动,微笑道:“可是认出?这是师傅赠你的赤练剑,你上回走得急没带上,这回可得好好收着。接好。”

他手一举高,赤练剑悬浮半空,突然嗖的一声急速飞出,避开无数剑影剑气,哐当一声脆响,准确击中曲陵南操纵的实剑。

这冲力极其巨大,实剑登时被拦腰截成两截,曲陵南以灵力幻化之剑体受损,则丹田处传来一阵剧痛,她身子晃动,闷哼一声后,口中腥甜,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就在这时,孚琛飞身而上,一把将她紧紧抱住,自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芬芳扑鼻,宛若大颗珍珠一般的丹丸,凑近她的唇,低喝道:“快吞下。”

“不用你假惺惺……”

孚琛却不待她废话,突然猛捏其下颌,曲陵南没提防,一下张开嘴,那丹丸被强行塞入,孚琛灵力一运,丹丸哧溜一声钻入咽喉,过心肺等处,不出片刻,丹田即一片暖融融,似有无数温润力道自四面八方涌入其中,令其宛如泡在一大片温水中,舒服得令人毛孔舒展。

舒服还在其次,随即曲陵南发现,孚琛给她吃的这颗药灵妙异常,不仅丹田获益,连四肢八骸皆被修修补补一番。甚至那可有可无的灵脉,经过此番滋养,仿佛愈加茁壮。

“速速盘膝闭目运转一周天。”孚琛和声道,“莫要辜负了这难得一见的琼华丹。”

曲陵南大惊,琼华弟子无人不晓得门派至宝中,有一样丹药其名与门派名相同,乃当年云埔童子的师傅留下的上品灵丹。据称能聚魂魄,凝元神,洗髓经,脱胎换骨,重塑紫府。这丹药如此珍贵,当初为免与禹余城起争端,涵虚真君曾命云埔童子匀出一丸相赠与被孚琛重创的禹余城长老左宗清,这才化解了由曲陵南云晓梦引起的两派怨仇。禹余城修士最是得理不饶人,可一见琼华丹,再多的刻薄话也说不出,足见吃丹分量极重。

可现如今,她不过呕了一口血,孚琛就要拿琼华丹给她当糖丸吃。

曲陵南浑身不自在,她挣扎道:“这玩意我不要吃……”

“是,是我硬要给你你还不要。”孚琛好脾气地笑道,“可现下你吃都吃了,就别暴敛天物啊。”

曲陵南还待说什么,孚琛以掌覆上其天灵盖,一股雄浑霸气的灵力自上而下,顷刻间游走其全身经脉,巨大的力道与其体内五灵之力混为一体,令曲陵南身不由己,闭上眼以神识引其二者合一。

这一运息不知过了多久,待曲陵南再睁眼,已然身处一洞府,头顶一颗诺大的夜明珠将洞内照的宛如白昼,曲陵南在孚琛身边呆了多年,此处前后不知来了多少回,便是离开这十年,有时午夜梦回,也会梦见回到此地,梦中的自己仍是那鲁莽无知的小丫头,闯进来,执意要给师傅送茶喝。

其实孚琛怎会缺她煮的那口灵茶?可彼时年少,总以为自己当独一无二,自己烹出来的灵茶,亦是独一无二。

曲陵南默默吁出一口长气。

她动了动内息,只觉运转灵活,再无滞阻之感。而当年伤及根本的丹田,竟然亦在一夜之间,又隐隐之间,有重塑之状。

她那颗结成没过多久的金丹,此刻亦滴溜溜悬于紫府,金光灿灿,匀润可爱。

曲陵南猛然睁开眼,伸出手一把抓向前方,霎时间穿透眼前的障眼法,将那暗处的人提溜了出来,狠狠摔到地上。

只听“哎呦”一声,娇柔婉转,那地上之人抬起头来,却是一个二八少女,貌美如花,长相与曲陵南有三分相似。

曲陵南一见之下微微一愣,随即骂:“沐珺,怎的是你?!臭丫头,你怎会在此?”

那名为沐珺的少女扁嘴,也不起来,自地上盘起腿坐下,不满地道:“南儿姐姐,我不过没遵规矩回寨子,又在外头呆了三年,你怎的变对人家这般凶?”

曲陵南一跃而起,一把将她揪了起来,骂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爹娘以为你遭遇了什么不测,还请了大祭司卜卦扶乩,可大祭司那点小打小闹的本事,怎能算出你在此?”

沐珺面露愧色,小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想着咱们生来便有灵牌在寨子里留着,生死皆知,爹娘晓得我还活着,定不会太过忧心,我……”

曲陵南没耐烦跟她说道理,将她甩到一边,道:“得了吧,若你有朝一日当了爹娘,才晓得自己现下有多混账。不过这事与我无关,我且问你,你为何会在琼华派文始真君洞府之内?”

沐珺面露惧色,咬着唇不说话。

“你求入琼华派?他留你在此,以威胁我?”曲陵南微眯双目,盯着她问,“抑或你见他风仪无双,心生爱慕,自愿留下……”

“呸呸呸!”沐珺大急,道,“姐,我可是有心上人的,你莫要乱讲,就算我没心上人,那道君阴阳怪气,长得再好看又如何?难不成我没见过漂亮男子?咱们寨子里阿牛阿黄,阿白阿俊他们,哪个长得不好看了?”

曲陵南忍不住扑哧一笑,沐珺所说的阿牛阿黄等人,皆是寨子里与她年纪相当的后生,曲姓男儿与曲姓女子不同,个个魁梧壮实,相貌憨厚,沐珺家阿爸便是如此,寨子中每个男子皆是如此。她自幼见多了,便以为天下好看的男子得长这样才是。

“那你为何在此?”

“我也不想的好伐!”沐珺害怕地四下看看,凑上去悄悄说,“那古怪道君在此处下了降头,只要我走出洞府一步,便有看不见的火烧刀砍,疼得不行,我都不晓得偷跑多少回了,再忍着疼,也坚持不了多远哇。有一回还撞见,撞见一个后生……”

她面上忽而现出红晕,扭扭捏捏道:“那后生,也不是什么好人,枉费他长一张好脸。不仅不帮我,还在一旁瞧热闹,脸上冷笑连连,倒像我欠他几百个铜子没还,姐姐,你说哪有这样的?咱们寨子里谁家有难,不是众人相帮,我好歹是女娃吧……”

古寨养出的少男少女,一泾天真无邪,率性而为,曲陵南点着她的额头道:“这便是给你教训,叫你一出寨子便乱走……”

“不是!”沐珺瞪圆眼睛道,“我才出寨子没几步,便被那道君抓了,我以为他要逼问我如何进寨,便勇敢地告诉他,沐珺是宁死也不说的。可那道君只是笑,问我若他将整个寨子都毁了,你会不会生气。”

曲陵南一惊,问:“你一出寨便见到他?他说要毁了寨子?”

“是哇。”沐珺点头道,“他吹海螺吧,咱们寨子有神仙保佑的,他本事再高,也未见得能进去。不过我还是说,你定然会大大生气,因为你也姓曲啊。哪有自家屋子被毁了还高兴的,对吧?”

曲陵南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她喃喃道:“他果然早就晓得我在哪。”

“那道君还说,我长得略微那么有点像你,左右无事,便抓了我来当丫鬟使,呸。”沐珺啐了一口道,“我可是寨主闺女,便是天皇老子,也不当丫鬟。不过老实讲,道君虽说脾气怪,可也没难为我,这三年来,除了逼我讲姐姐的事,也待我多不好。”

她低下头,小声问:“南儿姐姐,你可能跟我一块逃?”

曲陵南问:“我自会让道君放了你。”

“不是,我们得逃跑,”沐珺扭扭捏捏道,“我一逃,那后生便会来瞧热闹,你帮我问问那后生姓甚名谁,可曾婚配,我看中他……”

“啊?”曲陵南惊诧地问,“你疯了,那是琼华御察峰掌教弟子裴明……”

“啊,原来他叫裴明啊,”沐珺欢欢喜喜地笑了,“这名字真好听。”

“行了行了,”曲陵南大不耐,道,“死了这条心吧你,人家瞧不上你的。”

“我有什么不好?”沐珺不服道,“我浆洗花红样样了得,我阿妈说我长得俊!”

“是是是,”曲陵南点头道,“可人比你俊,他还是瞧不上你。”

“那我也不管,”沐珺扭头道,“我看中他,若连问都不问,那岂不白看中了?”

“若他只是贪你曲家女子之身,却不愿真心相待,你届时如何是好?”

“那我收拾了他再跑!”沐珺眼波一转,道,“可若试都不试,怎知他心意如何?”

曲陵南微微出神,就在此时,她听见孚琛的声音叹道:“她说得对,若连试都不试,又怎知他心意如何。”

曲陵南脸色一凛,沐珺立即躲她身后,孚琛施施然踏步而入,面带微笑,眼眸中的红色已褪,样子瞧着,便与当年令人一见倾慕的文始真人那般。

可多少年都过去了。

“我是藏了一曲姓女子,便是她了,可没想拿她干嘛,只是她烂漫天真,有些像你当年的模样,我留在身边,问些你日常做的事,便好似与你又在一块那般,”孚琛看着她认真道,“我一早便知你藏身泾川古寨,也寻到蛛丝马迹,以我之能,破古寨禁制不过时间问题,可我没这么做,我甚至想,也许就这么等着,十年,百年,你终有一日要从其中出来。”

“你姓曲,我一直不晓得收了个天下男修趋之若鹜的曲姓女子做徒儿,亦不晓得,这位曲姓女子,竟与青玄仙子有莫大渊源。若是一早知道这些,依着我以前的脾性,断不会谋你到左律身旁,而会留给自己。但那是我以前的脾性。”

他看着曲陵南,目光深邃而复杂,却亦有柔情与眷恋,良久后,他骤然掉转视线,哑声道:“总之,这几个月你待在我身旁,就当还我当年救你性命的恩德。至于琼华派其他的事,你莫要管,你也管不了。”

“毕璩哪去了?云埔童子呢?太师傅他们呢?”曲陵南大声责问,“你将他们弄到哪去了?”

孚琛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有我在,他们没一个有性命之忧。”

“什么意思?那其他人呢?到底发生何事……”

“你们许久未见,好好叙旧,为师尚有要事处理,少陪了。”孚琛柔声道,“陵南,好好招待你同族姐妹,替为师道个歉吧。”

他说完,身影渐渐转弱,顷刻间隐去不见。

曲陵南大急,三步窜到洞口,却如遭电炽,忙退了回来。

洞口被孚琛下了极厉害的禁制。

第110章

“看吧看吧,我说了洞口让道君下了降头。”沐珺从曲陵南背后钻出来,把手指试探性地伸出洞外,立即如遭蜂蛰,哎呦一声迅速缩回手。

“知道你还伸手?”曲陵南瞥了她一眼。”我想试试姐姐在时会否不同嘛。”沐珺撇了嘴,随后又自己傻乐起来,“姐姐,你这般厉害,定有破解的法子对不?”

曲陵南皱眉道:“这禁制如此精妙,我可解不了,况且……”

“况且啥?”

“那道君原本是我师傅,当年就没教过我禁制法阵一类的,我哪懂啊?”

“你不懂啊?”沐珺有些失望,却强笑道,“没关系,镜子大哥什么都懂,他定会来救你。”

“清河走火入魔,回镜子里歇息去了。”曲陵南叹了口气,老实道,“我反正无法可想。”

“那,那也没什么,”沐珺安慰她,“咱们在一处,总比一个人强。”

曲陵南看着她,心道正因你在此束手束脚,我反倒不好跟孚琛动手打架,这可是半点都不好。

怎生想个法子让孚琛把这丫头先放了?

这里沐珺却高高兴兴地拉着她的手道:“姐姐,我带你瞧瞧这里,有些地方还是挺好玩的。”

曲陵南想挣脱她的手,于她这原本是件简单之事,可不知为何,她却没这么做。

而是像个初来乍到的一样,随着她憨傻的同族妹妹,将孚琛的洞府参观了一遍。

自她离开后,孚琛住的地方基本没任何变化,一目了然,简朴到极致,连日常打坐的蒲团亦是当年那个,墙上所悬玉版雕刻着千篇一律的琼华八卦图,这也与从前无甚不同。

可在洞府深处,却有一个地方被施了障眼法,沐珺毫无修为自然不知此处洞里有洞,可以曲陵南的修为,却能一眼看穿。

那阵法简易之极,几乎每个琼华弟子皆会,解这障眼法亦如是。曲陵南手伸出,循着记忆轻轻点了数下,灵力所过之处,一个如意玉结凸显出来,继而是两扇紧闭的石门。

曲陵南的手在将碰上那个玉结时,忽而缩了回来。

“姐姐?”

“此处想来是道君所藏宝库了,非我之物,不生贪婪,咱们还是别看了。”

“也是,”沐珺笑眯眯地点头道,“藏得好生隐秘,我来此三年都没发觉……”

曲陵南微微一笑,手一抹,将障眼法重施一遍,就在此时,她怀中的清河灵镜忽而抖动起来。

曲陵南惊诧地将清河灵镜取出,那镜子自行飞上半空,扑往那玉结,咔嚓一声,玉结已碎,两扇石门自行缓缓打开。

门内一股紫红之光瞬间溢出,曲陵南拉住沐珺连退数步,手一挥,青玄功法化出柔和之力涌了过去,霎时间冲散洞口戾气十足的紫红之光。

清河镜径直飞入洞中,曲陵南皱眉对沐珺道:“呆着别动。”

沐珺傻乎乎地瞪大眼睛。

“听见没!”曲陵南大喝一声。

沐珺这才回过神,忙不迭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进去,你会死!”曲陵南拍拍她的脸,转身一跃而起,轻飘飘略入洞口边。

她一进去便明白,为何清河会坚持扣开洞门了。

因为青攰神器被供于此处。

青攰神器现出本来面目,一柄透明大刀横跨木案,两侧雕刻栩栩如生的飞龙,与以往不同的,是刀身流光溢彩闪着紫红色光芒,而那个嚣张跋扈的器灵青攰,却也不复得见了。

可即便如此,神器的气焰却凌厉异常,威压遍布洞内,修士莫说靠近此洞,便是不小心破了障眼法,亦有可能被溢出的紫红光秒杀。

怪不得孚琛只在洞口下了简单的障眼法,有此神器在,他里头的东西根本无人能拿到手。

除了与青攰立下束魂断神咒的曲陵南。

曲陵南一靠近此处,体内五灵之力便自然催生,将她浑身罩入一团绿色光晕当中,那绿光越来越盛,青攰神器嗡嗡作响,刀身不断晃动,紫红光芒越来越弱,终究被融入绿色光晕当中。

清河古镜在此时跳回她手中,白光闪过,清河的身影隐约显现,他弱声道:“主人,都怪清河妄想杂念,这才伤了元神,只得遁入神器中,无法相助主人一二。”

“别废话了,”曲陵南不耐道,“有伤你就养着,出来作甚?”

清河无奈道:“我非为自己,拼着余力出来,乃是请主人救青攰一救。”

曲陵南目不转睛盯着那柄神器,到得此刻,青攰仍不现身,她亦晓得不对了。

“青攰跟我无关,”曲陵南淡淡地道,“他现下归文始真君所有。““可他元神被拘,却偏偏神智仍在,这对他这等心高气傲的器灵而言,比毁了还难受。这便好比将修士躯壳炼化为行尸走肉,可却要留下其魂灵不灭,令他眼睁睁瞧着自己为人所御,做尽自己不愿做之事,这是何等苦痛,主人……”

曲陵南盯着那柄刀许久,她想起当日活泼毒辣的小孩童,在泾川秘境中何等洒脱,看他生不如死而坐视不管,曲陵南终究还是做不出,良久后,她叹了口气,走过去,手握上刀柄。

霎时间一股极强的力道顺着手上经脉蜂拥而来,宛若洪水决堤,万马奔腾。曲陵南大喝一声,运起青玄功法,将五灵之力凝结于掌心,一点一点,将这股霸道之气慢慢逼了回去。

刀身上的紫红光芒被绿光逐步融合,终于汇成一体。突然之间,刀身上迸发出极为谣言的五色光芒,飞龙眼睛睁开,迅速流转于刀身之上,宛若洗水游潭,深潜浅仰,隐约之间,更是传来龙啸森森。

整柄神器被五灵之力洗过之后,仿佛被注入生机,重现活力一般。

然而,青攰器灵却仍然不见。

“怎么回事?”曲陵南皱眉问清河,“青攰此时不正该跳出来骂我多管闲事么?”

清河虚弱地道:“请主人,以三昧真火粹过刀身。”

“行。”曲陵南手掌平摊,三昧真火跃然而上,火焰瞬间包裹神器,只见一团烈火当中,青攰神器越发魄丽异常,过了片刻,轰地一声响,一个孩童的声音骂骂咧咧道:“哪个要你多管闲事,又是水又是火,想弄死本尊么?”

曲陵南翻了下白眼,正待与清河说话,却见清河面带微笑,形象渐渐隐去。

“清河怎的又伤了元神?”青攰神器晃动着问:“喂,恶婆娘,你可是没待他好?”

曲陵南懒得理会他,问:“你没事了吧?”

“本尊怎会有事?本尊可是……”

“行行,你没事我走了。”曲陵南不耐地摆摆手,头也不回迈腿就走,边走边道,“别忘恩负义啊,你敢给我背后来一下,回头有你好看!”

“喂喂,你走什么啊,你就留我在这哇,喂,本尊跟你说呢……”

曲陵南回过头,认真道:“我有名有姓,不叫喂,这是第一,第二,我早把你送人了,这回不过看在清河面子上救你,你以为我乐意啊?”

青攰神器晃动地更厉害,它竟然哇哇大哭道:“你还好意思讲,若不是你无情无义,将我胡乱送人,我怎会落入这般境地?现下你又拍屁股要走,等下那大恶人回来,只怕要更加变本加厉对付我,只怕这回就要炼化了我。可怜我如今神力失了大半,无依无靠,只能任人宰割,你干嘛救我,你这样还不如不救呢……”

曲陵南听得头皮发麻,正要跑开,哪知青攰的哭声竟然如影相随,他边哭便道:“别以为你逃开就没事,我跟你可是定了束魂断神咒。只要元神不灭,你走哪,我都哭给你听!”

“你娘的。”曲陵南骂了一声,立即转身,一把揪住刀柄道:“你想怎样?”

“我能怎样?我还不是孤苦无依,任人宰割……”

“闭嘴!”曲陵南喝道,“你到底想怎样?”

青攰一下不哭了,道:“我要你替我破了那大恶人加诸我身上的伏神咒。”

“那是什么?”曲陵南皱眉问。

“就是一种让我傻乎乎只能听他使唤的咒语,很霸道,很厉害。”青攰道,“而且不是好货色。”

曲陵南断然拒绝:“文始真君与我无关,我没本事解这什么咒。”

“天底下只你一人有这本事。”青攰振振有词道,“那大恶人成天念叨你,都念叨到走火入魔了。你瞧瞧这四周,尽是你用过之物,他用本尊看守这些废物多年,简直是对本尊的侮辱!你说说,哪个修士会用上古神器镇守这么些玩意儿?这还不是走火入魔是什么?”

曲陵南心里一震,抬头问:“你说啥?让你镇守啥?”

“镇守你用过的杯子,穿过的道袍,丢过的纸鹤,绑过头发的发带。”青攰怒道,“我觉着那大恶人脑子已然疯了,但他每次发疯,实力便往上又升了一级,都怪你,当初出秘境时害老子元气大伤,连个元婴修士都打不过,只好陪着他发疯。”

第111章

曲陵南原以为自己最是飒爽痛快,寻常女孩儿用的那些花儿粉儿,她一概没用过,女修们好讲究个环佩长裙,她亦从未有过。从小到大,就连她固定穿的衣裳,换来换去也不过两身。

她凡事皆以不麻烦为基准,能减则减,储物袋中亦长年空瘪,她以为自己所有之物极少,可时至今日她方知晓,原来从一个小姑娘长大成人,她也用过这许多东西。

她亦从未想过,这些东西有朝一日,会被人一件件妥善收好,郑重收藏。

豁口的小茶杯,那是她初来琼华,学沏灵茶时笨手笨脚打翻过的器具,曲陵南犹记得师傅抠门得紧,不肯给她上好的灵玉茶具,只给了套寻常粗瓷的了事。

后来她点茶的功夫渐渐像那么回事,师傅方将自己常用的茶具交给她,这套最初的粗瓷茶杯,一套四个,摔了三个,硕果仅存的一个还磕破了杯口。

曲陵南不爱浪费东西,这茶杯便留下自己用,一用便是好些年。

现在它光洁如新,粗瓷质地亦有玉质润泽,想来是有人施了除尘术于其上。

茶杯边上,挂着两件小孩穿的低阶法衣,不用看曲陵南也晓得,这是她平时第一回自师傅手上拿到的馈赠,那时在上古冰洞中,孚琛收她为徒,连法衣及辟谷丹一同赐下。彼此尚年幼,曲陵南想这师傅可真不赖,又给吃的又给穿的,跟着他挺好。

于是她傻乎乎地跟着上琼华,傻乎乎地一个劲想,这么好的师傅可不能怠慢了,她得还师傅更好的,她要养活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