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咬牙,直接“噗通”一声就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还请太太明鉴,妾自过来伺候老爷,就不敢错眼。端茶送水拧帕子给大人擦脸,都不敢有任何疏忽。喂药也是亲力亲为,试了温热这才一点点伺候老爷喝下去的!”

她声音高亢,又带着惯有的媚音,听得温熙直皱眉头。

“…也是实在累的扛不住了,又见老爷气息渐稳,这才略微休息了会儿…妾真没有偷懒,太太明鉴,饶了妾吧!”

“你且起来说话…”温熙揉了下额头,“你费心照看老爷我是知道的,是紫絮不懂规矩,回头我罚她月钱就是了。”

“多谢太太。”梁氏的声音压低了不少,扭扭捏捏地站起来,低头眼神不时地朝着床上瞄过去。心中更是觉得,她这次上眼药上的真是太妙了。老爷这次必然会对温氏不喜的。

然而,目光落在床上那人脸上的一瞬间,她就愣住了。

怎么老爷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只是神色奇怪地盯着太太,连眼睛都挪不开。

她这么一愣,动作就慢了。本来浑不在意的温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床上躺着的那人睁开了一双眼睛。

屋里点着几盏明灯,灯光下那人的眼睛漆黑得像看不到底的湖水一般,透着沁透人心的寒。

温熙冷不防跟他对上眼,吓得心中狂跳,吞咽下一口口水这才低头敛衽行礼。

“老爷,你醒了?”语气淡淡的,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既不惊慌失措,也没有关心则乱。

床上的男人只冷眼看着,也不见叫温熙起身。温熙在心中默数了十下然后径直起身,自顾自地道,“老爷晕了大半日,这会儿只怕也饿了,陈大夫也是交代等老爷醒了先喝些汤比较好。紫絮…”

一旁的紫絮反应机敏,连忙盛了大半碗的汤送了过去。

温熙试温度的功夫,她和另外伺候的丫头就扶着不说话的林晋做了起来,然后又在床边架起了小几。温熙这才把汤羹放在小几上推过去。

林晋却还是不接手,只是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青釉小碗又抬头看了看温熙。

一旁的紫絮这时候在心里嘀咕了起来,老爷这不会是撞傻了吧?梁氏却不管这么多,见温林晋不动手,立刻起身从紫絮身边挤了进去,端起碗就媚笑着道,“老爷受了伤,还是妾伺候老爷用汤吧。”她说着就用汤匙盛了半勺子汤羹要往林晋的唇边送。一直没有说话的林晋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眼献媚的梁氏,终于开口。

“滚!”

这声音又清又轻,一开口不止梁氏吓了一跳,就连林晋似乎都有些不适应。

一旁仔细看着的温熙心中疑惑,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给梁氏些面子,找了个借口把她支开了。

梁氏满心的委屈都化作了两汪泪水,神深情又哀怨地看了一眼林晋,见男主人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这才哀怨地离开了。

“你…”林晋一开口就一脸的不自在,清了嗓子才又开口,“你也出去吧,我跟…跟太太说说话。”

说了几句他才像是说顺溜了一样,眉宇之间奇怪的神色也少了不少。

紫絮并没立刻离开,反而是看了一眼温熙,见她点头这才出去,还顺手带上门。

温熙看着林晋放松下来的神色,心中愈发地怀疑,然而她面上也不显,只是挑了个不远不近的凳子坐下,这才重新抬头看向林晋。

“老爷可还记得之前的事情?”

林晋脸上一僵,许久才缓声道:”似乎是我的马受惊,冲撞了人?”他说的不是很肯定,语气自然就带上了一些心虚。

“老爷怎么会受伤的?”出了前院,到了人少的地方,梁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身边伺候的丫鬟如凤。

如凤趁着梁氏照看林晋的时候在前院混迹了大半日,这会儿自然是回答的利索。

梁氏听着脸色就越来越阴沉,阴沉中还带着一丝不安。

“不应该这样啊,若是真有这事儿,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她低声自言自语,连着走过了自己院门都没有注意。后面如凤不安地提醒了一声,梁氏这才停下脚步沉声道:“我散散步你也要管吗?你还没爬上老爷的床呢,得瑟个什么劲!”

如凤眼睛立刻就红了起来,虽然自从小产后醒过来,梁氏对她就有些阴阳怪气,可是这样的话却让是直接撕破了她的脸皮。

老爷年轻俊俏,她私底下也曾经想过若是能够成了姨娘该多好,只是这么被主子当面说出来却是难堪到了极致。

想着她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梁氏自觉失语,然而看着如凤这么哭,心中更是烦躁。

“好了好了,我要去前面小花园里面转转,你回去让人备晚膳吧。”她摆了下手,丢下如凤就快步离开了。

这事儿,怎么越来越不对头了!

老爷怎么莫名被撞了,还有那位诚郡王,上辈子听都没听说过的人,怎么这会儿莫名的就被撞死了?

那可是郡王啊,是皇家…林家,不会被满门抄斩吧?

不会不会!

连着温熙那个笑面虎的嫡妻都没有慌,她慌个什么劲!?

对,这个时候拼的就是谁能稳住!老爷以后可是当朝二品大员,怎么会卡在这个小小的盈州!

这么想着,梁氏那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这才又慢慢落了回去。

第5章 恼火

“你是说,我撞着诚郡王了?”屋内再无他人,林晋这才不敢置信地看着温熙,“我怎么会冲撞了诚郡王呢?”

他语调很轻,就如同发梦一样。

温熙点了下头,然后扔下了一个惊天炸雷,“且诚郡王当场丧命。”

这句话温熙说得冷冽异常,一直压抑着的怨恨也透出了一二。

她低头安静地等待着林晋开口求助,连着说辞都替他想好了。

‘你家与诚王妃有故,这又是实实在在的意外之祸,我一人身死赔命也就罢了,只是你自嫁我之后就是跟着我吃苦,我对不住你…’

诸如此类的话。

然而等了足足一刻钟却没有听到林晋的声音。难不成他还拉不下面子,准备等着她先开口?

温熙抬头看去,却见林晋一副奇怪地神色。似是不敢置信,又像是云里雾里根本就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我死…咳咳咳…你是说,我,撞死了,诚郡王?”他几乎一字一顿,像是根本就不信温熙之前所说一样。

“不错。”

温熙收回目光,低头平静地回道。

“怎么会这样…”林晋的声音如同一阵清风吹进了温熙的耳朵。是啊,怎么会这样!

像诚郡王那样的人,明明就该老实在家中待大婚之日,以后枝繁叶茂一生富贵的,怎么就死在了这不起眼的盈州?

温熙想着本来平复下来的心情就再次升起了一丝怨恨。因此没有接话,又低头不语了。

林晋沉默了片刻,才又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开口。

“那如今,诚郡王身边的人呢?未曾来府中闹事?”

“家中一直平静,只是这样才更让人不安。”温熙说到这里低声叹息,也不再别着劲儿非要等林晋开口了。

她直接继续说下去。“我之前已经往京中和大哥,二哥处送了信,诚王妃是讲理的人…”

说到这里她也说不下去了。

再怎么讲理的人,没有了唯一的儿子只怕也是要疯的。

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林晋的神色,却只觉得变幻莫测看不出什么来。如此,她只能继续艰难地往下说,“这事儿,老爷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逝者如斯,纵然心中怨恨也好,酸楚也罢,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她不会头脑不清楚的在这种时候找事就是了。

“你说的没错,这时候确实应该早做打算。”林晋说这话的时候脸已经隐在了晦暗不明的床帐之后,温熙抬眼看去,却是看不分明他的想法了。

等到温熙离开,躺在床上的林晋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想到,他竟然没有死在暗杀之下,反而阴差阳错成了这个当年远走盈州的林晋!

是的,他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林晋,而是那个众人口中被林晋撞死的诚郡王,秦楚。

秦楚之所以对林晋印象这么深刻,不外乎一个原因——夺人所爱。而且,他还是那个被夺的人。

他原本与温熙青梅竹马,当年他幼年丧父曾经被草木皆兵的母亲送去了表姨妈家住过两年的时间。

只记得他走的时候,温熙两眼泪泡,哭的喘不过气来。秦楚就拿了他当时宝贝了很久的一套玉锁送了她,还说等长大了回来娶她。

只是,一转眼佳人已经长发及腰,只可惜嫁的那个人却不是他。当年年幼时的话,只怕她根本就不记得,也没有人会当真。

他当时只来得及赶往京城,一入城门就看到她的十里红妆…而转眼几年过去,如今,他阴差阳错竟然成了林晋。

可是老天可怜,愿意成全他一片痴心?

等到温熙离开,躺在床上的林晋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想到,他竟然没有死在暗杀之下,反而阴差阳错成了这个当年远走盈州的林晋!

是的,他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林晋,而是那个众人口中被林晋撞死的诚郡王,秦楚。

秦楚之所以对林晋印象这么深刻,不外乎一个原因——夺人所爱。而且,他还是那个被夺的人。

他原本与温熙青梅竹马,当年他幼年丧父曾经被草木皆兵的母亲送去了表姨妈家住过两年的时间。

只记得他走的时候,温熙两眼泪泡,哭的喘不过气来。秦楚就拿了他当时宝贝了很久的一套玉锁送了她,还说等长大了回来娶她。

只是,一转眼佳人已经长发及腰,只可惜嫁的那个人却不是他。当年年幼时的话,只怕她根本就不记得,也没有人会当真。

他当时只来得及赶往京城,一入城门就看到她的十里红妆…而转眼几年过去,如今,他阴差阳错竟然成了林晋。

可是老天可怜,愿意成全他一片痴心?

既然林晋已醒,也就是说无性命之忧了。温熙把事情交代了清楚,就让外面守着的紫絮去请了陈大夫给他诊脉。

整个盈州都是一片的寂静,无人街头闹事,无人击鼓申冤。温熙一开始想着是否派人严守城门拦下诚郡王身边跟着的人。

后来前思后想却是放弃了这种想法。不说当时已经耽搁了大半日,就算真的拦住又能如何?

难不成还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不成?

说到尸体,诚郡王的尸体呢?

想到这茬,温熙才又觉得不妥当起来,让人召来了林起仔细问了才明白。

当日里面诚郡王也算是微服私访,身边总共就跟了不过三、四个人,说若不是有人当场喝破了身份,又见着了印章,他们还不确定那竟然是堂堂一个郡王呢。

只是,这事儿怎么越来越觉得有点不对头了。

温熙只觉得头隐隐作痛,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

“父亲,大夫不是交代您安养几日的…您怎么下床走动了,若是让太太知道,定然担心…”

温馨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隔着花墙看到林晋拄着拐艰难地在外面院子中走动。她忍了忍,还是有些不耐烦地站了起来,“紫絮,陪我出去看看。”

死了一个郡王,这么大的事情,林晋这几日里面怎么就跟没事人一样,只丢给她一个人烦恼!饶是她性子再好,这会儿也是火烧火燎的想要冲着林晋发一通火。

第6章 头疼

紫絮自幼伺候在温熙身边,自然知道她心中这会儿不舒服。扶着她刻意放慢了脚步,低声劝道:“老爷这也是急着康复,太太要好好规劝才是,腿上的伤不能操之过急,只能慢慢养着。”

等走到小院门口,温熙这才觉得气顺了些,就又听到紫絮低声在耳边念叨。

“大姑娘前些日子才落水受惊,可不能再吓着了。”

“呼…”温熙站在院子门口缓缓把憋在胸口的那股浊气吐了出去,这才说:“你放心,我有分寸。”

看着小园子中一副紧张模样侧立在一旁跟林晋说话的林欣,温熙这才缓步上前。

“太太…”林欣见她过去,连忙蹲下行礼。温熙让她起了身,这才转头看向林晋。

今日阳光甚好,林晋在这块儿也走了有一会儿。如今看他额头正冒着汗珠,脸色苍白中带着些红潮,正是一副病美人的样子,还双眼含笑看着温熙。

温熙微讪,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虽然知道老爷想着早日恢复,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爷应当谨遵医嘱,悉心养伤才是。”

微微顿了一下,她才又缓声道:“再说,老爷是文人,就算病着也不会耽误办公,这更是熬神的事儿…还有,老爷之前说早作打算的事情…”

林晋脸上的笑意就慢慢消失了,看着曾经心仪的女子为了她的家而算计他的死,他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说着他就动作僵硬地转身,一个站立不稳几乎要跌倒。

旁边的林欣下意识地伸了下手,想要扶他却在迟疑的时候错过了这个机会。

林晋扶着林起的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温熙站在原地,半响才吐了一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

紫絮也是一脸无奈,按说,温熙的态度已经够委婉了,可是这老爷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性子大变。说的好好的,说变脸就变脸了,越来越难伺候了!

然而,话却不能这么说。她迟疑了一下,轻轻拉了一下温熙的袖子。

“太太,大姑娘还在呢。”

别吓着了孩子。

温熙回过神,脸上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她转头看向愣愣站在原地的林欣,心中就有些怜悯。这孩子自幼不得林晋喜欢,她又疏懒不曾细细教导,如今刚刚落水遭了大难,却又看到父亲和太太争执…

“欣儿,我这边刚刚上了些点心,你过来一起陪着吃点?”

因心中存着怜悯,温熙的语气就柔和了不少。林欣抬头一脸的惊讶,仿佛是受宠若惊的样子,她就更是心疼了。

抬手冲着林欣招手,“进院子陪着我说会儿话,这些日子你睡的可好?吃饭可好?身边的人还听话吗?…”

温熙问一句,林欣低声应上一句,紫絮落在后面只觉得眼睛酸酸的。

姑娘真是命苦,嫁给了老爷白白多了一个庶长女不说,还因为无子让老爷给抬了个姨娘。

等等,或许这两日老爷如此反常,莫是惜花园的那个贱、人给挑拨了什么?

紫絮觉得,有些事情太太纵然懒得管,她这个贴身大丫鬟也该心中有数才对了!

“这么说,这几日里面,梁姨娘连门都没出?”

“也不算是没出门,这不还在院子里面走两圈呢!只是我看着她像是有心事,这几日里面用膳都比平日少了一半,眼看着人就瘦了…”

“不会是病了吧?”紫絮站在惜花园外面的紫藤花架下面,低声拉着惜花园中一个粗使小丫鬟问,梁姨娘不是没搞过这样的手段,装病争宠什么的三不五时就会上演一番,顺便还在林晋跟前给温熙上眼药。

那小丫头谨慎地朝着里面看了一眼,这才又急又快地道:“我看着倒是不像,反而是怕了还是怎么的。听守夜的如兰姐姐说,她这几日夜里都发梦,不是哭着醒过来就是喊着想要谁的命!“

她说着抖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