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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费╭(╯3╰)╮

第23章 枝川(03)

许棠沉默片刻,“那郑叔…”

方举立时敛了神色,“当年实打实的证据,两队人马堵着,眼看着就要到手,车子在眼皮子底下翻了,郑叔这人确实狡猾。他现在跟着…”方举朝周险瞥了一眼,“…跟着县里一个富商做生意,整了个高级会所。当年跟着他的人,也都继续跟着他干。他表面上算是漂白了,不过…”

不过高级会所这层皮下藏着什么勾当,就不好说了。

方举喝得红光满面,稍稍解了解领带,“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现在我们手段多了渠道广了,要揪他的尾巴,比以前可是容易得多…”

许棠默默抿了口啤酒。

周险和方举的发展全然超出了她的想象,四年时间,他们成功摆脱了当年的生活,开了公司赚了大钱,如今又要开始在枝川市发展。反观她的四年,平静平淡,除了让她赚了第一桶金的奶茶铺子,再没有其他成就。

由是,想要经营好眼前这家餐馆的愿望更加强烈。

方举喊人过来加了汤,周险搁了筷子点了一支烟。方举又开了一瓶啤酒,笑嘻嘻问许棠:“嫂子你大学四年过得怎么样,想没想我们险哥?”

许棠差点一口呛住,周险伸手搭在许棠椅子后面,低头似笑非笑看着她。

“我…就是上课,听讲,写论文,参加社团活动,考四六级。”

“没了?”周险嘴角噙笑,目光定在她脸上。

“没了。”

“我怎么听说不少人追你?”

许棠扬起下巴,“追我怎么了,我不值得追吗?”

周险低低笑了一声,收回手臂,接着抽烟。

锅里汤重新开了,方举将素菜和粉丝下进去,大家又各自吃了一些,最终散席。方举和小伍还有工作,周险送许棠回去。

车子开出去一阵,许棠陡然发现并非开往她住处所在的方向,转头问她,“去哪儿?”

周险没回答她,掌着方向盘,转头看她一眼,“方举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什么问题?”

“大学四年,想没想我,嗯?”

许棠梗着脖子,“不想。”

“不想?”

“不想。”

周险笑了一声,“晚上你就想了。”

许棠耳根一热,忽想起来她还没去买药,“前面要是看见药店了就靠边停一下。”

“你要买药?”

许棠看了看他,“你昨晚…得吃事后药。”

周险摇头,“吃了不好,别吃。”

“要是不小心…”

“那就生下来。”

许棠沉默,仔细观察周险的表情。他未见得是在开玩笑,但也称不上多郑重,她咬了咬唇,缓缓摇头,“不行。”

周险转头看她,“为什么不行?你觉得我养不起?”

“我们还没结婚。”

“那就结婚。”

“周险,”许棠目光微沉,“结婚和生孩子,不是随口一说的事情。”

前面路过便是红灯,周险驶去一段,停在前面车流后面,扭头看她:“许海棠,我随时可以娶你。”这句话却是十足严肃。

许棠静了数秒,别过头去,再不说话。

周险沉了脸色,伸手将她脑袋扳过来,“许海棠,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不愿意给我生孩子?”

许棠摇头,“我只是觉得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

周险目光微沉,直视她的眼睛。许棠毫不躲闪,目光几分倔强。

红灯变为绿灯,周险松开手,继续开车,冷冷淡淡说了一句:“读了四年书,还读矫情了。”

许棠一震,看着周险,紧咬着唇,待胸中蹿升的火气稍稍平息了几分,方才开口,“周险,生孩子容易,教育好却不容易。我现在做不到,你也做不到。”她顿了顿,“你不让我买药也行…到时候就是一死一伤…”

她话音还未落,周险忽猛一踩油门,许棠没坐稳,立即伸手撑住了。周险脸上罩了层寒意,许棠手心立时出了一层汗:“你慢点开,注意安全…”

过了许久,周险眉间怒气方才渐渐散了,车子减了速,最后停在了一家药店前面,“买什么?”

“我去就行。”

周险盯着她,许棠收回伸出去开门的手,在他的注视之下,报了药的名字。

许棠望着周险朝药店里走去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

很快周险回来拿着水和药,许棠往他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子看了一眼,除了一盒紧急避孕药,还有三盒安全套。周险将袋子和水扔给她,也不说话,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许棠默默吃了药,想跟周险说句什么,转头望见他沉郁的脸色,张了张口,终是闭嘴。

很快车子拐进一个小区,开进车库停下。许棠满腹狐疑,仍是不敢开口,只等着周险停好车,跟着他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停在二十二层,周险大步流星,许棠亦步亦趋,两人右拐走出几步,停在2207门口,周险掏钥匙开门,许棠往里看了一眼,顿时一惊:她在摆在那座破旧公寓客厅里的东西,此刻原封不动出现在了眼前宽敞明亮的房间里。

许棠蹬了鞋子,飞快跑进卧室——地上放着她的箱子,她又拉开卧室衣柜,里面整整齐齐挂着她的衣服。

许棠立即回到客厅,周险已脱了外套斜靠在沙发上抽烟,许棠惊讶问他:“你把我东西都搬过来了?”

“早晚要搬。”

“…可你没跟我商量。”

周险这才抬眼看她:“你不想跟我住?”

“我不是不想和你住,只是…”

“那不就得了。”

许棠顿时噎住。她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客厅,将挂在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叠好放进箱子了。叠了四五件,门口光线忽被人挡住,许棠掀了掀眼皮,仍是低头折着衣服。

周险看着她的动作:“你什么意思?”

许棠不说话,继续整理衣物。

周险叼住烟,上前一步擭住她的手臂,“许海棠,再闹我真生气了。”

许棠仰头看他,“你不尊重我。”

周险眯了眯眼,“我怎么不尊重你了?”

“监视我的生活,不经过我同意随便帮我搬家,”许棠咬了咬唇,“我没有调查过你,也没乱动过你的东西。”

周险笑了一声,“许海棠,你忘得倒快,弄坏的电脑还没让你赔呢。”

许棠面上一热,“那是以前…”

周险将她腰一揽,“我就问你一句话,想不想跟我住?”

许棠沉默。

周险往床上一坐,将许棠往自己怀里一带,猛吸一口烟,然后捏了她下巴堵住她的嘴,许棠呛得猛咳一阵,周险提眼看她,嘴角噙笑:“想不想跟我住?”

“不想。”

周险笑了一声,凑上前肆意亲了她一阵,“就是欠教训。”

正当此时,客厅里周险手机突然响起来,周险起身出去。许棠呆坐了一会儿,又将箱子里的衣服拿出,重新拿衣架撑起来挂回去。

挂到第三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点可怜,有点傻。

也真的有点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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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棠一周内办好了离职手续,拉拉杂杂收拾了一箱子东西,将填好的离职表连同门禁卡一起上交了,抱着箱子跟同事最后一次一起下班。

这一周内,她工作时间仍是照常上班,下班了就去酒店视察。待了几天,渐渐瞧出了些问题和门道。根据这些问题,她又找了一些资料来看,心里渐渐有了把握。

她每晚忙到十点才休息,周险看她跃跃欲试,也不发表任何评论。

市场部经理助理自她入职以来在她跟前就极为活跃,听说了许棠离职的事,特意跑来送她。几人等在电梯门口,他低头看见许棠手里抱着的纸箱子了,立即伸手想要帮忙。许棠退后一步,笑说:“都是文件,不重。”

旁边一女同事低声一笑:“王助理,许棠的电话存了没?可别到时候联系不上了啊。”

许棠辞职辞得非常突然,刚刚过了试用期转正,干了不到两个月就辞职,部门有些老人不免议论,说现在的新人都吃不得苦,干点脏活累活就憋不住了,眼高手低,心浮气躁,如何如何…

许棠听在耳中,也不计较。

几人一起上了电梯,女同事仍在跟王助理聊天,句句话里暗藏机锋,开的是许棠的玩笑,说的却是自己千回百折的心思。

许棠想到周险说的话,心中不免赞同:从兴趣和性格方面而言,她可能确实不适合这种中规中矩的工作。工作本身性质一旦跟利益直接挂钩,同事间明争暗斗就难以避免。许棠并非不懂,却有些疲于应对老人有意无意的刁难和女同事与生俱来的敌意。

电梯下行,很快到了一楼。下午又下了场阵雨,路上积了水。周险的车就停在路边,他看见许棠出来了,缓缓摇下车窗。

许棠在车门前面站定,转身跟同事道别,那女同事十分惊讶:“小许,这是你男朋友?”

许棠朝车内看了一眼,笑着点头,她打开后座车门将东西放上去,放好东西又跟同事道了次别,大家嘴里说着“有空常联系”,目光却是盯着周险车前的标志,表情分外精彩。许棠只当没看到,拉开副驾驶门坐上去,朝外最后一次笑着挥了挥手,而后将车窗关上。

周险凑过来在她脸上啄了一口,“晚上跟许杨一起吃饭。”

许棠惊讶,正要说话,车窗外忽传来那女同事抬高的声音:“是说怎么拽得二五八万的,原来是傍了个大款啊,啧啧…现在的女大学生,真是不简单。”

周险顿时脸色一沉,眉宇间一股怒气,他将钥匙一拧发动车,往后退了数米,而后猛踩刹车!车轮碾过路上积水,瞬间溅了那女同事一身。女同事“哎呀”尖叫一声,指着车子怒骂:“怎么开车的!有没有素质!”

许棠扭头朝窗外望去,看见女同事狼狈气急,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心中郁结一扫而光。

笑完了,觉得自己跟周险真有点坏,于是更加乐不可支。

第24章 枝川(04)

周险看她高兴,也勾唇笑了笑。许棠笑了一阵,说回正经:“你跟许杨有联系?”

周险目视前方,“我为什么不能跟他有联系?”

许杨初三一年好似突然开窍,成绩坐火箭似的往上蹿,中考时居然达到了县里高中的录取线。县里师资力量毕竟更加雄厚,许杨高考也顺利上了市里一所更好的大学,读的还是国防生。

一门两个大学生,在渡河镇上也算少见,许母骄傲得不行,许杨出成绩那天特意去给许父上坟,说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两姐弟同在市里,平时也是来往不断。许棠惊讶许杨竟然不联系她,而是直接联系上了周险。

她思索片刻,立即明白过来:“你是不是一直跟他有联系?我在大学里的事情都是他跟你说的?”

周险笑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真蠢。”

吃饭的地方仍是自家的“周府海棠”,许棠为了感受店里气氛,最近一周都在这儿吃。

许杨高中三年个子蹿得飞快,如今也跟周险一般高了。他身体比以往壮实,长得也不差,穿的衣服都是许棠帮他挑的,拾掇起来干净清爽,在学校里很受女生欢迎。

许杨早坐在店里等着了,见了周险爽爽快快叫了声“哥”。

许棠震惊,以前许杨好歹还喊“险哥”,如今干脆连“险”字都不要了。

三人点了五个菜,刚刚合上菜单,方举忽一阵风似从店外进来,在许杨旁边坐下,冲着服务员一笑:“再加个炸藕夹。”

方举往许杨肩上重重一拍,“许小弟,最近怎么样?”

许杨径自喝茶,没有理他。

方举嘿嘿一笑,说回正经:“打听了几天,估计八。九不离十,陈一鸣也要开酒店了。”

许棠好久没听见这名字了,顿时怔了一下,朝周险看了一眼。因为周险这一层缘故,许棠虽知道陈一鸣在市里,却从未主动联系过他。

周险掀了掀眼皮,掏了支烟出来点燃,“地方选在哪儿?”

“城西,最豪华地段,据说投资不小。”方举补充一句,“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酒店,餐饮住宿娱乐一应俱全,不像我们这小打小闹。”

周险却不在意,“谁能一口吃个胖子。”

方举笑了笑,“陈守河倒是不嫌钱多,今儿投资个娱乐会所,明儿又整个酒店给自己儿子玩。陈一鸣分明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玩什么赔什么。”

周险不以为然,却也未多说,“他酒店什么时候开业?”

“下个月吧,据说好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要去捧场。”

周险沉默片刻,弹了弹烟灰,“陈守河自己仕途不通,指望陈一鸣走出条路来。”

方举恍然大悟,“…所以他在县里市里搞的那些烂尾工程,都是往别人手里送政。绩。”

陈守河跟周险母亲的丑闻,到底影响了他今后的发展,大半辈子过去了,顶了天也就是个鹿山首富。许棠想到这一层,忽觉上天倒也公平。

四人聊着,很快菜端上来,许棠每盘菜都先尝了一箸,忽从自己放在一旁的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笔记本,刷刷往上写。

周险已经见怪不怪,方举却是惊讶:“嫂子,你吃饭都做笔记?太勤奋了,有这份心,咱们酒店一定能生意红火。”

许棠却蹙了蹙眉,心知情况不容乐观——纵观这一个星期的客流量,与“红火”可没半点关系。

吃了饭,周险和方举谈生意上的事,许棠拿着本子和笔在店里乱逛。许杨听周险和方举说了一会儿话,觉得没意思,起身去找许棠。

许棠正抬头研究顶上的吊灯,许杨走过去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你在看什么?”

“这灯颜色不对。”

许杨又跟着看了看,仍是没看出什么名堂,他不细究,“你现在跟周险住一起?”

许棠立即低下头来,看着许杨,“你是不是觉得不好?”

许杨静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怕有人说闲话。”

许棠叹了口气,她何尝不忧虑这一层,偏偏这事就是周险的高压线,一踩他就生气。她跟周险住了一个星期,倒也适应,唯独心里总觉得不够光明磊落。

“你要不跟他把证先扯了?”

许杨不说还罢,一说许棠更加忧虑,“妈不会轻易答应的。”

许杨静了一会儿,“险哥倒是真喜欢你。他跟方举生意越来越大,抢了郑叔很多资源,有次往县里运货,遇到郑叔的人过来拦路,受了重伤。我当时去看他,问他何必非要把生意做这么大,得罪郑叔的人,他说,‘你姐等着我,我不能让她失望’。”

许棠心里动容,“我知道。”

“险哥对你肯定是真的,四年里他身边也没别的女人,就跟着方举还有一群手下的伙计混在一起。有时候运输忙,车停在路边上,在车里打个盹,继续开,都是常有的事。前年快过年的时候,险哥在我们家门口徘徊,你当时在实习,还没回家。当时妈不在家,我让他进去坐坐。他进去之后就在你卧室里坐了十几分钟,抽了一支烟就走了。问他过年什么打算,他说过年还得跑货。”

许棠低头沉默,手指不自觉将笔记本纸张沿着一角卷起来,抚平,又卷起来,“你也不跟我说。”

“险哥让我先别告诉你,我也懂他的心情,没干出点成就,确实没脸诉苦。”

许棠“嗯”了一声。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跟险哥沟通,他在乎你,肯定愿意听你的。”

许棠轻叹了口气,“一步一步来吧,我现在就想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

许杨盯着她,忽问:“姐,你是不是变心了?”

许棠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许杨笑了一声,“不是就好。”

许棠伸手拍了他一掌,“倒是你,什么时候被周险收服的?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险哥说县里高中好,让我争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