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呢？”计肇钧挑眉。“就是要你侍候我吃饭。”
话题，一下子欢快起来，两人说说笑笑的。都没留意茶几下面有一个窃听的装备，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和各种信息，都传递到某个地方，引来妒忌疯狂又仇恨的低声咒骂。
当天晚餐。路小凡做的鱼虾大宴获得了一致好评。
江东明老皮老脸的吃了很多，一边吃还一边废话。“我就说表弟眼光好，现在这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姑娘简直凤毛麟角了。从前我不爱回来住，就是因为几位保姆大嫂实在做饭太难吃。现在。简直从地狱到天堂。”
“吃你的饭吧。”姿态优雅的朱迪对江东明一惯冷淡，爱搭不理，这时候似乎被餐桌气氛感觉。不禁来了一句，“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我在夸小凡美貌与贤惠并存。”江东明又叉了一块鱼。
计肇钧有点不爽。
小凡的手艺。应该只有他才能欣赏啊，顶多再加上她家的人。怎么就一时不查，让所有人都享用了？而且“小凡”这两个字，只有他和她的亲人能叫！
“我又不漂亮。”路小凡脸皮薄，给夸得不好意思，低声咕哝了句。
江东明却听到了，一本正经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只要姿色在水平线以上的姑娘，打扮打扮都是美人，你自然也是。”难得的是，他这样大快朵颐，居然还能保持整个人的清爽，“让我表弟给你张卡，没事去大百货公司刷刷，没多少日子他就配不上你了。”
“这个我同意。”刘春力接话。
他一直觉得，自家外甥女是个宝，不知让哪个幸运的家伙给捡走。
坐在他对面的陆瑜却瞪了他一眼，“我老板也不错啊，很多人追的。我跟你讲，但凡我老板出现的地方，美女们就像苍蝇见到有缝的蛋，不要命的往上扑。”
“你这什么破比喻，你小学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啊。”路小凡正手指灵巧的给计肇钧剥一只虾壳，闻言立即不满。
江东明哈哈哈就乐出来。
“食不言、寝不语。”计肇钧敲了敲桌子，“这么喜欢说话就别吃了。”
他说话习惯了命令式语气，对别人有一种气场上的压迫感，所以语毕，餐桌边倒是安静了，却引发了新一轮对食物的抢攻。
只有傅敏执行了不言不语的“礼仪”，只低头扒饭，一声不吭。
路小凡看在眼里，连忙用公筷给她夹菜，得到傅敏的惊讶以及小声感谢，还有朱迪不为人见的淡淡冷笑。
收拾碗筷的时候，只有朱迪留下帮忙。她一边洗碗，一边不断从窗口向外张望。她的动作如此明显，让路小凡想不注意都难。
“你有事？还是等人？”路小凡问。
“没什么。”朱迪摇摇头，状似无意地说，“计老先生受了凉，气管和肺都有些问题，这几天用的药多了些。偏偏这是不他的常用药，家里储备的快没了，我下午派老钱去指定的医院拿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不然打个电话问问？”路小凡提议。
“也好。”朱迪摘下乳胶手套，当着路小凡的呼叫老钱。
很快，电话接通，两人说了几句。当朱迪挂线的时候，轻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了？”路小凡关心的问。
她见过计维之的样子了，就做不到完全无视他的存在，虽然从那天之后，他就再没有出现过。她是孝顺孩子，尽管计氏父子貌似矛盾很深，她没和计肇钧说过什么，可心里却觉得把那种状态下的老人扔在家里很不应该。
“他的车出了点小问题，坏在半路，但是大约晚上八九点钟就能赶回来，不影响计老先生用药，你放心吧。”朱迪微笑，又看了看已经清空的洗碗槽，“这里不需要人帮忙了吧？那我就先上楼去照顾计老先生了。”点头致意，转身走了。
路小凡却沉吟了下，重新打开冰箱找食材，打算做个简单的蛋包饭。
从朱迪的话里可以听出，老钱被困路上，为了生计不敢耽误时间。显然会马不停蹄的往家赶，绝对没时间吃饭。
路小凡本来心好，老钱又几次对她表态善意，令她总是会联想到父亲，因而心理上有天然亲近感。又想着老钱不能随便进大屋，晚上回来，指定要饿着肚子上床。都这把年纪了，胃很容易坏的。
而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落在并没离开，躲在暗中观察的朱迪眼里，令后者露出了冰冷嘲讽的笑容。
第七十五章 落水
不出预料，老钱九点过一点的时候到达。在主屋门外，把药品交给等在那里的朱迪后，就神情疲惫地回了后院的佣人房。
路小凡从自己房间的窗子看到，连忙跑去厨房把早做好的饭热了一下，亲自给老钱送去。
白天的时候，计宅衬着青翠山色和园林般的通幽曲径，风景还是很美丽。但也正如她第一天来这里的印象，等到了晚上，因为山区灯火稀薄，看天上的繁星倒是很美，可地面上就比较黑了，四处更是寂静无声。偏偏计宅的小径两边立了灯柱，上面挂着类似于灯笼形状的灯，还是红颜色的，晚上看起来就阴森森。到后院去的话，真有些走进鬼宅的感觉。
路小凡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就找别人陪她，妈妈总是教育她，尽量不要给别人带去麻烦。所以，她想着快去快回的话就不会有事。何况，现在主屋里住了这么多人，相对安全多了。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胆量，又低估了计宅树木的葱郁程度。出了主屋之后，她就感觉有什么跟在她后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这种情况到花园小径上时就更加明显了，停下来向四周望去，却只看到花木婆娑，被夜风吹得轻轻摇摆，好像有什么在向她招手。大约是幻觉，她仿佛还看到一抹白影隐没在不远处。
“女鬼，好长的指甲，脸是黑的！”
“计夫人！计夫人你不要过来，不关我事，你放过我……”
突然，那天老冯白日见鬼般的呼喊情形就浮现在她脑海里。甚至，仿佛那声音都在她耳边回响了起来。
她开始跑起来。想要快点找到老钱。那样，可以要求他送自己回去。而且到了泳池边上会比较空旷，万一真有什么跟着她也比较容易逃跑。
她想得挺好，可当她好不容易看到那汪映照在星光的碧水，脚下却毫无征兆的一痛，就像忽然抽筋了那样。她猝不及防，身子猛然向前扑倒。若在平时。顶多就是摔一咬。可现在她是在泳池边上，于是直接落水。
她没在这里游过泳，并不知道池水居然是这样深的。要命的是。她不会游泳！
手中的餐篮自然是一同掉进了水里，她拼命挣扎想求救。可越是惊慌，双手想要抓住什么，情况就越是糟糕。在水中越沉越深，发出的声响全变成了串串气泡。这时她心中疯狂地涌上了绝望与恐惧：计肇钧就在大屋里。游池边小屋已经能看到，可她就要死在这里，无人知晓！
就在此时，黑影降临。
路小凡在水中睁大的眼睛。穿透她扑腾出的水花，她看到池边慢悠悠走过来一个“人”。她穿着白色的拖地袍子，披散纠结的长发把五官都挡住了。只有惨白的“目光”从黑发缝隙中闪过。一双手十指漆黑，指甲尖长如枯枝。正向水面伸了过来。
女鬼！计家真的有女鬼。
路小凡惊恐中再遇惊吓，张嘴要叫，池水却猛的冲进嘴巴，喉咙，胃里，呛进她的肺管，难受得她立即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计肇钧正去她的房间找她，不过才敲了两下门，因为没人应而轻轻推开房门，住在隔壁的刘春力却从自己房间走出来。
“虽然还不是很晚，可是也已经九点多了，你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他摆出家长的谱儿来。
计肇钧有点尴尬，“只是想和她说下明天的日程而已。”
“白天这么长时间不说，非要这时候？”
“才……想起来。”
“那明天早上再说吧。”刘春力挥挥手，“小凡这几天管着一大家子吃喝，也累得很了，别吵她休息。咦，她睡了吗？”
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因为他们说话时，路小凡房间的门一直是半开着的，她居然没站出来帮着计大少说话？明显不合理。
计肇钧也发觉情况异常，和刘春力对视一眼，狐疑的进了房间。可是，屋里哪有人？甚至连床还没铺过！
“咦，大晚上的，她去哪儿了？”刘春力自言自语，“你们家人口少，房子又大，貌似不太安全，我们这那个小迷信一直比较害怕，晚上从不敢出去的。”
计肇钧皱眉。
他是知道路小凡的兔子胆儿的，从前在独属他的那间山间小屋，讲个恐怖故事都吓得她睡不安稳。
“打手机。”刘春力说。
计肇钧目光示意，路小凡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
“那她没走远。”刘春力又推断。
就在这时，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大叫，“来人，有人落水了！”
山区别墅的晚上九点，早就寂静非常。再加上上次雨后，夜晚就变得非常凉爽，所以基本不用空调，每个房间的窗子都开着……
于是，这一声有如尖利的锥子，穿透了空气和距离，直接刺到主屋每个人的耳朵里，心脏上，令人悚然而惊。
计肇钧和刘春力的脸色，几乎同时变了！
“小凡……”
“是朱迪的声音。”计肇钧迅速判断，“在后院。”后院的水……
“泳池！”他说出这两个字，人已经冲出屋子。
另一边，路小凡感觉自己的身体飘浮在空中似的，完全没有着落。
她看不到，眼前一片漆黑，可偏偏却感觉有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她感觉身边的水流激荡，似乎有人跳进水来，迅速游到她身边。
她感觉一只瘦而有力的手掐住了她，将她拖行，好疼啊。
“快帮忙，我没力了。”女人的声音响。
接着，她被一股大力拎出水面。可是还不能呼吸啊，就像她被一层看不见的透明薄膜覆盖着口鼻。她憋得肺要炸了，但就是没有新鲜空气能吸进来。而且她周围的声音也似近实远，仿佛隔着整个世界。
“快救她快救她！”好像是小舅的声音，急得要哭了。
接着，她感觉有人用力按她的肚子，还有热气渡进她的嘴里。
“小凡，你醒醒！”这个声音有些严厉，带着命令的语气。
计肇钧啊。
然后是他的气息又强行灌进她的肺里。
她最后感觉就是：凭这一口活命的热乎气，有冷流从她身体里被逼得翻涌出来。她大口呕吐，继而剧烈的咳嗽，最后终于可以呼吸。
第七十六章 巧合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回答我，小凡，你别吓我，说话！”计肇钧不断的追问，忧虑和担心毫不作伪。
“没事。”路小凡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非常虚弱，却还是努力回答。
她想努力站起来，但未果。
当她的眼神终于能聚焦后，她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冷的坐在泳池边上。计肇钧就跪在她旁边，双臂紧紧环着她。好像稍微放松，她就会消失似的。
他的体温，源源不断传递到她身上，令她蓦然安心。
再看站在一边的刘春力，嘴唇都失了血色，那种差点痛失至亲的惊恐，明明白白写在他脸上。
陆瑜、傅敏、老钱围在外圈，显然都受了惊。
江东明似乎才赶来，正在气喘吁吁，眼神变幻莫测。
而最终引起路小凡注意的是朱迪，她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衣服和长发还在不断滴水，有小半边脸被红色覆盖，伤口不知在何处，却正有红色液体从她的额角处，从发丝里冒出来。
“谢天谢地，你活过来了。幸好，朱小姐救了你。”刘春力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但声音还在发颤。
说完，他回身，想正式表达由衷的感激，终于发现朱迪的状况，不禁大惊失色地叫道，“天哪，朱小姐你受伤了！”他吓了一跳，“你还在流血，这是怎么回事？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我太急了，力气又小，拖不动小凡。上岸时用力过猛，头不小心撞到了池壁。”朱迪轻描淡写，“没有多严重。大约有点撕裂伤。”
“那你快找医生看看！”陆瑜插嘴。
“你忘记了吗？我自己就是医护人员，真的不碍事，止血就好了。”她对陆瑜一笑，伸手按在头上。
素白的手，漆黑的发，鲜红的血，形成一种特别诡异又特别脆弱的画面。
没有女鬼。似乎一切都是路小凡的幻觉。
只有她。
她救了人。她是英雄，所有人都她升起了莫名的好感。
“山脚下就有一家医院，虽然是二甲。但附近的人都是去那里看病。”老钱忽然开口，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佣人们该有的惶恐和紧张，“只需要二十分钟车程，并不远。我这就去开车。如果速度快点，说不定十五分钟就能到。”
“还是我去吧。”江东明忽然开口。自告奋勇。并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对老钱丢了个眼色。
老钱垂下眼睛，接受了示意。
“一起去。”计肇钧把路小凡打横抱起来，“小凡也需要看医生。必须确保她没有事。先去山脚下的医院，明天再去市区大医院再做检查。”
溺水的人被救上来，当时没事。随后24小时内肺部出现问题，在岸上被溺死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不行。计老先生不能没人照顾！”朱迪坚决反对，深明大义。
“从你的出血量来看，搞不好要缝针啊。”此时，江东明和计肇钧意见倒是一致了，“医者不自医，难道你想留下后遗症吗？你病了，以后就没更没人照顾我姑父了。”当着众人的面，江东明忽然上前一步，在朱迪没反应过来时就撩开了她贴在面颊上的湿发。
额头没有创伤，但仍然血迹缓缓下滑，显然伤处在头上，被头发掩盖住了。
“看，都这样了，你多大本事能自己处理？”
看江东明一脸关心的模样，旁观者都会觉得两人之间确实有与众不同的情分。
但朱迪却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妥协道，“好吧好吧。但顶多，我去山脚下的医院看看，止了血，拿点消炎药就好。我自己的伤，我自己清楚。”
“那就别磨蹭了，快点去。”刘春力催促，目光怜爱的落在路小凡脸上，“小凡气色好差，但愿真的没有内伤。”
于是大家分为两辆车，向山脚医院疾驰而去。
计肇钧开车，路小凡倚靠着自家小舅那瘦弱的小肩膀上，坐在后排。
江东明开车，单独带着朱迪。
陆瑜被计肇钧吩咐留下来，毕竟家里还有病人计维之以及女人傅敏需要他照顾，老钱则负责看着门。
不同于前一辆车的沉默，计肇钧全神贯注的往医院赶，刘春力紧张兮兮地照顾路小凡。后一辆车上，江东明和朱迪之间的气氛算得上古怪，完全没有送病人去医院的紧迫和担心，平静得拼车的人一起去上班。
过了会儿，江东明终于动了。他拿了干净的手巾，递给朱迪。
后者也没多话，直接按在了伤口处。真实的疼痛，令她轻轻皱眉。车灯照得她的脸半明半暗，别具让人惊心的美感。
“小白兔真幸运，若不是你，她可能就淹死了。”江东明似是叹了口气。
朱迪的唇边挂上一丝冷笑的纹路，“你这感谢我吗？若真要感谢，只怕还轮不上你。”她流了这么多血，计肇钧却只顾着路小凡有没有落水后遗症，就像没看到她的牺牲似的。
为什么她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个？这让她心里怎么能不恨！
“我只是感叹巧合。”江东明耸耸肩。
“今天老钱去市区医院给你姑父拿药，我清点的时候发现少了一种，就到佣人房去问。”朱迪哼了声，“哪想到看到泳池的水被扑腾得像开锅了似的，这才看到你的小白兔落水，难道我见死不救吗？”
“好心会有福报的。”江东明笑笑。
朱迪心里一紧，却又哼了声，“大晚上的不睡觉，她跑去后院干什么呢？计家人少，若非我路过，她真的会死！而且，死多久会被人发现都不一定。”
“所以我才说她幸运啊。”江东明嘴上东拉西扯，开车却也认真，“但是她也挺倒霉的，那个泳池一边深一边浅，她怎么就偏偏掉在水深的那一边？若是另一边，她稍微踮点脚就能把嘴露出水面。”
“谁落水还会挑地方吗？”朱迪鄙夷江东明的智商，接着又咦了声，“是不是那只总是跑来跑去的野猫吓到她了？不然凭白无故地怎么会掉进泳池？”
第七十七章 鬼魂之说
“天知道。”江东明似乎又不关心了。
朱迪却接着说，好像非常不满，“我早就说把那只猫打死，偏计先生就是不让。它这样赶也赶不走，每天神出鬼没，又不发出声响，实在让人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