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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迪竟然还站在那儿,明明穿着白色的丝织长裙,却仍然有如站在阴影里般。

路小凡挥挥手,朱迪笑着回以同样动作。

然后,她赤着脚,离开了窗边。已经没发出任何声响了,却还下意识的,尽量把脚步放轻。

这场伤病令本来就极为瘦削的她更瘦了,简直成了风一吹就倒的纸片人。她拿出手机,上面居然有偷拍的路小凡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并没有惊艳的美,但笑起来温柔明朗,好像脸上有一层光晕似的,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柔软温暖的感觉。

“男人就是喜欢你这种软乎乎,没个性的女人。”朱迪哼了声,轻轻放下手机,改拔打书桌上的座机。

古典式的电话机,民国范儿的那种,华丽得就像个装饰品。

“路小凡回来了。”她对着电话说,“我就说,她逃不开的。”

“干吗非要拉着她?一个没用的女人。”电话那边,传来沙哑的声音,雌雄莫辨。

“路小凡是计肇钧的弱点啊。”朱迪挑眉,“计大少那么强的对手,当然掌握的弱点越多越好。再者,她不是爱着计肇钧吗?爱一个男人,首先得了解他对不对?我这是帮她呢,行善啊。”

“得了,你想自己得到他。”

“随你怎么说。”

“你不怕他发现是你搞鬼?”

“他发现不了。”朱迪自信的笑着,挂掉电话。

此时的计肇钧,正钻进陆瑜车子的后备箱,冲破记者的包围,离开山间别墅区。在确定没有人跟着他们之后,他再从后备箱中爬出来,车子改为他开。

陆瑜则步行回原地,再把计肇钧停在那儿的另一辆车开到公司去。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他神情焦急地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到达城市另一端,同样建在郊区的高级疗养院。

这里的环境相当好,就像一个大花园,绿草如茵,风景如画,白色的楼群建筑错落有致。

这里,还有全国最好的医疗条件和最负责任的医护人员。

当然,收费也是极其极其昂贵的,同样在全国首屈一指。普通人,甚至于小富之家的人,也是根本住不起的。

快到达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所以才停好车,跑进某一幢白色二层楼,傅敏已经眼泪汪汪的迎上来。

正文第八十四章 傅诚

“她怎么样了?”计肇钧迎上去问。

“医生说情况很不好。”傅敏见了计肇钧就哭起来,“你知道的,这二十多年来,她身子本来就熬坏了,心肺功能都有些衰弱。这一次,不知怎么突然就……”

“她现在在哪儿?”

“监护室。”

计肇钧再不多说,拉着傅敏急急的赶去监护室。

当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兰淑云,心痛得似乎要滴出血来。

还不到五十岁的女人,就已经衰老成那个样子。曾经高挑窈窕的身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曾经令人惊艳的美貌荡然无存,只剩下暗黄憔悴,曾经乌黑浓密的秀发现在灰白稀疏,有气无力的趴在她的额头上。

她整个人陷在病床上,陷入雪白的被褥中,除了那微微的起伏,不仔细看都找不到人。她就像秋天里一片挂在寒枝上的枯叶,叶片腐烂,只剩下叶脉,摇摇欲坠的在冷风中挣扎喘息,似乎随时都会掉落,消散,凌落成灰尘。

这时候,越是高档的病房和优美的环境反而衬出病人的脆弱。周围那些闪烁的医疗器械和各种插在身上的管子,只是她还存活的惟一例证。

计肇钧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仿佛要触摸兰淑云的额头,可他的手颤抖得那样厉害,只得收回来。但,兰淑云似乎心有所感,就在此时,缓缓把眼睛睁开一线。

她的目光浑浊而茫然,带着深深的疑惑,好像不明白她身在何处,又为什么明明踩到死亡的边缘,却又活着回来。

计肇钧没提防病人突然醒来。居然吓得连退了两步。

“小敏。”好半天,兰淑云的目光终于聚焦,落在傅敏身上。

她微笑着,残留的温柔映照出她年轻时的美丽。

“妈,妈你好些了吗?”傅敏努力忍住眼泪,连忙快步上前,握住兰淑云枯瘦的手指。鼻音浓重。

“都上高中了。还这么爱哭,不怕被同学笑啊。”兰淑云慈爱地说。

傅敏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计肇钧。

因为,兰淑云真的没有半点好转。那残缺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她已经大学了,妈妈却还以为她才十六岁。

而她的动作仿佛是一条线,牵引着兰淑云的目光落在计肇钧身上。她眼睛亮了亮,问傅敏。“这位是……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真好。”

计肇钧喉咙动了一下。抿紧着唇,一言不发。

傅敏只得道,“妈,您不记得了?这是我哥的朋友。”

“哦。你哥的朋友啊。你哥……你哥……你哥哥呢?把他给我找来!”兰淑云呢喃了两句,猛然瞪大眼睛,叫了起来。

“妈。你别激动,别激动。”傅敏吓了一跳。试图安抚。

兰淑云却死盯着计肇钧,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腾地一下坐起来。她那样虚弱不堪,谁能想到有这样的爆发力,一下把傅敏掀倒在一边。

傅敏倒下时,撞到某仪器的小桌,发出巨响。而这响声,又刺激了兰淑云。

“朋友?”她尖声大叫,“什么朋友?!不就是那群狐朋狗党!全是没出息的混子!街上的小流氓!早晚去坐牢!我早说不让他跟这群小混蛋一处混,我早说了!我早说了!他怎么就是不听。”一边说一边抓起床上以及桌边的无论什么东西,向计肇钧扔过去。

“你给我滚!离我儿子远一点!我家小诚很乖的,全让你们带坏了。小诚你到妈妈这里来!傅诚!傅诚!傅诚!”她拼命大叫,由于身上还连着各种管子和仪器,不仅带累得管子被拔出,身体出血,仪器也东倒西歪,在医院这种安静的环境里,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响声。

计肇钧先是在傅敏倒下的时候,下意识的去扶,之后就完全处于震惊的状态之中。平时那样冷静镇定,甚至冷酷无情的人此时却手足无措,即无反应,也不反抗,任由兰淑云疯了样要扑过来打他。为了免得兰淑云伤到,他自己不惜被摔倒在地上。兰淑云却拉下正输的一瓶液体,隔空砸向他的头。

额头,有血流了下来……

“钧哥!”傅敏尖叫。

还好,听到动静的医护人员终于赶到了,计肇钧被挤到外围。

他坚毅黑沉的眸子中有水光泛起,一边后退,一边轻轻摇头,仿佛无法相信这一幕。他目视着兰淑云被强行按到床上,却仍然踢打叫骂。他看着她被注射镇静剂,被重新插上管子和仪器,慢慢安静下来,那种锥心之痛和被打击到绝望的感觉,在他周身弥漫,似乎永远都不会散去。

他机械的任由护士拉着他,帮他处理头上的伤口。他好像都感觉不到疼,因为心都痛得没有了知觉。

“钧哥,妈妈她……只是还想不起来。可是,她一定会想起来的。”尽管私下里对着陆瑜,傅敏对兰淑云的病情感到绝望,但对计肇钧,她却只能安慰。

计肇钧摇摇头。

看着他悲伤,却硬要强装无事的表情,傅敏忍不住,“为什么会这样?这简直是活在地狱里,比死了还难受。”她痛哭。

“没关系,我会在地狱里陪她的。”计肇钧却笑笑,眼神里突然涌出一种无所谓,或者说是放弃后的苦涩。

“所以……”他抚抚傅敏的头,“你要好好的活着,活得幸福点。咱们这么多人不能都这么惨,是不是?那也……太冤枉了。”

“你的伤?”傅敏抬头。

计肇钧偏过脸,不给她看,继续顺着自己的话题说,“对陆瑜好点,你慢慢会发现他是很值得你认真对待的。”

“我和陆瑜不是……”

“我说了,我们的关系不会变。”计肇钧打断傅敏,神情虽然平静,可傅敏知道他的坚决和坚定,“钱,还够用吗?”

“我不要你的破钱!”傅敏气得大叫。

计肇钧却平静的拍拍傅敏的肩膀,向外走去。

“你别走!”傅敏在他身后喊。

“我不走。”他半回过身,“在她身体没有稳定之前,我就守在这儿。你放心吧,我只是去外面透透气。”

傅敏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眼睁睁看着计肇钧高大的背影慢慢远去。

温暖的阳光照在清净的走廊上,大理石地面把光线折射成浅金色,也把计肇钧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直到模糊不清。

 

第八十五章 他的债

兰淑云的主治医生是当晚的值班医生,所以在入夜后,疗养院没这么忙碌的时候,计肇钧找他谈了一次。

医生告诉计肇钧:兰淑云虽然身体很糟糕,内部的各项机能都很差,但如果保持稳定的话,还是很可以好好生活几年的。而且,她最近一年来的情况也确实比较平静。昨天她的心脏衰弱症状突然加重,并伴随精神情况波动,具体诱因还不清楚,但今天因为剧烈的情绪变化所导致的再发作是很可怕的。

“她这样会影响到寿命吗?”计肇钧问。

医生斟酌了半天才说,“实话讲,病人所患生理上的疾病是不可逆的,加上身体底子已经全毁了,就像油尽灯枯。目前我们做的只是尽力保养,让火苗烧得小一些,油耗得慢一些。乐观点讲,暂时生命是有保障的。”

“我是刺激到她的因素吗?”

医生又斟酌了半天,“计先生尽量还是少出现在患者面前,至少……别在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露面……”

“哦。”计肇钧点头,“谢谢医生。”

他起身离开,他的背影就连医生看了都感觉很是落寞。

医生也看财经杂志或者八卦新闻的,深知眼前的男人是谁。不过医院有严格的规定,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他们什么也不能对外透露。这是职业道德,也是不能违反的纪录。

“病人家属走了?”正翻着兰淑云的各项身体检察报告,发现她血钾含量过高,护士小胡探进身来问。同时,还伸长脖子向计肇钧离开的地方看。

“跑过来看帅哥啊!”医生笑骂,自以为了解这些小姑娘。“已经走了。不过你是兰淑云的专职护士,要留心她的情况,昨天那种情况再发生一次,患者会有生命危险。”

小胡脆生生应了声,也走了。

但当她转过走廊,看左右无人时就拿出手机,快速拔了个号码。只说了一句又挂断了。

她说:朱小姐。计大少已经过来了,三天内不会离开。

而此时的计肇钧,正在走廊里犹豫徘徊。好半天。他最终还是决定去监护室看一看。他觉得这时候兰淑云已经睡了,然而他猜错了。傅敏是累得在监护室外的椅子上睡着了,兰淑云却醒着。

他吓了一跳,连忙闪到门后。又极小心的探出一点身子向里看。幸好兰淑云正半侧着身体,坐在床上。根本没有看到他。

她身体微微向前倾,双手环有胸前,一晃一晃的也不知干什么。

计肇钧换了个角度,终于看到兰淑云抱着个枕头。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嘴里哼着摇篮曲。医院里明亮却无情的灯光下,她侧脸温柔极了。就像一个年轻的妈妈在哄着自己的宝贝入睡。

计肇钧心中绞痛不已,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才慢慢向医院外面走。

夜已经深了,因为在郊区,繁星似海。

他站在楼门口的台阶上,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让那有毒的烟火气在肺部转了一圈,再彻底吐出来。

谜般的烟雾,氤氲着他的眼。

那是他在医院小卖部买的,因为他平时不抽烟。可在此时,他必须做点什么事分散注意力,哪怕最小的事也行,不然他会被逼疯的。

为什么要活下来呢?为什么?不不,他必须活下来,还要拼命活得好些!否则,依靠他的那些人会如何,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得活着,不管多难,那是他的债!

仰望着星空,那片干净的黑蓝色被星子点缀,美得无法形容。世上万般喧嚣纷乱,都无法打破它的宁静与宽广。

这美景让他突然就想起了路小凡,她的脸就那样浮现在他心里。就算在这样艰难的时刻,也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他思念着她。

很奇怪是不是?他和她,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在他拒绝外界的时候,她就那么磨磨蹭蹭的闯进来了,因为没发出动静,那么小心翼翼,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提防,更没把她当回事,心防却一下就松了。然后就是莽撞的求婚,内心挣扎着相处。到如今,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都很少,他却奇异地习惯了她的存在。

她就像春天的细雨,润物无声。不起眼,没什么存在感,却一旦接受她,就再也离不开,最后变成活命的那点点水分。

此时,他就想坐在她身边,听她说些没底气的傻话,吃她做的美味可口的饭菜。那样身体会舒服,心灵会熨帖,仿佛再困难的事也会熬过去的。

说不准爱不爱她,可现在他很清楚,他喜欢她,深深的喜欢。

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城市的那一边,身处计家大宅的路小凡也在思念他。

朱迪就算在病床上,计老先生的饮食也只能她负责。侍候完一顿饭,朱迪差不多面色苍白得直打晃,只能立即上床躺着。她的病号饭是路小凡精心特制,而后亲自送上楼的。

于是,餐桌上就只有江东明和路小凡两个人。

这让路小凡有点尴尬,特别是江东明吃饭的时候还不住望着她,脸上笑眯眯的,看得人心里发麻。

“我吃好了。”不得已,她放下碗筷。

“吃那么少啊。”江东明挑挑眉,“你已经很苗条了,不必节食。真瘦成朱迪那样就没有女人味了,就像钢笔画似的,到处是棱角。”

“江先生,别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啦。”路小凡提醒。

“表哥!跟阿钧一起叫我表哥。”江东明不满,“一家人,叫什么先生!还是你这是拿我当外人,要赶我走?”

“没有没有。”路小凡连忙摆手,“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叫表哥。”

“表……哥……”

“乖。”江东明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你等我会儿,我吃完陪你一起给老钱和老冯送饭。”

“啊?!”路小凡抬头,疑惑。

自从她接手了厨房的工作,每天来上工的大嫂大婶们就乐得少些任务。她们平时是要把老冯和老钱的饭一起做出来的,现在路小凡自然也不能落下。鉴于老冯和老钱未经召唤不得进大屋,她也只能送过去。

第八十六章 凭什么确信

“才落过水,你不怕吗?”江东明问得意味难明。

她当然怕,心有余悸。

不过,除了那天的例外,计家的晚餐时间都比较早。下午五点在夏末时,天还大亮着呢。一般来说,就算有鬼也不会大白天跑出来吧。

再说,她还可以打电话叫钱叔到大门口来取。

“所以,我陪你吧。”她还没回答,江东明就又说。

路小凡心软,善良,脸皮薄,这种人大多不会拒绝。现在江东明这样说,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她也只能默许了。虽然这个男人总让她不自在,好在从主屋到佣人房的路也不远。而且看样子江东明暂时会住在计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也得适应和他见面。

“你是在这儿遇鬼的?”走到一半的时候,江东明突然问。

周围,花木婆娑。即便天气有些微热,身处花园里也凉爽了起来。

路小凡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也骤然停下。但随即,她不满道,“那天……那就是幻觉啦。既然不是真事,还问来干嘛?”

“幻觉?幻觉也分时间地点呀。”江东明说得真假难辩。事实上,他这个人说话一向让人捉摸不透。

“这里的花枝和树丛是茂密了些,光线不好的时候是会看起来阴影重重,但白影一闪什么的……”他向四周看看。

如果大脑缺氧造成的幻觉,那应该是她溺水之后。但之前,她确实感觉有东西跟着她来着。难道,是视线欺骗了她?

但路小凡不愿意多想,干脆也不理江东明了。提着食篮往前走。可是到游泳池边的时候,江东明又站定了,问她是从哪里掉下水的,然后又回身向树丛深处看,甚至自己还钻进去,像是测量与路小凡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