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槭语暄/2017.11.14
第3章
年少时期的叫嚣伴着冲动，刺激下愈演愈烈。陈潇扬当众怼她，童霏璇也不是省油的灯，挺直腰板厉声道：“有本事你试试。”
好幼稚。十年后，童霏璇想起这番场景，黑着脸，恨不得拍死十年前骄傲自负的自己。
叫你多管闲事！人家牵牵小手卿卿我我，你棒打毛线鸳鸯，活该单身！
高中三年，童霏璇和陈潇扬的关系一言难尽，互看不顺眼，直到考上同所大学才得到缓和。
就在高中毕业、童霏璇以为这事可以翻篇的时候，“民政局”的梗屡次在班级群提及。陈潇扬是班长，童霏璇是团支书，经过多年，话题讨论已经形成了一套固定模板——
今年，班长绑团支书去民政局了吗？
答曰：并没有。
那么明年会有零的突破吗？
答曰：请当事人橹起袖子加油干。
童霏璇窥屏之际，老血一口接一口喷着。更气人的是，陈潇扬会跑出来火上浇油：绳子已备好，下面请欣赏我为大家表演“捆绑团支书”。
同学A：污得漂亮，求直播。
同学B：没钱开房我们可以集资贡献班费。
同学C：团支书不吭声了，莫非班长已经开始行动？
……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童霏璇遇到过很多，当事人主动冒出来炒作的她还是第一次见，水军跟着瞎起哄，真是一群敬业的好演员啊。
******
回到家已过十点。
童霏璇换好拖鞋，随手将单肩包搁在玄关储物柜上，倒向沙发将头埋在两只卡通抱枕间，软绒绒的好舒服，一点也不想动弹。
澡没洗，妆没卸，隐形眼镜没摘，和沙发抱枕温存了一会儿，她还是拖着疲惫的身躯，乖乖爬起来完成既定程序：先将手机连接蓝牙音箱开到最大声，再去厨房烧了壶开水，最后迈进卫生间的门。
童霏璇在岚江市居住的公寓名为“蓝景湾”，是大四上学期拿到壹禾offer后，老童强制做主买下来的，四十平米复式，独居首选，离壹禾也只有三站公交车程。当时她作为职场新人觉得没必要这么奢侈，租房完全OK，可老童持全然相反的意见。
老童说：“就你这三天连头把房顶掀翻的臭脾气，合租谁受得了你？”
童霏璇据理力争：“我可以不和别人合租，自己住。”
老童：“你那么邋遢，房东迟早有一天把你赶出去。”
“……”这绝对不是亲爹。
父女俩经过多次商谈，得出的结果是：老童付首付，童霏璇还房贷。
于是，童霏璇刚大学毕业，就过上节衣缩食的生活。起初经济拮据，买什么都得思忖再三，老童看不下去，时常有意无意对她说：“别硬扛，没钱就问我要。”
“爸，我是个有追求的人。”励志做新时代的独立女性。
“就你那点追求，迟早把自己饿死，去大桥底下要饭的时候千万不要说认识我。”
啊…… 呸！
关系撇得轻而易举，唯老童霸气侧漏也。
大浴巾裹在湿漉漉的头上，童霏璇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想着太晚不联系老童，等她吹完头发，老童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不敢有丝毫怠慢，童霏璇接听，站在十五层阳台上远眺万家灯火。夜色寂寥，如墨浓重，老童熟悉的声音一出，点亮了整片天幕。
“明晚想吃什么，告诉老爸。”老童问。
“除了您做的都行。”童霏璇斩钉截铁回答。
“小兔崽子，有种别回来。”
“没种，怕您太寂寞。”童霏璇坐进吊篮藤椅，盘腿。藤椅轻晃，那头传来“飞机”、“三带二”、“王炸”的声音，童霏璇强忍睡意提醒老童：“爸，早点睡，你那坑队友的水平玩什么斗地主。”
“知道了闺女，你也早点睡，别年纪轻轻就熬成了黄脸婆。”
老童应声，挂了电话，童霏璇皱眉，也不知他会不会乖乖听话。
翌日。
拉开窗帘，户外依然是晴好天气。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童霏璇眯着眼，伸直手臂做了几下伸展运动，立刻活力满满。钻进厨房做了份早餐，牛奶燕麦加上吐司荷包蛋，一人份刚好。
天气预报说傍晚有大雨来袭，虽然童霏璇常常质疑天气预报的准确性，出门前还是乖乖将雨伞塞进包里。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有备无患。独自生活的觉悟。
下午，朱笛如期将图纸交给童霏璇，一身轻松回到座位打开外卖软件提前开启休假模式。童霏璇作为滨水别墅项目负责人，汇总所有图纸，打印出来查漏补缺。
红色签字笔在指尖旋转，童霏璇聚精会神修改细节部分，时不时在一叠图纸上涂涂画画。朱笛发来消息：霏霏，BOSS不在，我想点必胜客，你要不要陪我凑单？
童霏璇想了想，晚上八点的高铁，七点得出发去高铁站，不如把晚饭和下午茶一块解决。想到回家要面对老童的黑暗料理，她便不寒而栗。
愉快地点了下午茶套餐，包含浓情烤翅、乳酪芝士蛋糕、酥炸鱿鱼和西柚果茶。半小时后，餐品送到，童霏璇、朱笛以及另一个同事娜娜齐聚茶水间。
娜娜是新婚人士，上个月刚从马尔代夫度完蜜月回来，给设计部每个同事带了礼物。童霏璇收到一个水晶沙漏，寓意是提醒她不要让好男人从指缝间溜走。
求问好男人在哪？麻烦先给她来一打，再考虑让不让他们溜。
“国庆七天，我要参加三场婚礼。”娜娜取了一块奥尔良风味披萨，随口一提。
“好巧，我也是。”朱笛仿佛遇到同道中人。
“五场。”童霏璇挖了一勺芝士蛋糕，说道。
“哇哦。”娜娜惊叹，看向童霏璇纤细的身体，“想到你会被狗粮压垮，姐姐好心疼。”
“不可能。”童霏璇自诩对狗粮免疫，信心满满，“只要我在的地方，狗就不敢靠近，因为我闭着眼都能把它们的粮食踢翻。”
朱笛&娜娜：“……”好冷的笑话。
“霏璇，其实你可以考虑租个男朋友。”娜娜支招，“至少看起来不会那么凄凉。”
朱笛立刻接话：“昨晚那个帅哥很不错，带出去多拉风，不过租他价格应该不便宜，霏霏可能没办法承受。”
租男朋友……陈潇扬……
他是镶金的么，凭什么不便宜！童霏璇吞了块酥炸鱿鱼，恰巧收到陈潇扬的消息：回答我几个问题，二选一靠直觉。
童霏璇一头雾水发了串省略号过去，选择题即刻呈现眼前。
糖醋排骨 or 椒盐排骨？糖醋排骨。
番茄炒蛋 or 韭菜炒蛋？番茄炒蛋。
酸菜鱼 or 水煮鱼？水煮鱼。
蜜汁鸡翅 or 可乐鸡翅？蜜汁鸡翅。
……
陈潇扬 or 白烨？
童霏璇无语，飞速输入四个字：闲的胃疼？
逗你玩，别当真[得意]。陈潇扬回复。
逗她玩？可不是闲的胃疼么。童霏璇纳闷想。
******
“霏璇，我们先走咯，你别待太晚哦。”
“霏霏，国庆快乐，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好，国庆快乐。”
同事们陆续离开，童霏璇待在办公室继续改图。七点整，她拖着行李箱出发，在创意产业园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目的地岚江市高铁站。
童霏璇戴着耳机独自坐在出租车后排，打开车窗，风呼啦啦灌入，吹得整个人都清醒了。路灯一盏一盏从视线中穿过，远处高厦楼宇绽放着霓虹光景，变幻不息。
车驶上新安大桥，空气中弥散着潮湿的气味。两侧江面波澜壮阔，轮船轰轰的汽笛声不绝于耳。
期间，童霏璇收到老童的亲切慰问，不仅准备了一桌好菜，而且说要开车来接她，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老童都是挥一挥衣袖转账打车费，懒得亲自搭理她啊。
岚江市到C城坐高铁四十五分钟，听听歌，刷刷微博和朋友圈，再混进班级群抢红包很快就过去了。童霏璇抢红包手速杠杠的，只要看到，一定快很准，绝不会有漏网之鱼，当然她也发出去好几个，礼尚往来嘛。
高铁停靠C城站台，天空飘起了绵绵细雨。童霏璇走下高铁车厢，寒意阵阵来袭，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薄款粉色卫衣、半身牛仔裙、肉色丝袜，好后悔没多穿点。
行李有些重，里面不仅装着衣服和洗漱用品，还有公司发的水果大礼盒。出站口的自动扶梯停开，童霏璇拎着硕大的行李箱迈下台阶，显得很吃力。
“我来帮你吧。”一位看起来成熟稳重的男人主动上前，给童霏璇搭把手。
“谢谢。”世上还是好人多啊。童霏璇没有拒绝，心间顷刻温暖起来，布满阳光。
还没来得及问男人姓甚名谁、有没有女朋友，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他便径自离开，消失在童霏璇视线里。果然这年头，好人做事都是不爱留名的嘛。
童霏璇怅然看着男人的背影，衍生出一丝带着遗憾的浪漫。女人向来对长得不错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毫无抵抗力。
“童霏璇。”低沉的男声透过嘈杂传入童霏璇耳畔。
嗯？童霏璇条件反射转身，陈潇扬正迈着大长腿向她走来。白色长袖T恤搭配深蓝色牛仔裤，气质干净清爽，浅咖色风衣挽在手臂上，走得不紧不慢，和匆匆人群形成强烈反差。
“一脸春心荡漾，看来那个男人很合你胃口啊。”陈潇扬低头注视童霏璇，轻哂。
是啊，很合她胃口。童霏璇大方点头， “有对比才知道，什么样的才是我的菜。”这里的对比，当然指和陈潇扬了。
“穿上。”陈潇扬将浅咖色风衣递给童霏璇，顺其自然拿过她的浅蓝色行李箱，“我奉童老师之命，接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看文愉快！！！爱你们，笔芯~~~
——槭语暄/2017.11.15
第4章
老童，大名童州义，C城一中数学组组长，教书育人三十载，任劳任怨，颇受爱戴。
高中三年，童霏璇在老童眼皮底下度过，每节数学课正襟危坐，哪怕神游也要撑大双眼，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
“这道三角函数题有点难度，谁自告奋勇上黑板来给大家证明一下。”
教室里鸦雀无声。老童双手背在身后，扫视讲台下萎蔫的同学们，大喊一声：“童霏璇，你来。”
同学们都松了口气，眉头舒展，而童霏璇直到站上讲台还是一脸懵逼，强行为数学课堂不冷场做出应有的贡献。有几次，陈潇扬主动拿起粉笔站在她身边，刷刷刷地把解题步骤写了出来，潇洒回到最后一排的座位继续睡觉。
老童夸过的学生不多，陈潇扬是其中一个。哪怕毕业好几年，老童仍然会在课堂上提到这位得意门生。
“以前我有个学生，叫陈潇扬，听我女儿说还是当时的一中校草。他酷爱上课睡觉，睡饱了抬头瞄两眼窗外经过的女同学，可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现在人在斯坦福。如果你们能到达他的境界大可不用听我的课，如果达不到，就认真听讲，不要拿高考和你们的前途开玩笑。”
经过老童不遗余力的宣传，陈潇扬在学弟学妹心中俨然成为了传奇。
此刻，陈潇扬开着老童那辆破旧吉普聚精会神直视前方，童霏璇穿着宽大的男式风衣坐在副驾，撑头暗自叹息，听雨滴滑落窗沿。
老童啊老童，把女儿交给别的男人，您的心可够宽啊。
车内气氛沉闷，童霏璇转头看向陈潇扬，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双手明晃晃入眼，“我爸这辆车历史悠久，其实早可以报废，只是他一直舍不得，没想到你开着还挺顺手。”
“我也有阵子没开车了，本以为会生疏，奈何天赋异禀。”陈潇扬浅笑，手机铃声响起，“帮我接下，开车不方便。”
当然没问题。童霏璇拿起陈潇扬的手机，屏幕上显示陌生来电，“喂，您好。”
“陈霸天先生，您好，我是世纪情缘交友网客服Amy，我们世纪情缘是一个严肃、有态度的婚恋网站，请上传真实头像方便后台审核，尽早助您开启美好姻缘......”
哦，原来陈霸天先生注册过婚恋交友网。
咦，陈霸天先生竟是如此孤寂之人？
“是推销房产的吧，你居然听得这么认真。”陈潇扬钦佩地说。
“陈霸天先生？”童霏璇尾音上扬，憋住笑意。
“……那是谁。”陈潇扬踩下刹车，停下来等红绿灯，一脸无辜问童霏璇。
装，还给我装。童霏璇把客服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复述给陈潇扬听，末了友情提醒：“孤独寂寞冷的夜里，少看点片，对身体不好。”
“童霏璇，你够了啊。”陈潇扬黑着脸说道，“同样的话也送给你。”
谢谢您嘞，陈霸天先生，您硬盘里那几个G我也是领教过滴。
童霏璇没有告诉陈潇扬，早在三个月前，她也注册过世纪情缘交友网，拜大学室友苗七七所赐。
那是一个照例加班的夜晚，童霏璇画图画得身心俱疲，停下来休息片刻打开微信，收到苗七七发来的世纪情缘APP下载链接。
苗七七说：邀请新用户注册成功能提升幸福匹配指数，还有大额红包相送，女侠，请助我一臂之力，说不准哪天你也可以拥有美丽的邂逅哦。
童霏璇按照步骤注册成功，上传真人头像和真实姓名，一瞬间私信里调情的、约炮的接踵而来，言语饱含某种色彩。她知道自己没苗七七那么开放，卸载APP滚回去画图，再也没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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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城一中东门过条马路，是童霏璇位于C城的家——新海城小区。房子为砖混结构，比较老旧，但因为是学区房，地理位置优越，房价逐年飙升。
楼栋与楼栋间距狭窄，停车位严重不足。陈潇扬开车缓慢行驶，四下张望，拐了三个弯，才找到空位停车。雨势比先前迅猛，噼噼啪啪倾泻而下，透过车前大灯，地面上已是一片水流密集。
车子熄火，陈潇扬拔下车钥匙，问：“带伞了吗？”童霏璇点头，趁她翻找的时候陈潇扬又说：“你坐着别动，我先帮你把行李拿下来。”
粉色黑胶伞交到陈潇扬手中，童霏璇注视他打开车门，绕到后备箱单手将行李箱拎到自己面前，“下车。”陈潇扬敲敲副驾驶座的门，示意。
童霏璇迈下车门，突发奇想：“既然你帮我拎行李，不如我帮你撑伞吧。”
“你撑伞？”陈潇扬呵呵了一声，“我可不想被淋成落汤鸡。”
“……”这在变相说她矮是么。
有时童霏璇觉得自己这人挺别扭的，别人稍微对她好点吧，她就老想着要给予回报。比如收到一份礼物，一定要找借口回赠更大的礼物，尤其对于异性，至少这样心里会平衡。
共撑一把伞，缓慢穿行。走着走着，陈潇扬说：“唱首歌给我听吧。”印象中童霏璇歌唱得不错，好像得过歌艺大赛……第三名？
四周昏暗，路灯恹恹，童霏璇的歌声滑过雨水蔓延的天幕：“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童心未泯......当真不错啊。陈潇扬差点给童霏璇跪了。
楼栋入口处的灯常年失修，童霏璇抬头，楼上隐约有亮光传来，应该是老童，每次都会提前打开家门等她。果不其然，老童站在三楼过道里等候。
“爸，我回来了。”童霏璇说道。
老童眯着眼，上前拍拍陈潇扬的肩膀，显得很亲昵：“潇扬，辛苦了。”
童霏璇：妈蛋，被无视了。
童霏璇拿着雨伞到阳台上晾晒，角落花架上，老童养的那几盆花花草草长势茂盛。在照顾植物这方面，童霏璇佩服老童的细致和耐心，不像她，除了仙人球，养啥死啥。后来童霏璇安慰自己，花花草草需要时间照顾，她平时那么忙，养不好在情理之中，当然，这些都是借口。
童霏璇回到房间，脱下浅咖色风衣叠整齐，找了个纸袋放好，拿到客厅还给陈潇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俩人一起到厨房将做好的菜肴端上桌，“嘴上说有什么用，不如来点实际的。”陈潇扬摆好餐具，说道。
“比如？”童霏璇问。
“发条朋友圈承认我是全天下最帅的男人。”
“……”除非她脑袋被驴踢了。
下午，陈潇扬回C城一中拜访教过他的老师，碰巧赶上一年一度运动会。
一中的运动会，不仅有学生参与，老师们也同样有比赛项目。陈潇扬站在操场边感受许久不曾经历的热闹，一眼看到跑道上准备参加4X100米接力、摩拳擦掌热身的童州义老师。
“童老师，加油。”陈潇扬大喊了一声。
这不是陈同学吗？老童意外之至。
比赛中，老童没有忘记代表数学组出战的使命，作为最后一棒奋勇冲刺，一举拔得头筹。
真是宝刀未老。陈潇扬由衷赞叹。
运动会结束，陈潇扬坐在老童的办公室里，俩人越聊越热络，理所当然地，老童邀请陈潇扬回家吃晚饭。一同受邀的，还有童霏璇和陈潇扬的高中班主任兼物理老师郑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