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他怀疑他可能从昨天的幻听发展成幻觉了，不然怎么会看到小庄在那里接电话？
接？电？话？
见鬼了！！！
那人挂了电话，转过身来，与周放对上了视线。
周放：“…”
对方板着脸，说：“我爷爷又死了一次？”
周放吞了一大口口水。
他想叫出那个名字，又不敢，他想他一定是在做梦，不可以叫出那个名字，叫出来的话，他可能就要醒了。
那个人道：“怎么你每次帮我请假，都只会编这一个借口？这都第几次了？”
周放慢吞吞的坐起来，似梦非梦的看着对方。
对方皱眉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周放耙了下乱糟糟的头发，他知道自己什么样，眼角沾着眼屎，两天没刮过胡子，嘴唇也干得起皮，一定是又丑又狼狈。
那又怎么样？他才不在乎。
他跳下地，光着脚冲过去，一把抱住关顾的腰。
两人鼻尖几乎碰着鼻尖。
周放用力吸了口气，吸得五脏六腑都有点疼，咧开嘴笑了下，说：“你怎么…才回来？”
最后一个字一出口，他的泪腺就像炸了一样，眼前瞬间便模糊一片，泪水奔涌而出。他急得不行，用尽全力睁大眼睛，他怕他一个看不见，关顾就又没了。
关顾轻声道：“我走了几天？”
周放道：“六…今天第七天。”
关顾问道：“你想我了吗？”
周放哽着喉咙说：“想疯了。”
关顾却说：“有周小庄陪着，你还想我干什么？”
周放急道：“谁要他陪？我真的不喜欢他…你倒是看看监控录像啊！”
关顾道：“我就要听你自己说，你们这七天都干什么了？”
周放快速回忆，老实回答：“我什么也没干，他亲了我一下。”
关顾道：“没了？”
周放道：“没了！”
关顾也不问了，静静看着他。
他有点着急，道：“你别不信，我只爱你。”
关顾在他脸上吻了一下，道：“我信。”
周放眼眶发胀，忙歪了歪脑袋，把眼泪鼻涕都蹭在关顾的肩上，略委屈道：“你就不该不信我。”
他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矫情，改口道：“心肝儿啊，以后可千万别再这样了。”
说着说着，他的腿突然就软得站不住了，整个人靠在了关顾身上。
关顾忙抱住他，诧异道：“身上怎么这么烫？”又抬手摸摸他的额头，“你不知道自己在发烧吗！”
周放不以为意，说：“知道，骚的不行了，扶我去床上。”
关顾：“…”
他扶着周放靠坐在床上，找出退烧药来喂给周放吃了。
周放其实烧得脑子都有些虚浮，肩也疼，硬是挣扎着把自己脱得精光，躺下催他：“快来快来。”
关顾道：“你快睡会儿吧。”
周放道：“不来一场睡不着，你快点！”
关顾在床边踟蹰道：“还是别了，等你退烧再来。”
周放等不到，此刻就特别想，说：“我听说发烧的时候里面特别热，你不想试试？”
两人什么没羞没臊的事儿没干过，就这么句话，关顾居然闹了个大红脸，还说：“你可真是，胡说什么呀。”
周放：“…
关顾扯开被子盖住赤裸的周放，又摸摸他的脸，目光温柔，说：“快睡吧，爱你，么么哒。”
他出去了，还贴心的把门关严。。
周放躺在床上，懵逼了半晌，手抖着从被子里面伸出来，摸到放在枕边的手机，哆嗦着给姚贝贝打电话。
姚贝贝接起来就问：“是不是关顾醒了？”
周放道：“醒了一个，不知道是谁。”
姚贝贝：“…什么意思？”
周放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那家伙说自己是关顾，周放觉得他像周小庄。
可周小庄不会说话的，这个人为什么会说话？
他对姚贝贝讲了大概，心惊胆战的问：“该不会是第三个人格出来了吧？”
“如果是第三人格，他会给自己安上新身份、新名字和新性格。”姚贝贝想了半天才说，“我觉得，有可能…是小庄在假扮关顾。”
第四十二章 妈妈很疼我
周放吃惊道：“这怎么可能？”
姚贝贝道：“如果真的是又出现一个次人格, 他怎么会那么清楚你和关顾、还有小庄的三角关系？”
周放：“…谁和谁三角关系了！”
姚贝贝说：“不讨论这个, 我就是想说，你刚才见到那个, 不会是新的次人格, 既然你认为他不是关顾, 那他当然就是小庄。你确定他不是关顾吗？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周放道：“我确定，他百分百不是关顾…可是小庄不会说话啊！”
姚贝贝却说：“你还真以为他是哑巴啊？关顾的声带又没有问题, 只不过小庄出现的时候, 恰好关顾受刺激倒了嗓子，所以小庄才会以为自己不能说话, 这是心理上的小问题, 克服起来并不难。”
周放想起昨天傍晚听到书房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时混乱起来，想了半晌才说：“那他干嘛要装关顾？”
姚贝贝道：“可能是看你太伤心了，他想哄你开心吧。”
周放：“…”
姚贝贝道：“其实他的心思很单纯，就是喜欢你。他之所以会存在, 说到底还是因为关顾爱而不得, 他是关顾对你的喜欢所投射出来的次人格, 关顾对你有多少感情，他就有多少。”
退烧药起了药效，周放在被子里发了一身汗，也不似昨天到早上那样头晕脑胀得厉害。
可是他只觉得比昨天还痛苦。
小庄是很无辜很凄惨，难道他就不惨了吗？别人谈恋爱好像都很甜蜜，为什么他谈个恋爱就这么苦逼？明明他和关顾青梅竹马, 也都很爱对方，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他想啊想，想啊想。
怪谁呢？全都怪他自己，青春期的时候就像个傻逼一样，长到二十几岁了，还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过了许久，房门轻轻响了一声，他急忙闭上眼，装作在睡觉。
有人进来了，脚步很轻的走到床边，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只有对着镜头才能好好演戏，索性便睁开了眼睛。
“关顾”朝他微笑，说：“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周放已经不信他是关顾了，但还是有那么几秒钟几乎以为是关顾真的回来。
不只是脸，小庄连表情学得都很像。
小庄在床边坐下，说：“烧退了，肩膀还疼不疼？”
周放道：“好多了。”
小庄又问：“饿不饿？中午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妈一会儿来。”
周放一愣：“阿姨要过来？”
小庄道：“我一个礼拜没去看她，刚才给她打电话说工作太忙，她听我说今天没去上班，就说来看看，也看看你。”
周放想了想，说：“那我先起来洗脸刮胡子。”
他坐起来，被子滑下去，只遮住腹部之下。
小庄神情镇定的看着他的裸体，喉结自以为不被发现的上下动了几动。
周放：“…我渴，想喝水，你去帮我倒一杯。”
小庄恋恋不舍的起身去了。
周放光速穿好了衣服。
此时再回想早上主动脱光了躺平求操的场景，真是日了…差点被狗日了。
在洗漱刮胡子的时间里，他想了想要怎么办。
还是先别让关妈妈知道了，不然她得多伤心，好好的儿子被周放活活给气“死”了。
“嘶…”周放一个不注意，在自己的下巴上刮了个口子，还挺深，刺溜儿疼，血流了一手。
他忙冲掉剃须泡，扯了纸巾擦血，又叫小庄：“…关顾！我脸刮破了！”
小庄立刻冲了进来，一看他的伤口，都结巴了：“怎，怎么办啊？”
周放：“…”
小庄很快感觉到失态了，努力换了副表情，说：“我去拿药箱。”
中午，关妈妈提了两大袋蔬菜和肉类来了，进门看见周放下巴上贴着创可贴，道：“这是怎么了？”
周放道：“刮胡子不小心。”
关妈妈道：“怎么不换电动的？我看关顾和他爸用那个，又方便还省劲。”
周放道：“我胡子硬，电动的刮不干净。”
他起床气特别大，总是发着脾气洗脸刮胡子，每个月最少要刮破一次脸，家里常年备着纱布酒精创可贴，关顾有很多次帮他处理刮脸伤口的经验。
小庄默默不语的帮关妈妈把袋子提进了厨房。
关妈妈觉得气氛奇怪，悄声问周放：“吵架了？”
周放不想说：“没吵，是我冲他发脾气了。”
关妈妈道：“别怪阿姨说你，你可改改你那脾气吧，也就关顾忍得了你。”
周放道：“改。”
他想，要是关顾肯出来见他，他这辈子都不发脾气了，他不但要修身养性，还要把关顾当爸爸一样孝敬。
关妈妈准备做饭，叫周放去帮打下手，小庄已经主动系好了围裙，说：“妈，他肩不舒服，我帮您吧。”
周放的旧伤，关妈妈也是知道的，关心了周放几句，就进厨房忙活去了。
周放装作倒水喝，经过厨房门口往里面偷偷看了看。
母子俩有说有笑的。
他有点替关顾不高兴。
他记得关顾提起小庄时不无酸意的说过“我妈还挺喜欢他的”，要是知道他妈现在连冒牌货都认不出了，更得生气。
吃完饭，关妈妈说还约了朋友一起做美容，也没多待就走了。
她一走，周放立刻向小庄摊了牌。
“别装了，”他说，“一点都不像。”
小庄应该也早就感觉到被发现了，低着头不说话。
周放道：“你明明能说话了，还装了这么久哑巴，你到底想干嘛呀！”
小庄小声道：“我没有…也是前不久才发现我可以说话的，就是你和贝贝告诉我，我和关顾是同一个人以后。”
周放驳斥他：“你和他不是一个人！”
小庄委屈的又要哭。
周放道：“不许哭！”
小庄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可惜眼泪很快又在眼睛里打转。
周放被他这模样弄得心一软，抽了张纸巾塞给他，说：“别哭了。”
小庄眼含热泪的看他，声音软得不行，叫他：“老公。”
周放一哆嗦：“叫我周放！”
小庄擦了擦泪，说：“我不是想趁机假装他，和你发生什么的。昨天晚上你那么难过，都发烧了也不让我照顾你，还说他不回来，你不如死了算了，我就很担心你。”
周放：“…我死不了，我还要等他回来呢。”
小庄沉默了片刻，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永远不回来了，你也要一直等他吗？”
这话让周放的心情跌到了谷底，烦躁道：“就没这种如果，他就算生我的气，难道也不要他爸妈了吗？他早晚会再出来的！”
小庄道：“我也能照顾好妈妈的。”
周放怒道：“那才不是你妈！”
小庄突然就急了，道：“怎么就不是了？妈妈很喜欢我的，你没看她刚才对我多好，一直给我夹菜，说我瘦了，让我多吃点，还让我注意身体，别只顾着工作，她很疼我的。”
周放道：“那是阿姨没看出你不是关顾。”
小庄不服气道：“今天可能是这样，以前呢？以前妈妈也对我很好，她一直就很疼我，她就把我当成她儿子的！”
周放无从反驳，他没给人当过父母，很难理解父母对子女的感情，更别提像关顾和周小庄这样的复杂情况。
但他就是不高兴，替关顾嫉妒，不爽道：“我不跟你说了，你洗碗去！我头晕，要去睡午觉。”
他站起来，又说：“你，从今天开始睡沙发！”
说是睡午觉，其实他哪能睡得着，翻着手机相册看以前的照片，关顾和他还有猫来，很多张一家三口的自拍合影。
越看越难过，想关顾想得抓心挠肺，痛不欲生。
正看得眼睛发酸心口发苦，关妈妈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刚走了不到一个小时，是忘记交代什么了吗？
他接起来，道：“阿姨，怎么了？”
关妈妈道：“周放，我在你家门口，你上楼来。”
周放还想问什么，她又说：“你找个理由自己上来，别让关顾跟你一起，也别告诉关顾是我找你。”
他从房间里出来，小庄正坐在客厅中央的空地上给猫来梳毛，猫来舒服的四脚朝天。
“我去楼上拿点东西，”周放说，“一会儿就下来了，你待着别乱跑。”
小庄十分乖巧的点头道：“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等你。”
周放上了楼，关妈妈果然站在他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