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醒醒忍不住偏头去望他,洁白的衬衣看上去有些皱,连领带都有些歪了,胡乱地耷拉在松垮的领口周围,可见他是一下班便十万火急地赶回来。

她忿忿地想着,急什么急,好像她会突然跑掉似的。

江醒醒坐起身,背对着他,赌气。

商戒默了片刻,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正对面便事大片敞开的落地窗,正好迎来了夕阳日暮,暖黄色的光芒笼罩着两个人。

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她的手指头,江醒醒别扭地甩开他,不过随后他便整个握住了她的手。

“是有些突然。”他无奈地说道:“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江醒醒皱眉问。

这时候商戒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临川的短信横了出来——

“劳伦斯医生已经离开公司,看方向应该是朝望江别墅这边过来了。”

商戒在江醒醒看到短信的那一瞬,手覆上了屏幕,漫不经心笑说道:“现在不是流行闪婚吗,只要感情好,早点结婚有什么关系。”

江醒醒说:“可是也没必要这么快啊,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再说了,我听说富豪结婚,都是要签什么婚前协议做公证的,现在你就要跟我登记,那万一将来离婚,婚内所有的收入咱们都是要对半分的,你...你也太亏了吧。”

商戒突然释怀地笑了:“你连婚前协议都帮我考虑好了。”

“当然要考虑啊,我可不想你将来后悔。”

商戒按住了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虔诚而郑重地说:“作为丈夫,我可以向你保证一生的忠诚,这个倒是可以公证一下。至于什么财产,我相信你的人品,当然,如果看走眼了也是我自己倒霉,到时候你该拿拿,千万别手软。”

江醒醒无语地看着他:“有你这样的吗...”

商戒撩开她的刘海,轻轻抚了抚她左边额间的粉嫩疤痕,眼底是一片疼惜与怜爱——

“我说真的,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江醒醒,嫁给我吧。”

她能够感受到他胸腔剧烈跳动的心脏,也能感受到他一腔热忱的深情。

有时候情绪真的很能左右一个人的行为,在那一瞬间,江醒醒突然就下定了决心。

未来怎样她都不想去计较,最重要的是当下此刻......她愿意成为他的妻子。

江醒醒接过了他手里的银灰色钢笔,忐忑地望向商戒:“签字之前,我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还要继续演戏,我的事业你不能干涉。”

“就这个?”

“嗯。”

“你不向我提条件吗。”商戒清浅一笑:“你知道,这个时候不管你提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人心不足蛇吞象。”江醒醒拍拍他的肩膀,无奈地说:“也就是遇上我了,换别的女人试试,早把你吃干抹净跑路了,长点心吧商先生。”

居然还教训起他来了,商戒伸手在她脑袋上乱揉一通:“换别的女人试试,有没有这么好运。”

在民政局工作人员的见证下,俩人郑重地在申请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同时又拿出了自己的户口本和复印件,交给工作人员拿回去登记备份。

工作人员为他们照过相之后,他们拿到了两本盖有红戳的结婚证。

江醒醒手里摩挲着那红色的小本本,从现在开始,她已经是商戒的妻子了吗?

甚至都不需要征求父母的同意,无父无母的她,自己可以为自己作主。

她发誓,这一定是她平淡如水的前半生,做过最疯狂的一件事!

与她激动的心情全然不同,尘埃落定之后,商戒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江醒醒注意到他额间细密的汗珠,拿了热毛巾过来替他擦了擦:“你今天很不对劲。”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了。”商戒拉过她的手腕,将她压在身下,捏着她肉嘟嘟的脸蛋:“跳进火坑任我玩弄。”

“松手,疼...疼!”江醒醒一边反抗,用膝盖顶了顶他坚硬的腹部,两个人跟着就在沙发上扭打了起来:“大猪蹄子,别想欺负我!”

商戒捏着她的下颌,一口咬了上去。

江醒醒原本紧绷的身子骤然松懈下来,软成了一滩水。

“张嘴。”他命令道。

于是她张开嘴放他进来,舌尖与他相抵又分离,缠绵了好久,直到她嘴唇微红。

“唔...”

她伸手揽住了他的后脑勺,身体也情不自禁地靠了上去,抱他更紧了。

她情生意动,而商戒却停下了动作,只是痴迷地看着她,良久,他突然说:“今天晚上话剧团还有排练,你先过去。”

江醒醒有些舍不得放开他:“现在哦?”

商戒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听话,你先去,待会儿有客人会过来,你也不想让客人撞见咱们...嗯?”

“好了你别说了。”江醒醒红着脸放开他:“那我...那我先过去了,你待会儿来,等你一起吃晚饭。”

“好。”

江醒醒坐到梳妆台边,稍稍地给自己收拾了一下,拎着包走出门。

在她穿上高跟鞋以后,商戒突然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她,脸深深地埋进她后颈项的发丝里:“好喜欢你。”

江醒醒被他弄得痒痒的,回头对他说道:“没看出来你这么粘人啊。”

商戒不肯放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腰腹,嗓音温柔而沉静——

“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商戒,他疼你爱你,永远不会改变。”

“我知道了。”江醒醒感觉外面好像有车辆的声音,猜测是商戒的客人来了,索性推开他,回身轻轻吻了吻他的下颌:“你先忙,晚上见。”

“晚上...见。”

临川走进客厅里,他神情略有些慌张,对商戒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来了。”

商戒镇静地说:“你送夫人去剧院,然后...也不用回来,在那边等我。”

临川明白了商戒的用意,他唤了他一声:“二老板......”

“快去。”

临川心一横,带着江醒醒从正门离开,上了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

关上车门的时候,江醒醒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站在落地窗边目送她。

最后一抹阳光跌落山隘,将他挺拔的身影嵌入暗沉沉的暮色中。

她隔着车窗玻璃,冲他挥了挥手,商戒凝望她的眼神里,带着无限的深情与缱绻。

他薄唇淡淡一扬,说了三个字。

江醒醒能读出他无声的嘴型,他说——

“我爱你。”

第30章 新婚之夜

江醒醒的车刚刚驾离了望江别墅的绿茵大道, 而劳伦斯和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疗人员已经进入了别墅, 甚至都没有向别墅的主人取得进入的许可。

劳伦斯有别墅大门的密码, 是第一人格的商戒给予他的权限。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疗人员不仅携带着医疗设备,甚至还带了绳索等捆绑工具。

当他们进入客厅的时候, 看到商戒正斜倚在沙发边。

忽明忽暗的夜灯,将他拢入朦胧的光晕中, 合体的白衬衣修饰着他上身流畅的肌肉线条, 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敞开着,显出几分慵懒的意态。

他偏斜着脑袋,夜灯为英俊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另一半则陷入夜色里,长睫毛微微闪动着。

这男人宛如造物主的最精致的杰作,漂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只可惜, 天使与恶魔并存于一身。

劳伦斯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便安静地坐在光与暗的间隙里,对他挑起一丝邪恶的微笑。

“劳伦斯, 好久不见。”

商戒扬了扬纤细修长的手指, 示意他坐下来。

劳伦斯没有动,站在商戒面前,仿佛是故意要展示给他看似的——

他缓缓地为自己戴上了白手套。

商戒挑了挑眉,指着桌上的香槟, 慢条斯理问:“要喝一杯吗?”

劳伦斯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医疗人员, 那些戴着口罩的男人立刻走上前来, 迅速打开了医疗箱, 其中一人从里面拿出一根细长的针管,以及两瓶透明溶液。

“医生,下了飞机连时差都不倒,就匆匆来了望江别墅,就这么想他啊,一刻钟都舍不得耽搁。”

劳伦斯脸色很难看:“商二少爷,你知不知道,你欺骗了我很长时间,这对于我而言,是一种耻辱。”

商戒当然知道,劳伦斯在学校的时候便是个偏执到近乎变态的超级学霸,门门科目都要拿满分的那种,优秀的人总是惺惺相惜,所以他认识了同样完美的商戒。

劳伦斯就像一位训练有素且经验老道的狩猎者,眼睁睁看着猎物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商戒淡淡一笑,清冷的眸子睨着他:“临川知道,我妈也知道,我女人知道,家里的仆人也知道,甚至连公司的员工都看出来了,可是唯独你被蒙在鼓里,知道为什么吗?”

劳伦斯面无表情:“为什么?”

商戒摊了摊手,意态闲雅:“因为他们心里清楚,我只有一个名字,商戒。”

劳伦斯轻哼了一声。

商戒起身,与他遥遥相望,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劳伦斯,只有你在乎我到底是谁,只有你。”

“我受雇于商先生。”

商戒突然加重了音量:“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商戒!”

劳伦斯接过了护士手中的银色细长针管:“然而并不是你。”

“有区别吗。”商戒看着劳伦斯那碧绿如宝石的眼睛,沉声说道:“我可以坐在他的位置上,我拥有他所有的知识和决策力,我甚至能做的更好,让我的母亲放心,让我女人快乐,让周围人感到到轻松,我能做所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你不是他,或许你可以代替他,但你永远不是他。”劳伦斯走近了商戒:“你的存在对于他而言,是一种侮辱。知道洁白无瑕的墙壁上突然拍死一只苍蝇是多么恶心的一件事吗,它可以让所有人都忽视了墙壁的洁白,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只看得到那枚恶心的黑苍蝇。”

商戒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白皙的手背上隐隐有青色的血管脉络显现。

劳伦斯在他耳边,用一种极轻极缓、带有一点催眠的声音说:“而你...你就是那只苍蝇。”

他的意识渐渐有些无法凝聚,针剂缓缓注入了商戒的颈动脉,他手中的烟头落到了地上,熄灭。

“醒醒......”

**

江醒醒骤然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沙发里。

沙发皮面是舒适的法兰绒料子,她的枕边亮着一盏小台灯,灯光亮度打到了最暗。墙壁上挂着几张有型有款的男明星的画报,梳妆台几乎占据了屋子四分之一的空间,正中间的钢丝床上凌乱地扔这几件裙子。

这里是明瑾的房间。

江醒醒先开被单,迷迷糊糊走到窗边。夜已深了,雨水淅淅沥沥顺着窗户玻璃流淌着,宛如一条条横亘攀爬的蚯蚓。

凛风穿过窗梢渗入,春寒料峭,江醒醒打了个寒噤,走出门去。

“醒啦。”

明瑾刚好拿着一杯热水进来:“你昨晚干什么了困成这样,坐椅子上都能给你睡着。”

江醒醒揉了揉脑袋,感觉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困。

“几点了?”

“你整整睡了三个小时,现在十点啦。”明瑾坐下来,说道:“无缺和明珏他们还在楼下排练呢,你要去看看吗?”

“商戒也在吗?”

明瑾气闷地说道:“听木头说,你大忙人男朋友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江醒醒知道,木头指的是临川,明瑾总爱叫人家木头长木头短的。

“他答应了会来的,而且他晚上很少会有应酬。”

“谁知道呢,反正是大人物,他愿意来咱们剧院排戏已经是意外惊喜了,如果有事耽搁了,咱们也不好说什么对吧。”

江醒醒给商戒打了几个电话,总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她渐渐有些着急了。

临川也已经离开了剧院,打给他,手机关机。

江醒醒回想商戒今天反常的表现,又想到拿一纸结婚证书,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临走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不舍。

“糟糕了!”

江醒醒本能地预感到不妙,连外套都来不及拿,匆匆跑出了红房子剧院。

明瑾追了出来,喊道:“外面下雨呢小祖宗,带把伞啊!别感冒了!”

江醒醒顾不得她的呼喊,一头扎进了雨幕中。

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江醒醒跑出了公园大门的时候已经淋成了落汤鸡。

她坐上了一辆出租车,语气急促地说:“师傅,快!环青路,望江别墅群。”

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了江醒醒一眼,有些不能确定,这个看起来无比狼狈的女人,要去全城最高档的小区?

“望江别墅群,开车啊!”她突然吼了一声:“怕我不给你钱是不是,快开车,再耽误出人命了!”

司机吓了一跳,连忙启动引擎,将车驶了出去,一路上也不敢耽搁,油门踩到死,以最快的速度将她送达了望江别墅。

房间并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方才还步履匆忙的江醒醒,这会儿却在楼前顿住了脚步。

黑漆漆的别墅,在黑暗中宛如一只沉睡的兽,她不敢惊扰。

在雨中不知道站了多久,狗屋里的金毛也抬起了头,呜呜地冲她叫了一声。江醒醒终于鼓起了勇气,迈着虚浮的步子朝着别墅走去。

她告诉自己,江醒醒,现在你是这栋别墅的女主人,不要害怕屋里的男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你的丈夫。

按下密码,房门掀开了一条缝隙,江醒醒颤抖地伸出手,将房门拉开。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厚的药味,但是说不上来是什么,有点像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但是没有那么刺鼻。

客厅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楼上似乎有动静,江醒醒确定了家里是有人的,他一定在。

只不过此刻楼上的人,或许已经不再是她新婚的丈夫,而是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她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江醒醒逼迫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确保不会因为他的变化而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讲,跟只兔子似的在墙边哆哆嗦嗦。

那样就太丢人了。

她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商戒的情形,那双从车窗缝隙里射出来的冷眸,至今她都记忆犹新。

那个陌生的男人,并不好相与。

江醒醒做好心理准备,缓步上了楼,她试图让自己的脚步“噔噔噔”地叩响了木质地板,以提醒房间里的男人也准备好,他的妻子回来了。

主卧室的房间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房间里的药味越发浓郁。没有如她所预想的那样狗血——

男人双腿交叠坐在黑暗中,酷炫地等着她回来,然后把离婚协议甩掉她面前......

房间里非常安静,静得仿佛没有人。

窗户没有关,窗帘灌满了风,腾腾地呼啸着。

男人躺在正中间的深蓝色大床上,像婴儿睡在母体中的状态一样,蜷缩着膝盖,□□。

那具身体是她非常熟悉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肤,线条几乎堪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