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戒喜欢听她咿咿呀呀跟他斗嘴的调子,下班以后跟她玩会儿,感觉什么烦闷都烟消云散了。

他捏了捏她的脸蛋,以示惩戒。

江醒醒还是抱着他的手肘,笑得没心没肺。

商戒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认识的人,于是捉住了她的手,重重地捏了捏长心:“你要敢跟我吃着碗里望着锅里......”

江醒醒好奇地问:“你怎样?”

他的手落到她纤细的腰间,轻轻握住:“今天晚上回家,让你知道我想怎样。”

**

江城冬日的夜里总是会淅淅沥沥下小雨,远处山隘在朦胧的雾色里蒸腾,若隐若现。

江醒醒拉上窗帘,整个房间便被融融的暖光所笼罩了。

商戒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坐在书桌边看文件,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钢笔。

他认真工作的时候,眼眸微微下垂,时而皱眉,心无旁骛。

江醒醒情不自禁地放下手机,默默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的变化,每一个眼神的流转甚至指尖不经意的动作,都像是包蕴着万千世界,百看不厌。

江醒醒总是喜欢在他工作的时候,端着小椅子坐在他身边,就像猫儿一样的乖巧,手里翻阅着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

她会好奇地探头望他手里的文件,看看那密密麻麻的黑字和起伏的柱状图表,不知道那里面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居然能这么吸引他,一看就是几个钟头。

商戒见她瞎瞅,于是大大方方摊开给她看:“能看懂吗?”

江醒醒茫然地摇摇头。

于是商戒耐心地向她解释:“这是公司今年的发行的利率期权涨幅,这里面包括几家子公司......”

江醒醒打了个呵欠,仍然津津有味地看着他,比猫儿似乎还要乖巧许多。

商戒揉了揉她的脑袋:“困了就去睡觉。”

“不困。”江醒醒说完翻开了自己的书,认真地阅读着,同时抓过了商戒手里的钢笔,在自己的书上勾勾画画,做着笔记。

商戒看见她的那本书空白页几乎被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她演戏的经验。

他很欣赏她的努力,也愿意和她一起在夜灯下用功。

江醒醒握着商戒的黑色鎏金钢笔:“你的笔好顺啊。”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哇,真的很好用,而且颜值也很高,透亮的黑色,看上去材质很好啊。”

商戒的目光从文件抽离,无奈地望她一眼:“又想要?”

“你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哦。”

“数数这前后,你从我这里都顺走多少东西了,今天一支Pelikan钢笔,昨天一套白釉小瓷杯茶具,上周是青釉的,拍回来我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用。上上周,你把我十几万定制的个人印章偷了去,在你的剧本台词上到处戳我的名字,很好玩?”

他虽是抱怨,不过调子却是含着无尽的包容和宠溺。

江醒醒撇撇嘴:“好玩,你一个印下去就是几百几千万的合约生意,就跟皇上的玉玺似的,我盖在自己的台本上,沾沾贵气,将来身价几百几千万,还不好啊。”

商戒手中的文件裹成了卷儿,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强词夺理。”

江醒醒叽叽咕咕道:“现在跟我抱怨,还不是你主动送的吗,我可什么都没说。”

“但是你那可怜兮兮的小表情,好像我不送就是欺负你似的。”

江醒醒立刻端着小凳子坐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环住了自己的脖子,整个人靠在了他的怀中:“你不是欺负我,你是疼我呀,我知道的。”

商戒用胳肢窝夹着她的小脑袋,面无表情继续看文件:“谁疼你了,你这么能耐,我疼大毛也不疼你。”

“死鸭子嘴硬。”

“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这样目无尊长。”

“你是我哪门子尊长啊?”

“三年一代沟,我们差不多隔着两条大的代沟。”

商戒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强词夺理的一天,仿佛跟她在一起的自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总而言之,我是你的长辈。”

“才不是!”

他捏住了她的下颌:“嗯,你再说?”

“啊,商总你居然...欺负人,一点也不绅士!”

商戒狠狠地咬了咬她的唇:“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绅士。”

江醒醒笑着推搡他,结果他站起来,分开了她的两条腿,江醒醒暗道不妙,这禽兽不会是想在这里......

“喂,我叫人了,我叫临川了。”

“你试试,看他会不会理你。”

......

事实证明,禽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商戒平时的节制是认真的,他要是不认真地克制自己,江醒醒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反正每次总要折腾得两个人都筋疲力竭才算完事。

无论江醒醒怎么捶他咬他,这男人就跟野兽似的,完全不受控制。

事后,她可怜兮兮地缩在被窝里,看着浴室里映出这男人洗澡的模糊身影,还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这家伙有瘾也是认真的,不分第一第二人格。

商戒裹着一条浴巾出来的时候,还有些羞涩,不大好意思地坐在床边,叫她一声“老婆”。

每每这种时候,江醒醒都会跟死鱼似的躺在床上,想着自己是不是跳火坑了。

“别叫我老婆,我不是你老婆,马上离婚,明天就离!”

“行。”商戒心情似乎很好:“你高兴,怎么样都好。”

“不仅离,我还要分走你一半的财产。”江醒醒恶狠狠瞪他一眼。

“分!明天我就让律师过来,给你分财产。”

“这么果断。”江醒醒怀疑地看着他:“你能舍得?”

“媳妇儿都舍得了,钱有什么舍不得。”

“对我这么好啊,那我不离了。”她又抱住了他的腰,懒懒打了个呵欠:“老公关灯,我要睡觉觉了。”

商戒也跟着钻进被窝里,关了灯,将她的小脑袋揉进被窝里,然后搂着她睡了过去。

“对了。”

黑暗中,他突然开口:“那个沈初言,你少跟他接触。”

她的声音开始犯迷糊了:“嗯?”

“他是沈家的大少爷,跟我们家是世交,将来免不了知道我们的关系。”

“嗯?”

“算了,知道了也没事儿,睡吧。”

江醒醒抬头,吻了吻他的下颌:“晚安。”

第47章 说归说,别动手呀

片场, 导演一声令下, 第二十三幕开拍。

黄土泥灰满天飞扬,灰尘中,一辆警车驶入了破败的山坳小路, 停在邹蓉家院子门前。

穿着黑色制服的民警沈初言一双大长腿迈出来,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冲门边的江醒醒道:“来,认认,这是不是你的孩子。”

这个时候的邹蓉,已经出现了一些精神问题, 她怔怔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突然猛地扑过来, 从沈初言手里夺过婴孩, 又飞奔回了自己的家里。

民警们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等了几分钟,江醒醒抱着婴儿跑出来,冲沈初言大喊:“这不是俺的娃!你们弄错了,你们再去找啊!”

“你自己看看清楚, 怎么会不是你的孩子呢?”沈初言说:“人贩子都已经认了,说这就是从你家拐来的孩子。”

这时候, 邹蓉的丈夫的饰演者也走了过来, 对沈初言道:“没错, 警察同志, 这就是俺们家狗蛋,辛苦警察同志了,你们进屋喝杯茶,歇歇脚。”

“不用了,我们还有别的工作,就先走了。”

“不能走!”江醒醒一把攥住了沈初言的袖子,神情急切:“你答应过要帮俺找娃,一定把俺的狗蛋带回来,你是警察,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沈初言也很无奈:“邹蓉同志,这就是你家的孩子李狗蛋。”

“这不是!不是!”她神神叨叨大喊道:“狗蛋腿上有胎记,像个红月亮,他没有!他不是狗蛋!不是!”

沈初言皱眉:“可是你的丈夫明明就说......”

“你这疯婆娘!你搞丢了娃老子还没跟你算账的,你给老子进屋呆着去!”

邹蓉丈夫冲上来,对着江醒醒的嘴巴就是一大耳刮子,“啪”的一声,她的半边脸立刻红肿了起来。

为了拍摄效果,是真打。

沈初言皱着眉头,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但是作为一名专业演员,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连忙拉住了邹蓉丈夫:“好好说,不准动手!”

邹蓉丈夫对沈初言道:“警察同志,这婆娘丢了娃脑子已经不好使了,疯了,你别听她胡说八道,这就是狗蛋,没错!”

沈初言疑惑地问:“她说的胎记是真的吗?”

邹蓉丈夫连连摆手:“哪有什么胎记,这瓜婆娘脑子出问题了,警察同志,俺百分之百确定这娃就是我们家狗蛋,不信你问问村里人,大家都说像呢!”

沈初言离开的时候,对邹蓉丈夫说:“几月的婴孩都长一个样,虽然人贩子招供是你们家的孩子,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他去做个亲子鉴定。”

呼啸离开,扬起满天尘土飞扬。

黄沙里,男人站在坡头,眼神中划过一丝冷冽的笑。

**

江醒醒脸上火辣辣地疼,助理给她拿来了冰毛巾敷脸,饰演邹蓉丈夫的男演员也走过来,跟她礼貌性地道了歉。

其实在拍戏过程中,有不少打戏都是借位假打,但也有很多是动真格。毕竟假的和真的,还是存在很大的差异,譬如演员的神情,还有镜头的取景切换......

导演拍戏之前已经征询过演员的意见,江醒醒同意真打,因为这样排出来的画面更加真实且有质感。

当然,这场戏也特别给力,一次就过,她没有遭罪。

一管清凉化瘀药膏递到了她的化妆台边,江醒醒抬头,迎上沈初言温煦的笑容。

“前辈。”江醒醒连忙让助理给他递来椅子。

“还疼吗?”

“有一点。”

“上点药,很快就会好的。”沈初言压抑着这股莫名其妙的心疼感,柔声说:“你也真是太拼了,真打和假打,观众其实不会在意。”

“但是他们能看得出来。”江醒醒冲他笑了笑,低声说:“观众是很聪明的,你去看视频网站的弹幕,只要有漏馅儿的地方,一准让他们捉出来。”

“说的也是。”沈初言无奈说道:“现在网上看剧看电影,都要讲个实时互动交流。”

“对呀!”这才是江醒醒在意的事情,她说道:“如果咱们演不好,就没有办法说服观众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沈初言那双榛色的眸子落定在她的身上,提醒道:“观众本就知道,电影都是假的。”

“所以我们就要用最真实的演技,说服他们相信那是真的。”

沈初言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股子执拗的劲儿,在这一瞬间,他跟她仿佛产生了某种心有灵犀的感应。

“你赢了。”沈初言淡淡一笑:“我应该向你学习。”

“前辈千万别这么说。”

“之前我就说过,不用叫我前辈,你要不好意思叫我初言哥,直呼名字也是可以的。”

江醒醒不好直接叫他的名字,毕竟他年长她好多岁,又是极有经验的前辈,所以也只好乖乖叫他一声“初言哥”。

沈初言眼梢微微上扬,带了一抹摄人心魄的微笑,神秘兮兮告诉她:“其实那天我和编剧聊天的时候,听他说过《黄土的谎言》这个故事,其实是有真实原型的。”

江醒醒诧异问:“有原型?难道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吗,有邹蓉这个人?”

“剧本故事肯定是经过编剧创作加工,但是他告诉我,很多年前,听一个工地上的包工头讲过一个狸猫换公主的故事。”

“什么狸猫换公主啊?”

沈初言见江醒醒有兴趣,于是就像哄自家妹妹睡觉的大哥哥一样,坐下来给她讲故事。

“包工头也是听工地里一个喝醉酒的工人说的,真实性其实不可考证,就说很久以前一户有钱人家的女儿被人贩子劫去了,因为人贩子发现这有钱人家的女儿和自己的女儿长得极像,于是心生歹念,把这位小公主的脸毁容,然后用自家的女儿去顶替有钱人家的女儿,来了这一出‘狸猫换公主’。”

江醒醒深呼一口气,追问:“这世上没血缘关系的人,再像,能有多像啊?”

沈初言笑着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看章子怡和童瑶,像不?”

“呃,那还真挺像。”江醒醒追问:“后来呢?”

“这个听来的故事在赵编剧心里藏了好多年,终于动笔写了出来,有了咱们这部电影的剧本雏形。”

江醒醒疑惑地问:“我说的是那个女儿,后来有钱人家发现了吗?”

沈初言摇摇头:“都说了是流言,说不定包工头编故事呢,哪能当真,再说了,古时候没有高超的医疗技术才会发生‘狸猫换太子’的低级错误,现在随便验个DNA都能确定是不是亲生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江醒醒执拗地说:“可是在《黄土的谎言》里,却没有一个人相信邹蓉。”

“那是因为在落后的乡村,他们没有能力,也没有意识去做DNA检测。”

江醒醒点了点头,不再与沈初言争辩。

“不过现在的人贩子,真的该死。”沈初言咬牙切齿地说:“我妹妹小时候经历过这样的事,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幸好没事。”江醒醒说:“或许是被吓坏了,小孩子嘛,总会留下心理阴影,不记得也好。”

“不说这个了。”沈初言说道:“快擦药吧,省得回去家里人担心。”

“对哦!”江醒醒连忙拿起药膏,扭开给自己擦脸上:“要是被他看见了,肯定追问,到时候很难解释的。”

“他?”

沈初言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笑问道:“男朋友?”

“唔。”江醒醒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现在还处于隐婚状态呢:“就关系比较好的...”

“那就是男朋友了。”

江醒醒也没有否认,只是甜甜地笑了一下。

很奇怪,一开始沈初言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喜欢她,可是现在听到她谈及自己男朋友,笑得那样甜美,他竟然也没有觉得不开心。

所以,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很像亲近她,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的。

沈初言故意说道:“那可要小心咯,你现在人气很高,别被那些八卦的娱乐记者拍到照片,传出绯闻可就不好了。”

“嗯,我会小心的,谢谢初言哥。”

沈初言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动作虽然有点亲昵,但是江醒醒并没有感觉哪里不适。

“哥!”

尖锐的女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沈初言起身,望向摄影棚大门,诧异问道:“念念,你怎么来了?”

门边走来的女孩,穿着一件浅色的小冬裙,上身披着毛茸茸的兔毛披风,板栗色的长发垂在肩头,发尾微微卷曲。

女孩脸上妆容很精致,皮肤白皙水润,是非常天然的细滑,看样子保养得非常好,像个瓷娃娃似的。

她的眼睛很大,也有些过于锐利,眼底是藏不住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