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鸾看他神智回归了,松口气,从他手里抽走自己被他捏得骨头快断掉的手腕,白他一眼。天天和这种失心疯的人交流,叶鸾觉得自己的脾气简直是突飞猛进啊。或许现在的她回到当年被杀的现场,都有办法说服傅明夏放过她。

叶鸾坐上马车,无视后面几辆马车里的美人。相信经过傅明夏方才那丧心病狂的闹腾,进到王府,这些美人也会乖乖的。她揉着通红的手腕,默默想着这样也很好,自己就当府上又多了几个新人照顾吧。

不过,她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真正的王妃呢?

她现在的地位真的很尴尬啊。

马车走到半路上,突然停了下来。叶鸾疑惑,感到眼前一亮,傅明夏掀开帘子坐了进来。她莫名,“你干嘛?”她掏出手帕,擦去他额上的汗。这是秋天呀,外面有这么热么,他骑骑马都能一头汗?

傅明夏从怀里掏出一堆药瓶丢到车案上,“我刚才又回了皇宫一趟,向御医要了些药。你的手腕疼么,先上药吧。”他拉开她的袖子,指腹有力地拿捏,打开药瓶沾一层乳白药液,往她手腕内侧抹。马车外的灯火摇落,叶鸾撑下巴,看着他严肃的表情。

她道,“你打算每次都这样?你确定我每次受伤后都还有心情等着你道歉?”

他抬眼看她,神色有些暗。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半晌,他才侧头,看时而被风吹起的车帘外,景致迷离,“阿鸾,遇上我这样的人,你一定恨不能死吧?”

叶鸾挑眉,阿鸾?他知道他在叫她么?她笑,“怎么会呢?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欢活着,我从不拿生死开玩笑。”

他张张嘴,眼中神色寥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鸾慢慢道,“夫君,我心里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妹纸提到表白,我就想叶妹纸该表白了然后表白二要好久以后了。

☆、接手

马车在管道上缓缓行驶,车窗外的一流水灯火从缝隙中遗漏。车中灯火微弱,一片沉珂,竟是好半晌,没一人说话。

叶鸾透过灯火看傅明夏,自她说完那句话后,傅明夏的表情就一瞬空白,然后他往一边坐坐,侧头看向车窗外,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周身发着强大的“不要理我”的气场。他表现的,就像是压根没听到那句话一样。

实话说,叶鸾有些受打击。诚然,她有借那句话转移他注意力的目的,但未尝没有想试探下他的心意的意思。但一试探,傅明夏就给她这么个反应。

叶鸾心沉了沉,怎么,她说喜爱他,他非但不应和,甚至还有一丝抵抗拒绝的意思?

叶鸾有些生气,没有人喜欢被这样对待的。她以为傅明夏对自己起码有点儿意思,但他现在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

她不死心,又坐过去。马车空间拥挤,傅明夏没法再退了,想离开马车,路又被坐过来的叶鸾堵住。他身子微向后倾,目光垂下,不看她。叶鸾抓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傅明夏,我心里喜爱你。”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在叶鸾期待的眼神暗示下,傅明夏根本没有抬头,他睫毛刷在眼皮上,颤抖了两下,淡淡“唔”了一声。叶鸾脸煞白,咬着唇。她没有能看到他的眼中神色,可这个抗拒的模样,她是看懂了。

为什么?

她就不能理解了。

失心疯的人和正常人没法交流吗?

有漂亮的姑娘跟你告白,你就这个表现吗?傅明夏智商正常,他不会听不懂她的话。听懂了她的话却不回应,实在让叶鸾不能理解。

她以为他应该喜欢自己的就算没爱得死去活来,也应该对自己有些喜欢的。

在叶鸾想追问下,马车停了,外面下人通报“到了”。傅明夏当即轻轻推开她,掀开车门跳下马车,走得头也不回。叶鸾跟在他后头踩着脚凳下马车,见他那副瞬间松口气的模样,更加郁闷了。什么时候她不躲傅明夏了,成了傅明夏躲她了?

叶鸾要追过去问个清楚,立即有下人到她跟前请示,“夫人,那些美人怎么安置啊?”

叶鸾侧目,诧异,“问我?这种事不应该夫君做主吗?”她以为她只管管府上一些小事的。

那人恭声,“王爷说了,自此以后,府上内宅的事情,除了张嬷嬷负责的,其余的都交给夫人处理。那些新来的美人,自然要听夫人的安排。”

叶鸾默然,更看不懂傅明夏了。他这是变相讨好她?就因为他没回应她的话,他觉得她应该生气了,所以用这种方式提高她在王府的地位,以得她欢心?

好吧,叶鸾确实开心了一点,但怨念还没有消除。但显然,现在她不能去追傅明夏问个清楚了,她得先安排这些美人儿。

余下来几日,叶鸾开始正式上手府上内院事务,她这才知道,以前她帮着处理的那些,与现在手上大权相比,真是冰山一角。叶鸾忙得不得了,暂时没机会理傅明夏了。

傅明夏却还给她增加负担,第二天就拉起她,把她带去后山温池,言称要教她游水。叶鸾吞吞口水,“夫君,一会儿我还得有事忙呢。再说,我没必要十项全能吧?”

傅明夏很认真,“不行,我说过,你必须得学游水。万一下次,你再掉下水怎么办?”

叶鸾道,“你不能再救我啊?”

“我不可能每次都在你跟前。”

他真是一个残忍的人,一手就推叶鸾下水,骇得叶鸾掉下去,心跳都有一瞬静止,连呛了好几口水,才发现池水只到自己胸前。她恨恨看着面无表情的傅明夏,他不知道这种突然袭击会死人的吗?她是姑娘家,跟他这种人是不一样的!

傅明夏也有些诧异,没想到叶鸾一下子就被他推下去了。他看着站在水中拍胸口的她,目光闪烁,有些愧疚,纠结着要不要道个歉?叶鸾看他半天,心中又把他杀死了好几次,那口闷气才缓了缓。不过她怎么会这么轻松放过傅明夏呢?她得让他知道,叶鸾不是毫无脾气的。

叶鸾撩一下长发,擦去面上水痕,笑盈盈道,“夫君,我昨天说我很是喜爱你,你怎么想呢?”

傅明夏怔怔地看着她,眼中光澜变了好几次,有明亮的时候,但很快就沉了下去。他依然没吭气,低下目光,竟转头就走了。

“”叶鸾又好气又好笑,怎么有这种人?难道他说“不喜欢她”,她会杀了他?还是他说“喜欢她”,她会咬死他?本只是戏弄他一下,叶鸾慢慢上岸,自己的心情也不好。

她想着,傅明夏大概是太久没接受感情了,他的本能,拒绝承认这些东西。所以当她说喜欢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不要和她交流。在他心里,或许“交流即是失败”。

傅明夏应该很厌恶自己。

叶鸾也不笑了,抿唇——活该。

接下来,她继续忙着自己在府上的事情。那些皇帝送来的美人是有些蠢蠢欲动,但显然那天傅明夏留下的阴影太重,她们还不敢太张狂,目前只给她添些小而不伤的乱。叶鸾想了想,随她们便罢,反正傅明夏肯定会解决这件事,她就不做恶人了。

于是叶鸾好声好气对这几个美人,惯得对方的脾气更加骄横,也更加看不起她。那个大长公主府上的更是直说,“你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片子,有什么资格当王妃?王爷现在看上你,以后未必。我看你还是跟我们学学才学,省的王爷不要你了,你哭都没地方去。”

叶鸾思量片刻,问,“我能跟你学弹琴吗?”

对方嫌弃,“你这手做惯了农活吧?弹琴你不行。不过你要学的话,我可以教教你。”

同样的来回,这个大长公主府上的姑娘已经是几个美人里对叶鸾态度最好的。

看叶鸾无动于衷拿尺子估算裁布的尺寸,喜鹊义愤填膺,“她们那样说你,夫人你都不生气啊?”

叶鸾笑道,“有什么好生气的,她们说的是实话呗。我本就是乡下丫头,也什么都不会。这些我并不引以为耻,她们说出实话,我干嘛要生气?”

杜鹃瞪眼,“怎么可以这样?你应该告诉王爷,让王爷把她们退回去!其实一点都不麻烦的,王爷退回去陛下送的美人好几次了,陛下都习惯了。”她们两个以为叶鸾是怕麻烦傅明夏呢。

叶鸾撑下巴,“我能从她们那里学到东西,也挺好的啊。你们都不知道傅明夏脾气多坏,教我写字,一直骂我笨,我还没生气呢,他先气了,不肯再教我了。”从傅明夏那里领会他暴躁的脾气之后,叶鸾脾气愈发温和,这几个美人明里暗里的讽刺,根本就不算什么。

估计那几个美人也心里气得吐血:这个未来王妃不是傻子吧?怎么贬她都笑眯眯的,跟听不懂似的。

叶鸾其实想得很明白,她总不觉得她和傅明夏的夫妻会长长久久的,她总觉得他们有一天会重新变成陌生人。那么,在王府的这些日子,不管她到底能不能成为王妃,学到自己以前好多根本接触不到的知识,她已经赚了,不是吗?

而杜鹃建议的她跟傅明夏告状傅明夏叶鸾失笑,她都好几天没见着傅明夏了。很明显,傅明夏在躲着她。

叶鸾叹气,摇着头,继续低头算布匹的尺寸。等自己忙完这个,得想办法跟傅明夏谈一谈。他不能老是这样,自己不自在,弄得身边人也战战兢兢的。至于喜不喜爱的问题叶鸾是想,若是他实在接受不了,她就暂时放过他吧。虽然这个问题很重要,但在他们本就不坚定的关系中,其实重要程度也不厉害。

她揉了揉额角,神色有些恍惚,过一会儿才又恢复。

喜鹊看着她道,“夫人,你脸色很苍白。”两个丫鬟交换神色:果然还是被那几个美人气着了吧?

叶鸾笑摇头,“我没事,估计是这两天上手太多的事,有些不适应。”

两个丫鬟立即道,“我们叫小厨房给夫人补一补!”

在此时,傅明夏一个人坐在书房中,翻看着册子,听属下汇报事务。整个书房只有他们二人,在傅明夏长久的沉默中,少将额头细汗密布,一句话不敢多说。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查叶鸾身份这件事,他死都不会接手的。

在属下汇报完毕后,傅明夏盯着那本详细的册子,记载得很清楚,证据确凿。他手撑着头,“叶鸾是梅落的妹妹啊真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得知

少将整理的资料很完整,从叶鸾出生即开始。叶鸾本是相府小妾之女,当年内宅争斗中,她娘亲为她平安,忍痛将她送出相府。机缘巧合,婴儿被带到了利州叶氏夫妻身边,同时到的,还有一块代表婴儿身份的玉佩。叶氏夫妻收养了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并等待着她随时的离开。一直到他们去世,相府都没有来人带走少女。

那时,叶家穷苦,叶氏夫妻去世前,让叶鸾带着当初留下的信物到京城找故人。叶氏夫妻希望相府可以看在他们抚养叶鸾多年的情分上,不至于让这对姐弟饿死。

但事实上,叶氏夫妻未说完遗言便病逝,叶鸾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她到了京城,却不知道故人是何人。

少将垂着头,不敢看将军的神色,“可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夫人进京后,便再没有她的踪迹了。过了这么多年,也打听不出来当年发生了什么。可夫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喝将军一起但夫人的年龄不对。叶荣应该是夫人的弟弟,而不是兄长。”

傅明夏一直没说话,他侧头,目光空洞地落在窗外,看着飞花和落叶共舞。他手攒着信件,可他根本就没有看。叶鸾身世成谜,她本应是梅落的妹妹,可她莫名失踪了十来年,再出现时,她和当年一样大她就像是妖怪一样。少将查到这里的时候,后背都出了一层汗。可是傅明夏的重点根本不在那什么十年,他只看到一个讯息,叶鸾是梅落的妹妹。

她是梅落的妹妹。

她是梅落的妹妹!

头开始一抽一抽地痛,梅落、梅落还有少女那天真灿然的笑颜。傅明夏咬着牙,一手扶住额头,他双手瑟瑟发抖,青筋要爆出来一般。胸口有一团火在烈烈燃烧,烧得他神智开始迷离,负面情绪挤压而出。他身体紧绷,要用好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暴躁。

那场马革裹尸,那血泊中的美人,那所有他不想回忆的东西记忆像突地开了一个黑洞,所有的过往向他迎面砸来,铺天盖地,让他喘不过气。

好想杀毁这一切,好想让一切都结束!

梅落梅落

傅明夏觉得自己内脏都抽得生疼,他咬着牙,拼命忍耐。多年来,这种要爆发一样的沉寂如火山一样的痛感时时伴随着他,当它到来时,他竟都已经习惯了。

仿佛看到她又回来了,冲他笑得温和,“夫君,我是梅落。”

然后她全身沾满鲜血,惊恐地坐在地上,抓住他的手腕求道,“明夏,我是你妻子呀不要杀我”

不要杀你吗?

杀一百个人和醉得想死掉,都只会带来更深的麻烦和痛苦。最好的法子,是忘了你。可是他不可能忘掉,于是他的伤口被一次次撕裂,被人一次次践踏!

傅明夏冷笑,抽出宝剑,一剑砍向她。剑光凌厉,倒映着她眼中的苍白骇然,和他的伤痛寂寥。他的剑放在她脖颈上,停了下来,手微微颤着。

接着,倒在血泊中的梅落消失,叶鸾青衣乌发,站在他跟前,冲他笑,“嘿,我又来了梅落是我姐姐呀。”

傅明夏双臂僵直,握紧拳头。不,命运不能打倒我。你们还没有死,我怎能放弃?梅落,叶鸾真是可笑,竟都是一样的!你们全是一样的!

我宁可你们全都死了全去死吧!

“将军!”耳边听得少将的骇然叫声。

傅明夏额筋一抽,神智恢复一些,看到自己手中长剑,再差一点就要少将头脑分家了。少将被他的剑气逼得跌坐在地,握住剑柄的双手沾满血,一双眼中满是对他的恐怖。

傅明夏看着他,呵,我又失控了,是么?

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他收回剑,背身,“出去。”

少将看到将军手中的那封信,被他捏成了齑粉,再听傅明夏忍耐的哑声,连忙爬起,屁滚尿流往外逃。那一瞬间的将军,那种近乎绝望的眼神,又让人难过,又让人害怕。他不敢打听将军到底怎么了,只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小命一定不保,他得暂时离将军远远的!这个时候的将军,没有理智,你说什么他都听不懂的!

而少将压根也没想去提醒王府上下的人,毕竟,大家都应该习惯躲着傅明夏走了。

在少将离去后,傅明夏放下剑,靠着门墙,缓缓坐倒。阳光和黑暗将书房分成两部分,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傅明夏双膝撑着手臂,他把头埋在双臂中,再没有动作。

天下起了大雨,叶鸾正和两个丫鬟在院子里晒衣裳,雨下起来的时候,躲在屋檐下,才在后面的屋子里找到一把伞。叽叽喳喳讨论半天,喜鹊和杜鹃齐声道,“夫人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跑,我们去给你拿伞。”她们两个自然也不想淋雨啦。

叶鸾连忙保证自己绝对不乱跑,两个小姑娘才共撑一把伞,跑向雨中。她站在铁马屋檐下,看雨水哗啦啦下得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正在下面站得百无聊赖,猛然看到雨幕中一个人的身影。

“傅明夏?”她讶然,擦擦眼睛,并没有看错,大雨中,那黑衣青年浑身湿透,就在雨中那样走着,朝着一个方向。他耳目明明很灵敏,平时叶鸾抱怨他一声他都能听到,但这次,叶鸾都快喊了出去,他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叶鸾蹙眉:怎么,他现在还不肯见她啊?也太小孩子脾气了。

再说有事出去的话,拿把伞不好吗?就这么淋着,是几个意思?

她又喊了他一声,“傅明夏!”

他依然没听到,走得并不快,脚下似有千斤,从她这里看,都觉得他似提不起力气似的。他的侧脸在雨中模糊,叶鸾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就这样看着,有些担心他。

傅明夏这是怎么了?他的精神状况向来不太稳定,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叶鸾想了想,追入了雨帘中。她想,我只跟着悄悄跟着他,看看他要去哪里,我并不走过去,这样他就不会拿我撒气了。我只想知道他去了哪里,然后等他冷静了,再去找他。

就这样,叶鸾远远跟随着傅明夏,她很快也浑身湿淋淋的,裙裾沾了水变得沉重,步子每迈一次都十分艰难。好在傅明夏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走得这样慢,连叶鸾都能跟上他。叶鸾一次次擦去脸上的雨水,更加确信他又不太正常了。她心中十分担心他,不知道他怎么了。

慢慢的,叶鸾发现傅明夏带着她走到了一处以前她从未到过的小路。荒草丛生,其中一条半掩小径斜斜通向更荒芜的地方。那里瓦屑半塌,矮墙也毁了一半,傅明夏就是走向那里。叶鸾也算接管王府一段时日了,可她从来都不知道王府还有这么个所在。

那被雨雾笼罩的小院,透出凄凉诡异感。叶鸾跟随的步子,渐渐迟疑了些。

傅明夏在前面一转弯,人就不见了。叶鸾咬牙,连忙追上去,旁边却突地出现一道灯火,吓得她倒退好几步。好半天,才看到持着灯笼的妇人面容,叶鸾惊道,“张嬷嬷!”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张嬷嬷不苟言笑,冷冰冰问,“夫人在这里做什么?”

叶鸾好声好气地解释,“我看夫君情绪不太稳定,很是担心他。见他进了这里,想跟去看看。”

张嬷嬷不为所动,看她半天,“夫人请回吧,你还是不要来这里比较好。”

“为什么?”叶鸾不解,“夫君不是让我接管府上内宅所有事了吗?难道这处院落却不归我管?”

“错,王爷说的是,让夫人你接手除我所管之事以外的所有事情。这处院落,正好是我所管之地,夫人请回吧。”

叶鸾抿唇,不肯走,漆黑的眼睛看着张嬷嬷。

在那双清亮的眼眸下,张嬷嬷低头叹气,劝道,“夫人,不是奴才不肯让你去。这是王府禁地,除了我和王爷,平时不让任何人进。其实夫人平时要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夫人你也看到了,王爷现在情绪不稳。你在他情绪不稳的时候去触他逆鳞,这后果”

叶鸾微有些诧异,咦,张嬷嬷竟是为了自己着想啊?

她一想,确实,傅明夏失心疯的时候,闲杂人等还是能有多远躲多远吧。如此,既然知道傅明夏在那里,她也不必非要跑到他跟前去找死。

叶鸾对张嬷嬷感激一笑,正好此时,喜鹊和杜鹃打着伞跑了过来,“夫人,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就回。”叶鸾笑。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更文晚了,因为难过的写不下去,一下午一直在哭。

我最爱的作者清歌一片去世了,她是我留在晋江的动力。

☆、挣扎

当夜大雨下了一晚,叶鸾孤枕难眠,翻来覆去,好几次想到平日里傅明夏温暖的怀抱。他虽然总烦她,当她往他怀里蹭的时候,他总想把她往外推。傅明夏不习惯抱一个人睡,他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可叶鸾非要抱他,他最终也会妥协。

睁开眼,黑暗沉沉,叶鸾慢慢披衣而起,走到窗前。夜色如墨,外头大雨敲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越而神秘的声响。铁马在屋檐下哗啦啦响,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一道道闪电滑过天边,照亮整个天地。廊外竹影摇曳,伴随着朦胧的灯火映在她的眼帘下。

叶鸾一点也不喜欢下雨天。

因为这总会让她想起那天,想到她是如何被傅明夏掐死的,想到她是如何重生的。

可在今夜,她不仅想到当初那晚,她还想到下午时所见——那孤寂的青年,挨着豆大雨水,走入荒院凄凄。她好几次闭眼,都看到他背对着自己的背影。一个人的背影,也是有情绪的。叶鸾能看到他的脆弱和愤怒,悲伤和怨恨。

她已经好几天没和他一起睡了,每晚回来时,都被告知,王爷睡在书房了。叶鸾不以为然,她知道傅明夏脾气古怪,在躲着自己呢。虽然不能和他睡在一起,可她一点也不担心他,顶多埋怨他的脾气怎么这么怪啊。但今晚,叶鸾却很担心他,并因为担心得无法入睡。

因为叶鸾确切知道,傅明夏今晚不回来,肯定不是因为跟她赌气。

下午时,她已经知道他难过,已经知道他在忍受什么,但因为叶鸾对他的害怕,她并没有坚持去见他。现在想来,叶鸾也依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当一个疯子发疯时,最好让他一个人冷静吧,闲杂人等不要打扰。

可是对傅明夏来说,对叶鸾来说,叶鸾是不是傅明夏的“闲杂人等”呢?

所有人都不敢去理他,他一个人呆在那里,他也会孤独和害怕的吧?

傅明夏的神经其实很纤弱,远比她认识的许多人都敏感。叶鸾自己虽然敏锐,但她对外界的干扰,却远没有傅明夏的反应厉害。就因为他对外界的伤害有更敏感的痛觉,他才会把自己逼到这一步。

若叶鸾像他这样,在重见他的时候,就跟他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