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超不理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了,才推门走进去。

范怀远坐在一张桌子后,嘴里衔着烟,却并没点燃,只是空衔着,一只手拿着火机一开一合,屋里一阵拼叮拼叮的声音。见杜晓超进来才停住,看了一眼杜晓超,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

杜晓超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道:“大哥,和那边基本谈好了,还是老规矩,价格加了三成,现在这个时候,也还算公道。但他们说现在风声太紧,那边指明要你亲自去,说是信不过别人,否则就不谈了。”

杜晓超边说边打量着范怀远,见他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也不知道范怀远对对方的要求怎么想,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范怀远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晃得人眼花,他将头转过来,点燃了烟,吸了一口,看向杜晓超道:“你跟他们说既然看得起我,我一定亲自去拜会,但我话说明白了,他有情,我有义,要是玩花样,别到时候大家伤了和气。”

杜晓超听得一愣,连忙道:“大哥,你真要亲自去?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不去怎么办,那边指明了让我去,三合那边的定金已经收了,难道因为怕出事就把钱退了,那以后还混不混,这条线好不容易才搭起来的,总不能让它断了。况且,要收东升的地盘,那么多场子,那么多人,哪样不是钱,容不得我不去。”

杜晓超知道范怀远说的都是实情,头略低了一下,顿了一会还是抬起头来道:“这事,还是我和石头先去吧,实在不行,大哥你再出马。”

石头也在一旁附和道:“那边他妈的还上脸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敢跟中兴讲条件,要不我先带几个人去问候问候,否则,都他妈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范怀远脸一沉,对着石头道:“这个东西,有的时候不值什么,紧的时候,是有价无市,你现在跟人寻别扭,气是出了,生意砸了,你拿什么给三合。石头,你也不是刚出来混了,别成天就想着打打杀杀,有时候,做事得用脑子。”

石头听了讪讪一笑说着:“用脑子不是有超子么,他是诸葛亮,我就是个粗人,再说咱们道上混的,那还不得看拳头厉害。”

范怀远见他这样,也笑了一下不再说他。只问道:“这两天不是让你跟着文希吗?怎么还到处乱晃?”

“段小姐那边我派了人跟着了,我哪能天天守着她啊,场子里面那么多事我也得盯着不是。”

“派得人稳当不稳当?我跟你说,文希出了事,你把脑袋剁了都没用。”

石头抽着烟,一脸不满,低低说道:“为一个女人,值得费这么大事吗?”

范怀远脸色一暗,沉声道:“你什么时候对我的事情有这么多意见了。”

见范怀远真的动了气,石头才噤了声不再说话,屋子里正一片寂静,门被一阵大力推开,突然闯进一个人来,闯进来的小伙子大约跑得急了,还大口的喘着气,一脸的油汗,也顾不得和石头和超子打超呼,一见范怀远,蹭得一下跪到范怀远的面前。

石头一见这年轻人的样子,脸色一变,走上前问道:“是不是段小姐出了事?”

杜晓超和范怀远听了石头的话,脸色一变,话还未问出口,就听到跪着的年轻人道:“段小姐是上的中兴的许老大的车。我们跟了一段路,跟丢了。”

“跟丢了,你还回来干什么。”石头大步跑上去对着那个年轻人就是一脚将那个年青人蹬翻在地,自已却一时手足无措的看着范怀远。

只见范怀远眼光瞬间变得阴沉,紧抿着嘴,知道他定是发了狠,一时之间也不禁有些心虚,范怀远也不说话,只狠狠得看了石头两眼便走出去了。

第 15 章(下)

杜晓超和石头快步跟了出来,看着他问道:“大哥,你说怎么办?”

范怀远看见满街的人潮,一时不禁有些发怔,不知道该走向哪个方向。他突然觉得莫名的紧张,这么些年来,打打杀杀见得多了,渐渐也就麻目,他狠过,难过过,失意过,就是没有怕过,可是此刻,想着突然失了消息的段文希,心中竟生出一种惧意,范怀远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爱情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他身边的女人真真假假,来来去去,有的要么是怕他,要么有的是对他有所图谋,也有人真心待他。可是那个时候他忙于江湖争斗,与其说是对女人的喜爱,还不如说是对女人的需要。

他顿了一下,闷着声道:“等,你去叫人来,顺便给道上的人都先打个招呼,免得说我范怀远到时候翻脸无情。”

杜晓超扭头看了范怀远一眼,只见他脸上木无表情,唯有那双眼睛透出阴沉的目光,虽然十分着急,却没有失了理智。他跟着他也有些年头了,很少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不禁暗暗感叹,不管是神仙鬼怪,男女老少,只要一入情爱之门便真是心深似海了。

石头因为范怀远这样,犹自己有些不服气,觉得范怀远有点小题大做了,虽然是他没有将人看好,但嘴里仍自嘟囔道:“大哥,至于嘛,咱们是不是弄得有点太过了。”

范怀远扭头将他瞪了一眼道:“你还他妈这么多话,让你把人看好,怎么还被人绑走了?交待这么点事你都办不好,跟你说,要是人平安回来了,凡事还好说,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用再叫我大哥了。”

石头听见范怀远说出来这样的狠话,先是一怔,心中只觉得既委屈又伤心,也不禁动了气,也没好气道:“大哥,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我就算再不对,为一个女人跟过命的兄弟翻脸值得吗?还说兄弟如手足。”

杜晓超怕两真伤了和气,只示意石头不要再说了,也看着范怀远略有不满。范怀远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没说话。三人就这样僵在那里,过了好一会范怀远才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头不服气,其实段文希与别的女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并不是因为她年轻貌美,也不是因为她的学识气度。而是段文希即便处于此种境地,也从不肯放低身价对我刻意讨好,就算她对我是有所图谋,也不会对我屈意奉承。最难得的是,她对那些伤害她的人从不抱有怨恨,对于自己可以做的不可以做的她都用尽全力努力去做。”

范怀远看着他们顿了一下道:“我是喜欢她,我是想让她做我的女人,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好有什么不对的。你们跟她是不一样的,我为了你们,该拼命还得拼命,不会因为一个段文希手就手软了。我说石头,并不是因为文希,文希的事情可以说是一个意外,可是石头你问问自己,你现在哪有做事情的样子,不是赌就是玩女人,现在安稳些了,你想歇一歇没问题,可不能误了正事。别以为咱们现在太平了,眼下混乱的很,谁一定死,谁一定活,难说的很。”

石头听他这样一说,才低下头嗫嚅的叫了声大哥说道:“我错了。”范怀远也就顺势笑了下打了他一拳,正要说什么,就见一个手下跑上来道:“大哥,找着段小姐,在北大街的莫岛咖啡厅。”

范怀远皱了下眉头,好似想了一想才问道:“还有谁?”

那个手下看了看他才小声说:“还有东升的许老爷子。”

范怀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还没说话,一旁的石头早已沉不住气,大声道:“操,这次可怪不得谁了,本来想给东升一条活路,没想到他妈的这么不知好歹。”说着又指了指那个刚来通知的年轻人道:“你去给老子叫人,把那个莫岛咖啡厅给围了,老子今天不让东升人的见识一下,我石头这些年也就算白混了。”

那人年轻人刚跑了几步便被杜晓超唤住了,杜晓超并不像石头这么激动,犹自己想着什么,好一会才对范怀远道:“大哥,看情形老爷子并不是有意为难,我们这样兴师动众好像反显得小气。”

范怀远点点头道:“嗯,超子说得有道理。”又转身交待了那手下几句话才转回头来对石头道:“你不要轻举妄动,老爷子明目张胆的请文希喝咖啡就表示不会耍什么花样,你别又生出事来,我现在和超子去一趟,你就别去,把场子看好。”

范怀远说完便带着杜晓超向在北大街的莫岛咖啡厅驶去。

第16章(上)

段文希对着许先生很平静,初上车时不是没有怕过,可是真的坐到了这里,心反而静了下来。对于许先生,她是理亏的,当初说好的事情,她不声不响就反悔了,现在人家要找她算账也是合乎情理。

“段小姐不喜欢兰花?”

“许先生,这次的事情全是我自己的主意,与我姨妈没有关系,您想如何对付我,请便,不过对我姨妈请高抬贵手。”

许先生听了段文希的话,抬头看住她,这个女子又要争意气,又要顾及他人,不知是因为年轻鲁莽亦或无知无畏,一时不禁心生嗟叹。

“原先就没把这个交易当真,现在的情况并没有比我想得更坏,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东升与中兴的事情总会有一个了结,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不会再对你当初的应承抱有希望,你也大可不必耿耿于怀。”

段文希听得一惊,没料到许先生如此大度,竟将这件事情一挥而过,心里头只觉得惊诧不已,仍只睁大了眼睛看住许先生仍不能置信。

“段小姐不用惊讶,我年纪大了,不想再生事端,我放过你,不过是留条后路,你也不要感激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做赔本的买卖。”

“那许先生找我来做什么?”

“我找你来,就是把事情说清楚,你姨妈那边你放一个百个心,不会有人对她怎么样的。”

段文希坐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心头形容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呆坐在那里,直到范怀远的身影覆盖在她的身上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她才抬起头来,怔怔的看住他。

可是范怀远却并没有看她,只是看着许先生,许先生亦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几秒,范怀远轻笑了一下,挨着段文希坐了下来对着许先生道:“老爷子好兴致啊。”说完又扭过头来揽住段文希的肩对她道:“怎么这么不懂事,给许先生倒茶。”

段文希看着范怀远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了他的话给许先生将茶斟满。许先生也没有推辞,端起段文希倒满了水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一次,怀远谢过老爷子了。”范怀远看着许先生话说得很慢,也说得很客气很诚恳,一旁杜晓超频频回头看了好几次。

许先生却只是笑了一下,看着段文希和范怀远脸上浮现出一派落寞之色,嘴角垂下,跟中透出无尽的哀凄之色,段文希看了也不禁动容,心中忍不住怜悯起来。

良久,才听许先生轻叹了一声道:“段小姐真是好运气啊,范怀远你也真是惜美人啊,肯这样出头,一一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段文希听不太明白他们一来一去话里的意思,看了下许先生又看了看范怀远,可里两个都没有再往下说。只是范怀远牵了她的手站起来准备往外走,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回过头来对许先生道:“老爷子,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欠你的,一定还。道上混的人能到老爷子你这个年纪不容易,那些身外事就不要想这么多了,体面退下来,我保你平安富贵。”

说完便带着段文希走了,杜晓超安静的跟在后面。上了车都没有说话,杜晓超也不问,开着车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他才从后视镜里看了下范怀远与段文希,两个人都沉默着,看不出喜怒。范怀远略低着头,手里拿着根烟,但并没有点燃,只是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像是在想着什么,如心情一般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

段文希头看着窗外,心里却想着许先生说的那个一一,有着许多疑问,那是个人吗?是个女子还是男子,听名字是女的吧,和范怀远又是什么关系?越想得多,疑问就越多的,虽然想向范怀远问个明白,又找不出自己的立场。

车子不知道绕着城区开了几圈,范怀远突然将手里的烟捏断对着杜晓超道:“停车。”

杜晓超将车停了,扭过头来看住他等他说话。

“你下去吧,我来开。”

说完便直接从后座移到了驾驶位,杜晓超刚下车关好车门,范怀远便将车开走了,一直开到他和段文希住的楼下才停,也没有理会段文希,径直将车熄了火,走了出来。

段文希也跟在他后面下了车,范怀远背对着她,此时,夜已黑了,一旁的路灯将范怀远的身影拉得老长,和着风,身影在地上微微摆动着。他穿着一件夹克,又瘦又长,从段文希的角度看过去,有一些说不出的孤寂,她看着这身影,想着和他在一起以来的那些真真假假的亲热与关心,那些虚虚实实的试探,心头不禁涌起一阵酸意。

段文希轻轻走上前去对着范怀远的背影唤道:“范怀远。”叫完他的名字,心里犹豫了一下,刚要伸出手去,却只见范怀远转过身来看住她道:“段文希,我厌了,不想再跟你玩了,许老爷子那边的事情我帮你摆平了,你不用担心有谁会对你和你的姨妈不利。你赔了我这么久,虽然有所图谋,但看在你身体干净的份上,住的那套房子我留给你。你要是讲清高,不要,也随便你。”

段文希脸上的柔软还未来得及退去,伸出的手还停在途中,听着范怀远的话,手控制不住的抖起来。脸上的红色也渐渐退尽,只余了透明的苍白。段文希只觉得瞬间呼不上气来,心好似被人掐住了一般,被范怀远肆意的凌迟着,因为太痛,所以反就没了感觉,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语言,犹自睁大了双眼看住范怀远等他的回应。

逆着光,看不范怀远的脸,只觉得明明暗暗,狭长的又眼看住段文希,泛起残酷的光芒。段文希顿时明白变了情意的心,就如一江向东流的春水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任何事情而改变方向,而自己也无需再做出什么努力,因为盲了心的视听,如何听得见她心中的呐喊,又如何看得见她内心的淋漓鲜血。

到了此时,段文西也知晓自己已经无需多言,只是看着范怀远微笑道:“范怀远你真不愧江湖大哥,对我这样的女人都肯仁致义尽,谢谢你送出的大礼,我一定笑纳。”

范怀远也不说话,抿着唇看着段文希,他抿得越来越紧,却显得脸轮廓分明,真是一张很好看的脸,他略看了段文希一会,也不再对她的话多做理会,只是重重开了车门,将车驶走,大约是启动的太急了,居然不小心撞了路边的花坛,但是范怀远也不肯下车来,只是将车倒了方向,又迅速开走。

第16章(下)

段文希看着那渐渐消失的汽车尾灯光芒,一时之间有些怔忡,几乎想了一想,才想明白刚刚范怀远和她说的话的意思,那阵瞬间的麻木感过去后,才感觉出来痛来,似钻心一般,却又无孔不入,以前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心会痛到碎掉,此刻,她终于明白,原来,心就是这样被砸碎的。

夜风阵阵吹起,她才惊觉,咦,夏天已经过去了。段文希依然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只觉得一阵茫然。本能的向外走了几步,可是几步走出去,又觉得毫无目的,于是便转身折返走了回来,看见路灯下有一把孤单的长椅,才觉得累,便走上前去,慢慢的坐下来,路灯照在她的身上,才发现,脸颊上泪水冰凉。

其实,段文希很不喜欢哭,这些年来,生活已经让她明白,泪水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毫无意义。所以她总是逼迫自己面对生命中所有的真实的现状,有时实在觉得悲伤时,她也会刻意的转移自己的视线,不让泪水落下。可是这一次真的太出人意料,太让她无法控制,眼泪不知不觉就已经蓄满了眼眶,落下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坐了很久很久,真到夜深露重,段文希才站了起来,因为无处可去,也或者是因为留恋,她还是回到和范怀远一起居住的地方。开门的刹那,那种熟悉的气息迫人而来,让段文希的心也就不自觉的静了下来。一时之间,几乎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什么都没有变过,范怀远一会就会回家来。

段文希点亮了灯,一眼扫视过这若大的屋子,才发现四处都是范怀远的痕迹,他曾经坐在沙发上抽烟,他曾经和她一起在那张桌子上吃饭,他也曾无数次在阳台上看夕阳落下。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日子平常,可是现在却发现其实留在心头的都是那些平凡小事,原来最美好的幸福就是在一些最不经意的平淡中。就像她原本以为自己并没有那么爱范怀远,就算是她在最后的时刻将光盘留下,也只是以为自己更多的是因为范怀远对她的好。可是范怀远真的说了分开,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会痛不可抑,眼泪流淌不尽。

往事浮现,段文希虽然唏嘘,却更觉得无限辛酸,可是却又无处可逃。开始的时候,是范怀远对她的执意的给予,一点一点将爱与温暖撒播在她的内心,而她,总是置疑与内疚中徘徊与挣扎,可是不论她如何淡漠,心中对被爱、被重视、被关心的渴望却从来不曾泯灭过。段文希的冷漠其实只是为了等待那个可以敲碎上她心中坚冰的人。就在几个小时以前,她以为自己已经等到了,可是现实总是让人失望。

范怀远将车在自己名下的一家夜店门口停住,熄了火,范怀远的手搁在方向盘上,将车窗摇下,远远传下店里面震耳的音乐声,几乎将地都震得抖起来,天是暗的,只能看见他眼中的精光,却看不清他的表情。范怀远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在那里坐了很久,保安觉得奇怪,走过来看了一眼,一看是他也就知趣的走开了。

良久良久,范怀远才拿出一支烟与火机,却并没有将烟点燃,只是将火机砰叮砰叮的开着关着,他的脸便在这些一明一灭的微光中一明一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范怀远终于将车门打开,向自己的场子走去,远远便看见了闪烁无边的霓虹,这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地段,而这个地段上的夜场几乎都是他的,他是这个城市里另一种体制下的王者,在这个暗夜里攻城掠地,无往不利,风光无二。可是此刻,范怀远看着这一处的灯火辉煌,心头突然涌起无尽的苍茫。其实这些夜场一直存在,变的只是它们的主人而以,范怀远忽然就有了一种阑珊,在这些奢华排场,无二风光的背后,他到底曾真正拥有过什么。

没有人知道范怀远在这繁华结红尘前站得这短短数十秒,到底想了多少。但是他依然的坚定了走了进去,很快的融入到了迎上前来的小弟中,脸上又挂起了范怀远的招牌式的笑容。没有人会觉得范怀远有什么不同。

范怀远一路走过来,甚至顺手一把揽住了站在一旁的阿倩,自然而然。倒是阿倩有那么一刹那的惊讶,但很快被喜悦淹没,应承的缩在他的怀中。

杜晓超和石头都在那里,范怀远看着他们,让人送了酒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过一瓶酒一口喝干了将瓶子往地下一摔,杜晓超见状,也拿过一瓶依他的样子喝完了将瓶子摔碎,接下来是石头,然后再是其他人。

“很好,都他妈的够意思,在这里的都是我范怀远过命的兄弟,今天我们不醉不归。”说着便开始与周围的人划拳喝酒,十分的豪气。其他人见范怀远如此兴致,自然更加高兴,越发的闹起来,只有杜晓超看着范怀远别有深意唤了一声:“大哥。”

范怀远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杜晓超道:“我没事,来,超子,咱兄弟俩干一杯。”

杜晓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与范怀远一道将杯中酒饮尽。

也不知道闹了多久,包间里的人陆陆续续要么带了小姐走,要么一个走。范怀远也好似有了几分醉意,阿倩扶着他,他也倚在她的身上随着她往外走,顺势捏了捏她的腰身。

阿倩一动,只娇声试探道:“大哥,今晚去我那吧?”

也不知范怀远听见了没,只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便又将头搁在她的肩头。阿倩见她没有反对,便让人将车开到自己住的地方,扶着范怀远要下车。不知道为什么,范怀远突然愣了一下顿住,抬头看着阿倩道:“下次再去你这吧,我今天喝多了,有点累了。”

说完,便让人将车开走,阿倩一个人站在那里,苦笑了一下才知道范怀远并没有喝醉,只不过是借酒浇愁。

范怀远看着那一幢幢立在空中的高楼,没有光,已经分不出哪家是哪家的窗口,他想,以后,再也不会有灯光为他而等待。

第17章(上)

辉煌是中兴名下最大的一家酒店,顶层的包厢是范怀远专用的房间,此时,他正带着几个人走进来,想必是请重要的客人。进门略等了几分钟,石头便有些沉不住气,骂骂咧咧的嘀咕道:“操他妈的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现在他们手上的东西紧张,轮也他妈的轮不到貌楚这种小角色。”

石头一直咕哝着,还只觉得不解气,只想破口大骂,却被范怀远抬头用眼色止住。隔了一会,范怀远才正色道:“如今谁有东西谁就说了算,你不服气怎么着,不服气你给我弄几车货回来。一会人来了,你放客气点,现在是我们求着人家。”

正说着杜晓超带了几个人进来,这些人虽然看起来与他们差别不大,可仔细一看,还是可以看出很多的不同,这些人肤色黝黑,呈一种古铜色,且个子都不太高,但却十分壮实。而且个个只穿短衫,一脸严肃,进来之后,便将屋子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只有为首的那个人看起来笑眯眯的与范怀远打招呼。他打招呼的姿态比较特别,双手合十向范怀远鞠躬致意。范怀远也依他的规矩向他还礼。

“范老弟这些年名头大的很啊,就连我在昆欣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也常听人提起啊。”

范怀远只对着笑了一下道:“让貌楚先生见笑了,范怀远只是个莽夫,不过是道上的兄弟们抬举赏脸给中兴一口饭吃,这次的事情还要拜托貌楚先生了。”

那个叫貌楚的人也并不客气,只拿出一根烟由一旁的人点燃了,深吸了一口道:“和范老弟打交道我是放心的。其实我也明白我手上那点货不值什么,但巧就巧在现在这东西只有我有。”说着便不在言语,只看着范怀远笑。

范怀远也不着急,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笑了一下道:“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字,有钱大家一起赚,中兴和范怀远一向就不是一个不讲义气的人。就算生意谈不成,也不能坏了规矩。来的都是客,咱们先不谈生意,我安排人带着貌楚先生先好好乐乐上两天。看看这里吃的,玩的和你那地方有什么不同。”

说完便向石头一打眼色,就见石头向貌楚递上一个盒子打开了,是一个金灿灿的弥乐佛,一看便知工艺十分精致,那笑面佛好似真的一般,甸着大肚子,挂着一串佛珠对着貌楚呵呵笑,再看那成色,必知是纯金打的。

“貌楚先生远行辛苦了,初来中兴,怀远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只是听说貌楚先生信佛,一点小玩意,不成敬意。”

那个貌楚接在手中,几乎一下没有拿住,只觉得有十分的分量,才知道,原来是个实心的。心头也转得飞快,只听说范怀远出手大方,为人义气,如今便可见传言非虚,也能看出中兴实力一二来。但是转念一想,范怀远如此手段,若自己将生意做砸了,只怕也就别想着回去了,他心里头虽是一惊一怕的,面上仍只不动声色,将东西递给旁边的人道:“范老弟,你太客气了,既然你如此诚意,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便连打了几个哈哈哈又道:“我从那个穷乡僻壤好容易到了这个花花世界,一定要先乐上几天。只怕要叨扰范老弟了。”

范怀远看着貌楚那乖滑的样子,心中虽然不屑,仍笑着道:“我让人安排,貌楚先生请便。”说是面色一正,看着貌楚及那行人道:“三人之后,我再来与貌楚先生谈生意,到时候何去何从,还请貌楚先生把主意拿好了。”说着便往外走。

刚一走到门口,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貌楚的一个站在门边的随从开门是突然加快了力道与速度,那扇门几乎就要扇到了范怀远的脸,范怀远先是一惊,然后很快躲过一个转身握住了那个开门的人手,来回一个动作便将那个人的手扣在手中按着门,任由那个人如何发力也打不开门。石头见状便跑上前去的对着那个开门人就是两巴掌,嘴中骂道:“妈的,也不睁眼看看这是在哪里,轮得到你嚣张。”说着便拿出枪来指着那个人脑袋要砸下去,却被范怀远叫住。这时两边的人都摆出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

一旁的貌楚也连忙跑上前来给了那个人两个耳光,大声喝斥着让他给范怀远道歉。范怀远却十分大度的笑了一下道:“算了,小兄弟好功夫,貌楚先生有这样的手下应该十分高兴才是,现在这个时候,试试怀远的深浅的也是好的。”

石头却不管这许多,只看着貌楚呸了一口,对那个开门的手下骂了一声:“操。”

这时杜晓超不动声响的将门打开了,范怀远便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好似想到什么一般,又回过头来笑着对貌楚道:“下面的人不明事理不要紧,上面的人可千万别犯糊涂就行。生意做不成了不要紧,别伤了和气。”说完顿了一下,又道:“貌楚先生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怀远尽力满足。”说完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范怀远坐到车上,面色一暗,泛出阴冷的光芒,一脸的狠劲,这个时候,范怀远便成了那个声名显赫的中兴老大。

“这次他们来了多少人?”

“明里就今天这些人,暗里查了一下,也没看到其他的人。”杜晓超从汽车后视镜里看了一下的范怀远道。

“看他们今天的样子,超子,你防着点,怕情况有变,备一下后手,万一要是谈砸了,也有个准备。”

杜晓超还没说话,一旁的石头早已忍不住,大骂起来:“操,跟这种人哪那么多规矩,这个貌楚出卖自己大哥,夺了兄弟的地盘做老大,现在想坐地起价。干脆让我带人把人做了,抢了货再说。”

范怀远闻言横了石头一眼说道:“他杀不杀他大哥是他们自己的私事,我们管不着。你说得简单,现在全道上的人都知道貌楚是跟我们做的生意,要是他死了,我们自然脱不了关系。抢货?”范怀远冷笑了一下向石头问道:“货在哪里你知道吗?抢,你他妈去哪抢。”

石头听了范怀远的话一怔,接着一想又觉得十分气馁,只低下头抽烟。杜晓超听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向范怀远问道:“大哥,那我们怎么办?”

范怀远用手抚了抚额头道:“先什么都不要办,他也没说不把东西给我们了,这两天派人盯紧了,先看他们怎么说,我们再做决定。”说完,便让超子将车开走了。

途中放下石头后,杜晓超将车开了一圈,终于问道:“大哥,你去哪?”

范怀远也没多想,只说了他和段文希住的地方,话刚一说完,人便怔了一下,又改口对杜晓超说了其他的地方。

杜晓超只嗯了一声,也不多话,安静的开着车。

范怀远看着汽车两边的行人、楼房、店铺飞快的消逝在自己的身后,突然之间觉得十分的疲累,对段文希做的饭菜有说不出的想念,其实他对吃并不是挑剔,十分随遇而安,可是此刻却十分的想念那个小屋里的人间烟火,哪怕只是清粥小菜。

范怀远看着路边有些上班的年轻女子正匆匆奔波着,心中想不知道段文希这会在做什么,他一直没有问过她工作的情景,只记得那天她兴高采烈的跟他打电话说找到工作的事情。不知道她工作是不是顺利,与同事相处是不是愉快,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学会了对自己好一点。其实与段文希在一起的日子有限,翻想覆去回想的也就是那些事情,可是范怀远依然十分感激,必竟他还有这些可以回忆的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第17章(下)

段文希并没有离开那个曾与范怀远一起生活的房子,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原因,反正仍然是执着的留在那里,当然难免会不经意地的想到范怀远,在初忆起的那一刹那,心总是痛的,然后一个人怔怔的发呆,良久良久。

那张碟片,范怀远一直留在那里,并没有拿走它,段文希一天因为实在睡不着,起来看片时在一堆光盘中找到了它,握着那张光盘,紧紧看住了它,心中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终于,段文希站了起来,将这张盘对折成两半,丢入垃圾桶,刚丢进去,想了一下,又把它拣了回来,再对折了一下,直到折成一块一块的小碎片才放了手。这样一弄,越发没了睡意,段文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阵翻腾,居然把搁了好久的小提琴拿了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拉过这琴了,最后一次大约是在毕业时的告别晚会上。小的时候,看过一个小姑娘穿着白裙子扎两个小辫子每天傍晚拎着琴去找老师,心中十分羡慕,鼓了很大的勇气,第一次对章兰芝提了要求,虽然如愿,但也听了章兰芝不少闲话,但段文希依然十分高兴,因为必竟愿望成真。后来学了才知道,要拉好它远不像她看到的那样美好,但因为机会来得不容易,所以纵然艰难,也肯咬牙坚持下来,真到现在,手指上依然有练琴留下的茧痕。

段文希打开琴盒,轻轻拿出了琴,看了好一会儿,试拉了一下,练了两个音,才走到房间的阳台上,月光很好,一地清辉,只是渐渐入了秋,气候有一点点凉,迎着光亮的景物半明半暗,静静的立在那里。

她拿着琴很站了一会,才慢慢将琴在肩头搁好,轻轻的拉了起来,音符慢慢从琴弦上流淌出来,曲音流畅动听,可却泛起淡淡的哀愁。她只拉了几下,便顿住了,又走回屋里来,开了电脑,慢慢放起歌来,可是段文希却一直只放着一首歌,反反复复听了一遍又一遍,音乐一直不停,而段文希却听着那歌声不知在想着什么,此时,一片俱静,只有那低回的歌声在屋里一遍又一遍的徘徊。

“想把我唱给你听,乘现在年少如花,花儿尽情的开吧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芽谁能够代替你呀乘年轻尽情的爱吧最最亲爱的人啊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我把我唱给你听把你纯真无邪的笑容给我吧我们应该有快乐的幸福的晴朗的时光我把我唱给你听用我炙热的感情感动你好吗岁月是值得怀念的留恋的害羞的红色脸庞谁能够代替你呐趁年轻尽情的爱吧最最亲爱的人啊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想把我唱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花儿尽情地开吧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桠谁能够代替你呐趁年轻尽情的爱吧最最亲爱的人啊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我把我唱给你听把你纯真无邪的笑容给我吧我们应该有快乐的幸福的晴朗的时光我把我唱给你听用我炙热的感情感动你好吗岁月是值得怀念的留恋的害羞的红色脸庞我们应该有快乐的幸福的晴朗的时光我把我唱给你听用我炙热的感情感动你好吗岁月是值得怀念的留恋的害羞的红色脸庞谁能够代替你呐趁年轻尽情的爱吧最最亲爱的人啊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这歌声一直响到天际发亮,窗外开始有了人潮悸动的声音,段文希却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陷在沙发里,她似一具静止的雕像,直到阳光照进来时,她才关了音乐穿好衣服上班去。

貌楚住了两三天,对范怀远的安排十分称心,同时又见识了中兴的势力,他知道范怀远和中兴的名头在道上决不是虚传,再见面时,人也就自然客气了很多。倒时范怀远,并不以为意,仍只是寻常样子,并不急于谈交易,只一味的问着貌楚住处是否舒心,陪伴的姑娘是否可意之类的。

反是貌楚沉不住气,提起了正题:“范老弟这样客气,我也实话实说,货给你没问题,但现在这个行情,按以前的价格怕是不行,不过我貌楚也不是坐地起价的人,价格我先前已经跟你手下的人说清楚了,涨三成,这样让我也好跟下面的人有个交待。”

范怀远一听也十分干脆道:“好,现在这个环境,涨三成很合理,貌楚先生有情,我就有义,价格就按你说的算,老规矩,银货两讫。”

貌楚听了哈哈一笑,只说道:“范老弟果然爽快。”说完便与范怀远碰了杯,将杯中酒的一口喝干,他大约喝了很多的酒,脸呈出一种红色,细小狭长的眼睛盯住范怀远充满了笑意,他喝完酒顿了一下道:“不过,范老弟,这次交易咱们得换个地方。”

他话刚一落音,就见杜晓超冷冷的看过来的,还没等范怀远说话,他便先问道:“貌楚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貌楚将酒杯一放,一脸苦色,只看着范怀远道:“范老弟,你是知道的,现在风声紧,不说条子盯得死,就是道上的人打主意的也不少,这批货,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要运过来也没办法啊,选个大家都不为难的地方。我知道范老弟你人面广,在这些地方,你比我有门道啊。”

范怀远听了并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貌楚,可是眼睛却透出一股凌厉的光来,看得貌楚心里几乎生出惧意来,但这种情况下,也只强撑着迎着范怀远的眼光,额上竟慢慢生了汗,正要开口说话,却只见范怀远哈哈一笑,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拍了拍貌楚的肩头道:“貌楚先生的难处怀远理解,即然是做了生意嘛,总得拿出点诚意来,怀远真心交你这个朋友,自然不为让你为难。好,你说个地方,我让人安排,正好也让貌楚先生看看怀远和中兴有没有这个本事。”

貌楚虽然只觉得范怀远话说得平常,好似无事一般,可心里竟生莫名的恐惧,觉得十分不自在,只一味的打着哈哈。

两个人说完了事,就有人带了几个小姐上来,围住貌楚,又是喂酒又是唱歌,哄得他十分高兴。范怀远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要是以往,此时应有十分的兴致才是,这次交易十分重要,中兴下了重金,和外面的组搭上线不容易,况且收了别人的钱,这是的货出不得半点差错,否则他也不用冒这样大的风险。

看着一屋子的声色犬马,觉得有说不出的心烦气躁,于是向杜晓超使了个眼色,便从包间里走了出来。

第18章

范怀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如此的意兴阑珊,只觉得心中某块是空的一般,这种空洞并不是某件交易或者某个女人可以填得满的。如果一片鼎沸之中,好像看不出什么,可是一旦停下来,整个便只觉得落寞,但又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