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顷刻,她忽然又叹息道:“如今的电影,故事越来越单薄,台词越来越直白,丝毫不懂得含蓄蕴藉之美,一点韵味也没有,真叫人失望。”

唐迦南斜飞她一眼,笑道:“听听这口气,干脆你去拯救电影界得了。”

风萍立刻摇头:“那不行!你没听说过曲高和寡这句话吗?我注定是属于少数派的阳春白雪……”

唐迦南再次大笑。

“像皮特这样的明星,无论演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商业片。”

“他演什么我都支持,我是他的影迷。”

风萍微微惊讶:“奇怪,怎么你们男人个个喜欢他,我没发觉他有什么特殊魅力。”

唐迦南微笑道:“男人和女人的眼光本来就不同……”

风萍皱眉想了想,道:“我听说有个法国女演员和他拍吻戏,导演喊停之后,女演员当场晕倒……”

唐迦南轻呼一声:“这么厉害?!”

“不是,”风萍沉默一下,道,“他有口臭。”

“……”

41

唐迦南见她这样破坏气氛,实在是哭笑不得。

风萍看了看他的脸色,忍着笑安慰他道:“我也是道听途说,你不必相信。其实明星也是人,也要吃喝,也会生病,有体味口气是很正常的……”

这话分明是揶揄他,拿他当迷恋偶像的十六七岁小孩!唐迦南更加哭笑不得,佯怒地瞪她一眼。

风萍转过头,忍不住笑起来。窗外无数华灯霓虹彻夜不灭,繁华得近乎虚无,幢幢高楼如烟云过眼,流金溢彩的光影下有种醉生梦死的幻觉。

她晚餐时的红酒稍有过量,又经过惊悚影片的刺激,这时精神放松下来,倦意渐生,便微微放低座椅,合上双眼。

一刻钟后,车子刚一停妥,风萍便睁开眼问道:“到了?”

这让正在解安全带的唐迦南十分懊丧,他长叹一口气,然后才转头看着她,非常严肃地说道:“你不能这样!”

“什么?”风萍小憩刚醒,见他一脸认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这个时候,你应该躺在座位上,不要动,也不要睁开眼睛,即使你已经醒了,也要装作没醒,继续睡……”

“然后呢?”

“然后等待男主角下车,打开你的车门,吻醒你,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唐迦南的表情非常正经。

风萍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笑得没有力气起身。唐迦南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

“我不知道你还有时间看电视剧……”

“读书的时候,陪女朋友看的。”

风萍一怔,然后又笑起来:“哦,你还真是体贴……”

“那当然……”唐迦南说着下车,绕过车头,非常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

仆人出来把车子开到车库停好。

他俩进屋,各自回房休息。风萍洗漱沐浴完毕,正在吹头发,唐迦南忽然来敲门:“忘记跟你说了,我和Jennifer约好明晚见面,你没有别的安排吧?”

“没有。”

唐迦南点头:“那么,晚安。”

他说了晚安,依旧站在门口不走。风萍要关门,他却又伸手挡住。

风萍隐约明白他的意图,忍着笑问道:“怎么?”

唐迦南微微脸红,轻咳一声道:“嗯,是这样的,我觉得你的床睡起来比较舒服,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这个回答和风萍的想象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都涉及到了床。

“它产于法国一家老店,没有牌子。”

“他们还接受订单吗?”唐迦南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

“这个我不太清楚。”

“哦……这样……”

“还有别的事吗?”风萍微笑着问,随时准备关门。

“嗯……还有一个……”

唐迦南的脸又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欲言又止,风萍很有耐心地等着。

他犹豫好一会儿,才仿佛鼓足勇气似的看着她,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实在叫人无语。

他说:“你有那家法国老店的电话号码吗?”

风萍的耐心全部用尽,再没心思跟他玩下去了,低喝道:“没有!”

说完就用力关门——门没关上,却换来唐迦南一声惨叫。

风萍心知是夹到手了,不禁吃了一惊,眼见他握手蹲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眉毛眼睛全都皱到一起了,忙道:“怎么样,让我看看?”

唐迦南闷哼一声,好半天才抬起头,漆黑瞳仁上蒙着一层水汽,眼泪汪汪地望着她,把风萍吓了一大跳。

这时,陆妈已经奔上楼来,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二少爷,您没事吧?”

风萍代为回答:“他被门夹到手了。”

陆妈于是赶紧吩咐楼下快拿医药箱,一面让人通知家庭医生。

唐迦南虽然疼得厉害,但心里很不希望有人来搅局,忍着疼痛阻止她道:“一点小事,不要惊动医生。”

顿一顿,又道:“把医药箱留下,你们都去休息吧,没事了!”

陆管家于是把医药箱放到风萍房里,领着两个仆人下楼去了。

等到她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唐迦南又疼了起来,龇牙咧嘴地哼哼。

风萍轻轻打开他的手掌,只见右手的三根手指已经红肿起来了,心里很过意不去,打开医药箱看了看,茫茫然没有头绪,问道:“这个,应该怎么做……?”

唐迦南疼得鼻头发酸,眼睛发热,忽然听到这种问话,近乎绝望地抬头看她,真个叫泪眼问花花不语啊。

风萍一脸无辜:“我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唐迦南暗暗叫苦,只好指点她道:“我也是第一次,不过,我想这种情况应该先找冰块来敷一敷吧……”

风萍立刻奔到楼下去拿冰块。

唐迦南趁机如愿以偿地上了她的床上,尽管付出的代价出乎意料的大,但还是值得的,尤其是看到她为自己敷手指时的表情……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痛并快乐着,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好极了。

他陶醉了,升华了,灵魂的满足战胜了肉体的痛苦,非常满足地躺在靠枕上,闭着眼睛想入非非。

风萍替他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敷了好一会儿,抬头见他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叫了一声道:“阿南,你不是睡着了吧?”

十指连心啊,唐迦南哪能睡得着?他不过是尽量的胡思乱想,把全部的注意力由上半身转移到下半身,以此来减少痛苦,这时听到风萍说话,干脆闭着眼睛装睡。

风萍叫了两声,见他没有反应,又看了看他那三根红萝卜一样的手指,到底下不了手去,只好轻轻笑了两声,道:“阿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你不需要这样拐弯抹角,直接说出来就好了,我一向都不太会拒绝别人,肯定给你的……”

她故意说得非常暧昧,唐迦南果然睁开眼睛,一脸惊喜地问道:“真的?你知道我想……”

风萍抢先截断他:“你不就是想要这张床吗?我让给你就是了!”

唐迦南闻言立刻又焉息了,漆黑的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她,然后手又疼了,干脆倒在床上哼哼起来。

风萍微笑着帮他盖好被子,道:“我知道,你是想跟我一起睡,没关系的,就一起睡好了,我们是未婚夫妻,一起睡也很正常的……”

唐迦南听了这话,哼哼声就小了一点。

风萍继续道:“只是我的睡品很差,万一半夜把你揣到地下,摔个骨折什么的,或者是不小心碰到你那三根受伤的手指,后果……”

“后果由我本人承担,与你无涉!”唐迦南连忙接口道。

“好!那就睡觉吧。”

她从橱里又抱出一床被子,在旁边睡了。

唐迦南的手指火燎火燎地疼啊,哪里睡得着呢,更别说身边还躺着一个美人,身体的疼痛和心理的暗爽交织着,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终于,风萍说话了:“真有这么疼嘛?”

唐迦南哼了一声。

风萍嘀咕道:“能不能像个男子汉啊?这一点小伤就眼泪汪汪的……”

唐迦南立刻感觉受到了侮辱,咬牙切齿道:“天啊,十指连心啊!你去夹一下试试看,疼了会流眼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关男子汉什么事?就算流眼泪,难道就不是男子汉了嘛?你没有听说过嘛,无情未必真豪杰……”

“天,还很唠叨……”风萍又嘀咕一句。

“拜托,你是肇事者,态度还这么强硬,不思悔过。”

“那要怎么办?”

“你知道这只手的价值吗?”

“不知道。”

“你知道每天有多少文件等着它去签吗?”

“不知道。”

“你知道——”

“不知道!!”风萍终于转过身来,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你就直说吧,想要什么样的赔偿?开个价,我照单全收,然后请管好你的嘴巴,我很困,不想听你唠唠叨叨,也不想听你哼哼唧唧。”

唐迦南一口答应:“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风萍很不屑地抽一下嘴角,表示君无戏言。

“未来你要全方位的伺候我,直到我的手指痊愈……”

“什么?”

“我的手指不能碰水,伺候我洗脸刷牙沐浴这一类的事情,你都要做……”

风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道:“还没睡着,你就开始做梦了……?”

唐迦南不理她,继续道:“每天早上,在我起床之前,要把我的领带打好,衬衣熨好,皮鞋擦好……”

“这个你放心,陆妈会做得很好……”

“我要你做。”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我要的赔偿,你照单全收!”

“……”

“还有,以后由你负责给我送饭,并且喂我吃。”

“喂你吃……?”风萍一阵恶寒,“你的左手也受伤了吗?”

“这就是我要的赔偿!”

“……”

风萍翻过身去,沉默一会儿才道:“你这是敲诈勒索!干脆你签署一份委托书,总裁的位置也由我代你来坐,你的屁股应该也很痛,对吧?还有你的文件,都让我帮你代签得了?”

“这个暂时不需要!现在,我背上痒痒,你来帮我抓一抓……”

风萍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右手手掌在被子里慢慢握成了拳头,咯咯作响。

唐迦南的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快点啊,你说过要照单全收的,想反悔吗?”

风萍沉默顷刻,道:“没错,我反悔了!”

唐迦南叫起来:“你怎么能这样?”

风萍微笑道:“我是女人,女人有随时反悔的特权。”

唐迦南顿时泄了气,握着手腕在床上翻滚,痛苦的大声呻吟。

风萍被吵得没办法,只好掀掉被子,扑过来脱他的衣服,一边解纽扣,一边对着他呆滞的脸,道:“别想歪了,我帮你抓痒而已……”

唐迦南对此飞来艳福,很想反客为主,化被动为主动,可是,他动了两三下,压在他身上的风萍纹丝不动。

“不是吧,你的力气这么大?”

“我学过空手道,所以你夜里要乖乖的,不要乱来,知道吗?”

唐迦南举起右手看了看,哭丧着脸坦言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风萍微笑赞许他的自知之明,问道:“哪里痒?这里?还是这里?”

一只柔若无骨的温软手掌在他的背上游走,而他却不能乱来……这种情况下,唐迦南的背要是还痒痒的话,岂非是自己找罪受吗?于是他连忙赔笑道:“奇怪,现在又不痒了,不痒了……”

风萍微微一笑,也不跟他计较,重新躺回自己的被窝,道:“晚安!”

其时,夜已经很深了,唐迦南脑子里的那点儿绮念艳想经过一番折腾,此刻已经所剩无几,也就不再吵她。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枕边的人,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啊?汗!

虽然手指很疼,但他也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但是床头柜上搁着早餐,牛奶还冒着热气,衬衣,领带,外套也已经恭恭敬敬地在等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