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迦南非常不齿她的做派,明明知道这种严重有失公允的交换条件,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还拿出来堵他。他可没有忘记,某人昨天晚上说的那句“女人有随时反悔的权利”。不过,他还真有点好奇啊!

“下午有事吗?”他换了个话题。

“没有。怎么?”

“我稍后有个会议,怕你一个人无聊……”唐迦南微笑道。

“没事,我习惯自己找乐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在这里参观一下。”

“嗯?”唐迦南一怔。

风萍抬头看他,笑道:“将来的某一天,我也许会成为唐家的一份子,参观一下自己家的办公大楼应该没问题吧?”

“当然,”唐迦南笑起来,“我让阿曼带你去。”

“谢谢!”

于是,下午唐迦南去开会,风萍参观北辰办公大楼。这中间少不得要引起一些轻微的骚动,略过不提,单说时间到了晚上,他们如约去见Jennifer。

Jennifer有幸觐见贵人,如临大敌,全副铠甲上阵,倒叫那两个便装赴约的人微微尴尬,好在Jennifer是名交际高手,自嘲一下就过去了。

风萍落座后立刻对她表示感谢。

一来谢她送的衣服,二来她愿意委屈自己,跟周新竹道歉,实在难得,她的地位如日中天,却能不为盛名所累,确实令人欣赏。

Jennifer对风氏一族的低调早有耳闻,圈内好些名人都和他们搭不上话,本也以为她必定高不可攀,结果出乎意料的随和,双方相谈融洽。席间提到的一些人,唐迦南也略有所闻,还不算特别无趣。

晚餐进行到尾声,过道里忽然走来了名模周新竹。

周小姐和几名女友同行,一路谈笑风生的过来,猛地一眼瞧见风萍,笑容也僵在脸上了。再看看同座的Jennifer,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论理她应该过去打个招呼,表达谢意。上次的衣服事件,她的大哥周天佑原本是要她亲自向风萍道歉的,因为风萍不在圣罂,她才没有低下高贵的头。随后Jennifer对媒体澄清,给她一个台阶,她也不能不知好歹。只是,她素日是傲惯了的人,如果没有外人在场,低一下头,说两句中听的话也还罢了,今晚自己的几个姐妹都在,平时她在她们跟前没少嘲讽风萍,说她的坏话,现在怎么能够当众对她低头呢?

这顷刻间的功夫,她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圈,终究还是却不下面子,拿不定主意。身边的女友们已经在小声议论:“那是唐二少,他本人比电视上还要帅啊……”

“花痴啊你……”

“拜托,圣罂市还有比他更有魅力的男人吗?”

“有啊,他老爹。”

“那个风萍身材还没我好,凭什么能够坐在他身边,并且和Jennifer这样的名人一起用餐,真没天理……”

周新竹听了忍不住脸红,决定先找个位置把这些朋友安置下来,然后再看要不要过去打招呼好了。

风萍原也以为她肯定要过来道谢的,谁知道她竟若无其事的带着朋友走了,好像压根没看见她,忍不住皱眉,怎奈有Jennifer在场,不便发作。唐迦南也料不到周新竹如此失礼,只好对风萍眨巴两下眼睛,表示自己的无奈。

Jennifer不了解具体情况,虽然觉察出有些异样,但没有多话。她正在筹备春夏服装秀,就岔开话题,想送风萍两件晚礼服。

风萍已经答应了易尔阳,只穿他设计的礼服,便谢绝好意,于是Jennifer送了两张服装秀的邀请卡。风萍看了一下日期,表示一定去看。

然后彼此又客套一下,这顿晚餐就算愉快结束了。

周新竹犹豫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准备过来道谢了,奈何风萍他们正好起身准备离开,她于是又缩回壳里做乌龟了。

44

唐迦南的右手受伤,晚餐吃得甚少,只喝了一点儿酒,刚一上车坐定就跟风萍撒娇:“好饿哦,人家刚刚都没有吃东西……”

话一出口,他就感觉车子一抖,风萍显然也感觉到了,两人同时看向司机阿九。阿九整个人好像被雷劈到一样僵在座位上,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对他们干笑两声,表示歉意,一边将车子开出去。

这样,他们都明白车子为什么忽然抖了一下了。

同一时间,唐迦南的脸色丕变!囧,太囧了!!

风萍看着他,紧紧咬住嘴巴强忍着,差点儿憋出内伤。

唐迦南用锋锐的眼神警告她,不许笑出来。可她忍得太辛苦,还是发出了一点声音,他立刻扑过来堵她的嘴。

他的手上有一股刺鼻的药膏味,风萍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按捺住笑意,也推不动他,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正好看见阿九的肩膀,肌肉抽筋似的一抽一抽,显然也是在忍笑。她不看还好,一看真的忍不住了,很没风度的笑出声音来。

她这一笑,阿九也忍不住笑出来了。

唐迦南彻底泄气了,恼羞成怒地瘫倒在座位里不说话了。眼见车里的另外两人越发笑得不可抑止,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发飙了。

“阿九,下个月你的薪水减半!”

“不是吧唐总?”阿九乐极生悲,连忙收住笑容,小声抗议。

唐迦南收拾了他,转向风萍那张笑到抽筋的脸,冷冷控诉道:“你还笑?是谁害我的手受伤的?我的手如果没有受伤,难道我会拿不动刀叉?怎么又会饿肚子?还笑还笑……你!我真的生气了。”

风萍笑得太厉害,眼里都泛了泪花,勉强停了下来,将头移到他的腿上枕着,闭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影一时半会还下不来,两颊绯红,睫毛润湿,看起来别有一股风情。

唐迦南的大腿被她枕着,心里有些异样,从来没有女人这样做过,在他跟前她们总是尽可能的展现完美的一面,枕着男人的腿,多少是有些失态的。

她这样一枕,倒像把两人的关系枕近了许多。

他心里有些悸动,想着反正今天已经出糗了,何妨再做点出格的事。念头刚动,忽见风萍睁开眼,就着他的腿转头对阿九道:“阿九,我们去樱花路。”

唐迦南一怔:“去那里干什么?”

她重新闭上眼睛,答道:“你不是很饿吗?带你去吃东西啊……”

“那里能有什么好吃的?”

“有一家谭记面馆,店不大,但面条很吃好……”她说着伸手在左脸按摩。

“面部肌肉都笑酸了是吗?让我来帮你按摩一下吧!”唐迦南说完也不等她说话,就伸掌按在她的脸上,狠狠地报起仇来。

风萍的五官就在他的掌心里像天空的云彩一样变幻莫测。

他搓揉好一会儿,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她终于驶出杀手锏,攻其要害——手指!唐迦南惨叫一声,急速撤兵。

风萍爬起身,从包里拿出镜子一照,唇彩染上两颊,弄花了脸。当即狠狠瞪了他一眼,抽出纸巾来收拾仪容。

唐迦南在旁边笑嘻嘻的幸灾乐祸:“耳朵上也有。”

风萍的镜子太小,偏头照了两三下,还是没看到,没好气地问:“哪里?”

唐迦南虚指一下:“耳朵后面。你过来一点,我帮你擦……”

风萍微微蹙眉,威胁道:“你要是再耍什么花样,我一定要你好看。”

唐迦南哭丧着脸向她展示受伤的右手,表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风萍赞许的递给他两张纸巾,倾身过去,让他为自己服务。她刚把耳朵送过去,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左脸上,她一呆,转过头来准备发飙,结果又把嘴巴暴露给了敌人。

我们前面说过,唐迦南的吻技不错,不过,他这一吻是偷袭,带了很大程度的恶作剧的意思,蜻蜓点水般吻完就退回去了,然后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闭上眼睛准备慷慨就义:“要我好看吧!”

风萍拿他没辙,又好气又好笑,咬牙道:“等回去再要你好看。”

这话一出,前面的阿九忍不住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后座上的两个人互看一眼,然后风萍羞了,唐迦南笑了。

作为一个司机兼保镖,平时和老板的关系不错,但取笑一下老板也就算了,取笑老板的未婚妻就不太好了。阿九连忙干咳两声加以掩饰,道:“风小姐,这一条就是樱花路了,您说的那家谭记面馆在哪里啊?”

“白马公寓前面一点。”

“好的。”

车过白马公寓,街道两旁忽然多了十来家饭馆酒店。阿九放缓车速,果然看到一块黑底红字的面馆招牌。

时间是晚上十点多,春寒料峭,客人不多。

风萍领着唐迦南推门进去,来到柜台前点餐。烫着卷发的老板娘正在柜台里点钞,抬头一看见她顿时两眼放光,站起来惊呼道:“天啊,风小姐,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来吃我们的面条啊……”

风萍笑笑道:“你们的面条好吃啊!”

老板娘的热情爆发,急于表达,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一口方言一股脑地往外倒。“哎呀,风小姐你不知道我在报上看见你的照片有多惊讶呢,我们店里的丫头都羡慕死你咯,我跟他们说,你以前经常来我们店里吃面条,他们还不相信,真是的,还有啊,前几天那个安先生也来吃面条,真巧啊!哎呀,这一位先生是……啊他是唐迦——唐先生,快,快请坐!今天我请客!”

她说得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唐迦南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再也想不到这个安先生是指安悦生。风萍倒是很理解老板娘的语无伦次,一直微笑着,听她说请客,也就老实不客气的把钱包收回去,点了两碗面条,要了两罐饮料,然后挑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却不料老板娘一路跟过来要求合影,把他们搞得很尴尬,却也只好答应她。

拍完照片,她还不愿意离开,非常八卦的问东问西。面条端上来之后,她又进行了一番详细的解说,历史一直追溯到唐朝,比风萍的家族还悠久。唐迦南饿得两眼无光,爬在桌子上可怜兮兮地望着风萍。于是,风萍不得不打断老板娘的热情解说:“不好意思老板娘,能不能请你先离开一下,我们要吃面了。”

老板娘也不觉得尴尬,依旧满面笑容地答应着,依依不舍的回到柜台跟前。有三个小姑娘已经聚在那里窃窃私语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斥责她们,反而加入进去,一起私语起来。

风萍和唐迦南面面相觑,低声叹道:“莫非这就是成名的烦恼?”

“你本来就是名人啊。”唐迦南嗤笑道。

“但是没有你红啊,你的人气比较高。”

“那赶紧来巴结一下我,我好饿啊。”

“我觉得我好像犯了一个错误!”风萍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卷了一串面条塞进他的嘴里,一边道,“但愿不要被记者拍到,否则他们肯定以为我刻意讨好你,拿肉麻当有趣……”

“恭喜恭喜!”唐迦南一口面条下肚,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道,“你有这种担忧,说明已经具备了红的资格。”

风萍不再跟他废话,专心当喂饭工,一碗面条吃了一大半,唐迦南才停下来称赞面条的爽口、面汤美味。

从头至尾,老板娘和服务小姐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们,并且一直在小声议论——自以为小声——她们除了羡慕风萍的好运气,还把她和唐迦南的历届女友相比较,纵横捭阖的一番议论之后得出结论,夏瑶仍然是风萍的最大劲敌。

一个说:“只要他们一天不结婚,夏瑶就还有机会。”

另一个冷笑道:“你以为他们结婚了,夏瑶就没机会了吗?唐迦南可是个花花公子……”

“嘘——”老板娘的声音,“小声一点,别让人家听见了!”

这样一来,唐迦南坐不住了,再美味的面汤也食不下咽了。他拖着风萍在老板娘和店员一连串的“欢迎下次再来”的声音中爬上车,绝尘而去。

其时,夜色深沉,月黯星寒。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坐在车里目送他们离去后,扶了扶头上的鸭舌帽,走进了谭记面馆,要了一碗面条,然后和老板娘搭起讪来。

老板娘正处于极度兴奋之中,就算人家不问她,她也是要寻个由头去告诉给别人听的。于是,这陌生的两个人,因为某个契机一拍即合,热火朝天的八卦起来,旁边熟悉典故的资深店员偶尔也来插两句嘴。

故事得从三四年前说起,那时的风萍还是一个社会底层的灰姑娘,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写字楼里的小白领,经常和男朋友到谭记来吃面条……

这个故事讲完之后,面馆的老板娘,作为一个传奇的见证者,她感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听故事的人也激动得两眼闪闪发光,呼吸急促,脸色潮红,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他甚至来不及擦干净嘴巴上的汤汁,就脱兔般奔回车里,掏出手机打电话,激动的手都微微发抖。

“喂喂,我跟你说啊,那个风萍,我刚刚查到——”

“什么?不查了?你不是很想知道她究竟是谁吗?”

“……哈哈哈哈,你搞错了,你绝对搞错了周小姐!她就是一个灰姑娘,我找到绝对可靠的证据——没错,绝对可靠!”

“……这个当然,当然,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这个时候的风萍并不知道,因为她的这次心血来潮,让某些致力于调查她的人有了一个重大突破,并且在不久的将来,成就了一篇非常轰动的娱乐报道。

第十四章

“我昨晚真的打呼噜了吗?”这一晚临睡前,唐迦南忍不住问风萍。

“你哼哼唧唧的喊疼,我睡不着……”

唐迦南一怔,开什么玩笑,男子汉打呼噜尚可接受,喊疼怎么可以?丢死人了。他立马抗议道:“决不可能!肯定是你对我心怀不轨,所以才睡不着,不要随便诬陷我……”

“我对你心怀不轨?”风萍哧的一声笑了,“你这才是诬陷,典型的猪八戒倒打一耙,自恋也要有点谱嘛,真是的……”

她说着翻过身去,背对着他,睡了。

诚然,唐迦南才是真正心怀不轨的那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手上火燎火燎的,心里也火燎火燎的。眼睛盯着她的后背领口露出的那片雪白肌肤想入非非,呆呆半晌,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再看看自己的左手,犹豫了好半天,终于把罪恶的左手伸了出去……摩挲了好一阵子,正是紧要关头,风萍忽然翻过身来,他吃了一惊,就像被霜打了的瘪笳子,奄息了,最后怀着一腔郁闷之情入睡了。

第二天早晨,将醒未醒之际,感觉甚爽,睁眼一看,自己的胳膊横在别人身上,大腿压住别人的大腿,值得庆幸的是,被压之人毫无知觉,好梦正酣。他不敢造次,赶紧悄悄缩回自己阵营,起床梳洗,上班去了。

一直忙到中午十二点,饭菜送来了,可是喂饭工没来。当他正对着一堆美食干流口水的时候,唐诗来了。像昨天中午一样,非得喂他吃饭,这可把他给为难的啊——

“怎么?怕被风小姐看到生气吗?”唐诗似笑非笑的看他。

“不,当然不是,”唐迦南干笑两声,“她从来不会为这些事生气的……”

“那你在别扭什么?”唐诗微笑着接口。

“我还不饿!”

“呵呵!你饿了是什么表情,我还不清楚吗?现在是午休时间,我是你的学姐,所以不用不好意思,来,先喝点汤——”

“我真的不饿!”

唐诗定定看了他几秒,忽然道:“迦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年少无知嘛,呵呵……”

“年少无知?”唐诗放下汤勺,抬头看他,沉默一下才问,“那么,你当年跟我说的那些话,也是因为年少无知吗?”

唐迦南窘迫起来,尴尬的笑了笑,道:“那个,呵,那时候自然是真的……”

唐诗紧迫盯人:“现在呢?”

唐迦南有些无法面对她那双亮得逼人的眸子,不由得低下头去,傻笑了两声。唐诗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又问道:“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我当初伤了你的自尊心吗?”

唐迦南听了这话,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唐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我印象中的唐迦南可不是一个有强烈责任感的人,难不成是因为你已经订婚——”

“唐诗!”唐迦南忽然打断她,眼睛依旧低垂着,没有看她,“虽然我们认识了很久,但我觉得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在你眼里,我也许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叛逆不听话的坏学生、没有责任感的花花公子……”

“我没有这样想过。”唐诗抓住机会插话,“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孩子气,有时候令人捉摸不透。”

“是么?”唐迦南淡淡地笑了一下,沉默顷刻,终于抬起眼睛看她:“可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可以今天被抛掉、明天又捡起来的人。”

唐诗闻言一愣,原有的一点笑意僵在脸上,但她是极擅应变的人,立刻低头轻笑了一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呵呵,我刚刚那样问,不过是出于一个女人的虚荣心,请你不要误会。”

她真是高明,这样轻轻松松地自嘲一下,就把自己撇清了,倒显得好像是唐迦南单方面较真,存有心结似的。唐迦南神经太粗,想不到这一层的,他只是觉得终于把话挑明,如释重负,脸上尽量不动声色,保持自然。

唐诗又道:“我知道我来北辰,你们肯定都吓了一跳——”

“没有的事。”唐迦南礼貌上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