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一会儿,见林妙面无表情,她继续分析道:“夏经理决不是没头脑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徇私舞弊才收下你的!而你呢,连待遇都不问就答应来上班。你们俩都太不正常了。”

语气如此咄咄逼人,凭什么?就凭她是她是未来的上司?林妙想起夏以南刚才说的话,他想开创新事业,想把自己带出来,也就是说,她们将来谁是谁的上司,还说不准呢。既然她非要打听,那就告诉她也无妨,反正她迟早也会知道的。

于是林妙回答:“我没有不说实话,以前的确不认识,也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以后就有关系了。”

“什么关系?”这话暧昧的,盛聪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了,目光变得很凌厉。

林妙偷觑着她,这女人看年纪二十七八岁,也算老广告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情绪波动这么明显?仔细一想,所谓关心则乱,她会如此激动,不用说,多半是暗恋自己的老板了。如今见竞争对手出现,而且还声言以后会跟经理“有关系”,她承受不住,抓狂了。

暗恋的人都是苦人儿,林妙想到鲁西西,想到自己至今亦情感无着,起了一点同病相怜之心,于是很平和地告诉她:“我没有不老实,我之前的确不认识夏经理,更谈不上有什么关系。但以后确实有关系,同学关系,我们考上了同一个专业的博士生,不过导师不同。”

盛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他情愿倒贴钱也要收你的,你不仅长得像他的旧情人,还是他未来的师妹。多好的机会啊,又照顾了师妹,又满足了多年的遗憾,真该好好恭喜一下咱们经理。”

林妙快被她酸死了,也快被她气死了。若不是觉得,一个还没正式上班的新人就跟老人吵架说出去不好听,她肯定当场就发作了。

忍了又忍,几乎气到内伤。

还好电梯来了,于是咬牙说了一声:“再见”,就往电梯冲去。

隐隐约约中,还听见身后传来不阴不阳的一句:“你舍得再见吗?”

林妙靠在光滑冰凉的电梯壁上,按住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一直到走出那密闭的小盒子一样的空间,她才慢慢缓解那种像要窒息的感觉。

不过,这也更激起了她的斗志。不就是一个态度暧昧的经理,再加上一个因暗恋经理而把她当成潜在情敌的副经理么?有什么好怕的!她连考研考博那种非人的折磨都熬过来了,还怕两个未来的同事?

夏以南可以继续暧昧他的,她不当回事就是了。再说,他好歹也是博士研究生,知识份子一枚,不可能像恶棍一样霸王硬上弓吧。至于盛聪,她也可以继续嫉妒她的,反正广告公司又不需要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大眼瞪小眼。大家各人跑各人的业务,偶尔在办公室碰个头,话不投机就少两句,也没什么妨碍的。

盛聪如果想以这种方式逼她走路就打错算盘了,她不可能放弃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就如盛聪刚才分析的,像她这种毫无工作经验,连工作时间都无法保证的人,是很难找到像样的工作的。

何况,夏以南还答应,以后亲自带她、教她,甚至把公司慢慢交给她,他自己好脱身去从事别的事业,她又怎么会放弃呢?到时候等她真上了手,当了家,如果盛聪还这样充满敌意,处处跟自己作对,就只好请她走路了。

女人之间的敌对,如果是因男人而起的,那就跟敌我矛盾一样不可调和,除了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没有别的出路。

第一卷 关系尚未发生 第二十五章 大家都是苦命的娃

一面走一面纠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待抬头看时,脑子里一片茫然:这里是哪里啊?怎么到处看起来都是陌生的,好像从未来过?

正打算认命地找人问路,后面有人喊:“火星MM,你面试完了?”

林妙欣喜地回头,这人也在,说明她没走错。于是冲他笑道:“完了,你怎么样?还有我告诉过你名字吧。”

“嗯啦,林妙MM,面试的结果如何?”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通过了就是通过了。”

“通过了。看你的样子,肯定也通过了吧?”

许东一耸肩:“我参加这种面试,基本上就没有通不过的,我有文凭,有经验,又正值壮年,没理由不要我。”

“那为什么…”您老人家到现在还在到处应聘呢?

许东无奈地说:“我容易进,也容易出,我在一个公司干得最长的时间是一年。”

这正是林妙想了解的:“为什么呢?你的脾气很坏?你的业绩很惨淡?还是你有一般人无法接受的怪癖,比如,坚持要带条宠物蛇上班?”

许东笑了起来:“你的联想太丰富了,我没那么夸张啦。至于说业绩,虽然不算最好的,也还过得去吧。我以前的同事总结我被辞退的原因,是我比总经理还有总经理派头,凡事只想按自己的来,可是我的理念偏偏是放长线、钓大鱼型的,他们等不得。那家待了一年的公司老总算最开明的,但也只肯发我一年的工资,第二年就婉转地告诉我,如果我还不能拿下手头的几笔单子,从第二年起,我的工资就要下调,要跟别人一样按业绩来。可是我本来工资就不高了,你说我一北大毕业的,一个月拿2000底薪,很高吗?”

林妙摇头:“不高,不过你这工资肯定不是在这里吧,在W市,一般小广告公司的员工,底薪能到1000就不错了。就这也要跟业绩挂钩的,在完成了保底基数后,才能拿到这笔钱,不然要按比例扣除的。”

许东一拍后脑勺:“难怪刚那总经理说,给我的已经是本市最高底薪了,果然是真的。我那2000是在广州拿的。”

“你还在广州干过啊?”

“全国各大城市的广告公司我都待过。不过,在同一个城市待到三家以上,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因为圈子就这么大。尤其那些头头脑脑们有时候会在一起开行业峰会什么的,互相都认识,员工也是互相跳槽,你在一个地方多跳几家公司,会发现尽是熟面孔,才尴尬呢。最要命的是,有了这些‘熟人’,你还没正式上班,你跟上一家公司老板吵架的事已经在新公司传得人尽皆知了,你还怎么混?”说到这里,许东无奈地笑了笑。

林妙悄悄打量着身边的男人,也算是一表人才,文凭又过硬,听谈吐还是个挺有见识挺机灵的人。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既然是北大的毕业生,怎么会流落到这一行呢?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这一行又不固定,待遇又低,大家走马灯似的这里转转,那里待待,朝不保夕的。你完全可以找个正式单位,稳稳当当地上班,虽然工资不是很高,但好歹靠得住吧,不像这一行,收入纯粹不靠谱的。”

许东苦笑道:“你不用解释这么多的,我现在的确就是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三十三岁的老男人了,别说房子车子,连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证,饥一餐饱一餐的,我都不敢让我妈知道,怕她难过。”

“可是你完全有资历找份正式工作的啊。”也不是说正式工作就一定比打工好,有人还成年薪百万的打工皇帝呢。只是许东显然不具备这个资质和机遇,看一个北大毕业的老男人三十三岁了还在袖珍广告公司之间辗转,林妙总觉得有些凄凉。

许东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瞪大了眼睛:“我有过啊,一开始毕业的时候,进了北京的一个中专学校教书。就像你说的,工资不高,但学校提供单身宿舍,冬天还有暖气供应。旁边就是食堂跟操场,现在想起那时候每天下午跟学生打球的情景,还好怀念呢。”

“你自己辞职出来的?“

“是啊,傻吧?”说到这个,许东唏嘘不已:“那时候不光我,整个学校充斥着一股浮躁风。教师们整天坐在不起不是讨论怎么备课怎么讲课,而是说某人的亲戚下海后现在挣多少万了,买多大的房子了,开上啥车了,然后就自卑自叹,对自己的那点工资嗤之以鼻。要说起来,工资是少了点,但福利好啊,学校还分房子呢,我要是多呆两年,早分上了。只是那时候鬼迷了心窍,一心只想着下海,以为下海了就能发大财。其实不只老师,那几年连学生都浮躁得很,每到周末就在校园里搞跳蚤市场,平时就惦记着到哪里进便宜的货好周末卖,还有好些学生以打工为主,读书为辅,教室里经常一半的学生都到不了。”

“你们不会采取一些管制措施啊,比如,上课点名制。”作为资深学子,林妙对老师管学生的那些方法是多有领教的。

许东摊着手说:“问题是,连老师自己也不知道读了那些书有什么用。我们学校是市工委名下的,原来建校的初衷是给市内各工厂输送技术人员。可到我上班的时候,好多工厂都快倒闭了,或萎缩,或转轨,工人自己都大批下岗,谁还要新人?至于新兴的行业,如电子信息产业,我们学校一下子又转不过来,而且他们要的是高端人才,一个中专能培养出来吗?总之师生都看不到出路,那时候很迷茫,很憋闷,发财风又刮得猛,整天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弄潮儿们的发迹故事,于是就把心一横,递交了辞职申请。那时候不只我,学校年轻的,有过硬文凭的,基本上都走光了。”

照他这样说,辞职也是形势所逼,年纪轻轻的,又是北大毕业,谁会守着一所摇摇欲坠的过气学校?只是不理解,他这般失落所为何来。林妙问他:“那学校现在还健在吗?”

许东脸上都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了:“健在!而且早已鸟枪换炮,由中专升级为大学了。”

“啊?”那就难怪他一脸倒霉像了。

许东酸溜溜地说:“也是运气吧,我们那学校别的不行,就是位置好,大学扩招的时候,旁边一所重点大学学生人数猛增,于是大兴土木,看中了我们学校这块风水宝地。学校领导也精,趁机提要求,跟他们说,要买我们的地可以,但我们的人也必须一起买去。不然,学校没了,我们靠什么活命?当时,学校走得只剩下六十几个了,本来有上百吧。”

“那大学就真的要了?”

“真的要了!但因为学校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文凭又不高,好多都被分配去做行政,做后勤,反正不能上讲台。但是”他补充道:“如果我不走的话,肯定是可以上讲台的。”

这点林妙就不苟同了:“你也不能吧,现在大学才跩呢,辅导员都只招硕士生了,还一大堆人抢得打架。像我现在的学校,今年招辅导员,才11个名额,结果500多人报名,学校让他们先参加考试,考务费就要了100元。结果才好笑,收下的,据说我听到的几个,都是我们学校自己的毕业生,不知道有没有为外校那几百考生留一两个名额。”

许东斜了她一眼:“你笨呢,我现在之所以还是老本科,是因为我做的这个工作,有一个北大的本科文凭已经足够了。如果我是北大的硕士或博士,来这种小公司应聘,人家根本不会收你信不信?因为他们会觉得怪异,觉得你要不是高分低能,就是有其他什么问题,不然不会沦落至此。”

“也是。”林妙深深叹息,自己的将来,还不知道怎样呢。女人读博士,在现代社会不仅不是荣耀,反而是一种负担,甚至是男人口中的笑柄。

“但我进了大学就不一样了,我会马上考研。身为大学老师,考研也不会很难,都是熟人啊,考试也不过走坐过场。等我一考上博士,不需要毕业,就可以上讲台了,对不对?”

“嗯。”就连林妙他们的课,有时候都是教授的博士生代上的,本科生的课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是老天爷要这样捉弄我啊。”许东恨不得仰天叹息。

弄得林妙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为他,也为自己。她轻轻问:“你很后悔吗?”

“很后悔!”许东不介意承认自己当年的愚蠢,和现在的软弱,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你既然也知道,那就不要再后悔了”,林妙试图安慰他:“你现在并没有走上绝路,还能轻易地找到工作,有收入,虽然不高,可是足够活命。而且,以后兴许你能摸索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人生,不到盖棺,不能定论的。”

“对,你说得有道理,我们一起加油吧。”许东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左脸颊上还有一个小酒窝。

“一起加油。”林妙和他击掌为誓。

这天下车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成了聊得很投机的朋友,互相交换了电话和QQ。两个人约定,以后要多多联络,互相鼓励。

第一卷 关系尚未发生 第二十六章 剩女的妈才是结婚狂

林妙回到家,林妈从电视机前转过头问她:“怎么样?”

“唉,别提了。”那声“唉”,叹得极是抑扬顿挫,韵味悠长。

本来懒洋洋歪在沙发上的林妈妈立刻爬起来,殷勤地接过女儿手里的小包,笑着安慰她:“没事啦,我本来就估计你面试不上的。你是在读的学生身份,你自己也说,博士第一年课很多,要占用很多时间,很累。人家开公司的都是人精,难道他想不到这个?出钱养活一个不能干活的废物学生,谁愿意啊。呃,我不是说你是废物,我的意思是,你只会领干薪,又干不了什么活。”

林妙暧昧地笑着:“还是有人愿意的,比如包养,就是领干薪不干活呀。”

其实,包养也是要干活的,而且那“活儿”还挺累人的。只是要这样解释给老妈听,不被她死才怪。

就这,已经叫林妈瞪大了眼睛:“你…妈跟你说正经的,你尽扯野棉花。”

“那要是有人想包养俺呢,您同不同意?”

林妈如临大敌:“老实告诉妈,是不是你今天去面试,结果遇到老色鬼要包养你了?”

“我跟你说过的吧,这家广告公司的老板很年轻,是我以后的同学,年纪还不到三十岁,哪有老头啊?”一面说,一面猛灌了几口凉开水。

“那他要你做女朋友就好了嘛,干嘛包养。不会是…”林妈忽然做恍然大悟状:“他有老婆了,又想找外遇,所以要你当他的情人?”

林妙躺倒在沙发上,连眼睛都闭上了:“没有那,逗你玩的,人家还没结婚呢。”

林妈这下兴致来了,硬是把女儿拉起来问:“他还没结婚?哇,阿妙,你的机会来了!又年轻,又帅,又有钱,地道的金龟婿啊。”

林妙挣脱开妈妈的手,继续闭着眼睛,一声都懒得吭,由着老妈自己去做白日梦。可怜天下父母心,从她十七岁到现在,林妈已经整整做了八年金龟婿的美梦了。

漫长的八年啊,抗日战争都打完了,可林妙连个男孩子都没领回来给他们看过。林爸林妈平时还好,一到逢年过节,看院子里其他人家的毛脚女婿拎着满手的礼物上门,那份赤裸裸的嫉妒羡慕啊,回来的时候口水从一楼滴到五楼。

关上门后,两个人便开始对礼物的品种、档次,价位,包括单价和总价,进行详尽的分析评议,一面说一面偷觑女儿的表情。几次之后,林妙识破了他们的伎俩,以后只要他们一开始议论别人家的女婿,就赶紧往自己房里躲,任他们去说个够。

其实也不能怪林爸林妈,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爸林妈虽然做了几十年城里人,可思维方式永远摆脱不了乡土气,认为女孩子从成年开始,就应该把婚姻大事提上日程。

再加上林妙读书早,十七岁就上了大学。在林妈看来,女孩子中学阶段固然要以学业为重,一旦考上了大学,工作重心就应该有所转移。大学阶段的女孩子,学业不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解决婚姻问题,简单地说,就是找男人。

林妙也不是不愿意配合爸妈的节奏,可是婚姻事,讲的是缘分,有时候,你越存心,越找不到。

于是,到25岁的今天,林妙依然待字闺中,林爸林妈依然只能对着别人家的女婿流口水。

这回,好不容易在女儿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地道的金龟婿”,林妈还不心潮澎湃,激动万分?在林妙闭目养神的这段时间里,林妈的眼睛可是睁得比任何时候都亮。

自顾自YY了好半天,林妈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灰常严重的问题!于是垂头丧气地说:“老板是金龟婿有屁用?人家根本就没录取你,也就是,根本就没有给你追求他的机会。”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免不了带着些许失落和惆怅,还有对女儿“不作为”的悲愤指控。

此时林妙已经爬起来了,既然老妈非要将骚扰进行到底,不肯让她好好休息,那她就索性坐起来吃东西。

她剥开一根香蕉咬了一口,然后含含糊糊地说:“谁说没有啊,逗你的啦,人家录取我了。”还说要手把手带你女儿,还说以后要把整间公司都交给你女儿管呢。如果没有盛聪的那番话——虽然那番话本身很值得怀疑——她会认为夏以南在向她私许终身。

可是,看着林妈那张瞬间爆发出青春活力的脸,林妙还是决定暂时不刺激她了。对一个饥饿太久的“女婿欠缺症”患者,在放送与此有关的任何消息之前,都应该先考虑她的承受能力。

林妈这一喜非同小可,紧紧抓着女儿的胳膊问:“啊!真的呀?”

待林妙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后,她喜滋滋地说:“有谱了有谱了,他肯定是看上你了才录取你的,不然,你这样的条件,傻瓜才会要你呢。”

“妈!”林妙不干了,把香蕉皮扔进垃圾桶,顺手抓起一把茶瓜子嗑着说:“哪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再说我条件哪里差了嘛。”

林妈妈笑眯眯地安抚着女儿:“不是说你本身的条件差,我女儿又美又有学历,还有什么可挑的?可问题是,你是学生啊,你现在是,未来三年还是,你以兼职身份,找全职工作,这摆明是人家吃亏的事情,他能同意,不是因为看上了你,还有什么别的解释?”

见女儿不吭声,林妈抱住她问:“告诉妈妈,面试的时候,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面试嘛,都是公事公办,能说什么。”

“还害羞呢,我是你妈,你怕什么?你都说出来,妈帮你分析分析。”

伸手推开那张贴得过近的脸,林妙用求饶的语气说:“真的没什么。妈,你想女婿想疯了吧,什么人都能让你发挥联想,不过是面试而已,统共坐了不到一个小时,能说什么?”

林妈又激动起来,眼睛里火花飞溅:“天那,他很你谈了一个小时?还说对你没意思,哪有面试要那么久的?面试嘛,不就是几个例行问题一问,就喊‘下一个’了。”

“你说的那是初试,我初试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但今天是复试,是经理亲自接待,肯定要详细询问了。即使我去的是别的大公司,复试也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林妙叹着气给妈妈解释。

可是林妈还是对这事有无穷的兴趣:“那你当时感觉怎样?一个男人对你有了兴趣,眼睛会比平时亮,书上说,当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时,眼睛会焕发出欲望的光芒。”

“妈,你都看些乱七八糟的书嘛。”

“妈为了你的婚事,决定放弃老古板思想,努力学习新知识,接受新信息。”

林妙决定自己受够了,再在客厅待下去,别说躺下休息,坐着她都让你不得安生。

呜呜,剩女之苦,谁能体会?

(ps:多大才算剩女?鄙人认为,剩女的年龄要根据父母的急迫程度而定。不幸如林妙,似乎从十七起就在妈妈的殷切期待中迈入了剩女的行列)

第一卷 关系尚未发生 第二十七章 林爸的理想和现实

林妙还没回房,家里的铁门开了,回头一看,是林爸回来了。

林妙给爸爸倒上一杯凉开水,坐到他身边问:“爸,怎么今天回得这么早,还不到11点呢,就下班了,你不敬业哦。”

林爸叹了一口气:“唉,眼不见心不烦,还不如回来看看电视。”

林妈斜了他一眼:“早叫你都抛了的,你非要死揣着,这就叫,‘不听老婆言,吃亏在眼前’。”

林妙噗哧一笑:“妈,人家明明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林妈很有气势地一挥手:“那是老黄历了,你看现在还有哪个肯听老人言的?”

“哈”,林妙鼓起掌来:“妈妈这话正合我意,放心,我决不会翻老黄历的。”

母女俩打趣了一番,看林爸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一起围过去劝他:“算了,统共才一万多块钱,你玩了五六年了。如果拿去打麻将,只怕早就玩光了,现在你那些股票不是都还在吗?说不定哪天就涨起来了的。”

话说今天是星期六,林爸并没有去单位上班,而是去股票交易所“上班”了。这几年来他总是这样,正常上班时间也总溜去看,双休就索性泡在股市里。

可惜,连上了几年的“班”,最初投进去的一万多还是一万多,有时候涨点,有时候缩点水,总没大起落。这次可能是缩水最严重的一次,据他说,如果现在硬要抛的话,顶多只能拿回三四千元。

林爸今年50岁,离退休还早,但在单位已经属于二线员工。

一般来说,一个人在一个单位待到二十年以上,即使没有混上一官半职,也多少有点特权了。中国人是最聪明的,“资历”这东西,如果不能用来谋权,也就是谋钱;那起码也要谋点清闲。林爸就属于谋不到权就转而谋清闲的那一类。

他现在所在的科室,是W钢厂下面一个分厂的宣传部,一共只有五个人:一正科长俩副科长仨科员。要开会啥的,正科长上;要写材料啥的,科员上。作为副科长之一的林爸,就这样被“架空”了,他每日的工作就是喝喝茶看看报纸,还美其名曰,及时掌握信息,提高业务水平。

男人混到他这个程度,成功自然谈不上,但也不算很失败。比起那些下岗拿低保,或连低保都没有靠到处打零工赚生活费的人,他又算幸福的了。身在国企,工作清闲,工资有保障,其他社保医保这保那保的都很齐全,家里也早在房价大涨之前就买好了房子。

总之,他属于那种很多人羡慕的,没有后顾之忧的人。

可是太平淡的生活,太平稳的人生,对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来说,不见得真的就是幸福,也不见得真的就满足了。

虽然从表面上看,林爸很平和,很淡泊。在家里,对一家之主的宝座毫无觊觎之心;在单位,对科长的宝座亦毫无抢夺之意。但只要是男人,就是跟公鸡一个品种的,好强好斗那是雄性本能。

尤其像林爸这种勤学苦读从农村考出来的娃,那更是如此。他要不是个好强的人,当初也根本考不出来。

这里要说明一下,林爸和林妈都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大学生。那时候的大学生可不比现在,一百个人考有七十人能上。那时候,一百人考有十人能上就不错了,校长要戴上大红花接受上级表扬接受家长吹捧。

林爸读的又是农村的普通中学,地处偏僻,教学质量差,高考的时候经常“剃光头”,也就是,那一届参加高考的毕业生一个都考不上,升学率为零蛋。

也就可以想见,林爸当年是怎样头悬梁锥刺骨凿壁偷光映雪苦学囊萤照读三更灯火五更鸡…最后才完成了鲤鱼跳农门的伟大壮举。进了城里的大学,然后又进了城市的工厂,娶了城里的媳妇——虽然跟他一样是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当上了地道的城里人。

当了城里人,可是在城里始终没混出个人样来,林爸心里那个憋屈啊。当初毕业的时候被分配到工厂,还闹过一阵子脾气,最后用这样的理由才说服了自己:中央领导人也不是一毕业就分配到政治局,他们也是从基层做起,慢慢上去滴。

这个远景宏图在他二十五岁的时候还很清晰,三十五岁逐渐模糊,到四十五岁,已经是偶尔才会在梦里闪现的隔世之境。

仕途无望,那就奔钱途吧。于是,他咬牙狠心提出了一万元投入股市,开始了股民生涯。

您也许会说,一万元炒个什么股啊,只有拎着菜篮子的家庭主妇才会拿区区一万元私房钱去炒股。林爸好歹是个大型钢厂的副科长,每月薪水不低,怎么着也该拿个十万去炒才有派头,也才有赚头。

可是在林爸看来,拿一万元去炒股已经很冒险了。他原本的打算是,投入一万,每天拣涨幅大的买,当天买,当天卖;一般涨势良好的股票,不会只涨半天就跌吧,他就买这样的,然后当天就卖出去。这样,他的股票就每天都在涨,每天都有钱赚。等赚到一万,就把本钱退出来,只用赚的钱去炒,那时候就完全没有心理压力了,想怎么炒怎么炒。

理论听起来无懈可击,林妈当初也是听了他这一套才以壮士断腕的狠心加决心提了一万给他的。

林爸贯彻这套理论倒也真没亏多少钱,五六年了,一万还是一万,也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凑齐纯得利的那一万,所以本钱一直没退出来。几个月前,在股市一片凯歌声中,林爸终于放弃他坚守了几年的炒股理论,只买不卖,把股票锁进自己没有钥匙的柜子里。

结果,股市一夜风云色变,他的股票被彻底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