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调侃了一句:“很高级?是不是用银质餐具,吃鱼子酱,吃的时候服务员站在你身后鼓着眼睛盯着你嘴巴的那种?”

夏以南笑出了声:“林同学,每位客人后面都有一位专属服务员,的确规格很高,但我今天要带你去的地方,比这更高。”

林妙抱拳道:“夏同学破费了,无功受禄,甚是惭愧。”

“不客气,以后连本带利还给我就行了。”

林妙横了他一眼,夏以南笑着按下录音键,Steps的旋律欢快地响起,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

林妙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说:“每次听到这个曲子,就会想到穿着苏格兰裙的英国农民,在打麦场上围着刚收获的庄稼跳舞,那种纯然的喜悦和欢乐。”

“你形容得太好了!”夏以南点头赞叹:“这首曲子给人的感觉,的确就是纯然的喜悦和欢乐。”

“哀伤的曲子听多了,有时候就很想听听这种轻快的,虽然哀婉和悲伤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夏以南转头问她:“那你认为,人生的主旋律是悲伤的,还是欢快的呢?”

林妙回答:“当然是悲伤的,因为每个人最后都难免一死,每段情最后都会成为过去,每一对相爱的人最后都会分离。 小说 网”

夏以南遗憾地下结论:“原来你是个悲观主义者,对这个问题的不同回答,是区分悲观与乐观的标志。”

林妙摇头否认:“我不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每个人到最后都难免一死。每对相爱的人到最后都会分离,但死亡和分离都只是最终结局,你实际拥有地,是人世的每一天,是相爱的每一瞬,那些时候都是快乐的。快乐了几十年,到最后再失去,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夏以南质疑道:“你的意思。结局无所谓,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林妙轻笑:“我还没那么潇洒。我的意思是,既然结局不在我们能力所及地范围内,那就不要费心去想,我们只要过好每一天,珍惜每一个现在就行了。”

夏以南沉吟着说:“你这样的想法是没错,但恐怕会导致及时行乐地观念。”

林妙纠正道:“不是及时行乐。是行乐一辈子。到死的时候,早就快乐够本了,死就死呗,偶还没死过呢。”

“哈哈”,夏以南纵声大笑,然后很正经地告诉她:“我喜欢你这样坚强乐观的女孩,我喜欢你。让我们在一起开心一辈子。到老得要死的时候,那就死呗,偶们还没死过呢。”

此时他们的车已经上了长江大桥,林妙看着高高的电视塔,“啊”了一声道:“你说地很高级的餐厅。不会就是那上面的旋转餐厅吧?”

夏以南一脸郁卒地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啊?或者,能不能装得傻一点,让人家好好抖个包袱出来嘛,还没到地儿,就给你说穿了。”

林妙笑看着他:“夏同学,这声人家。说得好性感哦。”

夏以南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磁卡在她面前扬了扬:“就知道你挡不住人家的诱惑。所以已经做好自动献身的准备啦。唉,到哪里去找我这么体贴的地下情夫啊。先贡献mony去高级餐厅请吃饭,再贡献肉体去高级饭店请吃…”

“请吃啥?”

夏以南无奈地摇了摇头:“宝贝,含蓄点,别那么快就露出色女本色。”

林妙说:“我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没事儿说着玩玩,真到了现场,含蓄着呢。”

“千万别”,夏以南的手再次离开方向盘摆了两下说:“我希望你现在没事儿地时候含蓄,真到了现场就尽管放马过来,既动口,又动手。”

林妙的脸已经有些发烧了,但嘴上还不肯示弱:“放心,等下到了餐厅,我不会要你装绅士帮我拖椅子,也不要你代吃的,我绝对又动口,又动手。”

夏以南笑睨了她一眼:“还以为你多敢说呢,原来只是银样蜡枪头。”

“这个词好像是形容你们男人的。”

“形容男人的什么?”

“不中用地枪头啊,你不至于对号入座吧?”说到这里还作势看了他某处一眼。她是索性豁出去了,不然还真以为怕了他不成?

可惜她很快就发现,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某些话题领域,她是永远也说不过一个男人的。

夏以南乐呵呵地凑近她的脸说:“我肯定要对号入座的,对你的号,入你的座。”

林妙地脸已经可以煎鸡蛋了:“那个,夏同学,现在我们还在大桥上,请专心开车,千万别对号入座把车开江里去了。”

“放心,我只会开到你地江里去。”

林妙抬头看向车窗外的莽莽苍天:“都说那啥不可怕,就怕那啥有文化。俺不幸,刚好找到一个有文化地那啥,这可如何是好?”

夏以南打点起比大灰狼见了小红帽还亲切的笑容说:“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就是以毒攻毒,你比他更流氓,更有文化,就能治他了。”

“言之有理!”林妙握紧小拳头:“我要变得比你更有文化,更那啥。”

夏以南忍俊不禁:“拉倒吧,连那个词都不敢说,还更流氓呢,你彻底没戏了。”

两个人一路耍着嘴皮子,打打闹闹地到了电视塔上的旋转餐厅,叫了一份小牛排慢慢地吃着,欣赏着两岸的风光。

林妙感概地说:“这里要晚上才好看,那时,城里处处灯火,尤其是几座大桥,如月夜彩虹,光明璀璨,真的让人惊叹。”

夏以南点头道:“那我们就晚上再下去吧,吃完后,叫杯咖啡就行了。”

林妙迟疑地问:“我记得你妈妈不许你在外面过夜的,今天可以吗?”

“可以,我早就跟她报备了的。”

话虽这样说,林妙却分明看见,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第七十四章 吵架的严重后果(一)

那天晚上,他们最终没能在外面过夜,甚至连事先定好的房间都没进,因为发生了一件意外。

在旋转餐厅看夜景的时候,夏琼一共打进了三个电话,到第三个时,林妙忍不住嘀咕了一问:“请问您今年多大了?”

她原以为自己的老妈够嗦了,想不到跟夏妈妈比,只是大巫见小巫。

夏以南先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有点不自在地说:“我妈一个人在家,所以…”

看他脸上的尴尬之色,林妙反而不好意思了,覆上他的手道:“没事啦,我理解的,你妈养你这么大,几十年相依为命,你就是她的一切…”

林妙的话还没讲完,她的电话也响了,她以为是老妈,拿起电话就说:“妈,我还在外面吃饭,等下就回去。”冲着夏妈妈那紧盯迫人的架势,她还是知趣点,别“霸占”人家的儿子太久了。

谁知电话里传出的是一个似曾相似的男声:“那我等会再给你电话吧。”

林妙下意识地看了夏以南一眼,然后压低嗓音问:“你谁呀?”

电话那头的人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没征得你的同意就打你电话,你也别怪姜伟玲,是我缠得她没办法才给了你的号码。”

林妙这才想起了对方是谁,就是上次姜伟玲介绍的那个张焰。

“你的朋友?”夏以南微笑地眼眸中明显带着一抹探究的神采。十六文学网

“嗯,我刚还以为是我妈,因为这个时候正好是她的查堂时间。”

“查堂时间?哈哈。倒也恰如其分,看来天下的妈妈都一样。”

林妙想告诉他不一样,自己的妈妈只是嗦点,而夏妈妈给她地感觉,怎么说呢。不只是嗦那么简单。

“你妈妈是不是要你吃完了就早点回去,别跟男人在外面待得太晚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夏以南的声音好像提高了八度,林妙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就连电话里的张焰都感觉到了,试探着问:“你在跟朋友吃饭?两个人还是…”

林妙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地告诉他:“是的,两个人。”这种事,还是赶紧说清楚地好。上次的“相亲”本来就是赌气性质。

张焰可能没想到她会毫不掩饰地承认她在跟另一个男人约会,一时在电话那头呆住了。

林妙也有点过意不去,但事已至此,只能索性挑明了:“谢谢你记挂我,只是我已经…”

“我明白了。”说完这句,那边很快挂了电话。看来,张焰也是个很干脆的人,不喜欢拖泥带水。

林妙轻吁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每个男人都跟蔡勋一样。

刚想到这里,夏以南就问:“打你电话地人不会是蔡勋吧?”

“当然不是。呃,你怎么会认为是他呢?”

“听声音有点像。”

他这么一说,林妙也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像,难怪她一开始听到从电话里传出的男声时有种熟悉感。甚至有一丝本能的厌恶,所以语气生硬,连“请问你是谁?”这样的礼貌用语都懒得说。

见夏以南只管满眼兴味地打量她,林妙“做贼心虚”,力持镇定地解释:“这个是我同学的同事,上次去同学那儿玩的时候正好他也在,就认识了。只是我没想到他后来会找我同学要我的电话。”

这样说也不算撒谎,因为上次的相亲宴。并非一对一的那种,只能算一次未婚男女的联谊会。而且无论会上还是会后,她都没有积极主动地联络其中地哪位。也就是说,她虽有“出轨”嫌疑,但情节是很轻微的,也未造成什么后果。

夏以南却引起了相当的警惕:“人家特意打听到你的电话号码。又及时跟你联络。意图已经很明显,就是想追你咯。难道你没告诉他你有男友吗?一般情况下。男人是不会骚扰一个有男友地女孩的。”

林妙不安地在椅子上移动了一下,虽然夏以南语速很缓慢,面容也还算柔和,却带给她很大的压迫感。

犹豫了一会儿后,她决定实话实说,顺便看看夏以南有什么反应:“那天你走后,连个电话都没有,我以为你不再理会我了。一个女孩子,刚刚失去处子之身,而男方毫无怜惜之意,甚至故意说些让她伤心的话,然后拂袖而去。你是男人,不会明白此时女孩子内心的无助与失落,还有难言的悔恨。那天又下雨,连出去逛街购物发泄郁闷都不能,就在那时候,我同学找到我,说那天是她的结婚纪念日,她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找几个朋友和他们一起见证这个美好的日子。不瞒你,我当时是带着满怀感激去地,因为,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还有一个温暖的聚会在等着我。”

夏以南震惊地看着她,林妙以为他会道歉,但他说出的话依然是:“那天的情况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我妈病了,情况很危急。你知道,我家除了我妈就是我,又没人帮我分担,我一个人情绪难免急躁,还多亏盛聪跟去了,我跑上跑下的时候,她帮我照顾妈妈。“

林妙语气变冷了:“难怪后来一天不理我地,身畔有美女相伴嘛。”

“你这人”,夏以南皱眉道:“是她主动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我告诉她,她才赶去地。你要是肯主动打电话给我,也不至于有那么多误会,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林妙不怒反笑:“原来这一切都是我地错,我没有在事后打电话向夏经理问安,感谢你的临幸。还是盛副经理善解人意啊,看来你们不管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配合得相当默契,那我就祝你们白头到老吧。对不起,我要先走了,小姐,买单!”

夏以南气急败坏地抢下服务员送来的单子,林妙也没跟他争,既然是打工仔,就没必要跟老板争着付帐了。

在旋转餐厅的电梯门口,夏以南追上她,拽住她的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电梯门已经开了,人群从他们后面涌入,看来很多人都是特意留到这个时候,看过江城夜景再走。

林妙赶紧随着人流走,同时对夏以南说:“我们先进去吧,有什么话下了电梯再说,别堵在电梯口。”

刚才吵嘴的时候,她的确打算一个人坐公汽回去,可是这会儿,看夏以南再生气也站在她身边,她又觉得没必要做得那么绝。

想起上次和好后他的请求,他说: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协商解决,情愿她跟他吵架,也不要跑掉,不要一走了之。

正低头想心事,电梯猛地停了下来。一开始人们还以为到了,可按了半天按不开电梯门后,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的说:“是不是停电了?”

马上有人反驳:“你头上的灯明明还亮着的,哪里停电了。”

“那就是电梯出故障了。”

几双手同时伸过去按响警铃,刺耳的声音经久不息。

林妙心慌意乱,耳畔却听见夏以南用带笑的语气调侃:“你要跟我吵架嘛,这下好啦,电梯都给你吵停了。”

第七十五章 吵架的严重后果(二)

听了夏以南的话,本来很紧张的林妙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算是吵停的,你也有份,一个人不可能吵架吧。”

夏以南并不否认这点:“嗯啦,可见我们俩吵架的火力有多猛。”

林妙提议:“要不我们再吵一架,看能不能把电梯吵得动起来。”

夏以南正要回话,站在电梯角落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捂住胸口软倒下去。

林妙惊叫:“糟了,别是心脏病犯了吧?”

还好他的妻子就在旁边,及时从口袋里拿出救心丸塞到他嘴里,同时拼命给他顺气。

夏以南看好几个人挤过去帮忙,喊了一声:“你们别围在那里,快让开,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新鲜空气。”

谁知这一喊又把六神无主的人群全喊到另一个角落去了,夏以南只得再劝:“这样也不行,不能全挤在一个地方,怕电梯会失去平衡。”

于是人群再次移动,尽可能在不挤成一堆的前提下给心脏病人腾出一个空间。

心脏病人慢慢缓了过来,大伙儿刚松了一口气,又有一个年轻男人按着肚子哼哼唧唧地蹲了下去。

“天那,你不会也有心脏病吧?”大伙儿更慌了。

那人皱紧眉头说:“不是,我刚吃的那牛排是七分熟的,我之前从没吃过这种半生不熟的东西,胃接受不了,现在痛得不行。”

大伙儿面面相觑。其实都知道,像他这种情况,只要跑一趟厕所就可以解决问题了。看他死死按着肚子咬牙忍耐,大家虽然心有不忍,但也很害怕他忍不住了会就地解决。。,.。那样会成为所有人的灾难。

有人烦躁地嚷:“时间长了我们都会闷死在这里地,因为只有这么大的空间,就算没有完全封闭,但里面的温度和二氧化碳浓度会越来越高。现在那个人已经开始内急了,时间长了大家都会的,实在憋不住了,大家都就地解决,空气会越来越混浊。高温加令人窒息的气味,心脏病人只怕会首当其冲…”

他地话还未完,有人已经开始哭了起来。

乱象环生中,夏以南一直握紧林妙的手,用手机和外界通话,也许是因为够高的缘故吧,信号很好,通话很顺畅。林妙也打了几个电话。

这时有人提出:“既然我们担心的主要是空气问题,不如试试看,能不能把电梯扒开一点点。再把手机塞在里面,让电梯始终保持一点缝隙,这样不就通风了?”

夏以南忙关掉电话说:“电梯里有电,电梯空调和风扇就会一直运转。应该不存在空气对流问题,我并没觉得温度变高了啊,你们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有,千万别扒电梯门,那样很危险的。前不久报纸上就登过一则消息,电梯卡住后,里面的人扒开电梯门,一个女孩在往外爬的过程中跌落天井。当场摔死了,其他在里面等着救援的人反而都安全获救了。我希望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其实我们已经很幸运了,因为没有停电,空调还在转动,只要大家平心静气。就会发现气温并没有升高。还有那位肚子痛地兄弟。据我所知,这里的牛排除非客人有特别要求。一般都有八、九分熟,甚至全熟,毕竟中国人的饮食习惯是吃熟肉的。那种带血丝的东西别说吃,看都看不惯。你刚才吃的时候,切开的牛排里有血丝吗?”

蹲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人回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夏以南笑道:“那说明你的牛排是全熟的,根本不会吃坏肚子。你再好好感受一下,真地是吃坏肚子要上厕所的那种痛吗?会不会是太紧张以至于产生了胃痉挛?”

这时他旁边的人也拍着他的背说:“别紧张,兄弟,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今天都要去见马克思,也是大家一起去啊,这么多人陪着你,到哪里都不寂寞,大家说是吧?”

“对对对,我数一数哦,有十二个人呢,正好开三桌麻将。”

“死赌鬼,死了都忘不了你地麻将。”

“死赌鬼?老婆,我现在觉得这个称呼好贴切哦。”

本来愁云惨雾的封闭空间里,响起了一连串的笑声。

这时电梯对讲机里传出了嘟嘟声,马上有人拿起听筒,对方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后说:“再有十分钟就好了,你们坚持一下。”

“噢,我们有救了!”大伙儿欢呼起来。

欢呼声中,夏以南抱住林妙,给了她深深一吻。

本来,按他们的年纪,是不会在公共场合随便上演亲热戏码的,可是在这样特殊的时刻,他们自己表现得很自然,旁人也没觉得他们的举动过分。

在他抱住自己的那一瞬间,林妙发现,之前地那些争执都可以忽略不计了。他专程带她来这里吃饭,在他妈妈盯得那么紧的情况下,还“顶风作案”,事先预订了一间房想和她一起看“江枫渔火”。这是夏以南的原话,当时林妙还问他:“看完了,我们俩再对愁眠?”

想也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来了:“我们俩在一起,只会乐不思蜀,隔壁的才要对愁眠。”

“为什么隔壁的要对愁眠呢?”

“我们发出的声音会影响人家呀。”

“去你地。等你妈妈地十八道电话指令下来,你就知道愁了。”

有了外面维修人员的保证,大伙儿地情绪都稳定下来。就连那个一直蹲在地上痛得直哼哼地小子都开始讲起电话来。

十分钟过去了,电梯依然如故,不过对讲机里传来了安慰声:“不急不急,还有一点点小故障,很快就好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三十分钟过去了。

电梯里的气氛又开始凝重起来。

就在大伙儿以为等待没有尽头的时候,电梯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