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酒岁“哦”了声,认认真真打量了下他的脸,发现其没有要自闭或者一蹶不振的迹象,好像还算平静 ,稍微放下心来……

正想原地告辞滚去睡觉,这时候却又听见男人叫她的名字。

到了嘴边的“晚安”生生咽了下去,门缝拉开了些,她好奇地看着他:“怎么了?”

薄一昭扫了她一眼,看到她身上穿着的长睡裙,黑色的,丝质,伴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胸前那两团白兔呼之欲出一般跳了跳……

跳得他的额角也跟着跳了下。

这次内心毫无罪恶感,他只是不着痕迹地挪开了目光。

“麻药过效了,我手不方便,有点疼。”男人敛下睫毛,语气平淡道,“能不能来帮我放下水,我还是习惯泡了澡才好睡,医院细菌也很多的。”

“这样么?”

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徐酒岁一心扑在“麻药过了呀那你痛不痛”上面,听了他有点可怜一样的发言,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脚一迈就要往对门那边冲——

又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颈脖附近,目光微沉,带着有些灼热的温度。

小动物天然的生物应激性让她近乎是条件反射地稍一停顿,抬眼飞快地扫了薄一昭一样,迟疑地缩回了脚,退回了门缝后面。

抓过之前徐井年扔在沙发上那个牛仔外套套上,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拢了拢衣领,她清了清嗓子,抬手扒了下头发,这才换了室外拖鞋,迈着矜持的步子走向对面。

“不穿外套不让进门。”徐酒岁冲他笑了笑,要多乖有多乖,“对吧?”

“嗯,对。”

薄一昭盯着她的笑脸,嗓音慵懒地应了声,与此同时让了让,徐酒岁顺利地进了屋。

浴室里有浴缸,是标准的单身男人配置,一把电动牙刷,牙膏,剃须刀,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男性使用的护肤品,不多,讲究得恰到好处——

少一瓶则糙,多一瓶则娘。

浴室里都是薄一昭惯用的香皂味,一脚迈进去就仿佛被他身上的气息包围了,徐酒岁有些贪恋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打开热水,热水落入浴缸,温湿的水蒸气蒸腾而起。

坐在浴缸边,探头去看浴缸放水情况的小姑娘一张脸被热气蒸腾得红扑扑的。

“老师,怕碰到水的话最好用保鲜膜包一下,你家没有的话我家——”

徐酒岁一边说话一边转身,结果没能说完的话在她看到接下来那一幕的时候,“咕嘟”一下全部吞回了肚子里。

她惊恐地张了张唇,舌尖僵硬,发出一声无声却可以用意志力掀翻宇宙的尖叫——

站在她身后,男人已经脱掉了衬衫,健美的腹肌和紧绷的肌肉线条皮肤暴露在浴室灯光下,窄腰之下,肚脐下有一串毛发。

在成年人的世界,这玩意有个学名叫“青龙”,听说有青龙的男人,那方面……

很强。

徐酒岁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今晚大起大落实在太多,她真的要原地去世了。

“你说什么?”刚单手脱了衬衫的男人,把沾满血的衬衫往垃圾桶里一塞,低着头摆弄了下牛仔裤的扣子,弄了下放弃了,说,“过来,帮我解这个扣子。”

那个语气唷——

和一天前,他站在家门口对她说”过来,帮我开门”一个调调。

只不过这次开的是,呃……鸟门?

…………………………徐酒岁自己都想抽不文明的自己一巴掌。

她用一言难尽的表情抬起头看着薄一昭,仿佛在给时间给他冷静过来之后收回成命,没想到男人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过去,抬起头,挑眉看着她,像是没看见她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只是懒洋洋道:“快点,水都要冷了。”

“……”

妈的,这男人,不会是被他可爱的学生刺激得疯球了吧?

徐酒岁顶着张一言难尽的脸靠过去,薄一昭立刻放开了自己的手,往前顶了顶胯将裤腰送到她眼皮子底下 ——

这一个顶胯的动作生生让眼前的小姑娘那张白皙的脸蛋从耳根红到脖子根,她比唐老鸭还僵硬地伸出手……

那平日里灵活柔软的小手这会儿捉住他牛仔裤腰间的扣子,僵硬得像是死人手。

“怎么了?”

“……没事。”

不。

其实有事。

……………………………………………………啊啊啊啊啊啊她的手背碰到他的小腹了肌肉好硬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酒岁将尖叫吞咽进喉咙里,以要把那颗扣子生生拽下来的力道飞快地替他打开了那颗钮扣,听见男人发出一声释放的叹息,她整个人瞬间弹开来,贴着墙。

薄一昭往下拉开裤链。

裤腰完全敞开,露出后面的黑色内裤,还有黑色内裤底下包着的那一包……

徐酒岁拧开脸,恨不得拿头去撞墙——

搞什么?

搞什么?!

搞什么?!!

此时此刻,撇开头完全不敢乱看的她错过了不远处男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戏谑……她只是拼命扒着墙,恨不得钻到墙缝里去抠都抠不出来,直到听见他在她身后淡淡道:“行了,还不出去是替我洗么?”

“……”

这猝不及防的黄腔?

徐酒岁猛地回过神来,瞪着他:“这位老师,麻烦注意下为人师表的形象!”

哦。

为人师表?

薄一昭弯了弯唇角。

徐酒岁话语一落,只见男人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盯到她浑身发毛,他这才挪开视线,云淡风轻地说:“哦,可能是今晚太累了,有点端不住,为人师表。”

这下是真的玩够了。

嗯,不对。

是“暂时”玩够了。

“拿保鲜膜给我。”他斜靠在洗漱台边,“我家没有这个东西。”

徐酒岁转身去拿了,回来顺手包办缠保鲜膜的活儿,一边缠一边絮絮叨叨:“手受伤了就擦擦身子得了非得洗澡,哪来那么多穷讲究,这样包紧了没有?”

“没有。”

他低着头跟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额头上。

徐酒岁强忍住了想要伸手摸额头的冲动,抬起头看着他眼中一派淡然,完全不像有什么歪心思,她甚至有点儿责怪自己大惊小怪。

“……保鲜膜一会儿自己取,别包太久了不透皮弄坏了伤口,还有这玩意留在你这了,我家还有。”徐酒岁指着保鲜膜,“洗完早点睡,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知道了。”

薄一昭垂眼,眼中含笑看着她。

浴室的光仿佛在他身后镀了层光晕。

徐酒岁被他“慈爱的目光”看得……清了清嗓音:“那我回去了?”

他点点头:“好。”

她得了批准,又拉扯了下身上的牛仔外套,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神经敏感又脆弱导致情绪和性情大起大落的精神病预备患者,一步三回头地,慢吞吞往外走了两步。

又被他叫住。

她转身,耐心十足地问:“又怎么了?”

“还补英语吗?”男人低着头看手上包着的保鲜膜,头也不抬,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不过是被老师拒绝一次表白,你的大学也不考了吗?”

他居然主动提起这茬。

徐酒岁有些惊讶:“……你不怕我也去跳楼吗?”

“不怕,”他放下被保鲜膜包的像粽子似的手,微笑着看着她,“老师相信,你必然比她坚强。”

☆、第39章 巧克力

徐酒岁精神恍惚地回到家, 徐井年还睡眼朦胧地等在沙发上,揉揉眼睛看着她。

徐酒岁挑眉:“傻瞪着我干嘛?困翻了还不去睡?”

“我得等你回来才睡, 要是你不回来了, 我就报警啊。”徐井年打了个巨大的呵欠, 眼角都冒出眼泪了, 然后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大半夜跑到陌生男人家里去给他放洗澡水, 你这邻居当的真够称职的。”

那么纯洁的邻里友爱举动,听他说得实在是好笑, 徐酒岁抬起脚踢了少年小腿一下:“什么陌生男人……你姐都二十五岁了,夜不归宿你就要打电话报警,你还让不让我嫁人了?”

“等你真嫁人了一年不回家一次我都不理你。”

“小管家婆, 那是你老师, 他有多刚正不阿你还不清楚么?”徐酒岁说着停顿了下,“上一次我就用腿蹭了蹭他,被他拎着领子赶出来。”

“……”

徐井年额角青筋跳了跳, 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关键词,强迫自己不要去问“用腿蹭了蹭”是什么成人动作,话锋一转,问——

“薄老师怎么样了啊?”

“还行吧, 看着没什么不妥。”

但是好像也有点怪怪的, 具体怪在哪也说不上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你不是高中生, ”徐井年问,“六十集电视连续剧现在都演了三十九集了……经过李倩的事, 他更不可能碰高中生了,你继续装嫩只是给自己增添难度而已,这问题你想过么?”

想过。

怎么没想过。

她最开始假扮高中生,不过是顺水推舟找个理由,把两人的关系从陌生人升级成相熟的人而已。

后来,当他们越来越熟,她早就想脱掉高中生这个马甲了,毕竟那个男人道德感那么强,是不可能碰一个学生的,徐井年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但是几次真真假假的告白下来,薄一昭的反应告诉她,这个人拒绝她,并不是单纯地因为她“高中生身份”……

如果她脱开了这个身份,就成为了“隔壁暗恋他的女人”,甚至连一个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连话都说不上,那还谈个鸡毛未来,难道用意念谈恋爱么?

有些烦躁地将头发往后捋了下,她咬了咬下唇,瞥了徐井年一眼:“再等等吧。”

“薄老师要对女高中生过敏了。”

“他没有,”徐酒岁垂眼盯着脚尖,“今晚他还问我准备什么时候继续去他那补习英语。”

徐井年看着有点儿惊讶。

“所以你就准备继续装女高中生啊,装到什么时候?”

“装到下一次我拿腿蹭他时,他不对我吹胡子瞪眼,而是变成了想吻我又不敢吻……”徐酒岁随口胡说八道,“你到底睡不睡了?”

徐井年认真想了下徐酒岁描述的“想吻又不敢吻”的画面,真诚地觉得下辈子可能都不会发生:“一年之后你假装的高三生要毕业了,他还没有对你‘想吻不敢吻’,怎么办?”

“‘老师,高考落榜,我复读了,今年也请多多指教,么么哒。’”

“……”

徐井年冲着她竖起大拇指,站起来回房睡觉去了。

……

李倩情况稳定下来之后,薄一昭再也没有去探望过她。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学校,只是除了徐井年,没有一个人在现场,所以大家猜测其实李倩跳楼原因并不是“被赶出竞赛班”那么简单,但是也只是猜测而已——

毕竟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跑去问徐井年这种八卦。

这件事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开始,又被无声无息都遮盖过去,薄一昭依然在十八中上他的课,尽职尽责,做他的道德标杆……

但是徐酒岁认为,他那天晚上说的话也有可能是真的,他回国教书,做政教处主任,不过是随便找个地方调剂生活,他并不是那么在意这份工作——

他理直气壮得很,不受任何人威胁,因为他从来没有做错任何能够被指责出格的事情。

看呐,多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是可怜连累了她这个“隔壁七中小学渣”一块儿吃不着肉。

这天徐井年晚上有竞赛班培训,徐酒岁做了番茄鸡蛋面给送去学校,只不过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她拎了两个饭盒,都是粉红色的。

就因为她下面的时候,看了眼锅里的番茄鸡蛋卤子,随便发微信问了下徐井年,让他问问他物理老师晚上要不要吃面。

徐井年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她,说,老师说,可以。

可以。

多么高高在上的回答。

对着饭盒做了个鬼脸,徐酒岁把饭盒送到了徐井年在的多媒体教室,踮起脚看了看教室里面,薄一昭不在,就跟他咬耳朵:“老师呢?”

“还在办公室印今晚的卷子,他让你把饭盒送到他办公室去。”徐井年埋头唆面。

“还送到办公室去,当老子美团外卖啊!”

徐酒岁不满地嘟囔,她怎么觉得自从那晚在医院给了那个男人“爱心拥抱”“纯洁埋胸”之后,他用她用得越发得心应手了呢?

一路嘟囔着拎着饭盒,根据记忆摸到了高三理科组老师办公室附近——办公室倒是不难找,理科组老师办公室就在文科组老师办公室对面,读书的时候,徐酒岁还是地理课代表,经常给老师送东西来。

拎着饭盒探头探脑,薄一昭没看见,却遇见了迎面走来的高中地理老师。

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教师怀里抱着一沓试卷,从转弯处走出来一眼就看见拎着饭盒东张西望的小姑娘,起先一眼扫过去没在意,定眼一看发现居然还是熟人——

“徐酒岁?”

他惊喜地叫了声。

徐酒岁被这一叫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回过头一看发现是她高中时代的“恩师”,于是露出了个笑脸:“李老师。”

“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给弟弟送饭,他在高三理科班……”

“噢噢,我好像有听别的老师提起过,最近怎么样啊,我还以为你在首都读完大学就留在那了,没想到还会回来这个小城市——”

一顿寒暄。

直到对面理科办公室的门拉开,身着浅蓝色衬衫,袖子捞至手肘,满脸严肃的英俊男人出现门后,徐酒岁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徐酒岁,”隔着一条走廊,站在门边的男人微微蹙眉,“你在那边做什么?”

被点名的人拧开脸吐了下舌头,嬉皮笑脸地跟地理老师挥挥手道别,拎着饭盒一路小跑冲到男人跟前:“我问路,不行呀?”

带着香甜的少女气息一下子扑到鼻息间,男人垂眼盯着那张朝气蓬勃的脸看了一会儿,心里琢磨她大概是遇见以前的老师了——

还问路。

撒谎都不带脸红的,小骗子。

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看她演戏演得那么认真也没忍心揭穿他,男人让了让,让徐酒岁进了办公室,徐酒岁跟着进去了,挺新鲜地东张西望——

她还是第一次进理科老师办公室。

没有文科老师办公室里的花香和香水味,沾满粉笔的三角尺,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卷子,柜子里阴暗处放着数瓶上课要用的化学试剂,量杯,还有天平,砝码,迷你杠杆模型……

糙汉味儿扑鼻而来。

办公室里只有薄一昭一个人,复印机正在嗡嗡工作印着试卷,男人走过去掀起来看了一眼,又放下,站在机器旁没动弹了。

徐酒岁把手里拎着的饭盒放在其中一张办公桌上。

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男人抱臂依在墙边看着她笑了下:“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桌子?”

他嗓音低沉,听上去好像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