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哦”了声这才想起还有这回事,从腋下拿出体温计,上面温温热热的,抬眼扫了他一眼见他好像是要管她要的样子,脸一红,愣是没递过去。

自己拿手机照着看了看:38.8°C。

还行,不至于烧糊涂。

徐酒岁蹭到医药箱旁边把体温计放好,回头见薄一昭一脸有话要说,她催促他快点换保险丝——无论是打开手机叫外卖好还是自己煮东西吃好,她真的快饿死了。

男人只好闭上嘴。

她一边催一边往他那边挪,站在男人身边举起手机打光——因为太矮看不到,那光打得有点歪,他低头正想叫她往右边点……结果一低头就看见她吊带睡衣里两团不受束缚的雪团,手机光线可照范围不大,但是从他的角度,半明半暗间,也是大半个弧线一览无余。

“……”

他窒息了三秒。

“你站到我后面去。”

男人的声音硬邦邦的,带着一丝丝沙哑。

徐酒岁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挪了过去。

两人配合着换完保险丝,徐酒岁的“金鸡独立”也站累了,条件反射地想要放下右脚分担一下重量,结果光拇指落地,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嘶”了声立刻缩回脚——

薄一昭转身正好看见她这副浮夸的模样,哼笑了声:“你拧着的好像是脚踝,大拇指碰着地你嘶什么嘶,娇气。”

徐酒岁瞪他,怕他看不清楚,还把手机灯光往自己脸上照了照:“站累了,扶我到沙发。”

薄一昭直接将她抱了过去——

一回生,二回熟。

只是想把人放沙发的时候,她那碧藕似的手臂缠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男人弯着腰跟着她凑成一团缩在沙发上,平静道:“撒手。”

徐酒岁不动。

“一会你自己爬回房间?”

徐酒岁放开他了。

薄一昭直起身,长臂一伸碰了碰客厅的开关,“啪嗒”一声,客厅的光应声亮起,徐酒岁抬起手遮了遮眼睛,有些不适应客厅的光。

这样的小动作让男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来到灯光下才发现她的眼睛肿的像是桃子似的,好像是哭过——

虽然她本来就爱哭,但是能到这种程度,绝对是遇见什么伤心事儿才哭得出来的。

他产生了片刻的疑虑。

但是并没有立刻就问。

而是弯下腰,问她:“吃东西?”

徐酒岁渐渐适应了光,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有点肿得不能完全睁开。也不知道明显不明显……她点点头表示自己要吃东西的同时,抬起手摸了摸鼓鼓的眼睛,越发不确定自己的样子了。

可惜周围没镜子。

她抬起头揣测不安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好像很害怕他开口询问。

好在对方像是眼瞎了似的,只是用平常的目光,平常的语调,站在沙发边问她:“叫外卖还是自己做?”

“冰箱里有牛肉饺子,”徐酒岁小声地说,“你会煮吗?”

男人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

徐酒岁盯着他的背影,抱着膝盖蜷缩进了沙发的角落里——

她突然觉得停电挺好的。

人所有的情绪都可以表现在脸上,肆无忌惮的。

用不着东躲西藏。

伴随着光明回归,她好像却失去了她的勇气。

……

十几分钟后。

徐酒岁忙着发呆都没觉得过去很久,男人便端着两碗水饺出来了,往餐桌边一放,沙发上的人便爬起来,自己跳着跳到了餐桌边。

客厅灯大亮,薄一昭很有礼貌地低头看了眼手机,强迫自己不要看不该看的东西,只是沉声提醒:“穿个外套,外面多少度,你是不是想病死算了?”

徐酒岁拉开椅子坐下急急忙忙捞了个水饺,咬了一半,烫的小脸通红,呼哧呼哧地吹气根本没空搭理他。

男人无奈地在她对面坐下,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下筷子,低头吃了个饺子,感觉到对面一束视线在自己的头顶扫来扫去,他挑眉:“怎么?”

徐酒岁目光转移到他的饺子上。

薄一昭:“在家里刚坐下,吃了一口,有什么菜都没来得及看,就被一个电话叫回来了。”

徐酒岁:“……喔!”

她低下头,本来就很有血色的脸蛋这会儿红得更过分了。

薄一昭不算太饿,所以捏着筷子欣赏了一会儿她那张红扑扑像苹果似的脸,想了想,他忽然又问:“看在我今晚东奔西走的份上,能不能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对你一直很诚实,”徐酒岁撒谎不眨眼,捞起第二个饺子,“问吧。”

“你左腿小腿上的是什么?”

男人的嗓音平静。

却像是九天玄雷在徐酒岁耳边炸开。

勺子一抖饺子“啪”地掉进碗里,她猛地抬起头,瞪大了那肿的像是桃子的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什、什么?!”

“刚才有点暗没看清楚,但是你这么忙着遮我就有点好奇——”

“淘宝纹身贴纸,十八块八毛邮费八块,样式齐全品种繁多……”

“……”

“……”

“徐酒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嘴巴里能不能有一句真话了,你当我傻子么?”

☆、第53章 纹身来历

“我我我我、我没有啊!”

徐酒岁如临大敌一般。

薄一昭则快被无语得笑出声了——

跟她在一起还真是天天有“惊喜”啊?

哪天她忽然指着月亮告诉他, 她其实是美少女战士,他搞不好都想先相信再说。

徐酒岁被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 只见对方神态自然, 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 她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形压迫……

这一刻, 她觉得自己简直承担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咬了咬唇, 她微微仰着脸看着他, 像是一只打翻了玻璃杯可怜巴巴的猫,充满了虚假的求饶。

男人薄凉一笑:“撒娇有用吗?”

徐酒岁牙齿一松, 放开了被自己□□得通红的唇瓣,手垂下去抓住膝盖下方一点点的睡裙裙摆,往上拉了拉……

薄一昭放下筷子低下头去看, 那沉默的目光扫到她的腿上时, 徐酒岁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脸一红,手抖了下,裙摆重新滑落到盖到脚踝的位置。

男人抬了抬眉毛, 又抬头平静地看向她,是在问:怎么了?

徐酒岁抿了抿唇,感觉自己的体温可能上升到了40°c,这时候, 听见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继续。”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憋红了脸, 低下头拼命地咬了咬头,小声求饶道:“你别这样, 感觉有点奇怪……”

“……”

薄一昭原本就是好奇想看一眼她遮遮掩掩的到底是什么,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是被她这么一说,就忽然觉得气氛真的有点奇怪了。

他直起身靠回椅子上,尽量拉开了与她的距离,一脸坦然地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又不是让你把裙子脱光了让我看。”

这话说的,徐酒岁都傻眼了,呆愣了半天“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一张脸都红得快熟透了——

全然没有刚才在房间里,黑暗中捧着男人的手臂偷偷亲吻他手上的疤痕,骚扰他电话时候的勇气……

就像个精分患者似的。

这样纯天然“白日正经,夜里妖精”的女人可真是瑰宝,虽然这会儿薄一昭只想把她捶成豆沙包……

长臂一伸将她面前那碗饺子端到自己面前,他面无表情极其冷酷:“不快点就别吃了,我看你是不饿。”

徐酒岁用看魔鬼的眼神充满谴责地看着他。

偏偏肚子还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她发出一声类似短暂抽泣的“嘤”地一声,委屈巴巴地拎着裙摆撩起来了一些——

就像是话剧开场前,台前的幕布在缓缓升起。

伴随着拥有褶皱的白色裙摆逐渐上升,最开始出现的是一团如同墨汁泼洒在那白皙皮肤上的痕迹……

自然晕染开的黑色墨迹后,又是一条鲜红色锦鲤的尾巴,锦鲤尾巴翘起,被包围在墨色里,就像是一条刚刚从一幅水墨画里跳跃而起的龙鱼。

——当裙摆被拉至小腿一半。

那条红色锦鲤也露出了大半,鳞片边缘用金色的线条勾勒得栩栩如生,条理清晰……在鱼脑袋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条白色的,柔软又可爱的毛绒尾巴,尾巴缠绕在鱼身之上。

鱼头脑袋上有猫爪。

裙摆再过膝盖,一只抱站在锦鲤脑袋上,身着武士铠甲的白猫出现了,金色的猫瞳和翘起的猫唇,并非是完全的卡通猫形象,那只是一只身着铠甲的真猫,张牙舞爪,爪里却握着一把□□……

——裙摆至大腿中部停了下来。

武士猫的刀剑顺着大腿的肌肉纹路没入裙摆末端。

让人怀疑它的终点在哪。

男人没有抬头,依然盯着她拽着裙摆微泛白的指尖,眼中有诧异,然而那伴随着整个霸占了左腿的刺青图案逐渐现世时越发灼热的目光,也让人心生胆寒!

“就这样。”她小声地说。

“还没完,”他声音沉着又低沉,“继续。”

“……”

徐酒岁心一横,将裙摆一侧彻底拉到刺青图案完全能够露出的地方,平行划线过去大概是大腿根的位置,那把尖锐的□□终于到达了尽头。

客厅里安静得仿佛彼此的气息都能听见,她拧开脑袋不敢看他。

屁股在椅子上不安地挪了挪,暴露在冷空气中白花花的左腿也往桌底下收了收,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来自旁边男人带着温度的目光。

……却不知道这个动作却让原本被捞起的裙摆边缘掉下来一根圆圆的白色绳子,大概是她内裤系在两旁的系带滑落。

薄一昭扫了眼那根细带,眼眸微动。

就像是想要拉扯挂在精品店门前的手摇铃铛,期待着看着门口的人带着笑容对自己说“欢迎光临”,荒谬而充满天马行空的联想,让男人有一种想要去触碰那根绳子的冲动——

就像个最纯天然的变态,想要看看站在门后,开门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好在几秒后,他还是成功克制了自己……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重新坐直,他将徐酒岁的那碗饺子还给她。

徐酒岁感恩戴德,几乎想流着泪说:“谢谢。”

刚开始第一面见着饺子也没有这么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这会儿徐酒岁却松了一口气,语气无比真诚。

红着脸,如获大赦般放下裙摆,两只脚往裙摆地缩了缩,恨不得要连那圆润的小脚趾都藏进裙摆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似的。

低下头抓起勺子胡乱塞了个饺子进嘴巴里。

余光瞥见旁边的男人也重新拿起筷子。

徐酒岁:“……”

……咦?

这个政教处臭老头,居然没有管东管西嗳!

闹鬼啦?

殊不知这会儿男人眉眼不动,却是在心里给她算账——

难怪打从认识她以来,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不是牛仔长裤就是睡衣长裙,要么就是高到膝盖往上的过膝袜,只留短裙裙摆和袜子边缘一点点皮肤……

天气热死了嚷嚷着恨不得把皮扒了,下半身也裹得严严实实。

原来是在遮这个。

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他嘲讽地扫了旁边低头乖乖吃饺子,恨不得脑袋都埋进面前那白瓷碗里去的小姑娘……

勾了勾唇:躲?躲能有用?

人不大,秘密倒是挺多的。

“哪来的纹身?”他面无表情地问。

声音冷不丁地,某只惊弓之鸟立刻应声落地,“噗”了声腮帮子鼓起来咳嗽一声,强咽下了嘴巴里的食物她憋得满脸泛红——

男人抬起手,拍了拍她脆弱的背,同时不忘温柔地提醒:“慢慢说,不着急。”

徐酒岁:“……”

她毫不怀疑,如果有黑白无常带着孤魂野鬼走上黄泉路,大概也是用同样的语气,提醒那些走在黄泉路赴死的人:慢慢走,不着急。

——反正横竖都是死。

……

徐酒岁很喜欢她的武士猫纹身,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提起它的来历。

这纹身怎么来的呢?

也许很多人不相信,完成这样明显的典型日式新传统纹身风格的刺青师,其实是“国内刺青圈的神明”、“作品为圈内中式传统的标杆”、“几年前便要价八千块一个小时”的许绍洋,许先生的作品。

客厅里明亮的灯光下,猝不及防地又被提起这个人,徐酒岁沉默着呆坐在餐桌边,像是灵魂出窍一般陷入了回忆里。

……

那是徐酒岁开始学习纹身的第一年除夕之前。

当时她和许绍洋,有点儿“师徒以上,恋人未满”的味道在,大家谁也没说破那最后一句……

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诡异到,整个千鸟堂都知道:师父面对徐酒岁的时候永远温柔得像是慈父,哪怕徐酒岁有时候笨得像是活着就是为了砸她阿爸的招牌。

寒假是刺青工作室业务小高峰期,大家都忙得两脚不沾地,许绍洋本人更是从上午十点开店扎到晚上八点关门,以其单小时八千元左右的定价,仅凭一个人连轴转个两三天,就支撑起了这纹身工作室整年的房租。

彼时千鸟堂的九千岁的人还是个初出茅庐、单小时定价五百元的萌新,看着师父的客人们都因为交易金额大到只能刷卡结账而不是可怜兮兮掏出钱包一张张往外数,她不禁感慨:对于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钱真好赚。

赚钱和想要进步的双重动力让她成为了当时工作室最晚回家过年的那批人。

同样这么刻苦努力的还有小船,在苦逼学了三个月的素描之后,那时候她开始没日没夜地扎练习皮。

那一天晚上八点。

许绍洋刚送走了一位客人,身着改良唐装的男人身材修长纤细,站在水池边低着头认真洗手,脸上从容不见一丝疲倦……

按照往常的习惯,一会儿他还会回到工作室,画下一个客人的设计图,可能画到十二点,灵感来了也可能是二三点,才回家休息。

这让站在他身后的徐酒岁产生了困惑:神仙是不是都不用休息?

她想的有点出了神,偏偏有些人好像背后长了眼睛。

“看什么?”

将洗手液抹在手上,修长而修剪干净的指尖认真洗掉沾上的墨水,男人头也不抬地问。

“……”